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少年看了一眼呼吸微弱的胡沐宸,有些固执的重复说道:“我自己会去找他报仇。”
江莫笑了笑,不再多说,反而是站起身来,看着一位一手将剑匣夹在腋窝下,一手提着酒壶过来的老道士,怔了一会之后,拱手说道:“原来是你。”
东方越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说着,东方越看了一眼江莫的背后,有些叙旧的味道说道:“当年桃花观一别,怕是有二十年了吧。”
江莫打着哈哈没有接话,看了一眼老道士背后的剑匣,轻声说道:“没想到徐小子的后手竟然是你,我当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来金陵。”
东方越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胡沐宸,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被人喊过来看看的,他不知道。”
江莫哦了一声,兴致缺缺。
过来一小会之后,江莫恍然大悟说道:“是李闲秋吧。”
东方越狐疑的看了一眼江莫,待见到江莫的表情不似作伪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江莫见状有些好奇,不过还没开口,就被东方越给打断了,“之前不是你出手,这个人应该是死了。如今虽然说一副半死的样子,可好歹是过了龙门关,这个九品的屏障也算是过了,你有这么好心”
江莫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微笑的看着少年,半晌后说道:“如果我要杀他,你会挡我吗”
东方越咦了一声,似乎有点惊愕面色,只不过是一会,紧接着很肯定的说道:“我答应过人,要带他走。”然后又揶揄说道:“而且,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杀不了他,信不信”
江莫愣了一会,没有当真,若说对上全盛时候的徐江南,他可能没把握能赢,但是到了这会,他不相信后者还有一战之力,所以对于东方越的笃定,他一笑置之,而且相比能不能杀掉后者这件事,他更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二十年如一日过活的邋遢道士会主动跟他搭话,二十年前他到桃花观去拿那份手札的时候,东方越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或者说抬头看他一眼都感觉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如今虽说不至于有受宠若惊的想法,好奇心还是有一点的,只是没开这个口而已,至于会不会动手徐江南,讲真就是在看这位少年的态度,若是点头,他也会毫不犹豫,与他来说,对徐江南的欣赏是一回事,只不过跟陈烟雨的安危较起来,孰轻孰重瞬间高下立判。
原本按照江莫的意思是救下胡沐宸,一个是瞧着之前敢挺身的样子有些顺眼,另外一个就是他需要一个人来接他的班,虽然后者很大程度上是运气所致,但能上九品,机遇和实力本就缺一不可,不过出手以后倒是有了点惊喜,发现了块璞玉,根骨不差,少个会打磨的师父而已,他倒不是王婆卖瓜,不过一个九品的剑仙,就算是看山,也要比常人多上几分味道不是而且少年比对胡沐宸最大的优势就是胡沐宸做事或多或少会有些考虑,少年则有些偏执,他只是希望以后若是陈铮朝他递出橄榄枝的时候,少年也能摇一下头。
少年若是日后能多点气运,说不定也能闯一闯这个龙门关,不求他能替自己照看那个傻闺女一辈子,多个几年总是好的,尤其进宫以后,在宫内觉察到的那两道强大气息,怕是二人全力之下,估摸着自己也只有身死一路,更加不用说顾着那妮子,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好的多。
东方越自然不知道江莫的想法,毕竟他和江莫的交集只有西蜀皇后的那份手札,数面之缘,也不想知道他如今打的什么主意,他喝了口酒,侧过头,看来一眼少年,随口说道:“不去看看”
江莫摇了摇头,扶额说道:“少男少女的那点事,过去干嘛。”
东方越闻言哈哈大笑,心情大好调侃说道:“你不去那我可去了。”
