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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几个人脸色都很难看,但不敢说话,心底盘算怎么对付林延潮。徐贾咬咬牙,出声道:余兄,这小人夺你进入内舍的位子,我们不能与他干休啊!

    余子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几人劝说下,他陡然道:别说了,我岂是输不起的人?成王败寇,我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余兄。几名与他交好的人都是惊讶。

    余子游抬起头来看向林延潮道:林兄,我们身为同窗,又为同寝,平日说不上太亲密,但相处的还算不错吧,你说是不是?

    林延潮见余子游也是跳出来,笑着道:余兄你想说什么?

    余子游袖子一拂,斜着眼睛看向林延潮道:不该归于汝的名位,汝取之,此称为僭越,不诚不信,以虚充实,欺瞒师长,此称为贪婪,你以为可以以言掩过,故作大声指责同窗,掩盖内心心虚,来逃避别人对你的指责吗?




第七十七章 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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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子游站出来当众指责林延潮,令外舍弟子都是惊呆。

    说得好。一旁余子游几个同伙一并给他打气。

    余子游你要三思而行啊?话不能乱说的。林延潮开口道。

    余子游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盯着林延潮冷笑道:我没有乱说,林延潮,你文章作得什么水平,大家都知道,我本来顾念同窗情面,不忍站出来指责,但是道有所道,今日却不容许我噤声了,我问你一句你今日的卷子,真是自己做的吗?

    怎么余兄不信?

    余子游冷哼一声道:事到如此,还要狡辩,我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去山长讲郎面前坦白,恳求他们从轻发落。若你再执迷不悟下去,此事揭露出来,不仅你颜面无光,山长将你逐出书院,甚至知府老爷追究起来,永远夺去你参加的科举资格!

    余子游这威胁可谓相当厉害了。

    林延潮这样的寒门子弟,唯一出路,就是靠读书来出人头地,若是剥夺了他科举的资格,就算他学问再好,这辈子也没有出路了。就算知府没有剥夺他以后参加的科举的资格,但是舞弊这一污名,也会伴随这林延潮一辈子,让他永远抬不起头来。

    林延潮听到这里不怒反笑道:余兄,这就是你的手段,污蔑我也要像模像样的才好,我说过有证据就直接拿出来,如果没有证据,你这般辱我,我告之山长讲郎,你以为你还能留在书院?我看到时候滚的人是你!

    余子游摇了摇头道:林兄,你竟如此执迷不悟,诸位同窗,你们今日也看到了,不是我欺人太甚,步步紧逼,而是延潮他自己不放过自己。

    说到这里余子游顿了顿道:你要证据是吧,好啊,我就向山长讲郎说,我今日是如何看到你作弊的

    众弟子们一片哗然。

    于轻舟上前道:余子游你胡说八道什么,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

    余子游冷笑道:你马上就要滚出书院了,这里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你。于轻舟重重拂袖。

    黄碧友上前道:余兄,林兄,你们俩都稍安勿躁,把此事由来慢慢道来,可能此事是余兄你有所误会了。

    朱向文也在一旁道:是啊,我不相信延潮兄,会是舞弊之人。

    余子游没有料到舍里几个人都是帮林延潮说话,这有些出乎他意料,他不快地道:你们呱噪什么,我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

    亲眼?众弟子们都是来了精神,之前他们也怀疑过林延潮舞弊,但是都是没有确认。

    徐贾来了兴致,当下道:余兄,你详细说来,给我揭穿这不要脸之人的真面目。

    当下余子游负手道:各位同窗,我就将我看到一切都说出来,今日季课时,我亲眼看见林延潮拿着几张纸页,塞在案几之下,在考试之中抽出,私下抄写。

    不是吧!

