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天台山下的茶馆又开门了,休了三天业,原本就没多少人关注,自然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像往常一样,夜知冬躺在挂着个‘茶’字旗帜下的摇椅上,脸上盖着个草帽。他在等人如约而至,旁边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壶茶水,两个倒扣的碗碟,一个箱匣。
先些时日的红娘听人说叶老板的茶肆又开门了,她咬咬牙,老娘还就不信你这个邪,好生打扮一下,对着铜镜脂粉涂了半寸厚,自己觉得满意之后便往茶肆赶去。走一步,扑簌簌往下掉粉。
天色阴沉,夜知冬听马蹄声渐近,一声尖锐的“吁”声,有人翻下马来。夜知冬拿下脸上草帽,扇了扇,不知道是扇那扑面的黄尘,还是扇面前人身上的古怪味道。
枯槁人将黑布包裹搁到桌上,尖声问道:“夜老板,事情可办妥了”
夜知冬用竹筷挑了挑包裹,耀眼金银。也不看他,睨了一眼桌上箱匣。
枯槁人正要用手去提箱匣。夜知冬一手按住。
枯槁人见状冷声道:“夜掌柜你这是何意”
夜知冬也不答话,等黄尘落定,又将原本桌上的倒扣的碗碟翻了过来,“咕噜噜”倒上两杯茶水,自饮一杯,沉声道:“你知道的,苏楚人呢”
“夜掌柜真是有兴致,上等龙井。”枯槁人面色稍霁,可能是赶了许久的路,也是口渴,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坐在夜知冬对面。“夜老板,总该让咱家先验验货吧。”
夜知冬闻言,将原本按在箱匣上的手收回,又倒了杯茶,喝完之后,喃喃道:“真是好茶啊!”
枯槁人将箱匣移了过去,开了箱匣,面色一变,将空无一物的箱匣转向夜知冬,寒着脸。“夜掌柜,你这是何意”
夜知冬平淡说道:“因为她还没死。”
枯槁人转了转手上玉扳指,阴阳怪气说道:“可惜了,这么多的银子,夜掌柜是不要了”
夜知冬将手上碗碟随手扔到桌子上,笑道:“当然要。”
枯槁人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掌柜的言下之意是”
夜知冬咧开嘴笑道:“这些,是用来买你的命的。”十多年来夜知冬第一次做笑的动作,极其不自然,所以有些丑。
枯槁人气极反笑道:“夜掌柜,你就那么有信心能取了咱家的命”
夜知冬低下头,剔了剔镶在指甲盖里的灰尘,吹了一下。这才昂起头,看了眼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凄惨面容,嫌弃说道:“试试看,大人现在还能运功吗”
 
第五十二章 一步一个双鱼太极
凉州雁北城。
一青衫麻鞋的道士入了城门,容颜算是普通,无奈气质太过出尘,看起来倒也是风调开爽,器彩韶澈。一手提了竹幡,上面用大笔写了个“祘”字,只不两个小字都出了头,取掐算天下的意思。
同景州一大儒家的对联一样,相传是西夏君主陈铮亲笔写的,上联是“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下联是“同天齐老,文章道德圣人家。”上联“富”字无点,取富贵无头的意思,下联“章”字一竖出头,寓为文章通天,先前天下夫子书生还以为是错字,只是是君王所写,倒也不敢多言,后来黄门士子纳兰天下著了本《天下才子必读书》,将此联收入为序章,下面还特意注释寓意,天下才子书生这才大彻大悟,越咀嚼越是觉得精彩无双,韵味无穷。
青衫麻履的道士提着与这对联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旗幡进城,不过瞧路上行人的面色,估摸着没人觉得他的做派有韵味,权当是个错字了吧。还好,没人挑他毛病,也不敢挑他毛病。天上各路神仙多了去了,谁知道这位是不是呢就像开始没人认为桃花观那位长相秀气的年轻道长会有道行,后来看到年轻道长将第一次试飞失败摔落在地的雏燕捧在掌心半分有余,原本都折的弯曲的翅膀竟然完好,在道长头上盘旋良久这才跟着老燕南下准备越秋过冬。