江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嘴里叨叨,“去吧去吧。”
东方越深望一眼街道尽处的人,也不理江莫,径直喝酒跟上,以前他妹子还没认识李闲秋的时候,东方越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个江湖,是那种匹夫鏖战,典衣换酒的江湖,后来出了东越妃子那么一跳,别说江湖,连带着他的生活都给跳了个支离破碎,江湖什么样子干他何事,二十几年都是如此,如今要不是东方炆上山解开了他的心结,这事才算揭过去大半,心境上自然也就不至于郁郁,再听到徐江南的狂傲话语,也勾起了不少感慨,千言万语到最后也不过一壶黄酒,一句痛快。
不过东方越说跟也不是追在身后,只是让歪歪扭扭走着的徐江南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老道士是个很喜欢乐见其成的人,即使这会他知道徐江南越是往前走,越是危险,也不想着说这会就强行带他离开,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算只是转瞬即逝的空中楼阁,也得让人看看是不是。
徐江南自然不知道老道士来了金陵,他脸上泛着温和的笑容,他金陵来的少,就算最近呆了些时日,其实也没好好看过这附近的景致,至于说年少时候跟着李闲秋过来金陵,也就在紫金楼那一片穿街而过,临近皇城这边的权贵街道,他当年的身份,看一眼都觉得是犯了大不敬。
如今拖着剑,桃木剑剑尖在地面上发出如同蚕儿吐丝一般的沙沙声音,整条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除此之外,那些原本门槛极高的府门也是大门紧闭,空留几座张牙舞爪的白玉麒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春秋几何(上)
徐江南醒来之后,一连三四天,什么事都没做,就是坐在房屋后面的小湖畔喝酒,意志消沉,而东方越也没过来打扰他,充其量也就各司其职一般在湖对面撒米喂鹅,不过说来也怪,荷花喜阳,这山林中间郁郁葱葱,阳光很少渗漏下来,但在一片方圆十多米的小湖里,却是长着满满的一池荷花,徐江南最喜欢躺在靠北的石头上,枕着手臂,抬头发呆,一趟就是一天。
一连数日之后,率先打破这个僵局的反而是东方越,他骑着驴,溜达了上来,要说其他事,他还能帮着参谋参谋,这种江湖儿女情长的事,他还真的不好多说什么,凑到徐江南面前晃了很久,似乎他很少看到后者这样的颓败样子,有些开心,晃悠了两圈以后,很是欢喜和开心。
徐江南怒骂了一声,“滚。”
没曾想东方越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转身给驴子喂了根萝卜后在旁边坐下,然后学着徐江南死皮赖脸的那一套佯怒说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的”
徐江南白了东方越一眼,拱了拱手,“我的大恩人,算我求你了,让我安静的呆一会,就一会,行吗”说完仰头喝了口酒,不过似乎动作有点大,牵扯到了还没痊愈的伤口,闷哼了几声。
东方越也是灌了口酒,笑嘻嘻说道:“这才对,只不过呢,倒不是我想来烦你,是有人想见你。”
徐江南翻了个身子,盯着湖面上顺着风摇摇摆摆的荷花,不理不睬的说了句话。“不见。”
东方越嗯了一声,“我也这么想,可是这人是金陵来的,离这里倒是不算远,但怎么说也是有心,而且还给你带了样东西,说你见了自然就会答应。”东方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怀里,摸了半晌,这才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来一支木钗,朝着徐江南抛了过去。
徐江南顺手一接,瞥了一眼,立马从石头上翻了过来,沉声说道:“是谁让你送过来的。”
东方越摸了摸毛驴的下颌,转过头摊开手笑道:“你过去瞅瞅不久知道了”
徐江南沉默了一下,出乎意料的又是躺了下去。“不见。”
东方越讶异了一会,紧接着轻声说道:“猜出来是谁了”
徐江南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
东方越乐呵呵一笑,戏谑说道:“不就是帮她爹捅了你一刀嘛,至于这么过不去矫情!”
