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甲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闪过的剑
原因无他,在他们想来,一个刚刚立了大功的年轻人肯定满身傲气,难以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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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流言
食肆一直以来就是消息流通之地,其内鱼龙混杂,坊间传闻多出于此。
正值晌午,食肆内人声鼎沸,有钱的要个隔间,普通百姓则聚在大堂内,来得早还好找个位置,还有一张桌案置菜,来的晚的,只能随意的把小菜放在脚边,或蹲或坐,拿着木筷吃着粟米饭,把食肆内挤得满满当当。
“店家,收账,还和以往一样,记在账上,年底来结!”
两个衙役身穿官服,嘴里还在回味刚刚吃的饭菜,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声。
两人腰间别着刀,朝着店家一交待,毫不停留的走了出去,看那行云流水模样,想来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店家是个面色蜡黄,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看着已经走远的衙役,摇摇头,从柜上取下一沓黄纸,开始记账。
旁边有与店家熟识的,见官差走远,用荆楚特有的方言玩笑道:
“泥啊治谷溜子,续的和且于谷起得谁耶的(你还记个卵子,说的好像有个钱到手样的)。”
店家听到这话,头也没抬,懒得和食客多言。
那食客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言,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圈子里吹牛去了。
这时,两个蹲在地上,身穿土黄色布衣的男子,一边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边热火朝天的说着什么。
“要说起来,这些天咱们弋阳县最大的是还得是县尉大败的事情,那可是五百多人啊,当天出城的时候我都看见了,那场面,啧啧,真是吓人,这地好像都在抖嘞。”
“唉,你别提这个了,还不如少去些人,到最后只回来两百多人,我小叔子就死在了泉山,他才刚过二十,家里都已经说好媳妇儿了,谁想到,娘的!连个尸体都回不来!”
另一人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埋头吃饭,把嘴堵得满满当当,似乎可以把眼泪逼回去。
边上的食客听到这话,神色皆是一暗,虽说他们没有亲戚当差死于贼手,可是这些天来,弋阳县各处皆是素缟白绫,整个县都无比压抑。
每当走过一户人家,看着满头白发的老者,哭的几近昏厥,但凡有些人性的,皆是悲从心来,不少人甚至掩面而泣。
三百多人意味着有三百多户人家失去了至亲,孩子失去了父亲,父母失去了孩子,女人失去了丈夫,而他们得到的只有100文的补贴,还不足半石粮食值钱。
人命啊
“那你可知此次缘何大败!”
听到这话,拼命扒饭的男子顿时停住了动作,四周的食客也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感受到四周迫切的目光,那男子有些自得,瞄了瞄四周,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听回来的官军说,似乎是石县尉勾结山贼,好像是为了什么约定”
“什么!!!”
众人大骇,难以自持,原本嘈杂的食肆因为这突然的惊呼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发出声音的所在。
“什么约定!”
对面那人顾不得其他,抓住面前男人的衣领,似乎害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这!”
原本自得的男子被这惊变吓得一愣,似乎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要挣脱开来,离开食肆,可是为时已晚,四周的食客无一人有意放他离去,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也是听人所说,好像是石南和新任贼首约定,只要除了胡豹,石南就帮他削弱周围几县的兵力,助其在泉山立足。”
“岂会如此!”面前的男子失神一般,松开了抓住他的衣领,怔怔的坐在地上,四周的食客也是如此。
“透密”的男子自觉失言,不敢多呆,跌跌撞撞的交了饭钱,就急忙离去了,只留下发懵的食客。
十数息后,所有食客都好像约好一般,急匆匆离开了食肆,而种子已经埋下。
几日后,流言逐渐传播开来。
县尉的住宅位于县衙右侧,门外站立着两个执戈衙役。
这天,宋佐站在宅前踌躇不前,惹的看守的衙役忍不住瞄着宋佐。
此时的宋佐已经带上了木冠,身上穿着县吏才可穿的红色袍服,自从石南把他带到身边后,毫不吝啬,短短几月,宋佐就由一个快班衙差升到了县吏,专司县中牢狱断案之事。
最后,宋佐还是迈开了步子,走进了宅子。
人还未到内堂,就听见堂内传来瓦器破碎的声音,宋佐充耳未闻,推开房门,手指相叠,弯着腰,小步趋近石南,在距石南五步外,作揖拜到:
“拜见县尉。”
“宋佐啊,事情查清了吗是谁散布恶言!”
