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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片刻神童诗已是念得完了,林诚义将全书讲解了一遍。这一遍林诚义讲解得十分仔细,也是十分耐心,仿佛要把自己半辈子读书的全部见解都注入这篇诗中。似乎大家也有了预感,连平日最不认真的学童,也是听得无比专注。林延潮无比专注地听着林诚义的讲解,一字一句地跟读。

    这带着墨味的书卷一页一页的翻过,沙沙的声音,仿佛春蚕食叶般,润物细无声般进入每个学童的心田。解到最后,林诚义缓缓合上书,目光再度扫过学堂上道:诸位弟子,神童诗这一篇,望大家回去后勤加研习,而先生已决定不日辞去塾师。

    听林诚义这么说,学生们不由问道:先生,为何不教我们了?难道我们做错了?

    课堂上一片安静,除了林延潮一人以外,众弟子们都不知道为何林诚义突然辞去塾师改去赴院试。

    林诚义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很好,是为师的原因,为师向总甲辞去了塾师,以备八月的院试,所以不能再教导你们。

    先生,你考中了院试,就能成为生员了吗?

    林诚义点点头道:是的。到这里林诚义看了林延潮一眼,师生二人心知肚明。

    突有一名学生站起身大声道:先生,我们不愿你走!林延潮看去说话的,竟是平日最懒散的学童,挨着林诚义的板子最多,但第一个挽留的也是他。

    林诚义目眶微红,举起手向课堂上按了按道:我不是教过你们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来社学为塾师时,为师总有个期望,心想为师虽此生进学无望,但教出的学生也要有几人能够进学的,不仅仅是能中秀才,甚至能中举人的。

    说来惭愧,为师平日虽时常和你们说读书为学,不能拘泥于举业,但为师何尝有看得开了,正如这神童诗说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师这些年实一心念之的,就是能够得到功名啊。

    所以说来,我的眼界见识,也不配堪为人师,但是今日为师有一句掏心底的话,告诉在座各位,无论尔等要读书立身,还是有志科举,都要记住,世道会欺你,时运会不济,人会误你,但诗书绝不会负人!

    张豪远,侯忠书等人握紧的拳头,听了林诚义这番话,在场学童甚至恨不能立即头悬梁,锥刺股,从此发奋读书。

    学生记下了。在场学童一并回答道。

    林诚义欣慰的点点头道:你们记得就好,尔等年少,当惜这大有为时之光阴,奋发读书,不要待到如为师一般青丝白发时方才懊悔。

    说到这里,林诚义背过身去,言语中也有几分哽咽道:好了,你们再读读书吧,我再看看你们。

    学童们一并背负着双手,挺起胸膛,对着堂上的林诚义大声念道。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

    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

    。

    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

    达而相天下,穷亦善其身。

    晚学之后,林诚义给每名学生都一一布置了几日课业,最后一名名学童都向林诚义郑重行礼后拜别。

    明伦堂上只余下林诚义与林延潮二人。

    林延潮拿着书本上前,朝林诚义施礼道:学生望先生此去院试独占鳌头!

    林诚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自己良久,语气中有几分不忿地道:胡提学提拔你也就罢了,你为何自己不好好把握,反而在他面前提及为师?

    学生今日能为大宗师赏识,离不开恩师教导,胡提学问其果,学生不过道其因而已!

    林诚义顿时无言以对,深吸了口气道:此番若非你将我推荐给提学大人,为师也不会破格得到这次院试的机会。你放心,这个人情为师将来一会会还你!

    林延潮反问道:那么先生,敢问我还是你的弟子吗?

    是。

    那弟子向别人称赞自己的老师,做错了吗?

    不是。

    那老师得了他人赏识,算是欠下弟子的人情吗?

    这。

    所以先生若是要计人情,弟子能得你细心教导之恩,又兼延缓束脩交纳之情,要多久才能还清,若是一并计较起来,倒是弟子的不公平了。

    林诚义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你真是能言善辩,为师收回方才的话,总行了吧。

    林延潮嘻嘻一笑露出几分顽劣弟子的模样来。

    林诚义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气氛,板起脸来道:今日能得胡提学赏识,为他收为弟子,可见你并非池中之物,为师学业浅薄。作了的蒙师尚可,至于经师和人师却是不敢当了,不过有句话我要问你,你想好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了吗?

