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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等下了山,各自回到房间,桌台上摆有一本从弘道大师那里借来的《佛说四十二章经》。他看的不多,用来静心,以前说书的时候也就听先生说过一句,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前面四句好懂,后面的在当时就理会不了,现在似乎也是那么一知半解的样子。现在又多了一句,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生则般若生,只是像这种佛偈,在他看来大抵都同相由心生一个道理,徐江南不会去深究太多。

    弘道大师如期而至,听到敲门声响起,徐江南立即用树叶当书签夹在佛卷中间,将大师迎了进来。

    夕阳悄逝,弘道大师一脸祥和笑意,先是揭过袖子用二指覆在手腕处,随后又捏了捏徐江南的肩膀,这才抽身退下,点头说道:“好的差不多了,用真气牵引一下,应该就痊愈了。”

    徐江南出雁北之前听先生说了什么真元真气,只是那会先生都是囫囵一说,并没有怎么真切理解,现在听到弘道大师再提起,有些忍不住说道:“大师,究竟什么是真气”

    弘道大师捋了捋须发,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徐江南,眼见期待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温声道:“公子,还请闭上眼。”

    徐江南不疑有他,眉眼紧闭。

    只见弘道大师,二指并立,点在徐江南肩节处,一点波纹荡漾开来。徐江南只觉肩膀一热,四肢百骸像是有股热流在往这里汇聚,随后又泯灭消失。

    等到这股奇妙热感不见之后,徐江南睁开眼,还未说话,弘道大师笑着抢先道:“开始你感受到的那股气流便是你体内的真气。日后你且需多静下心去感受,让这股气机跟着你的意念而动,公子谨记江山沧海也是一土一溪而成。”

    徐江南受益匪浅,感激道:“谢过大师了。”旋即又问道:“大师,那夜一掌是真气外露所致”

    弘道大师点点头。“想必是他手下留情了,不然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徐江南拱手谢过。“多谢大师当夜出手相救。”

    弘道大师摆摆手,站起身走到窗护前,日头才落,新月未生,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背对着徐江南,叹息一声问道:“公子此去,是要往燕城么”

    徐江南也是起身,跟在弘道身后,也是大概能猜到弘道大师的想法,带着凄颜说道:“大师认为呢”

    弘道大师闭上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阻拦的话到了口舌间又咽了下去,像这种无情站在所有天下道德之上的话语他还是说不出来,酝酿少许,轻声回应:“徐暄着实是个国士啊!当年西夏偏安凉州一隅的时候。就算……”弘道大师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个人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如鲠在喉。便悄然用那人来替代继续说道:“就算那人如何的励精图治,其实也是久病缠身,大厦将倾。

    说道底,一个国家,打江山靠的是武夫将军,但要治国,还是得靠那些书生儒士的啊,凉州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要不是还有几分中原礼仪,说不定呐就成了中原清流口里的异类了,后来徐暄算是异军突起吧,替西夏陈家扫了西楚和南越,几近一人之力让西夏版图扩宽了二倍。这样一想,不是徐暄,说不定如今西夏早就没了,哪里会有如今坐南望北的光景了但又不得不提的是,徐暄死后,将天下治成这般的,虽然不是海晏河清,好歹也是有规有矩,那些文士清流也还是有几分苦力功劳的,你说是不是徐家后生。”

    他哪里会不知道徐江南此番做法到了最后会有何等影响,几近是在与天下的书生清流为敌,撕破那些所谓读书人的衣冠翘楚。十多年前一个徐暄几乎将他们全部踩在脚底不说。徐暄死后,更是为了削弱徐暄各举动在百姓之间的影响,增加他们的威势,将徐暄抹成西夏的国贼,面朝长安跪在燕城。十多年后又来一个徐江南要掀翻他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服力,可想而知。结果暂且不论,只要徐江南的身份泄露出去,天下的眼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而他在西夏便是真正没有留人处了,国贼余孽的名头。




第五十八章 天下多一人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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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早时分。