    口说无凭啊!好几人质疑道。

    口说无凭?余子游冷笑一声道,我亲眼所见,还要什么凭据,若是你要证据,你拿林延潮的卷子来看,看看是不是有几题与大题小题文府里所抄录的一模一样。

    余子游这么一说,场上有几名本来置之事外的同窗动摇了,他也是议论道:是啊,这实在是太凑巧了,前两次月课里凑巧蒙对也就算了,这一次季课再蒙对,怎么又如此巧合。

    事不过三。

    正待这时斋夫搬着弟子们的卷子走入书屋,众人拿起林延潮的卷子对着文府一看,正好有两篇是从文府里一模一样。

    余子游与几名反对林延潮的弟子脸上都是浮起了喜悦之色。

    徐贾拿起卷子直接在林延潮面前一甩道:林延潮,这就是证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延潮道:前两次月课,我也是这么写的,没有人说错,为何这一次季课,我这样写就不行呢?

    那是因为前两次你手法隐蔽,别人没有发现,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次余兄发现了你的诡计,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余子游走了出来道:诸位,我们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大家都是同窗何必将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呢?

    几名弟子一唱一和地道:余兄,真是宅心仁厚。

    林延潮连连冷笑。

    我看却不是如此,说不定是余子游余兄,嫉妒延潮挤了他的名次,故而陷害延潮呢?众人看去说话的,竟是叶向高。

    叶向高你

    叶向高哼地一声道:我与林延潮相交平平,这么说不是帮他,只是纯然质疑余兄你的人品罢了。

    听了叶向高的话,余子游连连冷笑。

    这时候陈行贵出面道:大家是否安静一下,此事大家只是怀疑,先按捺一下,不要将事情闹到山长和讲郎那去,这时候知府大人估计还未走呢,万一影响了书院的清誉

    余子游道:事情很简单,不需惊动山长和讲郎,林延潮你既是自问清白,那么我问你一句,你可敢将书袋,给我们搜一搜吗?

    没错,你敢不敢!

    敢不敢!

    将书袋拿出来搜!

    余子游要去林延潮案几旁拿他的书袋,却见林延潮先一手拿过。

    林延潮,你这什么意思,你敢不给?你不给就是做贼心虚?余子游用手指着林延潮道。

    林延潮拿着书袋冷笑道:给你们搜?凭什么?我在这里问一句,若是书袋里面没有你所要的证据,你怎么办?是不是承认诬告于我,若是你肯承认,这书袋就给你去搜。

    这余子游一时语塞。

    徐贾在旁帮腔道:那有什么,不在你这个书袋内,也是被你藏到另外地方去了。

    林延潮道:好蠢的问题,既然搜了书袋,又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为什么又要给你搜?

    哈哈,众弟子们有几分都是笑了起来。

    徐贾感觉自己被林延潮愚弄了,当下又气又恼地道:你这下贱胚子,真是会狡辩!

    下贱胚子?你敢再说一遍?林延潮眉毛斜起,口吻中却是异常平静地道着。徐贾但见林延潮双眉如刀,一股寒气铺面而来,不由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林延潮还未怎么的,于轻舟上前拉住林延潮的袖子道:延潮,打架斗殴,是要被逐出书院的,别和他一般计较。

    嗯。知道。我就吓唬吓唬他。林延潮淡淡地道。

    吓唬?吓唬?徐贾将牙一咬,想起刚才有些畏惧,让人看到了自己的胆怯,不由觉得在同窗大丢了面子。徐贾咬牙切齿,变本加厉地道:来啊,打我啊,你不敢吧,怎么样,下贱

    啪!

    但听一声脆响,林延潮一记耳光甩在了徐贾脸上。这一巴掌力气好大,直接将徐贾打得原地转了圈。

    林延潮慢慢地挽起右手的袖子,冷然道:真下贱,骂你也就算了,非要等到动手,才知我文武双全!

    经了这一遭,书屋内众弟子们不仅没觉得林延潮暴戾,反而有些好笑。好几个平日与徐贾不快的人,心底暗道,打得好。

    徐贾捂着脸,怒道:林延潮,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从小到大,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一下,你居然敢我!

    那我就替你爹妈教训你,怎么样?你敢再说一句试试?林延潮动了动肩膀,真有几分古惑仔附体的感觉。

    几个人连忙劝开,几名站在余子游一方的想上前助拳,但都被同窗们推开。

    看着林延潮的眼神,徐贾缩了回去,连忙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余子游上前道:林延潮,你不要太猖狂,把事情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怕什么,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事情闹不大!我现在问你一句,你敢不敢与我去山长讲郎面前对质?

