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这些官员平日高高在上,受人奉承习惯了,突然遭遇锦衣卫的关押,如同是从云端掉落摔在地上,这等巨大的反差,令他们一时承受不了。

    故而他们被锦衣卫审讯时,等于就被扒开以往身上那层皮,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

    官员崩溃到大哭,各种失态,将自己当官以来做得大小坏事,毫无保留的一一吐露,这才是锦衣卫看来的常有之事。

    反而倒是那些江洋大盗,他们经常犯事,被抓到之后,反而多番抵赖,令这些锦衣卫不好撬开他们的嘴巴。

    而眼下林延潮表现的,就如同这些惯犯。

    不过何官也是释然,毕竟林延潮还年轻,这个时候的人很有锐气,故而表露出不惧的样子。只要将他这锐气打下就好了。

    何官当下换了种口气道:既是你不愿意说,如此本官就直问你了。方才之人,你可认识?

    林延潮反问道:什么人?

    就是前一刻,从这房里走出之人。

    你说的是周事中,原来是我家乡的父母官,县试时点我的考官。

    何官盯着林延潮,林延潮与周裔先二人的关系,他当然是知道的,方才故意让周裔先出门与林延潮相见,也是他的一步棋,看看二人是否有关联。

    那为何你们方才见面,装作不相识?

    林延潮如实答道:那是因为我与周事中已是多年不见,何况在这场合相见,实在尴尬,不愿打招呼。

    哦,是吗?周事中是你考官,你中了状元后,怎么没有上门拜会?还有你们都直内廷,六科廊与文渊阁相距不过千步,你说你一次都没见过周事中,此绝不可能,你在撒谎!

    林延潮听到这里勃然动怒,但这怒色一抹而过。

    他想审讯这事就是心理战,自己就算是无辜的,但喜怒也不能被人把握到。

    于是林延潮淡淡地道:我入直文渊阁还不到十日,六科廊一次都没有去过,我怎么会见过周事中。再说我中状元后,也有去周事中府上拜会,但对方当时不在,只是投了帖子,至于后来我忙于公事,再也没有见过。

    林延潮的反应被何官看在眼底。林延潮,于中书,周事中,还有六科房里另一位左给事中和都给事中,都是这一次内阁泄密案的重要关系人。

    但见林延潮的答话,以及方才周事中的审讯看来,他排除了二人暗中勾结的可能。但是林延潮明明是无辜的,遭自己&039;冤枉&039;却能忍得住,不爆发出来,与方才对方处处硬顶自己形成鲜明的反差。

    何官心知,看来碰上硬钉子了,林延潮城府很深,令他一点也把握不到,对方心中所想,这个审讯让他顿感觉十分棘手。

    何官道:你口说无凭,是与不是,本官自会查得清清楚楚。

    林延潮倒是道了一个好字就没下文了。

    何官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试百户给林延潮端了一杯茶来。

    就在林延潮接过茶正要喝下时,何官突而问道:林修撰,你入阁后可曾将消息卖给外官?

    何官突来的问话,令林延潮手中举茶的动作一停,但随即他又恢复了喝茶的动作,没有立即回应何官的问话。

    林延潮借着喝茶在脑中盘算如何回答,如果实话实说,林延潮肯定是有卖给外廷的,这不,自己刚刚收了陈志文的一千两。

    内廷官将消息卖给外廷肯定是不行的,这是明面上的规矩。

    但是实际上内阁内廷官大多没遵守这规矩,而且谁没有点人情往来,赚外快的事,所以禁也禁不住。于是阁老们默认,卖消息给外廷可以,但只要不透露行军打战之类重要公文的消息就可以了,这就是潜规矩。

    林延潮卖消息给陈志文,属于坏了明规矩,但不坏潜规矩。

    可这一次清丈田亩泄密的案子,就是不仅坏了明面上的规矩,还坏了潜规矩,故而要重办。

    如果何官问的是,林延潮你有没有泄露,清丈田亩这制敕的消息,林延潮当然回答没有。

    但何官没有这么问,而是问林延潮有没有向外廷泄露过消息,那这么问就是要纠林延潮小辫子了。

    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林延潮不知对方掌握了多少内情。

    林延潮将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极其干脆地答道:没有,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作此知法犯法的事。

    开玩笑,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个道理,林延潮是知道的。

    何官敲着桌子道:好个林修撰,你倒是把事情推个一干二净,你不说实话,难道真以为我锦衣卫是吃干饭的吗?