    徐江南一行三人起身,将马匹毛驴牵到寺院门口,想去同弘道大师说声告辞,大师却未开门,屋内只有清响的木鱼声,像是杂乱无章。

    徐江南听了一会木鱼声,将《佛说四十二章经》搁在窗台上,转头朝秦月与余舍笑笑,说了句,走吧。

    等一行人出了院门,余舍这才问道:“公子,怎的不等等再走。”

    徐江南翻声上马,笑着回应。“方丈敲的可不是佛典,而是送君归。”

    秦月倒没说什么,脸上表情已经表明一切,兴高采烈,喜形于色。她本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性子,安安分分憋了这么些时日,早就快憋坏了。只见她一手握着佩剑扶在马背,一脚踩着马镫,小腿用力,倏忽间娴熟的坐上马背,然后握着精致华美佩剑的手顺势又拍了拍马腿上侧,随着驾的一声清令,骏马扬蹄奔去,动作行云流水,全然不顾这还是山上小路的情景。

    余舍一见这秦月的动作,顿时着了急,朝着徐江南急切问道:“公子,这可怎么办,恩公怕是又要跑了。不行,我得去追他。”说完便坐上小毛驴,撑起钓竿,不过这次挂的不是胡萝卜,而是颗大白菜,颠簸的追了上去。

    徐江南背着书箱,骑着劣马,回望一眼山寺。紧接着双腿一夹马腹,晃晃荡荡,悠闲下山,一路上书箱内的东西哐当相撞,叮当作响。他知道秦月跑不远,果不其然,才伸三四个懒腰的时间,转角过后,便看见余舍与秦月二人一前一后等在路旁。

    秦月一见徐江南跟了上来,也不再停等。可能是担心遇袭,又像是刚才一番扬尘有点画梅止渴的味道。总归说来,现在是安稳着纵着良马哒哒的下山。

    山道有清风,天色清明,一路携来舒爽凉意。

    等三人到了山脚官道,凉意渐消,早起赶路的行人交错行走,徐江南四望了眼,准备带着秦月余舍往先前过来时分见过的小茶馆走去。恰是此时,一辆马车从官道中央扬尘而过,后面双马旁边双板架马人士一边嚣张吆喝众人闪开,一边扬鞭抽马,速度极快。

    周边行人闻言便往两旁闪避,躲之不急的直接往官道边缘扑倒过去,生怕自己有了什么闪失。徐江南三人本身就站在路边,徐江南侧身朝余舍低语几句,余舍点了点头下了毛驴,跑到路边搀扶起刚才反应稍慢,受到波及的无辜路人。徐江南倒是没有躲避,坐直身子。倒是秦月眼见车夫的嚣张作态,竟然生气些许群情激奋的意思。

    她好像也忘了当初自己在卫城街道上跋扈纵马的时候,只不过说起来,毕竟是卫家所在的城池,寻常的管道自然比不上卫城街道的宽广。秦月可不管这么多,刚同马车交错的时候,抬起手,握着剑指着车夫怒斥道:“赶什么赶赶着去黄泉投胎啊!”

    驾车的马夫显然是听到这样的恶意话语,皱了皱眉,忽而扬鞭一抽,黄尘一闪,数道石子便向秦月激射而来。秦月立马惊叫一声,缩了缩脖子,闭上眼,双手放在前面遮挡。

    徐江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三分本事还要去逞强,这年头真是嫌自己命长了。纵马上前,一挥袖袍,将石子尽数接下。

    秦月徐徐睁开眼来。

    嚣张车夫见一击教训未成,看了看背着书箱的徐江南,倏然咧嘴,冷笑回过头,再是一记响亮鞭花。“驾!”马车陡然加速,风尘仆仆之间后窗的窗帷闪动,一妙龄女子被绳子绑在车内,身上还是新婚大红袍的装束,发间插着蝶形的千步摇,一方布条从嘴唇系至耳后,透过马车窗帷之间看到骑着劣马背着书箱的徐江南正瞧向这边,神情激动,突然往窗帷一挺,似乎是想挣扎着将头伸出窗外,吸引徐江南和路人的目光。

