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林延潮心道,也是,你在本地行商几十年,没点门路,怎么能站得住脚。
那么人手?
程员外想了想道:辨识金银的,有眼力价的掌柜,伙计我有人选,至于工匠我也可以给你物色
林延潮松了口气,心想自己来找程员外算是找对了,当下道:其他人手岳丈大人你安排,我于此道不熟悉,就不插手了。
程员外笑了笑问道:那你林家在其中干什么?
林延潮笑了笑道:打点官面上的关系,铺子也是我林家,还有我三叔,他是铺子里的主事,平日也请你多照料着。
程员外听了捏须道:可以,不过贤婿,我要两成干股,当然我也如陈家那般,拿两千两银子出来好了。
两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程员外虽是省城有名商人,却远不如陈家那么财大气粗,一下子拿这么多钱,是动了老本了。
林延潮知程员外一是真打算帮自己这个忙,二是以他的商业眼光,看好这倾银铺的前景。
林延潮当下答允道:既是岳丈大人这么说,就这么办吧!以后有劳你多指点下我三叔了。
如此倾银铺的事,就定下了,这倒是令林延潮出乎意料的顺利。
林延潮回去告知三叔,以后跟着程员外干就好了,三叔听了十分惊喜,至于三婶也乐得不行。
三叔坐不住,连夜跑到程员外府上商量这倾银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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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二章 推举
万历五年,春日的暖风熏人欲醉。∝,
春暖花开时,城西的西湖上,画舫徐游。
每逢开春,西湖上都好生热闹,省城里的士子会结伴到此酬唱,士子们租借几艘画舫,邀来歌妓一并游湖赏景。
在岸上看去,但听得歌声传来,画舫上妓子们着锦衣团扇,弹唱乐舞,大有舞衫回袖胜春风,歌扇当窗似秋月之感。
这一日林延潮携翁正春,叶向高,龚子楠,黄碧友,陈行贵等一干好友,泛舟湖上,待游湖兴尽后,登岸来到宛在亭一游。当年下盲棋的老叟已是换人,与林延潮谈禅的老者也已是不在,令林延潮不免怅然。
众人进入宛在亭中休憩,自有同游的书童,仆从,早备好了小火炉子,携了美酒佳酿,在亭外温酒。
待酒热之后,童子将酒和蔬果,端入亭中供主人畅饮。众好友们在亭内一览湖光山色,柳堤十里,谈谈说说十分惬意。
春风拂面,美酒醉人,陈一愚,翁正春等人乘兴,去诗龛讨来前人留下诗句文章读起。
众人之中,陈一愚诗词最佳,于是取了几首来,一面念给众人听,一面加上自己的品鉴。众人喝着酒,说说笑笑,偶尔听到可浮一大白之佳句,也是一并叫好称赞起来。
林材忽道:与其评鉴他人诗句何用,不如借此良辰美景之时,不如大家作游湖诗一首!也入诗龛中留给后人。
众人一并称妙!
于是众人借来纸笔,在亭间的石桌上挥墨,都是即兴而作。
轮及林延潮时,他想了想,既是交游而作。于是就随着兴致写道:绿蚁微温野草香,湖光泛影碎斜阳。问询桃李同游否,借我浮生半日凉。
几个人见了林延潮的诗,都是点了点头。
众人当下一一题诗之后,相互品鉴各人的诗句。
大家兴致正好,突然这时亭外走过一人道:又是一帮腐儒。只知赏诗吟风,却不知天下兴亡,可知旦夕祸难将至?
众人看去但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书生,面容上有几分激愤之色。
陈一愚先是不快道:眼下天下太平,四方无事,尔何必出此不详之言!
陈材道:罢了,何必动气,此人不是杞人忧天,就是好惊世之言。欲博人注目尔!
对面没有穿襕衫,断然不是有功名之人,如书生这般人,大家也是没少见,平日这样爱危言耸听的人,还少了?
那书生摇了摇头道:世人无知,当今国弱主少,权相当道。民不聊生,居然还敢说天下太平。四方无事。尔等身为老爷相公,整日只知酒色为会,吟诗作对,钻研故纸,高谈性理,我真以汝等为耻!
这一下众人都怒了道:狂生还不离去!别扰了我等雅兴!
