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次日,中书门下宰相会食时,郑絪迟迟疑疑,心思不定地吃了
17.曲江封建论
同时皇帝也担心,柳宗元会因和高岳的密切关系,阵前反水,就又让女儿灵虚公主给高岳火速再去一信,请高岳信守承诺,不得加入到这场舆论战争里来,不,加入也加入,但是要来帮朕。
柿林馆中,太子对前来晓谕的中官保证说:“柳子断不是为私利而坏公义的人。”
送走中官后,太子就问王叔文和王伾,柳宗元现在在渭南
“是,本已进商洛山,被梦得追还后,便暂时寄寓在渭南,和梦得及其他友人交游。”
“速速请柳子来。”
但说完这话后,太子明显对王伾有额外的眼神交流。
王伾也以满是“晓得”的细节神情回应。
太子的使节来到渭南县时,刘禹锡正和柳宗元结伴,游玩石楼山,反正县尉这个职务,对刘禹锡而言不过是跳板,没有太多具体实际的事务要操劳。
从太子使节那里,柳宗元得知自己马上要当礼部司员外郎兼集贤院学士,而刘禹锡则升为太子洗马兼崇文馆学士。
至此,刘禹锡和柳宗元立刻嗅到了战事来临的气息。
延英殿内,“要将柳宗元夺情起复为五品”
宰相们都没想到,皇帝居然会专门提出这个要求。
如在过去,皇帝拔擢柳、刘,让翰林学士草诏就行,甚至可以在延英殿直接接见这两位,然后许诺便可。
可现在学士院都被废了,皇帝只好找宰相来合议,宰相们点头,然后由政府当中的中书舍人制诰任命。
皇帝给的理由是,需要学士给朕或太子讲解经书。
宰相们虽然心中明白皇帝的真实想法,但碍于表面,也不好拆穿,何况大家事前都达成“后发制人”的协定,于是便没有推阻。
不破不立,不立不破。
不久,柳宗元和刘禹锡骤然升入五品,京师哗然,都晓得这两位便是未来新贵。
大明宫少阳院柿林馆内,皇帝特意让中官,给来此的柳宗元、刘禹锡送来大批礼物,之前两人已受中书门下的命令,于右银台门前旧学士院内,试作制文五篇,诗一首,“顺利通过”测试。
皇帝的礼物有:章服一副,苏州产的细绢三十匹,手力资三万五千钱,又有重阳节料物蜀锦三十匹,并预付来年正月晦日、三月三,及今年九月九的‘三节游赏钱’共一百贯,这是钱帛而已,更有冬季用得到的“口脂”(猪油做的润唇膏)及“红雪澡豆”(古代肥皂)若干。
这让柳宗元和刘禹锡受宠若惊。
前来赐物的孟光诚告诉他俩:“两位学士如临时有修撰,还有茶果酒脯相赠。”说完,孟光诚就指学士院禁闭的大门,叹息对柳、刘说,“这些啊,都是圣主对过去翰林学士的待遇,那时谁不知道翰苑就是储相之所啊可惜,现在废弃了。”
等到柿林馆中,王叔文又请求柳、刘二位:“子厚此后多给圣主讲经,梦得此后继续为太子讲经。虽然而今翰林学士已无,可还是希望二位能遵从‘温树’、‘寒竹’的故事。”
“陛下、殿下待我等如此,当真是荣自天降,宠惊人间。”二位急忙答允。
“温树”典故出自西汉御史大夫孔光,孔光归第时,家人问他,听说皇帝宫殿里有温室,不知温室内都长着什么树木孔光却默然不答,表示“终不漏近禁语”;而寒竹,表示要求孤贞无党。
这就要求柳宗元和刘禹锡,对宫内的话语和情况,要做到绝对的保密。
待到太子从帷幕后转出来,二位急忙告礼后,太子便直接抛出话题,要柳宗元撰文,并说这也是圣主的意思。
就是要反驳天下可复行封建论的观
18.亭前逢宋五
“哪里有什么真的韩山佐,该如何应对”剑南进奏院的刘辟有些恐慌。
“什么韩山佐,不过是韦皋、高岳和杜佑这三位,好,恰好剑南幕府判官刘辟,扬州大都督府司马顾秀,还有岭南五管判官郑元先前因献什么符瑞,而今还都在京师内,便可代替各自节度使,于曲江和柳子论衡,不用在朕的面前乔模乔样的。”延英殿内,皇帝也是打出个巨大无比的炮丸。