    只是动作才开始,便被人按了下去。随后窗帷又被拉好。

    秦月显然是瞧见了这幕,瞬间怒气上头,扬手就要拍马追赶上去。

    徐江南凝了凝眸子,想了想一伸手,抓住正要义薄云天,拔刀相助的秦月,朝她隐晦摆了摆头,按捺住她的性子往茶馆过去。

    等路上行人渐少,秦月越想越忿怒,实在是忍不住,冲着徐江南寒脸质问道:“那些路人没看到就算了,你会没看到”

    徐江南也不生气,平静反问道:“看见又如何就凭我们三人能救”

    秦月俏脸生寒,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徐江南,气极冷声道:“好,好,好。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你不救,我自己去!”说着就一提缰绳,骏马通灵转身,见着骑着毛驴追上来的余舍,一脸讥讽神色道:“大和尚,你还想不想报恩”

    余舍一脸迷茫,不解何意,看了一眼在自家恩公背后一脸笑意的徐江南,然后点了点头。

    秦月冷哼一声,也不指名点姓说道:“那就好,别再跟这冷漠无情的混蛋走在一起。跟着我去救那个刚开始的女子。”

    “嗯,好的,恩公,等我先把刚才打听到的跟公子说说就来。”余舍虽然还是满头雾水,但还是应承了下来,随后又看向徐江南,大声说道:“公子,先前我朝周边行人打听了下,那马车好像是后边李安城龚氏车马行的。”

    徐江南笑着摆摆手,转身潇洒离去。

    余舍呆在原地,正等着他的恩公发号施令。

    秦月拍马往前走了一程,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先前的马车早已消失不见。路上的车轱辘印早就在路人的踩踏下被其他印迹盖了过去。

    秦月是越想越疑惑,转身问道:“刚才他让你去打听了那马车”

    余舍点点头。“嗯,公子说那马车有古怪,让我打听打听。”

     



第五十九章 李显彰十年一谋
    天气燥热,像是流火未央之际,恋恋不舍下给世间的最后一点余温与挣扎。

    徐江南一行三人靠着官道上的阴凉处躲着烈日往李安城牵马而去。

    秦月一方青衫士子袍,方巾簪束着青丝,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凌乱的沾在额间。她用袖子擦了擦从面颊两鬓滑落的汗滴,然后朝旁边正在思索的徐江南喊道:“喂。”

    徐江南目不斜视,看着官道,也不转头,轻嗯一声示意。

    秦月朝老僧入定般夫子作态的徐江南拱了拱鼻子,一边踢着路旁的小石子,一边开腔问道:“既然你要救那个姑娘,为什么先前的时候不出手,现在赶过去不就晚了吗而且你是怎么看出来那辆马车有古怪的”

    “你见过用马车赶路的即使是用马车赶路,寻常人家的护卫也是紧追其后,护在两边的那不是明显告诉人。闲人勿近,此车内的东西见不得光!”徐江南原本的温和神色突然平淡起来,反问道:“至于为什么先前不动手,车内的情况不明先不说,车外三人,我能拦住驾车的,你和余舍能拦住两边骑马的假使真的能拦住,我敢保证,这样打草惊蛇下来,就算救下了人,也是具尸体。”

    秦月偷偷往后面看了两眼,瞧见余舍不停擦汗的憨实模样,朝徐江南讪讪一笑,似乎又想到了两旁的行人,哼哼唧唧强词夺理道:“那旁边还有那么多百姓,我就不信全是些见义不勇为的孬种。”

    徐江南被她天真的想法逗得笑出声来,看着秦月,一本正经说道:“那三人没拿刀剑还好说,提了刀剑,还别说,可能真的都是一群孬种。”

    秦月哼了一声,振振有词讥讽说道:“你怎么知道”

    徐江南牵着劣马,定下身子,看着秦月,一脸自嘲神色。

    “因为当年,我也是这般冷眼旁观过。”

    第一次出凉州,十多个持刀草茎贼人劫道,三十多号押解人士被杀遗殆尽,一路百姓四散皆逃,徐江南被李先生按在草丛里,一眼不眨的看完全程。

    ……

    李安城昌西坊。

    临江仙酒楼上,二楼靠窗雅间,桌上两三碟小菜,一盘花生米,一洒脱文士开窗孤饮。

    李安城有一名酒,曰秋露白,相传是寒露之后,取白玉盘置于碧草茂盛处,或置于丛叶倒垂的劈力悬崖之下,收集草叶上的露水,用来酿酒,酒成之后还得埋在土下一年作陈酿,酒之酽白甘香是为一绝。