提旗幡的道士进了城,第一时间四下打听一家酒楼的位置,青云楼。他在青城山同一老道士闲聊的时候提到过,老道士说雁北便是青云楼的杏花有味道。后来老道士喝酒的时候,他也闻到了那醇香味,腼腆着脸凑了过去,谁知老道士像护宝贝一样,将葫芦收了起来。他气不过,像小孩子一样,同他打了一架。老道士也不示弱,呼出胸中酒气,便凝成把青白耀眼的木剑样子,抓起就砍。
只是两个小孩子脾气的人,打起架来声势着实有些大,青城山的香客们只看到三清观上方彩云叠嶂,霞光万丈,一个个都以为是神仙下凡,目眩神摇的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后来有些眼尖的香客看到,连挂在三清观门檐上的杏花剑都飞了起来,飞到了云雾里面,再也没看到回来。
他问了好多人才找到的青云楼,人满为患,小二哥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小二哥因为好些日子前自家幼儿生病,背着去桃花观拜了拜,找那位看起来一样寒衣的道长看了看,谁知第二天幼儿便安稳了,所以也不觉得他打扮寒酸,也没做出狗眼看人低,仗势赶人的动作。只是满脸歉意。他也一脸和善,也不觉得自己青城山的身份有多尊贵,站在门口,不进屋。将葫芦递了过去,然后还有些一路上算命看相赚的碎银子,一脸赧涩说这些银子能装多少装多少。
小二哥提着葫芦进去,温厚笑笑。
道士提着幡,转身眯着眼晒了晒太阳,很暖和舒适。过了夏陵江,再过了凉水之后,基本就再也没见过这么和熙的阳光了。听着酒楼里的酒客饭客也都在说雁北城最近发生的奇事怪事。
有眉飞色彩说桃花观是神仙的府邸的,还说自己上山砍樵的时候见过。也有说朝廷在雁北增兵,愁眉苦脸揣测说估计要打仗了,然后隔壁桌的年轻人义愤填膺叫嚣说打就打,雁北城没有不带把的种儿。
持幡道士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出过山同人打过交道,现在突然到了些有人烟的地方,也不觉得难以转圜,而是觉得亲切。
可打仗是要死人的啊!就跟天下要死人一样。桃花观和青城山也不能避免,他不是戏子,他只是个骑牛的道士,上次演的戏自然不够逼真,唬到了世人,却没唬到京城那位坐龙椅的。陈铮看出来他在演戏,便让青城山的人去拿李闲秋的命,于陈铮来说,天下不死人,他的龙椅就坐不稳,换句话说,青城山与桃花观不死人,他这个皇帝就当不安心。对他来说则是,他不死,就得死上更多的人。
小二哥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提着青瓷酒壶出来。
他瞧见这副样子,立马将旗幡先摆放在一旁,接过葫芦,系在腰间,紧接着拎过青瓷酒壶,朝小二哥笑了笑,无关痛痒的道了句谢谢,拄幡离开。
小二哥站在门口也是微笑回应,道长下次再来啊!他家里三代单传,当时也不知道这幼儿是怎么了,半夜三更总是起闹,连孩子他娘的奶-水都不吃了,急的一家子上蹿下跳,自家婆娘天天流着泪唠叨他肯定在外面作了什么孽,报应到儿子这里了。他抓耳牢骚却无法辩解,后来想起老是在酒楼听到说桃花观有位年轻道长有些神仙气象,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上了山。
说来也奇怪,在他怀里哭闹不停的儿子,被道长抱在手里之后竟然安稳的睡了过去。道长将熟睡过去的幼儿小心翼翼递到他怀里,又从袖里拿了张黄纸放在摆放签文的桌上,左手在右指尖一抹,血珠显现,在黄纸上画了道符篆,让他贴在房屋中央,正对大门。写完之后再一抹手指光滑如初。
他回去后疑信参半的将符篆贴在大厅。嘿,第二日果真不闹了,又回到那个噙着手指流口水的奶娃娃。而他一时间也没想到再来谢过年轻神仙,今日见到一样装扮大致差不多的道士,想了起来,便自作主张花了几日的工钱,多装了许多酒水。他在门口瞧着道士离去的背影,喜滋滋的想啊,这世道如果能多几个这样的神仙,那才是心神安定喽。
……
桃花观上,李闲秋气定神闲坐在后山竹屋外,面容变化不大,比起以前瘦了些许,只是满头白发有些夺人眼线。吕清坐在他侧面,二人之间有个竹茶几,上面有几本道家黄卷,拂尘托在吕清手上,有些老气横秋的气派,与容貌的年纪大相庭径。
吕清若有所指轻声问道:“你就那么放心徐家小
