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高岳闭嘴不语。
“当初说好是三年,结果三年后又三年......逸崧你当初说我要学些财计,我也学了,结果我在陈少游下从最低的支官当到了推官,兼摄宝应县令,陈少游死了,我还回不去,杜亚来了,我继续替他管财务,杜亚
8.率令维扬商
“你看这扬州的娼妓都集在高楼上,沿着河道和长街排开,哪似长安的,都居在平康坊内的街曲中蜀都的市集,全在西城和南面的香江,这扬州的——好像整个罗城都在市集内啊!”
“打嘴,你现在出息了,眼睛只晓得盯着娼妓们看,还看出门道来了要让阿措晓得,打不折你的腿。”
主仆说说笑笑,在中书门下马:沿此门入北,地势隆然而起,便是扬州子城所在的蜀岗了。
子城,就是以吴王夫差所筑的邗城为基础的。现在它是淮南军府和官衙的集中所在,开有数门,并有十字街分割。
这军府也够气派的,自上而下能俯瞰整个罗城,往北还可看到漕渠,绕经子城北的那段叫柴河,昔日杜亚便是立在军府楼宇上,观看其上举办的龙舟竞赛。
怪不得到了其后宋朝,洪迈还大谈扬州在唐朝,因是漕运、盐铁的枢纽,便如何如何繁华奢靡,甚至还说“本朝承平百七十年,(扬州)尚不能及唐之十一,今日真可酸鼻也。”
不久军府正堂处,幕府判官顾秀,录事参军元洪,掌书记张芃等一起来谒见。
高岳勉励众人番,接着把顾秀留下,就说:“我看扬州之所以得名个‘扬’,是因当地人不乐农桑,喜好商贾,逐利轻脱,恰好为个轻扬的扬字,然此地又人物富庶,不仅制物精巧,反应敏捷,且艺文儒术,于斯为盛,即便是闾阎里的百姓,在力作谋生之余,尤且吟诗不绝,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顾秀便回答:“昔日晋王室播迁,多有衣冠南渡于此避难,颜、谢、徐、庾等世家大族,风气流传,故而直到而今维扬人还是喜好吟诗,多才多艺,且行事敢为天下先。”
高岳便颔首表示赞同,当然他此行还抱着几个最重要的目标。
“汲公......”
“唉,伯文,此处又无他人,喊我逸崧便可以了。”
“逸崧,你要迁徙理所去寿州”
对顾秀的疑问,高岳给出肯定的答复,他说——我来领镇淮南,最主要的便是要居中指挥对淮西的讨伐,并保障江淮的漕运,现在后者问题大致解决,前者便是当务之急,寿州毗邻淮西光州,且控扼颖水、淮水和居巢湖,正利于进兵。
一旦东都、陈许诸军自北面攻淮西郾城,邓唐随攻淮西的西境,鄂岳攻淮西南面,我再击其东侧的光州,四面合击,吴少诚便插翅难飞。
此刻顾秀对高岳说,淮南管扬、滁、楚、和、庐、寿、舒七州,户口近三十万,人丁百万,每年赋税二百万贯,单单是上供便有六十万贯,和西川是分庭抗礼的,只要逸崧你肯大募士卒,别的不说,旬日内募齐三万人根本没什么问题。
高岳便说,我晓得淮南还是旧的军制,除去数千牙兵外,各州还有团结兵,数目数百或上千不等,但而今的战事,兵在精不在多,所以不用再额外征募权益兵,免得到时候战事结束后,遣散不易,负担又重。
“没关系的,我这九年于军府质库里私蓄了一百来万贯,足可以支应募兵所需。”顾秀见四下无人,便对高岳悄声说到,“先前杜亚纠察得紧,但还是被我遮掩过去,在他离镇后,
我准备在新来的节度使赴任前,把这钱突击花掉,以免受累,不过听说是逸崧你来......”
高岳十分惊愕,也非常感动,情不自禁地握住顾秀的手,这才是真正的韬奋棚友啊!
