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陈济川于是拿了帖子出门去了。
林延潮见陈济川拿着帖子离开心道,之前我正愁没有门路,现在倒可借此事,来敲相府的门!
张府的下人。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见得林延潮走了出来,总算松了口气,脸上不由浮出一抹冷笑。
这冷笑只是一闪而过,见到林延潮时,这下人微微责怪:会元郎真令我好等啊。
这真是我的不是。只是相爷召见,岂能不郑重?真有劳久等了。林延潮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对方看来林延潮这是洗漱一新,显然对自己这一番去张府十分郑重。
那下人点点头道:岂敢,那请会元郎赶紧上马车吧!
林延潮笑着道:这是当然,我这位下人陪我一同上马车吧!有些礼品,我想让这下人交给张相。
林延潮指了指展明。
对方见展明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却没有表示反对淡淡道:好吧,会元郎也忒客气了。
于是林延潮与展明一并走到街边。转角口开来一辆马车停在了会馆门前。
林延潮看这马车,车厢破旧,连拉车的马,背上的毛都脱了不少。林延潮不由笑着道:这就是相府的马车?
那下人镇定地道:这是相爷为官清廉,会元郎还请上车吧!
待对方与随从一并上了马车后,那下人知林延潮没有最后起疑,终于放下心来。
对方与车夫一并坐在马车前座,驱赶马车直往内城而去。入了城后。林延潮看见他们,虽是往城西方向而去。但不走大路,专拣胡同小路走。
林延潮询问对方,那下人笑着道:京城这时候大街堵着呢,咱们这是抄近路。
展明在一旁冷笑,林延潮也不说破,就在说话间。马车突然加速,然后顺势一拐。
从车帘外看去,似入了一间宅院。
这刚入宅院就听得后面砰的一声,林延潮看去门外被关上,接着车夫吁地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坐在马车前的,下人与车夫一并跳下马车。
随即马车四方传来脚步声,林延潮看去数人手持着钢刀,面容狰狞。
张虎哥,这一趟还算顺利?
那假冒的下人答道:手到擒来。什么会元,会魁,不过是头呆头鹅罢了。
外面传来一阵哄笑。
张虎站在车头负手对车内喊道:会元郎,到地头了,下马车来吧!
马车里,林延潮让展明先不要轻举妄动,对着外面问道:这就是相爷府吗?
对方哈哈大笑:这当然不是相爷府,而是地府!
哈哈,众人大笑。
你们是什么人?林延潮打探对方底细,当然少不了装出惊慌的样子。
那张虎哼了一声道:我们自是相爷府的人,会元郎,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竟要与相爷的公子争状元?故而相爷让我们将你请到这里好好谈谈。
张相爷?
不错,我们就是张相爷授意的,否则没有相爷亲手写的帖子哪里请的动你?
原来如此。
林延潮索性跳下马车来,展明跟着下了马车。
但见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四合院里,四面围着十几个大汉,大门处四五人站在那。
对方认为林延潮已是瓮中之鳖了,得意洋洋地道:会元郎从车上下来就好。
林延潮问道:你们要拿我怎么办?
那张虎温和地道:会元郎,甘心当阶下囚就好,放心,我们不会伤你。再说伤了一名会元,此罪我也担当不起。
原来如此。那你们是要拘我在此,不让我去殿试。如此缺考之下,我进不了三甲,也授不了官!但你们以为这样朝廷,就不会追究你们了吗?林延潮质问道。
对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会元郎,你猜错了,你会去殿试的,我们还会送你去。只是在你消失这几日时,我们会放出风声,说你中式会元后,得意放纵,夜宿娼家,醉生梦死数日夜不归宿。
这几日,我们会先冻饿你数日。待殿试之日,若你几次没吃饭,又兼得了重病,自是考不好,而众人见你连站立也是勉强,皆以为你放纵过度,认为你这是咎由自取。你要解释,要伸冤,谁信?如此就算你中进士又怎么样,从此名声扫地,御史会弹劾你,连官都做不了。而张相的公子,自是稳稳当当中了状元。
展明听了,不由怒从心来道:你们真是好卑鄙!