    林延潮表示道:此事我真的没有。

    何官见林延潮矢口否认,当下站起身走到林延潮身旁,放低身段道:林修撰,实话与你说,你的事我们锦衣卫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招你来问话,不过是看你态度,你若是真问心无愧,从实说了又如何,到时本官还会向上面替你说情,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硬的不行,换软的啊?

    林延潮心道,自己在这事上问心无愧,不怕对方怎么查自己,所以不要像那些官员,一见锦衣卫就吓得什么都不知道,竹筒倒豆子般全部招了就行。

    于是林延潮道:多谢好意,但我真的没有做好,你要我从何说起。

    啪!

    何官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好,如此休怪本官无情!陈志文你可知道?

    此刻林延潮也不得不佩服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你妹啊,连这事你都挖出来了,看来没少在我身上下功夫啊!

    林延潮答道:知道。

    见林延潮承认,何官脸上顿时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当下他追问道:陈志文可有给你一千两的银票?

    没有!林延潮断然否认。

    对方见林延潮再度矢口否认,顿时抓狂了,自己都问到这个程度了,连陈志文给林延潮多少两银票都一口道出,显然对此事了解到一个程度了,林延潮居然还敢不承认。

    真好胆,给你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何官顿时扳下脸来。

    慢着。林延潮突然开口。

    怎么现在要承认?何官问道。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不是要承认,不过若是何千户有心知道,内廷官中有哪几位私通消息给外廷,我倒是知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再上表给天子,将这几人一并办了。

    林延潮这话听了何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林延潮的意思很显然,你何官要是敢因这事办我,让我丢官,那么好,我就把这事捅到天子那去,这几个人是谁,我是心底有数的,我是怎么丢官的,我也要他们怎么丢官。

    你何官要办我一人不行,要办大家一起办。如果你只办我一人,那么我就去告御状,让他们陪我一起丢官,到时这些人不会怪我林延潮,反而会怪在你何官头上,因为是他先坏了规矩。

    这几人哪个不是有背景的,真要报复何官,何官下场一定比他们更惨。

    这就是我完蛋,你也得跟着完蛋。

    何千户,这几个人的名字,你敢不敢听啊?林延潮道了一句。

    何官顿时哑口无言。

    林延潮看着对方,冷笑道:何千户,你到底敢还是不敢!你给我句话!敢不敢!




第四百一十六章 冲动
    此刻就在何官审讯林延潮的隔壁屋里。

    周裔先,何中书,以及一名左给事中,都给事中都是坐在那,一旁自也有锦衣卫看押。

    周裔先与何中书都是刚刚审过的,何中书如同霜打了一般,垂头丧气地坐着。

    至于周裔先脸色也很难看。而那左给事中和都给事中则还没有受审,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此乃锦衣卫审讯高明的地方,兵法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他们审讯时则是强调造势

    ,让这两个未审之人先来感受一下锦衣卫审讯的&039;氛围&039;,先让他们看几个被审讯过人的惨样,从心理上击垮他们,一会儿审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周裔先和何中书已是被击垮,而在隔壁房间内审问的林延潮也不用多说。

    在这几名锦衣卫想来,一会何官将林延潮提来时,就让这二人见见林延潮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好了。

    果真隔壁房间审了一会,就不时传来几声敲桌拍案的响声,以及何官的质喝。

    这一幕令屋内几人表情各不同,身为阶下囚的自是脸皮直跳,而几名锦衣卫则是浮出冷笑。

    但是拍桌子的声音,才过了一阵,就发觉形势逆转了。

    何官的声音不知如何就没了,隔壁屋里反而是林延潮质问声。

    具体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清楚,只是几句,你敢不敢听?

    给句话?

    敢不敢?

    你们锦衣卫怎么办事的?

    这几句话隔着墙壁传来,几名锦衣卫听得都是目瞪口呆。

    这局势不对啊?这到底是谁审讯谁啊?怎么听起来何官他们才是被审问的样子。

    咱们锦衣卫审过那么多文官了,几时遇到这等事啊!