徐江南翻过身来,怒目相向。“您老哪凉快哪呆着行吗。”徐江南其实心里的确过不去这个坎,之前在梦里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小烟雨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尤其在杀母仇人和他之间,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小烟雨有什么理由会站在陈铮那一边,所以他最后的时候还想赌一把,不过可惜,似乎他赌输了,又变得一穷二白起来。
东方越打了个哈欠,起身牵着驴摇头晃脑的走了,对于徐江南的烦心话语并不上心。
徐江南看了会天上像纱一般随时都能被风扯裂的云,又将他在雁北送给小烟雨的木钗拿出来,搁在眼前仔细的看。
他正是入迷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支破烂的钗子就想骗我一个女儿,小家伙你也太过分了吧。”
徐江南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将木钗收到怀里。
陈铮见着徐江南不动弹的样子,没有生气,反而在他旁边坐下,笑着说道:“替我办件事”
徐江南起先什么都没说,手腕一翻,一道红光急掠过来,伸手一抓,紧接着将桃木剑架在陈铮脖子上,“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没想到陈铮不怒不惧,反而乐了,伸出两根手指将桃木剑挑开,笑道:“你真要杀我,在紫金楼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她已经没了娘,你会让她连爹也没了”
徐江南将桃木剑收了回去,顺手插在地面上,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
陈铮不咸不淡哦了一声,“说说看。”
徐江南没有说话,侧过身子擦着剑。
陈铮拎了一坛酒搁在地上,随口说道:“当年西蜀皇宫内死了三千人,你是从何得知的。难不成你爹还托梦给你了”
徐江南手上顿了一下,之前话一出口就有心知不妙,要是往年,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要不是出了金陵那档子事,也不会赌气说出来,如今被陈铮戳破以后,徐江南也没想着隐瞒,摇头说道:“我在西蜀道有幸遇见过一个人,是当年宫里的琴师,不过现在也死了。”
陈铮嗯了一声,相信徐江南在这件事上不会瞒他,点头说道:“那不就成了,她还是我的女儿,不是吗”说这话的时候,陈铮一直盯着徐江南,而后者只是轻哼了一声,陈铮的意思他懂,如今知道这个消息的无非就他和自己两个人,自己不说,这事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而这件事也一直是徐江南难以拿捏的地方,要是说了,明面上的父女就此反目成仇,他倒是能护着她跑,可天下之大,总不能让小烟雨跟着他东躲西藏的颠沛流离不是再者徐家的事还没尘埃落定,要说隐姓埋名他也不甘心,不说的话,反而给了她天下最大的庇佑之所,只不过是认贼作父。
陈铮见着徐江南没说话以后转过头望着湖对面的树林深处笑了笑,“你和你爹一样,是个聪明人。”
徐江南转过头瞪了陈铮一眼,沉声说道:“我和我爹不一样,我爹信你,可我不信。”
陈铮愣了一下,笑着摇头,紧接着抱起酒坛,掀开红布封泥,闻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口,接着给徐江南递了过去。“敢不敢喝”
徐江南犹豫了一下,接过手猛灌了一口,又吐了口浊气出来。
陈铮闭了下眼睛,回忆说道:“你爹这个人很有意思,手腕果决,手上的人命很多,但滥杀无辜的事几近没有,却独独在西蜀道造了一桩血案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徐江南不解其意的皱了下眉头。
陈铮呼了口气,“原本西夏有三个皇子,先皇积劳成疾,却想着三个儿子能守望相助,我虽然是监国太子,但军权却在平王那里,百官在景王手上,我这个监国有名无实,很多时候连诏令都出不了长安城,后来遇见你爹以后,得亏你爹在军中站稳了跟脚,又替我遗珠般找了些许寒门人士,这才有了点底气。”陈铮顿了一下,又是说道:“也就是那个时候,你爹给了我一个建议,趁着先皇还在,先下手为强,万事从速,免得到时候夜长梦多,处处掣肘。”
徐江南冷笑说道:“你是想说你心怀仁义放了你手足同胞一马”
陈铮脸上狠辣一闪而逝,闭眼说道:“我是悔恨当初没听你爹说的,先皇病逝的第一天夜里,宫内就发生了一场宫变,五城兵马司宋云旗带兵强冲玄武殿,宋云旗是平王府开府时候就跟着的人,军中威望很高,他振臂一呼,再加上平王府里的矫诏,军中元老十有七八都跟着他过去了,剩下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一晚,玄武门死了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不是你爹来了,三万人造出了十万人的阵势,又搬出了先皇遗诏,乱了一些人的军心,如今这个位置上,也就不是我陈铮了。”
徐江南征了一下。