宰相们也装聋作哑不下去,便飞堂牒给京兆尹李充,让其安排在曲江的“郡县、封建论衡大会”。
结果临开战,顾秀忽然推脱染病,无法成行。
韩山佐顿时只剩个韩佐。
皇帝暗自认为得矣,看来高岳还是退缩了。
而少阳院内,王叔文、王伾、柳宗元和刘禹锡同样在积极筹备。
最终刘禹锡定下三策:
上策,直接将对方的封建论给驳倒,然后谴责杜佑(即使杜佑是自己的偶像),顺势让朝廷正式择选安南都护前往交趾,以示神器不可侮慢;
中策,承认杜佑对张舟的任命,但推阻三大方镇封建的势头,而后从长计议,将神策军慢慢收缩回京师来;
下策,万一(柳宗元很有自信,说没有万一)论衡失利,那就将错就错,韦皋、高岳和杜佑不是想封建吗那索性把一大批十王宅的借机都分封出去,和他们杂处,分割他们的方镇土地,逼迫他们退缩。
深秋时节的曲江,已远不如春夏时热闹,可听说最近的国是舆论大争即将在此召开,圣主和太子都会驾临南面的落霞亭,而宰相们会聚集于旁侧的尚书省亭子,京师内的士子、官僚、商贾、娼妓还是如云如霞云集,他们大多呆在杏园和慈恩寺左近,准备远观柳宗元和韩山佐辩战的风采。
足足三十顷的曲江水面,秋波明净,水波微兴,红色的水草铺在湖浒间,亭子、楼阁、寺观、彩棚间,都是攒动的人头。
皇帝的车驾自夹城而来,直抵紫云楼下。
羽林仪仗队伍里,步行前往落霞亭的皇帝,忽然在跪拜的百姓群里望到个见过面的人。
“宋五,是你否”皇帝停下脚步,忽然发问说。
那人身上像是被电流过般,抬起满是皱纹的额头,遥遥看到皇帝,不由得惊得长大嘴巴,手都抖动不已。
这个人居然是皇帝
而他身后穿着彩色礼衣的美妇人,相貌依稀也有印象——不正是当初伴在皇帝身边的那俊俏少年
“西明寺匆匆一面,迄今也有二十载了。”皇帝喟叹不已。
宋五,正是当初寄寓在西明寺里的举子宋济。
而今的宋济,已然须发皓白。
皇帝头上的白发也非常之多。
可两人的相貌尚未大变,故而还能互相回忆起来。
“是,是!”宋济恍若梦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神威子弟的长戟交叉,把他挡在了皇帝的外面。
“来此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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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听大手笔河东柳子厚,与韩山佐的论辩,希冀来年策问会用到。”
皇帝默然,接着哑着嗓子问,“二十载,足足二十载,宋五尚未文场奏凯”
宋济脸上顿时浮现出既羞愧又执拗的神色来,便开始叩首,并不回答。
“人生宛若行走山川天地,非止一途,何须白袍子纷纷然呢”皇帝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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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广陵王下场