石南抬起眼皮,目光慵懒的看着面前恭敬的宋佐,同时摆摆手示意下人把门关上,屋内的火炉烧的正旺。
此时的石南,发髻早已散开,身上穿
第五十章 石南的戾气
弋阳县衙外此时已经围聚了不少百姓,把县衙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他们的聚焦点则在县衙正门。
只见门口近百人低着头跪在地上。
老者满脸皱纹,精神萎靡,要靠人搀扶才能跪直,懵懂的孩童畏惧的看着四周围观的陌生人,紧紧的依偎在母亲身边,妇人眼睛红肿,面色苍白,他们皆身穿白衣,麻鞋,正是战死官军的遗孤。
县衙大门紧闭,十余个衙役已经闻讯赶来,手持戈矛,把武器对准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以防他们冲击县衙,围观人群中,不少青年人目光不善的看着握着兵器的官军,暗暗握紧了拳头。
一县治所所在之处,竟然隐约出现了官民对峙的局面。
县衙大堂内,管邱胀红着脸,捏着胡须,紧张的来回踱步,步伐之快,难以想象他已近六旬,而一旁的王傅同样眉头紧锁,看着来回踱步的管邱不由心生厌烦。
管邱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拽下多少灰白的胡须。
须知,百姓跪倒在县衙门前这种事在平阳郡乃至整个晋州已经数十年未曾发生了,仅此一件事就足以让他革职待罪。
管邱感觉自己是不是犯了忌讳,就这一年,他经历的比以往几年加起来都多,要是再这么下去,他得减寿几年。
“再派人去找石南!我倒要问问这石氏的子孙打算躲到几时!”
“诺!”手下家奴急忙领命,急匆匆的出去了。
看着远去的家奴,管邱喘着粗气,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若不是现在县衙门口被堵,他早就亲自去把石南给揪过来了。
看着心情烦躁的管邱,王傅拱手进言道:
“县君,无论石南来不来,都不可再等了,此事是石南惹出来,与我等的关系不大,但若是任由百姓跪在县衙门口,我等亦不可轻易脱身。”
石南两次围攻泉山皆损兵折将,如今更是闹出这种事情,即便石氏乃是世家大族,也不可能让石南依旧待在县尉的位子上,王傅少了顾及,如今也直呼其名。
“王县丞所言极是。”
原本呆坐着的管邱好似醍醐灌顶,立马站起,和王傅一道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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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县衙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拜见县君,县丞。”
两旁的衙役急忙行礼。
原本喧闹的百姓也全都安静下来,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父母官。
跪倒的人群中,有老者看见走出的县君,艰难的弯下腰就要行礼,管邱见此疾步走下台阶,扶住了老人。
那老人看见扶住自己的是县君,身子吓的往后缩,但被管邱牢牢抓着。
管邱看着老人,“羞愧“地说道:
”我管邱治县以来时常自省,生怕自己有负朝廷,却不想如今竟使治下百姓跪于县衙,已岂公道,此我之罪也,某有负朝廷,有负百姓啊!“
两行热泪从管邱脸颊滑落,让周围百姓不由一怔,接着管邱更是朝着跪着的遗孤,弯腰一拜,身后的王傅,乃至普通衙役见此也紧随其后。
”咚!“
在管邱弯腰的一刹那,跪着的遗孤皆是朝着管邱叩头。
四周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皆是心酸,尤其看到须发灰白的管邱流下热泪,之前所有的不满皆化为乌有,只剩下对县君的敬重。
而人群中却有一人,在看见管邱出现的一刹那就急忙离开了。
就在管邱暗自庆幸自己掌控住局面时,石南终于出现了,管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尴尬。
石南身后跟随着五名衙役,各个手按刀柄,警惕无比。
之前跑回去的那人就是石南安排监视县衙的,如果管邱不出面,那自己也可以不必出面。
感受到四周敌视的目光,石南心头冷笑,一群无知黔首,被人玩弄于股掌还不自知。
石南来到众人面前,直接无视了管邱,冷冷的看着跪倒的众人,说道:
“尔等聚众于县衙之前所欲何为”
众人一时间都低着头,无人作声,石南轻视之意更甚,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有些慌张,不由好笑。
石南声音突然冷厉起来,喝到:
“尔等可知无事跪于衙前是何罪名!欲佩枷入狱乎!”