但光是这么些还不够。
“打淮西,要的军费很多,除去本镇留使部分和伯文你的私蓄外,马上京口那边(润州京口,乃韩洄镇
9.暮至大堤宿
这其实就是高岳“不争论”的原则精髓所在。
毕竟他现在不想牵扯到朝廷三司的争斗里去。
次日,许许多多商人都愁眉苦脸地拱手立在衙署前院,其中有一半是外国人,包括高鼻深目、栗色卷发的波斯、大食商人。
波斯商人主要贩卖珠宝,顺带还经营邸舍旅店;
大食商人则主要贩卖香料,也会放贷。
因这时候扬州离海并不远,船只往东可直接从扬子江到大海里去,和登州、泉州、广州都有频繁的海贸往来,早年田神功攻入扬州,纵兵大掠,杀死胡商即有数千之多。
“本道要在城内设立市舶司,请朝廷遣送中贵人来征收蕃舶的舶脚钱、宝货钱,所以预先通知尔等。”高岳开门见山。
这时候一位气度打扮都不凡的波斯大商人上前,向高岳致礼,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哦,不要这样,尊敬的总督公爵,我们正是为了躲避广州杜公爵的重税,才来到扬州这座美丽好客的都市,若是不设市舶司,我身为你们口中的‘蕃长’,愿每年向公爵您进奉十万贯。”
旁边的顾秀介绍,这是今年波斯大食商贾选出来的“珠宝王”,每年扬州的胡商会举办“斗宝”,胜者为王,就任“蕃长”,这位波斯大商人已经取了个汉名,叫“胡道济”。
“怎么想起来姓胡的”高岳好奇问道。
那胡道济就说,我们喜欢吃肉,所以身上便有你们唐人不喜欢的浓烈气味,只好用香水掩盖,你们唐人说闻起来像是狐狸的味道,故而称呼我们为胡商,年轻人叫胡郎,年轻女儿家叫胡姬,还说我们都是狐妖的化身,我们索性就以胡为姓了。
高岳哑然失笑,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百里营田时,曾遭过真正的狐魅的。
而扬州这边,传奇当中每每出现的狐魅作祟,原型可能就是这群波斯异族人而已,中原汉人对他们奇特的习俗样貌充满好奇,穿凿附会,将他们目为狐妖。
胡道济表态后,日本、新罗和渤海商人也急忙附会,各自表示愿进奉来保平安。
高岳就说,你等此后准许在城东购地,各立本族庙宇祭司不禁,集中居住为“波斯坊”、“大食坊”、“新罗坊”等,并许可在城中营生,但不准和唐人通婚,不准穿戴华服,免除你们的舶脚、收市、阅货钱,但要进奉钱和僦地钱。
这群异国商人千恩万谢,依次告辞。
接着便是扬州城内商贾,高岳开口,说朝廷征伐淮西,儿郎们欠缺衣粮,而淮西以**山棚,肆虐蕲黄一带的江运,也影响你等往西货殖,不如......