    就连当年一位老酒仙说天下名酒,也只是道了句,凉州杏花黄,李安秋露白。可见一般。

    孤饮文士便是李显彰,窗外行人车马匆匆,各司其职,繁荣尤甚当年。

    李显彰独酌一杯,有人在门外轻敲房门数下,接着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来人将房门掩上,这才走了过去,朝李显彰抱拳道:“先生。”

    李显彰也不看他,起身将原本倒放在桌上的酒盏翻置过来,添了杯酒水,指着空位笑着说道:“一万,来来来,先喝杯酒洗尘,这可是上等的秋露白。寻常地方可喝不到的。”

    换了一身寻常装饰的更一万也是面有喜色,将身上包袱摘下,搁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李显彰对面,一饮而尽之后开腔说道:“先生,幸不辱命。”

    李显彰将包袱放下在桌底,也不用筷,直接动手抓了粒花生米丢到嘴里,放眼窗外,见到远处房院里用来祈天高耸着的楼阁平台,心不在焉轻声说道:“一万,你看看,这昌西坊还如往当年一般,也不知那楼阁山水里是不是风景旧曾谙呐。”

    更一万耳垂挂着银环,望了眼下面人来人往的街坊,知道先生心中所想,咬牙冷言说道:“先生,陈姑娘的仇是该报了,这么些年了。”

    李显彰阴邪一笑,用食指沾了沾杯盏的酒水,拇指碾了上去,再看着手指上的酒渍,声音平淡,却有止不住的杀气。“自然,时间太久了那些人自己都快忘了。不过这多上一年,平王府上总该要多流一点血。”

    更一万沉默不语,并不是为那些将死的人悲哀,他同李显彰一般的性子,睚眦必报。这些年的积怨也压在他的心上,但他不会去说,不会表达出来,他知道面前的文士也记着就够了,没有被他惦记过的人逃脱了的,这是面前文士的本事。就像文士让他看一夜斩魔台上的戏再去南宛城,等他到南宛城的时候,果然那送圣旨的钦差才到,这种移花接木的事,无论早或是晚,都是大费周折。而这些年,这种巧合数不胜数,他也权当是先生的本事。

    下面一架马车行过,停在街道尽处的龚氏车马行,马车内空无一人。

    李显彰自然知道里面本该有谁,或者说这是他一手安排下的棋子。

    十多年前查到平王府的时候,他就物色了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未雨绸缪到了今天这一步。十年前,他给那位姑娘算了一卦,说她命里有凤格,三天前他又给那姑娘算了一卦,说她大婚之日有一劫难,但只要安然等待,便会化险为夷。

    她将信将疑,大婚之日的晚上,一众恭贺的亲朋好友全被三位蒙面人给杀了,就连她那个青梅竹马的相公都是一刀毙命,她被人打晕,醒来之后便是车上的光景,悲痛欲绝只好信了那游方术士的话,没有咬舌自尽。

    李显彰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个良善的人,几十条人命在他眼里不过云烟,倘若觉得要死上全李安城的人命能让杀了陈苇的凶手灭门,他依旧会风淡云轻般设计下去。

    李显彰微微一笑说道:“戏台子已经给他们搭好了,戏子也都入了瓮。看好吧,不管那家人姓陈不姓陈,全都得偿命。”随后又正眼看了眼天色,正是夏秋交接之际,



第六十章 天下市侩人
    清悦客栈内。

    徐江南要了三间上房,又大手大脚的点了鸡鸭鱼肉的,要了壶酒。当然,这点银子,是秦月给的。

    徐江南觉得自己为了帮她救人花了锭那么大的银子,虽然那银子是先前过来昌西坊的时候顺手牵羊的,但那也是自己手里出去的,对吧说不心疼他都要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让这个富家小姐给点房钱酒水费不过分。小二给徐江南三人指点了房间之后,正想下楼。徐江南唤住他,站在门口丢给个碎银子,让小二等会将饭菜送到他的房间。小二一脸笑意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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