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张懋修道:林宗海此人蛇鼠两端。我就说过此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哼,非我类,其心异。以后看我在翰林院里如何找他麻烦?
张敬修道:三弟,你还是这急躁的性子。爹,林宗海今日与你说了什么?
张居正道:他劝老夫退隐,作萧何,此话想当然尔。此人尚年轻,言语里难免有些书生之见,若经事务历练,二十年后,可当腰玉。
张懋修,张敬修听了不由惊讶。
这当年湖广巡抚顾璘对张居正说得话。
当时张居正参加乡试,顾璘觉得张居正才华出众,又担心他年少得志,故而故意让他落榜。
事后顾璘找到张居正解下自己的犀带赠给他,并告诉他,君异日当腰玉,犀不足溷子。
大明官服体制是这样的,官居一品可佩玉带,二品官只能着犀带,三品着金银花。顾璘告诉落榜秀才张居正,君异日当腰玉,就是你他日可封侯拜相,官居一品的意思。
最后张居正果真做到了。
张懋修不服气地道:爹,林宗海虽三元及第,但我不认为他有入阁拜相的一日。爹,孩儿先告退了。
说完张懋修离去。
张敬修对张居正道:爹,三弟年纪还小,总以为只要有爹在,我们张府能如此一直圣眷不衰,荣华富贵下去。但他却不知你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
张敬修脸上露出一股悲伤之色。事实上他得知张居正已有沉疾在身时,就劝父亲乘着天子大婚时归政隐退,如此保住张家荣华富贵。
张居正叹道:人之寿数在天,不可强求。
张敬修忍住悲伤,问道:爹,若真有那么一日,朝堂之上谁可以为我们说话?
张居正道:可找张子维。
若张蒲州不救呢?
张居正道:可找申汝默。
若申吴县不救呢?
张居正沉默片刻道:可找王太仓。
王锡爵?张敬修诧异道,他不是爹的政敌吗?。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王太仓自负甚高,不会行落井下石之事,若是王太仓不救,那天下再无敢言敢行之人了,其他人就不用找了。
听到这里张敬修不由放声大哭。
林延潮走出张府时,天气已暗了,乌云遮了半边天空。
原来侯立在相府门前的官员早就走散了,拴马石旁的车马也是走得赶紧,张府的下人们在加紧打扫。
天气一下子转凉,风正吹在自己身上有些发凉,远处喧闹人声随着风声卷入耳底。
林延潮心道,恐怕自己还是说不动张居正啊!
张居正早已想过身后之事,这肯定的,甚至几年前在奏疏里,就为自己身后事有所预料。
似张居正这等有早坚定之志,百折不饶的决心,他叫自己去见他怎么会是听取自己的意见的。他的目的只是要亲自观察判断一下自己这个人,以及政治倾向是不是与他一边的。
不过没关系,自己也没打算一席话就说动对方,否则自己就孔明在世,成为政坛神话了。
路一步步走,台阶要一步步的攀。
今日作得未必是无用功,只要稍稍改变张居正一二观点,在他心底先种下一个种子,他日还有其他机会,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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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可当腰玉:
第三百八十章 帮朋友一把
春去夏来。
林延潮授官已满三个月,至于观政进士三个月的见习期也已是过了,马上就要正式授官了。
话说虽说新科进士是老虎班,属于遇缺即用的官员,科举出身视为清流正途。
但是不过进士授官后,到何等衙门也是一门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授官的事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一天林延潮与林世璧,卢义诚一并在南熏坊的望月楼喝酒,庆贺他们授官之事。
林世璧运气不太好,被发配到云南,授了通海县知县,属于三甲进士里的下下签,至于卢义诚可是授予了行人司行人,可以留京属于三甲进士里的上上签。
林延潮作了东,在望月楼选了一个雅间,与二人把酒。
卢义诚一脸高兴,感激地向林延潮敬酒道:若非当初在恩荣宴时,宗海你向太宰引荐在下,在下焉有授京官之日,宗海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林延潮连忙道:卢兄,此言太过了,此非我的功劳,而是卢兄自己的机运啊!