第五十三章 一人身死换万人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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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清听到这么一句话,将原本靠在右肩的拂尘顺到左肩,一道无形的透明气机顺着拂尘尖端一同滑过,这才起身看着自称苏烟霞的持幡道士,针锋相对。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涔有些错愕,因为单凭长相来说,吕清分明要比持幡的道士要年轻的多,再者也是听说吕清从未下过山,空穴来风似的就多了个师弟。但她很聪明,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这些问题,她不会去问,也不是很在乎。姿态雍容的站在李闲秋身后。
李闲秋神色平静,似有预料,亦是起身,先是朝沈涔摆摆手,让她进屋,随后朗声道:“苏道长可是来替李某送行的”
沈涔虽是好奇疑惑,但也不会忤逆李闲秋的话语,正想着收拾好茶具进屋。反正你走到哪,我要跟到哪。
才转身,便见吕清道长闭上眼,不去唤持幡道士的姓名,只是轻声道:“你杀不了他。”声音虽小,但言词怔怔,掷地有声。
苏烟霞叹息一声,苦笑道:“师兄何苦如此,师父当年也是身不由己。”随后又看了眼在吕清旁边的白发李闲秋,微笑着点点头当做回应。
沈涔闻声却是知道持幡道士的来意,惊乍间手上茶杯脱落,她却顾不得拾起,快步走到李闲秋旁边,一脸担心神色。李闲秋朝她笑笑,难得的安抚住她。又伸手接过她手上紫檀茶壶,继而朝竹林外的苏烟霞笑道:“圣人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苏道长远来是客,还请道长上前饮一杯清茶,好让李某尽尽地主之谊。”
苏烟霞拱手谢过,提着旗幡,一步三丈,眨眼便到了众人跟前。
李闲秋侧过身子让沈涔再去拿一套茶具出来,自己则转身,将桌上书卷拿起说道:“道长请。”
苏烟霞看了眼闭目的吕清,也不知是想起什么,轻轻叹息一声坐下。
李闲秋接过沈涔重新拿出来的茶具,沏好茶水,茶香四溢。
李闲秋闭眼闻了闻,满心舒畅,又瞥了眼苏烟霞的旗幡,笑道:“道长能否替李某人算一卦”
苏烟霞并没有因为李闲秋是他的目标而假言辞色,真诚笑道:“请。”
李闲秋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竹桌上写下个“死”字,然后微笑着不说话。苏烟霞亦是闭目说道:“先生想算什么”
李闲秋将目光转向青翠竹林。“可不敢在道长面前称先生,便算算年寿吧。”
苏烟霞正想着说话,便听得身旁吕清重复说道:“你死不了。”还如以前一般固执,苏烟霞心中默叹。
李闲秋并不怕死,上次杏花剑回到桃花观的时候他就存了想死的心,只是不知为何吕清会花上那么大的代价将他从阎王殿拉了回来。他也随遇而安,一心一意住了下来,陪着那坛埋在后山的酒。偶尔也会同吕清讲经辩道,接触下来,并不认为吕清会是一个固执的人。
而他就算是料算到青城山会来人索命,也不觉得自己与桃花观之间的情分能让他再次出手,所以他也没提过这件事。倒是这几日,吕清不理观中事宜,常常来找他喝茶,也不多,一杯一下午,话极少。李闲秋也不觉得沉默是一件多坏的事,兀自看书到日落。如今吕清表态之后,原因几何不重要,而是这个态度能有什么影响。
茶水渐凉,日头渐斜,有些起风。
沈涔见状进屋给李闲秋拿了外衫批在身上,她知道如今他身子薄弱的可怕,上山都是三步一停。李闲秋拍了拍沈涔放在肩上的手,示意不用担心。然后朝苏烟霞轻声道:“礼尚往来,李某替道长算一卦吧,就用这个‘祘’字,如何。”
苏烟霞无动于衷。
李闲秋也不在意,用茶水在竹桌上临摹出来,气定神闲道:“道长这一字能测天下,一竖通天,一钩折地,如此看来中间便是黎民百姓了。四点不同是黎民百态,上面二横,一横为天子,在一横想必是青城山了。只是为何道长这上横长,下横短,是心有怨念吗”
苏烟霞眉目突睁,杀机浮现。
李闲秋置若罔闻,接着说下去:“倘若李某有手段将二横中的一竖抹掉,再让下横延伸。”李闲秋一边说,一边抹掉二横之间的茶渍,又将下横添伸出去,做完了这些,这才笑道:“这才是原来的样子啊!”
