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武清伯李伟赔笑道:陛下,是臣冒失了。
小皇子自是帮张居正说话,打算将此事一句话揭过。
可张居正却没有领情,但见他出班道:陛下,武清伯不是性急。微臣倒是觉得这林修撰自言庶务在身,不能亲赴经筵,有藐视御前之罪。陛下,臣请林修撰至文华殿一趟,臣倒要问问他究竟因何事不能前来。
张居正这么说,李伟脸顿时一僵。自己想把内阁泄密的事情捅出去,张居正非但不压着,竟还敢堂而皇之让林延潮来文华殿上。你是不把我放在眼底,还是你根本不在乎名声了?
张居正都这么说了,小皇帝这时不知怎么办了,这时他听得冯保在身旁轻轻咳了一声。
小皇帝当下笑着道:好啊,既是张丈夫这么问了,朕也要看看林修撰因什么事误了经筵?孙隆,你就去让林修撰来一趟吧!
从文华殿出来,孙隆表示此刻很慌。
孙隆是天子的亲信太监,此刻被天子差出文华殿去找林延潮,他又从何处找起?
他在太监里为人四海,也就是人缘很好,在司礼监里他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司礼监里最牛逼的就是掌印太监,掌管批红权,其次就是秉笔太监中最得力一人,掌管东厂,这也就是令文官大臣们闻风丧胆的厂公。
现在冯保一人身兼掌印太监,又提督东厂。但是孙隆与冯保交好,东厂里也能说得上话,于是他先派人去东厂,找番子一问,就知道了林延潮的下落了。孙隆得知林延潮现在处境,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当下孙隆就直赶往西阙门而来。
但孙隆赶到时,驻守的锦衣卫本要将他拦了,但看见他身上斗牛服,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下拜参见。
孙隆喝问:你们这里管事的谁?
看门锦衣卫答道:是千户何大人。
还快给杂家通报!真给你们气死。孙隆尖着嗓子道。
何官,马功此刻正在审案子,得锦衣卫通报后,二人当下出门。
见到孙隆,何官,马功反应也各是不同。
马功看了孙隆,他上朝时担任风纪官时,见过对方,也知此人乃天子宠信的太监。不过他身为堂堂御史,一名有气节的文官,怎能与这样的阉人行礼。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朝堂上的清流官员看扁了。
所以马功侧开身连招呼也不打。
而何官一见孙隆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先是道:小人门下沐恩何官拜见孙公公,孙公公万福啊。
说完何官推金山倒玉柱,咚咚咚连叩了三个头,然后身子打起了摆子。
马功见何官居然这么怕一名太监,也是明白。
这也是当今朝堂上的体系,自陆炳死后,锦衣卫可谓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这一年不如一年,不是说从国朝初始,锦衣卫对文官压制作用没有了。
而是锦衣卫的头儿换了,故而风光日子不在了。
自陆炳以后,锦衣卫就直接隶属于东厂,等于现在锦衣卫的头儿,这就是这一帮太监管辖了。现在就算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见了提督东厂的太监,都要下跪磕头。
更不用说何官这样锦衣卫副千户。他此刻见了孙隆这样司礼监里的实权人物,突然来视察,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事,自是怕得不行。
第四百一十八章救兵来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东厂听记
面对孙隆,何官畏惧不已,马功则是梗在那。nn,
孙隆看了二人表情,还是向何官问话道:林修撰在哪?
何官一听孙隆不问别人,先问林延潮就知坏事了,答道:回孙公公的话,就在屋内。
动刑了吗?
还没有。
孙隆听了顿时,长出了一口气道:带咱家去见他。
公公,这
孙隆提了一句,何官十分为难,随意在锦衣卫手里见他们提审之人,就是朝廷重臣也是没有这个权力。
孙隆虽是司礼监权监,但他又不是厂督。
怎么?孙隆脸变了下来。
何官心道该死,这孙隆就是厂督冯保的心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于是他连忙道:孙公公里面请。
于是大门一开。
孙隆连忙几步抢入了屋内,脸上顿时摆出一副急切之色。未入屋子前,孙隆就连连道:状元公,咱家来迟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孙隆身在司礼监多年,可谓是练就了一身演技,虽说比起皇宫里其他几位‘影帝’演技也差不了多少,但此刻一融入演技,那分分钟钟的事。
孙隆走到屋内,看见的林延潮后,就双手捧住上前合住对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状元郎,受苦拉!
林延潮却是一愣:受苦?