“我愿献助军钱两万贯。”这时兴元在扬州安置的数名商贾率先站出,慨然说到。
于是其他的商贾,知道即便有他镇节度使包庇,但面对中书侍郎高岳,这刀子是躲不过去了,便也硬着头皮,或捐一万,或捐三五千贯不等。
高岳便让顾秀一一登记,这下筹措到了几乎三十万贯钱。
“那扬州城的盐商,虽各个都家财巨亿,脑满肠肥,但却一个都不肯助军。”入夜后,顾秀对高岳谈到。
“这群盐商,这些年靠着虚估法,早赚得盆满钵溢,其实他们还暗中交接淮西、宣武等镇,暗中从事私盐贸易。”高岳冷笑起来,“淮西能支撑这么多年,也有这层原因在里面。不过,他们的好景也长久不了,马上我先出手,把淮西本土的那群狗头蛤蟆似的商贾们给打垮掉,然后再来解决扬州的盐商。”
“淮西商贾”
“没错......”高岳讲到这
10.俞大娘巨舟
那几名大堤女郎发出阵阵惊叫,明怀义则继续呕着,看起来直要把胆水都倾泻出来。
这时多亏名女郎机敏,知道这位魁梧的军将是晕船,便从食店里给明怀义端来了份秋葵,外加份腌渍过的葫芦苗,明怀义哇哇叫着,还在那里天晕地转的,喊什么我决死不能吃东西。
这下轮到女郎们笑起来,说上了战阵连刀枪箭矢都不怕,却害怕吃菜苗起来了。
明家的两位兄弟将他给死死夹住,强制性地把他的脖子给仰起,撬开了嘴,女郎们才把菜苗给塞入下去。
接着明怀义好了些,弓着背,坐在大堤边沿上,滔滔长江自堤下而过,一双长腿垂着,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慢慢复原。
临行前,明怀义勉强立在大堤食店前,花钱买了不少葵菜和葫芦苗,储备起来,以迎战接下来的航程。
半日休憩结束后,张熙立在头船处,发了数炮,以炮声为讯号,三军将士纷纷离大堤,又沿着石梯,鱼贯而下登船。
绕过襄阳,汉水转而往南的走向,沿路河岸两侧,继续是高高的大堤,堤上楼宇邸肆、朱门豪宅鳞次栉比,堤后则是平整的田畴,南货、北货、川货是应有尽有,连兴元府的各类草药,在这里都有出售,船队在其间穿行,取得补给极为方便。
最终,东周楚国旧都所在的宜城县处,迎面驶来一长队极为庞大的船队,是劈波斩浪,尤其打头的大船,足有兴元千斛船的数倍大小,桅杆上的方帆上,用朱墨写着个巨型的“俞”字,在风中不断转动。
“阿兄,这船是什么来头”眼见两支船队相对而行,距离不过一二里,感受到压迫的明家兄弟,急忙摇动口中含着把葫芦苗,脸色发青的明怀义,询问他说。
明怀义晕晕乎乎的,抬眼望去,只看到那“俞”字大船的船头,在波涛起伏下,就像座压过来的山般,惊惧下“呕”一声,葫芦苗顿时随风飘荡,身躯则再度趴在船舷上,是飞流直下。
“是俞大娘家的船,下碇......”倒是张熙稳稳站在船头,举手喊到。
“哦!”整艘船上的水手全部停下长篙,船舷两侧的竹捆也拖着淅淅沥沥的水被绳索吊起,接着所有船队一艘接着一艘,将石碇沉下水中,停泊在宜城大堤边侧。
此刻,张熙所在头船的水手和士卒们才看到,那“俞”字大船上,站着位穿半臂衫、梳男子发髻的妇人,是英姿飒爽,幞头在江风中飞舞着,当她居高临下,望见甲板上正呕吐体前屈的明怀义,便大笑起来,喝问道:
“居然如此软弱,你是兴元府的步军吧!”
明怀义翻着眼白,虚弱而没好气地仰望着这位。
想必她便是所谓的俞大娘了。
俞大娘,于荆南、山南东道、鄂岳直至江南东西道,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没错她是女的,可却拥有支庞大的船队,南至江南西道,北到淮南维扬,是她原本的商贸路线,俗语说江中的船要遵循“水不载万”的规矩,及载重量不能超过一万石,俞大娘的座船便特意造了九千石
,相比较下,兴元府到襄阳,于汉水上行驶的舟船,大多只不过千石左右,即所谓的“千斛船”,和俞大娘的船只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可自从淮西吴少诚用**截断江运后,俞大娘的生意受损颇多,于是在萧乂的牵线搭桥下,她先前便和高岳取得联络,豪爽地答应:只要高中郎愿意征讨淮西蔡贼,我在江陵府
11.江汉鄂洗商
随着俞大娘一声令下,九千石载重的座头舰上,船工们齐齐吹响了海螺,敲响了铜鼓,自远处听来,便好像海水里的巨鲸长啸一般。
船首旗下,数名长随俞大娘船队的僧人坐定,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接着船工们焚烧火纸,飞灰满天,高声祭告“婆官”,庇佑此行一路平安奏凯。
“必须要平安,此一行,有淮西无我俞大娘,有我俞大娘便无淮西!”明怀义亲眼看到,俞大娘言毕,用匕首割破手指,和她心目里的神灵婆官歃血为盟。
而所谓的婆官,便是传说里的风神孟婆,最为长江上讨生活的众生所信仰。
“三月以来呵,有鸟信呵......