卑鄙?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们生不逢时,惹了相爷和公子不高兴了。张虎得意地道。
就在张虎在屋内得意之时,外面巷口一对对身穿飞鱼服的官兵,已是将院子团团包围。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张居正的决定
听了张虎的恐吓,林延潮觉得背后策划陷害自己的人,确实蛮卑鄙的。
害自己殿试上拿不到头甲也就算了,还要让别人以为自己考前放纵,导致殿试失利,因此身败名裂,一辈子都翻不过身来,这是要毁掉自己的仕途啊。
而张虎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对林延潮道:林会元,这时你就不要再作其他打算了,也不要怪张相爷和张公子,只怪你才华太高,别人才容不下你。
出去了,也不要想去衙门告官,老老实实吃了这亏,你是得罪不起相爷的。
林延潮一笑道:若是我不愿呢?
张虎左右都是笑起。
张虎冷笑道:别嘴硬了,我看得出你的这手下,练过些功夫,但怎么也抵不住我们这么多人,到时候打起来不好看,伤着就不好了。
张虎使了个眼色,当下两名手下上前。待二人走到三步之内,展进陡然上前一个肩冲,即撞翻一人,待另一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从腰间抽出刀鞘,一下捅进另一人肚里。
那人弯着腰,瘫软在地。
对方见展进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趴下自己两个手下,都是色变。
展进拍了拍手道:几个地痞而已,比当初杀过的倭寇差多了。这些人没见过血,没用!
看着展进开启了群嘲技能,林延潮也是蛮无奈,看来自己这个手下就能搞定一切的样子嘛。
张虎冷笑一声道:居然不把相爷府看在眼底,咱们一起上。
就在张虎说话时,但听得门口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
站在门边的几名绑匪正要动手,顷刻间被人打翻。
张虎喝骂道:哪个不长眼。。
他的话只说了半句。随即咽下,两腿不由自主地打起摆子来。
飞鱼服!
绣春刀!
这是锦衣卫!
张虎的话里都冒着颤音,其他几名绑匪也是腿软,看着十2style_;几个冲进来的人,心道妈的,居然真是锦衣卫。
这时一人走了进来。十几名锦衣卫一并道:指挥大人。
那锦衣卫指挥点了点头,然后对林延潮道:会元郎,来迟一步,没有受伤吧!
林延潮淡淡笑了笑道:这倒没有。
这名锦衣卫指挥道:在下张简修,多亏会元郎,肯以身作饵,否则我也不能将这些凶徒一网打尽。
林延潮道:哪里,在不打紧,只是这些人胆敢冒相府的名声。在外行事,我岂能让相爷名声受损呢,请张大人将这几人抓回去拷问,幕后究竟是谁败坏相爷的名声。
这位张简修就是张居正的第四子,任锦衣卫指挥。
张简修听出林延潮主动向张居正示好的意思,笑道:林会元放心,我还没见过在三木之下,哪个活人不会开口的。
张虎听了二人一问一答。知自己处境不妙,立即跪下磕头道:别。别,不要用刑,我招我什么都招。
但张简修却道:没用过大刑的犯人,我是不会听他们说话的。
听完这句话这十几人都瘫软在地,屎尿齐出。
林延潮想起历史上锦衣卫的种种手段,不由为张虎等人深切的默哀。
张居正府邸。
此刻大堂上。张居正正听着张简修的禀告,而一旁张居敬,张懋修也在旁听。
好大的胆子,是谁在幕后指示的?张居正问道。
张简修答道:经用刑得知,是仓院粮厅云南司一位姓胡的官吏指示的。
张居敬一拍桌子道:仓院粮厅?这不是通州仓吗?兄长。此事乃是仓场那帮人干的。
张懋修道:是啊,上一次我们打击了仓场,是因为林延潮那篇漕弊论之事,故而仓场,漕督那边上百名官吏被查,不少人丢职,让这些仓场的官吏怀恨在心,报复林延潮,顺路还倒打我们一把,让这黑锅由我们来背。
张居敬眼珠一转道:这般贪官污吏只是罢了官,还真便宜他们了,兄长,此事不可姑息,仓场那水一向很深,我们可借助此事大作文章,让几个人见了血,罢了几个官,换上我们的人。
张居正点点头,对张居敬的话表示赞成。
张居正同意之下,这回够仓场那帮人喝一壶了。
张懋修拍了拍张简修的肩膀,笑着道:四弟,这一次你做得极好,救出了林会元不说,还给我们找到了重办仓场的口实。
张简修笑道:哪里话,平日还不是爹和三哥你们教导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林延潮也是聪明,换了旁人早就上当了,偏偏他不仅识破了,还派人找到了大哥,递了话,若非如此,也不能一网打尽。
他回到会馆上说了此事,还赞是我的救命之恩呢。
哦?张居正捏须问道,这林延潮还与你说了什么?