主人发了话。身旁几个仆人和小童当下一并喝骂推搡。
那书生终是孤身一人,被几人推开后,哼了一声,在地上重重吐了口痰道:一帮酒囊饭袋,大明必亡在你们手中。
说完扬长而去。
被此人一闹。众人情绪都不太好,本来好好一番赏湖游春的心情,一下子被搅得兴致全无。
陈一愚道:诸位,此人科举失意,故愤世嫉俗罢了,我等都是有功名之人,岂能与他一般见识,不要被这等人扫了雅兴,来来,大家继续畅饮谈诗!
陈一愚虽这么说,但众人此刻都没了心情,但见林延潮凝眉站在那,陈一愚问道:宗海,你怎么了?
原来林延潮听书生之言,陡然想起,没错,眼下大明确实还有好日子过,但七十年后大厦崩塌的一幕,又岂是在场读书人想得到的。
林延潮忽然道:这狂生,话虽说得难听,但依我看,咱们读书人,也不妨当居安思危一二。
众人听了林延潮的话,当下都是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翁正春道:宗海兄,一贯很有见地,不知你是怎么看的?
林延潮环顾左右道:诸位,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我等身具功名,肉食于朝廷,若论忧国忧民岂能连此匹夫都不如。大丈夫需有大抱负,方才不负此生,诸位是否与我同怀此志呢?
众人都是点点头道:不错,宗海兄,我等读书为何,还不是为了报效朝廷。
陈一愚道:今日我等在此唱诗游湖,看似安于享乐,但他日遂青云之志时,必撒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做一番事情。
听陈一愚这么说,大家也是赞同,林延潮也不怀疑,对方是在说漂亮话。当初为学生时,不少人也曾挥斥方遒,说老子将来要如何如何,做一番事业比爱因斯坦还牛逼,但在现实中摸爬滚打久了,棱角打磨完了,当初那一番理想都抛在脑后。
但不能说当初许下理想是骗人,至少自己说的那一刻是真诚的,只是大部分人做不到坚持罢了。
而陈一愚等林延潮这些同窗,秉持读书人理念,自小读书就抱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林延潮见众人情绪已是鼓动起来了,点了点头。
这时候陈行贵道:诸位我等有的是同窗,有的是同年,既是在此都是缘分,我建议大家不如结个文社,平时赏诗喝酒,切磋时文,抨谈时政,待他日释褐之时,相互提携,共同进退如何?
林延潮欣赏地看了陈行贵一眼,他本以为这些人中,会是叶向高先听出了自己弦外之音,但没有料到却是陈行贵。
众人听陈行贵这么说,都是点头道:陈兄所言即是。
这时陈应龙道:既是文社,那么就需选出一社首来!
陈应龙说完,众人都是不语,然后将眼睛一并看向了林延潮。
林延潮笑着道:怎么我有这么众望所归吗?
众人都是大笑。
陈应龙道:那还不是吗?宗海兄,你是举人,又是解元,为人敦厚,我等都是信你。
陈行贵道:是啊,宗海别多说,就你了。
叶向高,翁正春,陈一愚等人也是同意。
林延潮见众人都是赞成,当下道;既是如此,那么在下就当仁不让了。
::本文所选之诗为本友房子所作,特此感谢。还有一更,一定零点前码完,最后再向大家求求。
第两百四十三章 名声(二更)
当下众人与西湖边上,拿了一张签名谱,在上面写下自己名字。
社首林延潮,侯官,丙子年举人。
社副翁正春,侯官,丙子年举人。
社副陈材,长乐,丙子年举人。
社员叶向高,福清,乙亥年秀才,福清县学生员。
社员陈应龙,侯官,乙亥年秀才,侯官县学生员。
社员陈一愚,长乐,乙亥年秀才,长乐县学生员。
社员龚子楠,闽县,乙亥年秀才,闽县学生员。
社员陈行贵,闽县,童生。
社员黄碧友,侯官,童生。
社员于轻舟,浦城,童生。
社员张豪远,侯官,童生。
这一共十一人即是文社初创成员了。
接着就定下社规,一若要加入文林社,必须有童生以上功名,须两位社员推荐,再由社首,社副一并同意方可。
二社员不能违法乱纪行为,不可因有文社的支持,仗势欺人。
三若是社员有冤屈不明的,可向社首,社副伸张,由他们来住持公道。
,众人商议后一致议定文社,平日以议论八股时文,切磋学问为主,故而名为文林社。众人推定每月一次择地,进行社集,交流制艺心得。
这也是林延潮乐意见到的,虽然自己有打算将文林社发展为乡党,但是一开始还是低调为好。
故而林延潮道:立社后,我等形影相依,声息相接,乐善规过,互推畏友,此乃立社宗旨。
众人听了笑着道:我等聚文林社,还不是为了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众人加入文林社后,都是激动得热血澎湃,此刻还没有缓过去。