五月以来呵,有麦信呵......
七月八月呵,有上信呵!”
随着这一声声粗犷的号子,俞大娘座船上的长楫,每支都有数位身强力壮的船工摇动,像蜈蚣的足般在江水波浪里划动起来,接着野狐帆开始灵巧转动,船开了。
接着整个兴元府、襄阳城还有荆南江陵的各路船队,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开始于西荆水与汉水的汇集口,合而为一,鼓声喧天,开始往下一站,鄂州城出发。
同时,宜城往西南,通往江陵府的陆路,出现了一支山南东道的骑兵,他们风尘仆仆,因这条道路是连接江陵和襄阳两大枢纽城池的,故而民居旅店也特别繁盛,当骑兵下了马,立在井水前时,就有店主家的女儿赶紧上前,为儿郎们奉上饭食酒水,骑兵们啖足后,便催动战马,继续火速往江陵府赶,目的就是向樊泽递送消息!
这消息,是长安大明宫和中书门下联合发出的,自商洛到襄阳,再从襄阳到江陵府。
很快,荆南节度使、江陵尹樊泽接到指令,飞出文牒:“出各州团结子弟,赴荆门捕拿淮西来的盐商,搜查籍没其储在邸舍堆栈的货物,不得有误!”
几乎在官军船队自汉水入长江,进抵鄂州城下时,鄂岳都团练使、武昌军节度使李兼也已同样得到消息,便把得赦返镇的杨凭、柳镇给唤来,“朝廷有急令,捕拿汉阳镇所有的盐商。”
杨凭、柳镇已经察觉,便请示说:“这真的是”
“然也,以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能了。”李兼说,“原本山南东道、荆南、鄂岳、湖南、江南西道数镇不产盐,都是江淮东南之人,来此贩售海盐。自从吴少诚割据以来,航运屡遭劫杀,那么每年还能来荆门、汉阳、宜城等处卖盐的商贾,其实身份不难猜测。”
是不难猜测,因为他们都和淮西镇有勾连:所得的利润,是要缴纳部分给吴少诚的,此外还会替吴在这里方镇购置些紧俏物资,如绢布、药材、木材、粮食等。
“现在朝廷光复河陇,度支司已统合河中、河东、朔方、陇右、三川及巴夔的盐,中书侍郎高岳、门下侍郎陆贽先前密奏圣主,便要以西盐返济荆襄鄂岳地,来斩断吴少诚向这里伸出的手脚。”
“那此后”
“没错,度支司认可的西盐有统一的布囊包装,且有准可贩售的货引凭证,若无的盐商、盐乃至堆盐的邸舍货栈,统统目为里通淮西的逆产,加以罚没!”李兼的话语充满了不容怀疑的成分。
于是杨凭和柳镇便迅速领命,接着便引鄂州城武昌军的牙兵,骑着马向汉阳镇奔去。
迅速地,汉阳这个天下数得着的繁华商镇,到处都是捕拿搜查的军卒,有的商人在住宅里被拖出,有的则是准备乘小船逃跑时被锁住
12.高岳牙军至
躲避俞大娘笛声的害虫,还有淮西豢养的山棚和**们。
官军船只千艘,运载兵马两万,物资器械无数,一路畅通无阻,过蕲口、浔阳、彭泽,然后便是秋浦、芜湖、采石,又过江宁金陵(呃,唐时的江宁是个二线城市,行政上归润州管辖,润州也即是而今的镇江,理所在京口),终于抵达了京口。
京口处,当时正淅淅沥沥地下雨,得闻高岳的牙军,从襄阳汉水一路而来,镇海军节度使韩洄便亲自立在山麓的烽堠上,交割上岸的牙军和物资,只要检阅完毕,他便送这批牙军过江,去对面的扬子镇,在那里高岳正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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