    这一幕不说几名锦衣卫,就是周裔先也是大吃一惊。八年前自己见到他时,不过一山村少年,数年后若不是自己开恩,给他一条功名之路,他恐怕还是在地里刨食的命。

    但没料到他后来中了解元,甚至三元及第的状元,而今身为翰林院从六品修撰。自己只是从七品给事中而已,仕途不顺,三年考满还不能升任为左右给事中。

    故而当初林延潮至府上拜见自己时,自己觉颜面无光,不愿意见面。对方明明高自己两级,还要自称侍生,让他面子往哪里搁。

    而此番再度重见,周裔先不仅觉得自己不说在品级上不如对方,连见识也不如林延潮。

    他当年身为地方官时,一方知县,凭着够蛮够狠,这等强横的作风,慑服上下。

    后来周裔先转入六科为官时,却发觉以往自己持之的这一套,在衙门里反而不好办了。他后来才明白在京师里不是靠你够狠够强悍,就能行之一方了。

    自己犯事被锦衣卫拿捏,无从反抗,但是林延潮却把握局面,这绝非强横二字可以办到的。周裔先顿觉得自己远不如这位年轻人。

    几名锦衣卫深觉得颜面丢光的同时,在另一间屋里马功也是不好受。

    马功当了御史不过三年,之前在山东任过某县知县,任内地方大治。

    要知道在山东此县任好知县不容易,山东虽是孔圣故里,礼仪之邦,但此县境内盗贼,响马也是很多的。

    能在知县任上大治,着实说明马功能力不凡。知县任上考满如果得优,一般会出任科道。

    于是马功就当了御史,而这一次内阁,六科泄密之案,他被都御史点了差,来与锦衣卫一并查案。

    当然审人这等粗活,马功是不会干的,御史有检察权,没有审讯权。故而他都是等那些官员被锦衣卫审完了,自己再来接手,抄录供词之类的。

    毕竟被审问都是内阁,六科这等要害部门,这里的官员,自己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故而他聪明的选择了不出面。

    但是此刻他却是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还要怎么审,简直被人牵着鼻子,倒着走嘛。对于锦衣卫他也有几分看不起,简直被人玩弄鼓掌之上嘛。

    于是马功打开屋门,走到林延潮所在的屋外,犹豫了下,还是打算再观望一阵,于是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但听此刻何官气急败坏地道:好啊,林修撰,你以为本官不敢问吗?你就将内阁里哪几个人将消息透露给外廷的名字一一说出来,看本官惹得起,还是惹不起。

    听了这句马功顿时大骂,你中了计了,这话你怎么敢随便乱问,若是林延潮说出了几人名字,我们就不得不审理此事,到时候你我二人就得罪了一大片人,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啊,我就说给你听。林延潮开口道。

    马功本要进去阻止,但已是慢了,因为林延潮已经开始说了。林延潮每说出一个人名字,马功的脸色就差了一分,心道完了完了,这回事大了。

    至于房内的何官想必也是如此,林延潮刚才说出的名字,虽不过是两房中书,从七品官员,但能入直两房中书哪个人背后没有背景的。

    前朝两房中书出身的官员,出阁后进士出身的可拜郎署,藩台臬台比比皆是,如果是监生举人出身的,也不乏拜卿寺的堂官。

    但更多人都没有外放的意思,宁可在两房中书任上一任二三十年呢。

    这回事情可是真闹大了,得罪了一大片人了,老夫好容易熬上的御史,就这么完了。

    林延潮念了一半问道:怎么你还要我再说下去吗?这些人办下来可是大案,够你加官晋爵的了,何千户你可不要太贪心啊!

    此刻马功草死何官的心事都有了,房里何官声音都有几分发颤道:还有?他们都都是将消息泄露给外廷的官员?

    一声笑声传来,林延潮道:抱歉,让何千户失望了,其实我是想说方才我所叙的这些官员并非私通外廷之人,相反他们都是清白的,从没有干过任何私通外廷之事。

    被戏耍了?

    不过身在屋外的马功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顿时感觉自己一下活过来了。

    马功从袖子抽出巾帕,宽慰自己道:娘的,这都要出人命了。

    他心道,若是真供出来,这屋子里的人,以后都在官场混不下去了。幸亏林延潮也是知分寸的。

    但听林延潮说道:何千户,你也知我方才若真说出来,此事后果如何,多难以善罢甘休,故而劝你一句继续追究下去没有好处。

    何官直喘粗气,显然已是大怒道:你他娘的,竟敢戏耍老子。本官在锦衣卫多年来,还没人敢对本官如此放肆,真卑劣之徒。

    林延潮道:住口,本官乃是翰林院修撰,天子钦点的状元,你竟敢称本官是卑劣之徒,本官必至天子面前参你。
1...207208209210211...79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