林延潮道:今日我等十一人都在,算是第一次社集,我在这里先定下社集的规矩,社集以切磋时文为主,毋非圣贤书,毋巧言乱政,毋干进辱身,从今以后,犯此者小则规劝,大则用摈,诸位都要遵守。
林延潮这么说,是先纠正社风,读书人在没有仕官前,还是以读书向学为主,若是出现复社社员那等,动则抱团要挟官府,或者社首鼓动社员,制造舆论达到政治目的,不提这样做对文林社将来如何,会不会被朝廷取缔,对林延潮而言仕途也是大受影响。
不过到了仕官时,论政,干进就是另外的话说了,但社集是面向社员,新进社员一个场合,外人一进来见文林社社员,在那攻讦朝政,或者谈论功名之事,那么社集成什么样子。
所以林延潮不把以上话,定在社规里,反是放在社集时讲,就是这个用意。
众人中不少人都是悟出了林延潮的意思,当下都是一并同意。
有了文林社后,林延潮总算是将自己这些年,同乡,同年,同窗人脉都捋在一起,成了一个圈子。他年就算自己入京赶考,或者在外地为官,但只要文林社在一日,众人就成了一个圈子,如此朋友之间,就不会因多年不见,而淡了关系,彼此生疏了起来。
文林社事了后,林延潮下面就减少了交游,在家用功读书。
自己当初那本大作,尚书古文疏证,随着自己成了解元,一时在闽地卖得洛阳纸贵,然后也在士子之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争论自是分作两派,一派是疑古,一派是信古。
疑古自是看了书后,认为古文尚书是伪作,至于信古,自是认为古书所说皆真,对之并无怀疑,当然是不信,他们读了一辈子的古文尚书,是后人托名伪作。
甚至信古派之人,针对自己的尚书古文疏证里提出九十九条质疑,一一作了批驳。
此人还作了一书《古文尚书冤词,书中序言称,古文之冤始于朱氏古文尚书之冤成于林氏,此大谬矣。
当下书坊见到其中商机,将古文尚书冤词刊售,一时信古派,疑古派,竞相购买来看,拿起书来与林延潮的尚书古文疏证对比印证。
信古派的人大赞,认为一语中的,将尚书古文疏证的九十九条质疑,一一驳斥。
但疑古派之人,自是认为此书,完全是强词夺理,以此书为非,而且还专门撰书对古文尚书冤词,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反驳。面对信古派的反攻,疑古派大多数都是坚定了看法。
故而每次文会,两派人士总是要争吵一番,吵个天昏地暗才收场。
大部分文会还是和平的,但有些文会就比较激烈了,大家还摆事实讲道理,将争论局限于书中,但后来大家争得耳红脖子粗,不少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改人身攻击,然后依读书人的尿性,从学问攻击,转移至人品质疑,到了最后甚至动用了物理攻击。
士子间这场争论,也不免波及到林延潮身上,疑古派,将林延潮尊为开山鼻祖,不世之才,如马融,许慎一般的经学大师。
但信古派则是嘲讽,说十五岁少年所言,焉可信之,看来解元得来也是不实。
这场大辩论,从万历四年八月秋闱后开始发酵,至十一十二月,蔓延到了省内,到了万历五年时,浙江,江西,广东等临近省份的士子间,也开始议论起尚书古文疏证了,自然也是分作两派。
浙江,江西文风鼎盛,又是科举强省,文人骚客辈出,出了如王安石,王阳明之辈的大牛人,至于文章宗匠,经学名家更是如车载斗量,数不胜数。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读书人看完此书后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半夜披衣而起,点起灯来,逐字逐句地再读。
有些治尚书的士子,看了书后,心生向往,认为治尚书者,无人出林延潮之右者,当下不远千里来至闽中,希望拜谒林延潮一面。
但也有治尚书的老儒,看了书后,气得浑身打颤,赶到闽中,要与林延潮好好辩论个三天三夜,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无论伴随着褒奖或批评,万历五年开春,尚书古文疏证而起的争议,犹如疾风怒涛一般卷来,将林延潮直送至了浪尖之上,下一步是直上青云,抑是坠入谷底?
第两百四十四章 何心隐
江西吉安府永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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