卢义诚感激道:宗海太谦让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小弟为你把壶,,先自饮三杯为敬。
说完卢义诚也就连饮了三杯。
林延潮见卢义诚如何也是无可奈何。
中书舍人与行人司行人二官,有台所之望,最为清秩,并当时人并称为中行。
中书舍人不用说了,自朱元璋废掉中书省后,中书舍人的衙门就设在内府。后属于内阁之下,办公地点就在文渊阁的西房,而轮值翰林则在文渊阁的东房,这待遇简直就与翰林一样了。
行人司,则是奉天子之命出使四方,负责传旨册封,慰问赈济,赏赐。非王命不行,那十分威风啊,就等于是半个钦差大臣啊!
也难怪卢义诚对林延潮感激不已了。
全程倒是林世璧黑着张脸,卢义诚安慰林世璧道:天瑞兄。你还不算最惨了,最惨是臧晋叔,晋叔兄。
二人奇道:‘为何?’
卢义诚笑着道:我也是刚刚听来的消息,晋叔兄与我们同科,原本礼部试第三十六廷试差了一些。只有三甲八十八,晋叔兄听说与前首辅徐华亭有久,与首辅也有亲戚关系,故而吏部照顾他为江陵县知县。
林世璧冷笑道:坐了江陵县知县,也是攀上了当今首辅,这真是好差事啊!
卢义诚笑着道:可是这晋叔兄不愿去啊,与吏部说宁死不给阁老府上当父母官,请调南直隶任学官!结果因此惹怒了张江陵,他出手整治晋叔兄,说你不愿意当知县要当学官。好就让你去荆州府学任教授。
三人听了一并大笑,这臧懋循,臧晋叔逃得了初一,结果逃不了十五,是免了去江陵县当知县,但还是逃不了去江陵县。
因为荆州府的首县是江陵县,府学自也设在江陵县,到头来还是要与阁老府上面对面。
林世璧道:张江陵早晚不得人心矣!我虽去云南当官,但也可自比当年被贬云南之阳明公。
卢义诚对林世璧道:天瑞兄,你若是要历练。去边远之地,固然是好,但你闲云野鹤惯了,作了正印官却不和你的性子。
林世璧不屑道:若是可以。吾也想如你这般为行人司行人啊,整日出使四方,顿顿被人好酒好肉招待的,但是吏部那帮人就是不给你好日子过啊。
卢义诚道:在京也有办法,不过三甲进士可授八品,你强留在此却只能为正九品京兆博士了。等于降了两级。
林延潮笑着道。也有在京却不降品的方法。
二人都是奇道,宗海不要藏拙,速速说来。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也是从翰院同僚闲谈得知,不过此京非彼京。
两人恍然道,是,留都啊。
林延潮道,不错,你向朝廷请至留都仕官,朝廷一般会任你为太常寺博士如此官制,给正八品。只是留都清闲啊!
林世璧朗声哈哈一笑道,不就是印床高阁网尘纱,日听喧蜂两度衙。越清闲越好,吾非有心仕途之人,金陵的风花雪月,文人荟萃,平日诗词唱和,作书中蠹鱼,正合吾意。
林延潮见林世璧如此心道,不由一笑。
明朝当官有很多种当法,有人追求仕途,有人专门敛财,也有人混日子。
不过混日子也要看你什么职位啊,北京六部肯定是没办法的,甚至连翰林院都有一大堆破事等着你。
唯有南京六部九卿衙门,那才是真正混日子官僚,以及朝廷官员的养老圣地啊。
当然对于那些有理想有追求的官员,去南京基本就等于退居二线,时刻准备致仕了。但对于林世璧这样一开始就打算混日子的官员,留都衙门简直就是专门为他们而设的,升不升官无所谓。
理想贴近于实际,简直就是幸福人生啊。这也是林延潮上一世在清水衙门浑浑噩噩过日子的状态的!