孙隆用力地握着道:状元郎,你被锦衣卫拷问,不是受苦吗?咱家都看到了。
林延潮会意,转头看向一旁的何官。何官此刻按着头,见林延潮的目光朝自己看来,顿时垂下头。
然后林延潮笑了笑,这孙隆是自己老朋友了,当初自己中状元时,就是他替天子送的三元及第的匾额。
此刻林延潮长叹一声道:孙公公,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眼下这不算什么,在下还能处的,敢问孙公公此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孙隆立即道:状元郎,真可谓是天子眷顾,今日文华殿经筵之上,在诸皇亲国戚,当朝阁老,六部尚书以及朝堂大臣面前,陛下环顾左右问了一句,今日经筵怎么状元郎不在?
你看满朝多少大臣,天子别人都不问,单独问你在哪里?可见状元郎多受天子的器重啊,咱家是给天家跑腿的,听天子有吩咐,咱家自是要给天子将状元郎找来了。状元郎,请把,天子让你赴文华殿参加经筵呢。
何官和马功一听脸色都是变了,天子对林延潮还真是看重啊!
马功此刻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故而办案时很讲究分寸,坏人都是给何官来当了。
而何官一听天子要见林延潮,知自己是拦不住了,心底想起对方要到御前参自己一本,不由有些头皮发麻。不过何官随即想,天子年少,锦衣卫的事,他还做不了主,就算被他参了又如何?
此刻旁人都以为林延潮得以脱困,必是十分高兴。
哪里知道林延潮脚下却是一动不动,众人心想怎么对方还在这呆上瘾来了。
但见林延潮向孙隆抱拳道:多谢孙公公告知,做臣子的能被天子挂念在心,乃臣子的福分,只是眼下虽天子相召,但是在下此刻为阶下囚呢,实走不开。请孙公公回复天子,就说下官被囚,处于嫌疑之地,无法面圣,请天子明鉴。
说完这一句,林延潮转身,朝着文华殿的方向长长一拜,然后坐回到炕边拿眼看着何官。
见林延潮此举,何官顿时明白过来,林延潮这是要将自己的军啊!
何官有几分动怒,当此刻只能服软下来道:状元郎,这里已是没事了,既是天子相召,还请你先去吧,若是有事,以后再召你相问。
林延潮冷笑一声道:何千户,你们锦衣卫说关就关,说放就放,真好大的架子啊!
你。何官怒道。
孙隆看向何官,马功问道:林修撰,究竟是犯了何事?说出来听听,看看咱家是否可以做主?
何官,马功对视一眼,马功道:此事说来话长,但事牵机密,我与何千户奉命不可向外人透之,还请公公见谅。
孙隆看向何官,何官对马功的回答暗自窃喜,当下道:回公公,此事确实不可透露。
孙隆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你们不说,难道咱家就不知道了吗?
说到这里,孙隆看向一旁站着的锦衣卫,问道:东厂稽事听记何在?
要知东厂是天子的耳目,稽查朝野内外一切之事。
例如在各处衙门访缉者名为坐记,衙门里大小的事,都不能瞒坐记,坐记检其中重要的记录后,直接呈厂公。此外每当各部官员会审大狱,以及锦衣卫拷讯罪犯者,东厂还会排一人详细听察案件的整个审理过程,再上报给厂公,这称为听记。
眼下林延潮被锦衣卫审问,众锦衣卫中肯定有东厂听记在。
听孙隆这么一说,一名锦衣卫出列,向孙隆叩了三个头道:卑职东厂稽事听记高五三拜见孙公公,公公万福。
孙隆轻描淡写地道:天子让咱家来请状元公,而厂公也很关切这件事,你就将此案所见所闻都说出来,给咱家听一听。
何官顿时心慌了,他没料到孙隆还有这一招。
高五三道:卑职不用说,卑职听得一切,都记在本子上,这就交给公公就是。
说完此人从衣兜里取出一本子交给孙隆。
何官见了脸色都变了,这回肯定是隐瞒不住了。
孙隆将这本子草草看了几页,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挡事。
若大事孙隆也要掂量下自己才敢插手,但是内阁泄密之事,这个浑水他还是可以趟一趟的,随手给林延潮卖个顺水人情。
孙隆摇着本子道:其余不问,好你个何官居然还敢在刑讯之中,对状元郎动粗,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借你的胆子,敢对状元郎动手,状元郎少了根寒毛,你这条命赔上去也不够。
何官此刻什么底气都没有了,道:孙公公,下官知错了!求孙公公饶命。
第四百二十章 立威
明朝中后期的权力制度,文官常常不卖天子的帐,但却怕锦衣卫和东厂,所以文官写的书里,都是拼命抹黑二者。
锦衣卫,东厂动则拷打文武百官,锦衣卫级别更低一些,是东厂厂公下属,不过他们要拼命讨好皇帝。因为皇帝要罢免提拔一名文武官员,他不一定能说得算,但是对于太监生杀任免,皇帝一道中旨即可,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嚣张的权监刘瑾,汪直,魏忠贤,最后之所以失势,扳倒他们不是文官,只是皇帝对他们不再信任了。
所以身为司礼监里n号目,孙隆作为一名太监,他的正确打开方式是,皇帝喜欢谁,咱家就跟着喜欢谁,皇帝讨厌谁,咱家就跟着讨厌谁。
现在林延潮明显是受了委屈,既是委屈,咱家就给他出这口气好了。
眼见何官此刻服软,孙隆看了一眼林延潮,决定卖个人情给他。
于是孙隆背着手淡淡地道:何千户,咱家哪里敢给你饶命呢?状元郎乃当今文魁,天子经筵官,你对状元郎无礼,就是对经筵官无礼。经筵讲官乃是堂堂的帝师,你这眼底还有圣上吗?