果然,郑元在接下来又被柳宗元犀利地打断,他的声音十分洪亮,踱步的同时配合手势,极富感染力:“三代之治不可复也,五等爵制更是泥古不化。天地初始,人和草木禽兽杂处一起,论爪牙不如野兽锋利,论羽毛不如飞鸟轻捷,所以想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借助外物,但外物则是有限的,故而人和人之间就产生争斗,为了调解争斗,人们也就不得不推选聪明、强壮、有道德的人出来,并慢慢信服、跟从对方,由是圣人才产生了。圣人制定了道理,大部分人是听从的,可还有些冥顽不灵的却抗拒,所以圣人就要惩罚这些人,由是君长、刑罚、政令、军队便应运而生。在这些东西的作用下,人群慢慢形成许多诸侯,诸侯间的斗争又催生许多方伯、连帅,最终方伯和连帅间推举出来天子,将整个天下交给他来统制,这便是势,绝非是什么先贤圣人所决定好的。
封建,也非是圣人意也,同样是势使之然也。周有天下,列土田而瓜分之,建数百诸侯,五等爵位,环绕王畿四周,如辐集,如轮运,诸侯们对内合在一起朝觐天子,对外则分散各地为天子守土,难道是周公所决定的吗不是,是周公根据当时的势所制定出来的。只因周一开始便是和诸侯共天下的,不得不采取分封制,没过很久,诸侯便尾大不掉,天子威权日渐衰微,到周夷王时,他就得下堂来迎接诸侯,到周宣王时虽东征西讨,企图恢复古制,可依旧无法挽救势头;于是幽王、厉王时不得不东迁,沦为和诸侯一班,接下来的诸侯,有问九鼎轻重的,有用箭射天子肩膀的,有公然绑架天子大臣的,还是逼迫天子杀害自己忠心臣下的。整个天下争斗不休,所以一些人空言周有八百年的国祚,可依我看来,周早已灭亡,其后不过是诸侯之上的一个空名尸骸罢了!那么,人人都说尧舜禹为圣贤,要复古,那为何禅让还是变为世袭;其后人人又都说汤武周公为圣贤,也要复古,那为何周制最终还是礼崩乐坏,最初分割为十二国,其后又化为七雄,定一于秦呢这圣贤的仁心,到底能不能比得过天下的大势呢”
落霞亭内,皇帝对柳宗元的宏论非常满意,不住地点头赞许,并轻声喝彩,觉得那些借着复古为借口的野心家,都该凌迟处死。
“那柳子又如何解释,秦设郡县制,二世而亡呢”此刻郑元已落败服输,只剩下刘辟还勇敢站起来,要继续和柳宗元辩驳。
“螳臂当车......”皇帝不屑地望着刘辟,如此想。
“刘大夫又是如何认为的,愿先闻其详!”柳宗元还是不慌不忙,让刘辟先说。
刘辟的言语也没有什么新意,“秦废诸侯,行郡县,独制天下,收天下之利为一家所有,故而危难时无人相救。”
“你说秦是家天下的,难道那些诸侯便不是家天下吗秦二世不肖,难道诸侯的二世和三世就一定会贤达吗都说天下为公,可诸侯却不可能为公,自秦一统之前,其余诸侯何曾不是私其力为自己,私其保卫为子孙后代而恰恰是始皇帝,废诸侯都城为郡县,废五等人爵为守宰,据天下之雄图,都**之上游,摄制四海,运于掌握之内,这才是天下大公的开端。故而封建为私,郡县为公,这才是不争的事实!推行封建,却口称天下为公的,无不是掩耳盗铃。”
“善,善。”皇帝十分激动。
“柳子先前以周制礼崩乐坏为由,宣称先贤圣人不足信;那么秦也二世而亡,那么这郡县制也不可信喽”刘辟反驳说。
“刘大夫,以仆的看法,政制政制,虽然并
20.刘太初反攻
“胜负已分,道理已明,再说下去,岂不是强词夺理!”皇帝这时觉得刘辟已进入死缠难打的环节,不由得很生气,拍着坐榻的扶手,便站了起来。
龙颜一怒,四周的人无不齐声请罪。
可刘辟立在两个亭子的中央,全无害怕的神色,接着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气不止,这是他的一个怪癖,自从在韬奋棚于西明寺中吞过舍利后,便有此症状......
待到状况稳定下来,刘辟长呼口气,啸声震荡,接着他便迅捷先诘问李纯:“郡王殿下方才极言郡县制的好,举的例子全是汉文汉武汉宣,可根本无法解释辟的疑惑。因为辟所问的是,秦为何二世而亡而绝非是汉。”
“......”李纯便临时开始想。
而柳宗元看着刘辟,心中想到,莫非......