最怕就是理想不贴近现实,自己觉得有胸怀安邦定国之能,但却能力稀松的人。
卢义诚道,留都离家乡也近,若是天瑞兄要还乡省亲,也是比我等身在北地之人方便啊!说到这里连卢义诚也是羡慕起林世璧来。
林延潮道:不过此事需拜会一下文选司的卢铨曹。此虽是私乞,却不妨公事,何况卢铨曹还是我们老乡呢。
当下三人酒兴而散,林延潮准备在替林世璧调动上帮他一把,于是次日在翰林院请了个假,与林世璧一并直接去吏部文选司找卢维祯帮林世璧的忙。
卢维祯见了林延潮丝毫没有其他人求见上门时的冷淡,一口一个老弟。
林延潮将林世璧的要求一说,卢维祯也是思考了一下就答允了。对他而言将这个面子卖给林延潮是完全值得的。
一来三人是同乡,二来林延潮乃是堂堂翰林,现在前途无量,二十年后就算不能入阁,至少也是光学士,礼部或吏部侍郎这样。
这个买卖对卢维祯来说合算,将来卢维祯的子孙们总有求着林延潮的一日。
对于卢维祯而言,这是举手之劳,不过对于林世璧而言就帮了他大忙了。
帮林世璧办妥了此事后,林延潮也算松了口气,总算帮上朋友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朝参
这三个月一过,林延潮算是过了见习期,成为一名正式的大明官员,下面当上朝谢恩命。
从此以后,林延潮就是朝参官了,每三,六,九都需上朝。
这日林延潮正在翰林院坐堂,那边礼部的官员却来了。
状元郎,此乃你上朝之卤簿。
林延潮讶异道:这是?
礼部的官员笑着解释道:此乃褐盖,朝廷律制,四品官以上许用,这是大金扇,用以遮马,朝廷律制,三品以上许用,这是锡槊钢藤棍,朝廷律制,三品以上官员可用之马前开棍。
林延潮道:可是在下只是从六品啊!这没有一样符合在下身份。
礼部的官员笑着道:状元郎有所不知,天子优厚科甲,故状元郎卤簿仪同京兆尹,除了不能用轿,其余都与京兆尹相当啊!
京兆尹就是顺天府知府,正三品的大员。也就是林延潮出行,可以用正三品大官的卤簿,那可多威风啊!
几名翰林听说后,都是一并来恭贺。
曾朝节笑着对林延潮道:宗海,是这规矩没错,舆从上百官不能越制。三品以下京官不能用轿,所以你不可备轿了。
一旁徐显卿笑着道:是啊,宗海,你用正三品官的卤簿,出行时四品官以下都要向你行礼了。
听了萧良有的话,几名翰林都是向林延潮恭喜。
林延潮道:感觉此等太过了。
徐显卿,曾朝节等人都是劝道:此乃天子所赐,状元郎皆是如此,符合礼制,何谈太过。
就算御史半途看见了,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林延潮见众人都这么说,也有几分高兴,官员的卤簿就是你的面子和派头啊,有事没事开个法拉利出门买个菜?
当下林延潮向礼部官员称谢,受了这套卤簿。然后返回家中。
陈济川,展明二人见了这正三品所用的卤簿也是很高兴。
展明道:老爷,这持大金扇,褐盖。以及给你马前开棍的人,最少要十人,咱们这人手不够啊!
陈济川道:那有什么,以老爷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么也要将人雇起来啊。那可是气派。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我总觉的此事欠妥。
就在这时黄凤翔上门来访,林延潮大喜当下让陈济川奉茶,于堂中与黄凤翔相见。
今日黄凤翔入值为日讲官,故而不在翰林院坐堂。
林延潮立即将卤簿的事向黄凤翔请教。黄凤翔笑着道:是有此事,状元郎以京兆尹卤簿出行,也是惯例,老弟你太过小心谨慎了。
听了黄凤翔这么说,林延潮这才送了一口气。
黄凤翔道:你虽不能坐轿,但是可以用马车,也是不逊于坐轿多少。只是为了充这排场。恐怕要些人手的。
林延潮笑了笑,这时他忽想起一事问道:那黄兄,可知光学士卤簿如何?
黄凤翔道:你说的是陈学士啊,朝廷重翰林学士,虽光学士不过正五品,但朝班时可列在三品之末,故而卤簿用三品官。即遮褐盖,大金扇,随从可持锡槊钢藤棍马前开棍。
说到这里黄凤翔话锋一转道:不过陈学士,一贯低调。虽是用的是三品官的卤簿,但卤簿却与四品官同仪。
林延潮听了心底一凛问道:那么凤鸣兄,是光学士一人如此,还是以往光学士都是这样。
黄凤翔道:以往翰林学士都用正三品卤簿。唯有光学士一人如此。
林延潮听了心道,那可不行啊,自己身为状元,从六品官可用正三品官卤簿,但是自己领导本可用三品官卤簿,实际上用的是四品官的卤簿。
这是什么?
放在现在。就是领导上班开奇瑞,而身为下属的你开法拉利啊。
这不是找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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