    林延潮听了林诚义的话,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生逢太平盛世,于你我这样寒门子弟而言,要想要有立身之地,仅有的,也是唯一的出路就是科举。

    林诚义正色道:成为生员,见县令不拜,免徭役刑法,可四方游学不受路引限制。诚然成为生员,并非可言一世太平,就算你官至内阁首辅,也有皇帝压着你。但成为生员,至少宗老不敢难你,乡绅不敢难你,小吏不敢难你,衙役不敢难你,否则就算你坐拥万金,也不过是他人圈养的肥羊!

    成为生员,中了秀才,以往看史书,电视剧时,也觉得过去秀才,甚至举人,进士有什么了不起。但真正到了大明,在这低层待了一圈后,才明白什么是等级森严,尊卑分明,要成为一名秀才有多难。读书是唯一改变寒门子弟命运的机会。

    怎么不说话?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林延潮正色言道。

    林诚义听林延潮这么说,欣然道:你能明白就好,你与胡提学说,千字文上的典故,很多为师尚的不知,千字文注释上也不过照搬古人之言,你却是能清楚知悉来历,你是如何知得?

    林延潮一时语塞,今日回答胡提学的考校,除了林诚义给自己讲的千字文释义,还有许多是上辈子自己看书得来的见识

    林延潮想了下言道:回禀先生,家里有几本旧书

    林延潮还没解释,林诚义就释然道:必是你父亲当年读书时留下的,方才说了还是为师学问有限,作了你的蒙师还算妥当,但要作你经师就难了,有句话是经师易遇,人师难求,实际上真正能传制艺之道的经师哪里易遇得。

    两汉重经学,经师众多,但其中真正能称为人师的却难得一遇,所以说经师易遇,人师难求。

    不过事实上明朝读书人,真正称得上授业解惑的,则是蒙师和经师。蒙师是给弟子发蒙解惑,而经师也称为业师,则是传授四书五经的经学,也就是制艺之道。至于人师,就是品德学问都可为人师表,往高了说,可以是孔孟,王守仁这样层次的。

    林延潮连忙道:先生切莫这么说,学生两年来能得你教谕,实是三生有幸。

    林诚义听林延潮这么说笑道:没有料到,在洪塘乡两年,你却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眼下为师也没什么帮你的,若是院试落第,那么一切休提,若是进了学,为师倒还能替你引见一人,作你的业师。

    林延潮听了不由大为奇怪,什么样的人物,也要等到林诚义成了生员后,才能引荐给自己。说到这里林诚义,打开包裹,从中取了一本书交林诚义道:临别之际,为师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本大学章句就拿去读吧。

    林诚义这一番赠书有传道之意,林延潮当下接过书来,郑重地行了三叩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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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家
    午后,社学里燥热得一丝风也没有。

    自林诚义数日前辞去了塾师后,少了人监督,众学童们也没了昔日午学时,认真读书的劲头,都是一并躲在后院榕树下阴凉地方。

    天热难忍,众学童们也是索性不要了读书人的体面,将长袖长褂的学子衫一剥,直接穿起了绔衣绔裤,几名学子从家里拿来了散茶茶末,泡了一大茶缸子。茶末拿来泡水,又经不过几个人牛饮,早已是淡而无味,但眼下众人也只能借茶消暑,聊胜于无。

    幸亏这时村口的龙眼树硕果累累,被几个顽皮的学童,偷偷打了一耙子,弄了好几挂来。众学童们吃着解馋,吐出来的龙眼核,积起来砸狗,也是十分好玩。

    众学童们被这酷夏的燥热,弄得无心读书。

    而林延潮坐在榕树树荫下,认认真真地那看着林诚义赠给他的大学章句。

    林延潮不用说话,自有同窗将一碗晾好的茶端来。

    知了叫不听,十分呱噪,林延潮读了会书,嘴也是干了,正好拿起大碗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吐出茶渣,长舒一口气,但觉得暑气退了几分。

    一碗茶已是去了大半碗,又立即有人满上,一旁的人,见林延潮得闲,立即捧着千字文过来请教。

    解答完问题,一旁旁听的几位同窗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愈发敬重。林诚义一走,他几乎成了社学里半个师长,比起动不动就看不起他人,崖岸自高的张归贺,同窗们更是喜欢向平易近人的林延潮请教。

    说起师长,林延潮倒是想起林诚义来。

    下个月这位蒙师就要院试,是否中式,林延潮预料是十有**之事。毕竟已是胡提学的约定门生了,按照这官场上的潜规矩,林诚义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中式。

    谈及约定门生,作为一名大明朝读书人,要想在体制里混,关系和脉络不可轻忽,这里一为师生,二为同年,三为同乡。

    师生里又以座师最重,座师是门生官场上领路人,如果胡提学住持院试,所有被录取的生员,都是胡提学的门生。而约定门生就是还没有考试,但二人已是先一步定下师生关系。

    而院试里,一不糊名,二不誉录,是否录用全凭考官一己的喜恶,当胡提学改到林诚义卷子时,只需看一眼他的名字,文章只要不要太离谱,下面的就是走过场了。

    同样的,林延潮现在也是胡提学半个约定门生,不过他还必须先过了县试,府试两关。说到县试,就是小三关第一关,有本县县令把持,林延潮想到那黑着一张脸,为人刻薄的周知县。这样的人物,要想打通关节,还是别想了。

    眼下唯有勤奋努力先,想到这里,林延潮放下茶碗,正要继续用功,这时外头有人念道:延潮!