“不敢!不敢!”
一个年约四十的老实汉子被吓得连连摆手,乞求恕罪,不光是他,所有人其实一开始就是凭着一股气被人“蛊惑”过来的,如今被这么一吓不少人都心生退意。
人群中一个妇人,看着身边胆怯的幼子,捏紧了衣角,低着头,大喊道:
“我等来此只为公道!”
“公道”石南听到声音,缓缓走向说话的女子。
鞋履落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听到这声音,那妇人有些畏惧。
石南站在妇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什么公道士卒食军禄,为剿匪而死,有何不公”
“这!”那妇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咬牙说道:
“可我听闻.......”
“听闻什么!”石南眼色一厉,喝到
“说!”
那妇人被吓的一抖,怀里的幼子更是大哭起来,
“我听闻是县尉与贼众勾结,才使大败.......”
这句话似乎耗费了她所有力气。
石南没有说话,场面出现一种诡异的寂静,管邱和王傅都目光冰冷的看着石南,没有说话
良久,石南一笑,笑的人心里发寒,
“你可知污蔑一县县尉是何罪名”
那妇人心里一跳,头埋的更低,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石南环视一周,不少人都不敢和他对视,
“蠢笨如彘,这几日来,县里流言四起,我亦有耳闻,心知此乃贼首诡计,却不想尔等愚笨至此,此事于我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若是真有其事又岂会闹的人所共知,日后,若有人还敢言此事,我必让其知道后果,来人!”
“在!”
“这女子污蔑县尉,其罪可诛,然念其乡野村妇,又是士卒遗孤,死罪可免!”
第五十一章 离任
就在石南以为事情平息下来的时候,县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石南遇刺了!
虽然众人皆认定石南此次绝不会继续待在县尉的位子上,但郡里的问罪文书并未下达,如今的石南依然是弋阳县县尉。
那日,就在石南巡查县内各处治安时,有五人持刀突然杀出,杀了石南一行人一个措手不及,石南慌乱之中小腹被划伤,衙差反应过来把石南围在中间,那五人见事不可为,果断遁走。
此次刺杀,官军死伤六人,而刺客只留下了一具尸体。
石南回去后勃然大怒,传唤手下各属,抓捕刺客,几日来弋阳县许近不许出,县内因为抓捕刺客闹的鸡飞狗跳。
宋佐通过刺客的尸体,查出了这人的来历,户籍所在一清二楚,其并非奸恶之人,听手下人回禀,此人急公好义,常与轻侠为伍。
石南一直以为是泉山派来的刺客,却不想竟是治下的所谓“轻侠”,石南盛怒之下,派人前去缉捕刺客的家眷,却不想人已被接走,众衙差扑了个空。
但石南自不会如此轻易了结此事,石南将刺客的尸体脱光了,悬于城门,同时加大了对治下轻侠的限制,不少人都被关进牢房,一时间石南与弋阳县众多轻侠势如水火。
而石南的手下也越发不满,他们是弋阳县本地人,如此得罪本地百姓,以后如何立足,慢慢的对石南的吩咐也变得阳奉阴违。
县衙内的管邱,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晒着太阳,对石南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问,任他折腾,在他看来,石南如今就像一条受了惊的恶犬,但凡有人惹他不快,他就会不计后果的撕咬,管邱可不打算惹火烧身。
【闹吧,闹吧,闹的越大,你越不能在弋阳县立足了。】
五日后,就在石南与弋阳县矛盾激化之时,石南的住宅迎来了数十人,此后石南就仿佛变了个人,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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