张简修道:他说他很敬佩爹的才干,辅国八年,若非你主事,大明哪里有今日四海晏清的气象。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微微一笑。
张居敬问道:那他是否有流露出投奔相爷麾下的意思?
张简修道:这话我也问了,但是林宗海提及此却谨慎的很,没有露一丝口风。
您怎么看此人?
张简修皱眉琢磨了下道:外间都说他的文章直追苏韩,我一介武夫自是看不出他文章多好,但若抛掉文才来看,此人无论说话,办事都很得体,可以算是一个人才。
张居敬道:不错,我看此人将来也是一个人物啊!相爷,眼下来看,这林延潮已是借着这件事,巧妙而不失颜面地向我们表明态度,他心底至少是倾向我们的,至少将来是不会反对兄长你。
张懋修问道:爹,你怎么看,殿试上是否放他一马?
张居正听了道:此子是真聪明,若是我压他,且只能压的一时,怕压不住一世。
说到这里,张居正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众人都等着张居正最后的决定。
半饷后张居正才道:不压他,也不提拔他,若是他在殿试上能写出堪比苏轼的文章,那我又何妨作欧阳修,给他出一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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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人不求人一般高
会试是二月二十九放榜,而殿试是定在三月十五日,望日这一天。
此刻临近殿试只差不过两日。
林延潮经过上一次差点被带走的经历,现在在会馆里哪也不去,只是静待的殿试一日。
眼下他在屋里练字。
要知道在殿试中,考生一手好字也是很重要的。
因为殿试没有采用糊名,誊写的制度,考生的每张卷子都是直面考官的,若是能写一笔好字,无疑能让读卷官心情舒畅,给考生大大加分。
当然这也就是为何正德时台阁体那么流行的缘故,而到了嘉靖年间,复古之风大炙,书法也随着文章一并师法汉唐,颜体柳体又重新成为主流。
林延潮从读书第一日起,就学颜体,磨练书法至今。
当然林延潮现在练字,不是临阵磨枪,而是通过练字来静心,排解一下情绪。
这几日自己不免忧心忡忡,自己通过张简修给张居正递话,意思已是很明白了,张居正会如何想,如何回应,自己拿捏不准。
自己与张简修说的很明白,我对张居正的态度,至少不会是敌人。
当然张简修也对自己提出招揽。
林延潮知道若是自己答允了,那么殿试三鼎甲,必有自己一席之地。但是若是拒绝了那就悬了。
林延潮心底作出利弊分析,自己答允,殿试成为三鼎甲,甚至状元,完成连中三元的伟业,可是从此也就被视为张居正一党的人。
当张党的人,固然这两年很风光。但历史上张居正倒台后,这些人都是通通被清算的,政治上站错队的下场是很悲催的。到时候别说自己区区一个状元。就算内阁大佬都用没用,别想全身而退。
身为穿越者最大的福利。就是能把握历史的走向,省去无用功,故而自己绝对不能投靠张居正。
不投靠,不等于要反对。但别人不这么看,特别是张居正看来,自己老师一家与张居正不睦,很容易让张居正以为自己不是他一边的,甚至反对他的。
故而张居正很可能在殿试上给自己一个低的名次。这时任何处在林延潮位置的人。就觉得张居正这是打压自己,这不公平。
但从张居正角度看来,谁到了他的位置都会这么做的。
殿试上虽说是天子说的算,但真正的决定权还在张居正手里。拿不准张居正的态度,林延潮故而才会忧虑,毕竟自己对这样大佬心底揣摩不透,他如何反应,自己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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