苏烟霞收敛起杀气,静待下文。
李闲秋端起茶盏,将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轻声道:“西夏朝堂不比北齐,西夏门庭各色林立,各种关系更是错综复杂。陈铮黄袍加身十数载,哪怕苦心经营,也不敢轻举妄动。
纳兰天下温水煮青蛙火候到了,也该试试味道了。如今动手肃整朝堂之际,这是他的根基所在,不能乱,所以他即便是恨我入骨,也不敢抽调兵马过来,得镇着那些妖魔鬼怪。青城山委是一步好棋啊!”说到这里,李闲秋顿了顿,添上茶水之后继续说道:“对他来说,同样的,西夏的江湖也不能乱,江湖一乱就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了,陈铮需要青城山的威望,就如同当年徐暄的跋扈一样。至于青城山死不死人,他无所谓。所以,苏道长,你心里想的用你一人之身换青城山万人于世,这个愿望不可谓不宏大。道长就不想看看青城山九莲同开的盛况”
李闲秋还有一事未提,相传青城山掌教姓邱,亲传有二,一人姓黄,一人姓苏,皆是朝饮露夕餐红霞的得道高人,尔后听说黄真人不愿与穿紫戴红的权贵接触,便自行出走。再后来徐暄马踏青城山,邱掌教交出道门文牒之后,亦是下落不明。这之间的关系他能猜的**不离十,但吕清在前,这些便不好透彻的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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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一人之才五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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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头并未食言,带着小男孩去渔阳最大的酒楼幽云楼大鱼大肉了一顿。
幽云楼的掌柜姓佟,为人和善,听说是皇城开封来的,身后有大人物,就连开张当日渔阳城平素只爱文献不爱酒宴的清风县令也都提了个小红包过来贺彩,所以平素也没人敢来招惹。
起先幽云楼掌柜见到站在镀金招牌下的二人,给酒楼仆人使了眼色。二位身材壮硕的奴仆便蛮横的立在一老一小二人跟前。这也不能怪掌柜的,这一老一少衣着褴褛不算,体态瘦弱到恍如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就连双草鞋都买不起,赤脚踩地,一身泥灰像是在哪打过滚一般。
小男孩有些怯弱,缩在了老头背后,脚趾像卧蚕般蜷紧,似乎是有些担心,他朝老头唯诺说道:“爷爷,要不咱们还是去钓鱼吧。”
白发老头朝小男孩和蔼一笑,从袖里掏出枚古朴的黑色腰牌,丢给了厅内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掌柜。掌柜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定眼一看,思虑一下,忙不迭从柜台出来,恭下身子,低头哈腰一脸笑容说道:“客官里面请。”
上楼的时候,老头像幼儿一般朝小男孩做了个得意欠揍的表情。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回应,之后便四下打量,他从来没进过酒楼,就连渔阳最小最小的那家都没进去过,只是远远观望,并不敢靠近。他细细打量楼梯旁边精雕细刻的古怪异兽,踩着祥云,栩栩如生。到五楼时,见到门上的麒麟图像,小男孩“啊”了一声竟然躲闪开来。
佟掌柜推开门,房间内装修古朴,并不似外面想象的富丽堂皇,一股子富家气息。反而是古色古香,墙上还有各类印满了闲章正章的书画丹青,白发老头也不在意这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小男孩倒是周围四处看看,看到用沉香木雕刻出来的活灵活现展翅欲飞的白泽雕像,开始还只是怯生生的伸出手来,眼看掌柜的没有制止,这才摸了上去,一脸天真笑颜。
佟掌柜先吩咐身后小二准备好酒好菜,随后恭敬将黑色腰牌放在桌上,冷汗涔涔说道:“大人此来有何吩咐”
白发老头没说话,摆摆手,示意掌柜下去。佟掌柜也不敢多言,弯着身子退了出去。让在门外等候的小二将各类山珍美酒端了上去。小男孩见状欢呼一声,放下手上的白泽雕像,跑了过去,也不用白皙贵重的象牙筷,手忙脚乱的往嘴里塞,就差爬上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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