“方才柳子说,胡亥时百姓反的是朝廷,而非是郡县,那么百姓为何要反朝廷没错,贾长沙文章里说的再明白不过,因为秦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刘辟似乎一下子什么都喷薄而出,根本没有给柳宗元和李纯反攻的机会,“这个势,也就是柳子所言的势。秦有天下不过数年,却疯狂奴役百姓,用残酷的刑罚恫吓他们,用郡县官吏盘剥刻毒百姓的财货,以奉皇帝一人,起宫室、修陵寝,以至举着锄头的百姓,谪戍的罪人,关东的豪杰,统统联合起来,族灭秦的天下。柳子说封建诸侯救不得,那么郡县也不曾救得,为何难道郡县理人的那些官吏,不知道百姓已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吗无他,因秦制并不给郡县决策的权力,而秦制下那些原本应该有决策权力的,应该帮皇帝理人的大臣,却为了奉迎皇帝丧失本心。那么就算郡县的官长有好的主张,有好的办法,本能救黎元于倒悬之中,却根本没有被朝廷授予施行的权力,明知道是错的却无法更改,明知道是对的却无法推行,眼睁睁看着百姓怨恨于下,而郡县畏葸于上——广陵郡王说,分封诸侯会让百姓被诸侯残害而朝廷无力改变,那么在郡县制下,帝王残害百姓而郡县却同样无力改变,以致水最终覆舟的实例,难道就视而不见了吗”
“这天下既然全是皇帝的,皇帝岂会不爱惜百姓,就像爱惜自己的家产那般。”李纯愤激地质问说。
“这话,对诸侯岂不是一样。家天下和家一方,难道有本质区别吗广陵郡王只言汉文汉武事,却避而不言胡亥隋炀事,只说自己家天下的好,却讳言诸侯家一方的好,这不是什么万世不易的道统,这才是真正的强词夺理!”刘辟的话语让李纯极为恼怒,但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道理来。
柳宗元还待说什么,刘辟紧接着便对他说:“始皇帝废封建,行郡县,本心是想私有天下,可递子孙万世而君,柳子认为祖龙是以私心为公事,这点暂且不论。然秦行郡县二世而亡,足见不但是政的问题,更有制不尽善的原因。柳子反认为公,难懂不是一偏之见柳子笑当世的人追三代之治为泥古不化,而柳子本人却一味迷信秦制无失,如何不是自相矛盾!”
落霞亭内,绳床上的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可刘辟却丝毫不在乎,他继续追击着
说:“柳子之论,足见全不知利弊转换。只见封建的弊端,却不见封建的利益,只见郡县的利益,全不见郡县也有弊端。燕贼作乱时,柳子只看到玄宗皇帝命诸子出阁,分守各镇的危害,却看不到燕贼最终正是倚仗藩道方镇的力量才平定下去的。而今这个天下,原本西蕃
1.欲替韦剑南
平吞六国更何求,
童女童男问十洲。
沧海不回应怅望,
始知徐福解风流。
————————————唐,熊皦《祖龙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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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一声怒呵,惊呆了在场辩驳争衡的数人。
刘辟便作长揖,刚要解释对于而今政制的革新想法,却被皇帝指责:“你不过一介狂生,庙堂的事情怎么允许你置喙”
对此刘辟在心中不屑地冷笑下,表面装作谢罪,而后退往一侧,不再言语。
而柳宗元也很纳罕,原本在曲江湖浒的论衡,不就是要分辨出郡县制和封建制长短,商定国是的吗可皇帝怒气未消,对在场的宫人、官吏说到,“封建论和驳封建论,本身不过是聊以游戏耳,便如三教论衡般,孰料这群文士却说出许多狂悖的话语,深负朕望,我唐奄有天下已近一百五十载,仁德永固,百姓无不知晓,所以自即日起,永绝此类论争,两都及各道,有再敢言及者,不论士庶,交付州府公廨一顿痛杖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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