    林延潮起身看去,原是张总甲他满是笑脸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忠烈祠的事,已是办妥了。

    林延潮闻言不由大喜。

    张总甲笑着道:是督学老爷亲自关照的,县衙自是不敢怠慢,也不要我们使钱,顺顺当当的就办下来了。我正好与县衙礼房有旧,就托人打听,开具优免杂役文书也一并发到我这来了。

    林延潮还是很承张总甲的情,当下将文书收下道:还是有劳总甲了,不知感谢才好。

    张总甲呵呵地笑着道:哪里,哪里,要感谢,你以后不要忘了提携一把,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才是。

    张总甲这么说,张豪远顿时颜面无光。林延潮道:总甲,豪远兄才学具佳,我也不过在千字文上有一日之长罢了,但日后能与豪远兄相互提携才是。

    听林延潮这么说,张总甲,张豪远二人都是很受用。张总甲继续对儿子道:瞧瞧人家延潮,说话多有分寸,你要多学着才是。

    张豪远再度无奈地低下了头,林延潮也不好再分说什么。张总甲笑呵呵地又夸了林延潮一阵,这才走了。

    拿到优免徭役的文书,林延潮心底就有了底气,到时候大娘的娘家谢里长,拿些杂泛徭役来摊派,他们林家也是不怕了。他之前未雨绸缪,就是为了防谢家这一手。

    豪远,忠书,明日我就打算回家看一看。林延潮开口说道。

    张豪远倒是道:别啊,我正好这几日,想向延潮兄请益学业。

    侯忠书道:延潮,你走了,谁陪我玩,不,谁陪我读书啊。

    连走到门角在旁偷听的张总甲叶氏摇了摇头,心道林延潮走后,这些学童学习的毅力也不会太久,马上就懒散了。

    但见林延潮却板下脸正色道:亏你们还说这番话,读书为己?还是为人?没有我难道就不能读书吗?

    听林延潮这么疾言厉色,二人都是不好答话,林延潮口气稍缓了一些道:我将来是要考功名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能与你们一起赴榜,将来一并成为同案,岂不是很好。若是有了等差,我心底不介意,难道你们心底也不介意吗?

    听林延潮这么说,张豪远,侯忠书二人都是肃然。连张总甲也是在心底称许,此子真不是一般人,不仅在胡提学面前,举荐自己的先生,还不忘了提携自己的同窗好友,我让豪远结交这小子,看来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张豪远面露愧色道:多谢延潮兄,这番提点。

    侯忠书则道:潮哥,这么凶作什么,我努力读书就是。

    林延潮笑着道:这就好了。

    次日,几个学童也是散了学,回到家中玩耍了,准备等新的塾师来了。而张豪远,侯忠书二人被林延潮那一番言语刺激后,倒是留在社学内努力用起功来。

    号舍内,林延潮收拾行李,将衣裳层层叠叠放在行李底下包好,点灯所用的膏油,还有几只狼毫笔,再把要读的书放入书篓装好,打点起行装就走出了社学大门。

    时候尚早,张厝的村民见了林延潮,不由议论起来。

    这不是大宗师,钦点的神童吗?

    年纪虽小,前途不可限量。我家那小子与他一并读书,怎么都没和他学个一点半点的。

    一路上,所遇乡民也纷纷和自己打招呼,林延潮也是回礼。

    走到村口时,林延潮望着那高大的进士牌坊许久。这一去一来不过十几日,但是自己的处境已是一步步在好转。

    十几里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快要到家时日头已是高高挂起了。

    到了山前,林延潮老远闽水边挤满了几十名妇人正用江水浆洗衣物,男丁在那拿着担子挑水,在水边洗马桶也不是少数。

    这没什么卫生不卫生,老人家都说一句,流水自清。堤坝外的疍家渔民还吃,住,溺都在水边呢。还没到了村口,几条村里养熟的狗窜了出来,见了林延潮也不乱吠,而是温顺地呜呜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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