听着孙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林延潮也是佩服,虽说他眼下是经筵官,但还不是经筵讲官,离帝王师还颇有一段距离。
何官听了额上渗汗道:回孙公公,这小人着实不知,若知状元郎是经筵讲官,小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何官当下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之前还是阶下囚的人,此刻让他服软,他心底不甘心啊!但不甘心又如何,东厂真要处置起锦衣卫来还需要道理?而自己的把柄也被孙隆抓住了。
何官咬着牙,半响从口中嘣出几句话:状元郎,是是小人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
林延潮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在炕坐好。
这何官口上服了,心底还没服了。
何官旁一名心腹道:状元郎,何大人都给你道歉了,此事也就这么算了吧,你大人大量,不与我们一般计较。
林延潮依旧没有说话。不说话,就是不原谅,你道歉的力度不够。
孙隆见此道:何千户看来状元郎不原谅你,那也好,本公公也只有去回复冯公公,让冯公公亲自来一趟了。
冯保亲自来,此事还能善了?
想起东厂厂公惩治下面人的手段,何官知若是继续如此,今日这一关是过不了了。于是他将牙一咬,于是跪下对林延潮连连磕了三个头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至于冒然状元郎,实是下官不得已的。
这三个头咚咚直响,磕得孙隆额头都出了血。
林延潮见了神色缓了缓,正要开口,一旁孙隆冷声道:磕头就行了吗?来人,摘了他的牙牌,官帽,剥去官衣。
孙隆一声令下两名太监上前,将何官的官帽,牙牌摘下,至于一身飞鱼服也是拔下。
何官被强行拔去了官袍,穿着里衣处于屋里,顿时颜面扫地。他顿时意识到没有这身官皮,他什么也不是,而此刻他继续向林延潮和孙隆磕头道:求孙公公开恩,状元郎开恩。
林延潮见孙隆的手段,嘴动了动,却没有言语。孙隆的行事,果真狠辣,先要对方服软,再彻底剥去对方一切。
论及赶尽杀绝,心狠手辣,明朝几位太监可谓其中榜样。而文官则不会,因为文官行事一般有底线。这一次孙隆算是替自己立了威。
林延潮知道孙隆这么做,完全是看在天子面子上,否则他大可不必如此。
孙隆看着何官道:何千户,你不要怪咱家,你若冒犯咱家,咱家无所谓,但你得罪是当今状元郎,状元是何人点得?那是当今圣上。咱家敢给天子开恩吗?今日之事我会上报冯公公,你就等待发落吧,至于尔等
说完孙隆目光看向其余锦衣卫。
其余锦衣卫见了孙隆的手段,纷纷脸色一白,一并跪下道:孙公公饶命。状元郎饶命。
屋内的人跪了一地,唯有马功无事地站着。
孙隆冷哼一声不理会这些人,当下转过头笑着对着林延潮道:状元郎,你看咱家的处置哪里还有不周的地方?
事情都作下了,林延潮不会替这些人求情,反而显得自己妇人之仁了,再说孙隆这个情他得承。
于是林延潮抱拳道:孙公公真是给我面子,以后孙公公有吩咐,尽管差遣。
孙隆哈哈一笑道:状元郎这是哪里话,就咱们这交情,说了就见外了,咱家这还不是给天家出力,不可令天子久等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