陈铮声音嘶哑说道:“这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而且别说你,就连当初在长安城里的百官也未必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当时先皇病逝,若是这桩笑话再传闻出去,先皇三十载的苦心经营就送了一半,就连第二日百官朝见,我也只是说昨夜宫中请了仙长作法,至于平王,从那一天以后,就被我幽禁在宫里,活在平王府的王爷,是你爹从江湖找回来的一位替身。”
徐江南总觉得陈铮对此怨气很大,看了一眼这位五州共主,侧脸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陈铮吸了口气,咬牙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我都不杀他”
徐江南没有说话,说白了他好奇归好奇,但拉不下这个脸来点头。
陈铮猛然喝了一口酒,“玄武门上朕虽然没死,却生不如死,宋云旗攻城的时候万剑齐发,朕为了让这些士卒知道朕不会退,一直呆在城墙之上,可流矢无眼,让朕以后难行人伦,你说朕杀就此杀了他是不是便宜他了,朕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不过后来,真的平王死在了西蜀道,你见到的只是一个傀儡,不过如今死了,也算了却了朕的一方心事。”
徐江南骤然听到这等秘辛,难免也是满脸惊愕,只不过惊愕之后,很多事水到渠成般联系了起来。
陈铮一下子说出了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语,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呼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件事当时出了我之外,就只有你爹知道,也都知道这事瞒不了太久,国不可一日无君,宫不可一日无后,我能推脱一时,可三五年之后呢不是个长久之计,所以你爹在灭了西蜀,在得知妤儿娘亲身怀六甲之后,就想了个瞒天过海的法子。”
徐江南顺口接道:“西蜀皇后天姿仙容,所以你们就营造一副少年天子过不去美人关的假象而烟雨她娘亲为了能生下小烟雨,除了陪你们演上这么一出,别无它法,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这才有了当年西蜀王城的一桩血案”
陈铮点了点头,“你猜的不差,当时你爹便是用妤儿逼压,让妤儿娘亲答应了下来,不过就是可惜了,妤儿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身,她娘可能就不用死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为此死的不止西蜀王城的数千人,西夏也死了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妤儿他娘刚入金陵,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是那位不长眼的下人找了位太医院的太医把脉,当天夜里,太医院就起了火,没有一个跑出来的。”
徐江南知道陈铮的意思,若是男儿身,西夏有后,不说稳住一世,就光眼前人当
第三百六十章 春秋几何(中)
第二日陈铮没有过来,徐江南百无聊赖从东方越那里讨了几坛子酒喝,不过一整天都忘了开坛,他总觉得陈铮说的东西比酒更为的醉人,王诩这个人他听说过,在卫家剑阁之上的书目之中有过这个人的名字,不过详文却不多,就同道门阴阳道术一般,王诩归于鬼谷一门,传闻大秦开国设立一阁用来表彰功臣名将,跟如今西夏在金陵宫内一方星陨之上刻字留名一般,这可是千世流芳的美誉,不知道有多少文武百官眼巴巴的想在这上面要个一席之地,而秦阁之上,为首的那位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姓氏,姓张,连生平记事都少的可怜,短短四个字,师承王诩,隶属鬼谷一门。
再后来徐江南便在剑阁花了一点时间刻意关注过这个名字,以及鬼谷一派,不过知之甚少,他只知道这鬼谷一派是道门分支,例代只收两名弟子,跟道门占卜星象,观人生死不一样,鬼谷一门非但精通三略六韬,而且擅长言学,纵横之说也是源于此处,至于心性,则是跟道门中人一样,修真养性,平地飞升。
徐江南没有想到自家父亲传承这么一门,而且谢长亭也是这一门的传人,不过想来陈铮也不会拿这事来诓他,没有道理也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陈铮也觉察到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对于这事他也想过,因为在西蜀道的时候,他的身份还没暴露,已经有人闻讯过来,这个人就是萧陨,经过卫城一事的时候,他就怀疑后者是北齐的人,不过昨天一开始他又怀疑这是陈铮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但是又被他给否认了,昨天探陈铮口风的时候,显然陈铮在金陵之前,对于他的态度,还是能杀则杀,如今却能低下姿态过来跟他说道,其中有多少真假不说,至少他知道自己已经值得陈铮重视,这就是九品的好处,这也是李先生跟他说的目的,九品之前,跟朝廷打交道,你得看朝廷的脸色,可九品之后,在哪都不是寄人篱下,别说朝廷看你的脸色,至少你可以免跪挺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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