    林延潮盯着余子游,余子游有几分胆寒,他本打算用胁迫的手段,逼林延潮就范,自己放弃内舍的名额。但是没有料到,一贯看起来好脾气的林延潮,这一次居然如此强硬。

    这给他感觉完全不是没有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反而是一个十足的市井痞子。而且他短短来书院不过三个月,人缘竟是不错,不少人竟也替他说起话来了,令他一时无法发动舆论的力量。

    余子游额上汗水渗出,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你们不好好读书,在这里闹哄什么?

    众人一看顿时色变,山长林垠,讲郎林燎一并站在了书屋门口。



第七十八章 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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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堂里,桌案乱作一团,二三十名弟子在那推搡。林垠养性的功夫不错,没有发作,但林燎看见这乱糟糟的一团,当即就动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能与我来说说,余子游你来说!

    余子游是外舍里资格最老的弟子,虽三年没有考进内舍,但为人稳重,少年老成。林燎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余子游扫过林延潮一眼,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当下上前道:回禀先生,徐贾等几位同窗对林延潮这一次季课的成绩,有所怀疑,故而问了几句,但没料到林延潮恼羞成怒,竟是出手打人,大家在劝架,故而才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番话令大家都是佩服余子游这手告刁状的本事,事实是没错,但是加上他的语意引导,就变成林延潮的不是了。

    果真林燎脸沉了下来道:延潮,书院的规矩怎么说的,同窗之间需友爱和睦,决不可打架斗殴,你可知道吗?徐贾你动手了吗?徐贾当下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道:‘先生,我只不过问了林延潮几句,哪知他就动手打人,学生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林延潮是这样吗?‘林燎脸上添了几分怒色。徐贾得意洋洋,看着林延潮心底骂道:‘看你怎么办?‘

    ‘学生知错了,‘林延潮听林燎这么说当下认真认错道,先生,是弟子错了,弟子不该意气用事,当徐贾骂我是下贱胚子时候,我不该动手的,我应该忍住气,与他理论说你才是下贱胚子,这样就不会动手伤了和气。

    林延潮说的是一本正经,但一半的同窗都是暗暗笑岔了气,若不是师长在眼前,怕失去礼仪,他们早就大笑了。

    林燎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林延潮,徐贾两个学生平日如何,他也是心底有数。林延潮平素行事很有分寸,要他仗势欺人绝不会,而徐贾平日就好与弟子争执,这一次也显然是他挑衅在先。林燎当下道:延潮,你打人,就是不是。徐贾,书院有规矩,不可谩骂同窗,你出口伤人,却是挑衅在先,也是不对。你们一会去斋夫那里记过领罚,下不为例。这说的是各打五十大板,下不为例,但也就是不追究了,换句话说,徐贾被林延潮白打了。

    徐贾当下急道:先生,我怎么错了,是林延潮自己这一次考试舞弊,不容人说,还出手打人。

    舞弊,你可有证据?林垠开口了。

    徐贾点点头道:回山长的话,有证据啊,余子游亲眼看到了,而且林延潮的卷子上也有两道题与文府上面雷同,这也太巧合了吧!

    林垠与林燎对视了一眼。林燎不动声色道:把延潮的卷子给我。

    当下林延潮拿起林延潮的卷子看后,对林垠道:确实有两道题目与文府上吻合,一字不易。

    林垠捏须道:吻合,也没什么,也可能是弟子押题猜题的,此虽不妥,但也不能说有错。

    余子游上前一步道:山长高见,考试押题猜题之事也不足为奇,弟子也背过文府,但是十次考试,却连一次押题成功的也没有,但是林延潮连续三次的考试,次次都能押题而成,此事若非舞弊,实也是说不通啊。何况这一次是弟子亲眼所见。

    林垠点点头,沉吟了一番道:你说的,倒也很有道理啊,子游说亲眼见延潮舞弊,延潮说没有,那么也就说你们二人中,有一人在撒谎了。我常与你们说过,来书院,能求举业固然最好,但举业不成,至少也要学得仁义诚信四字,这样才不辜负我一番教导。而我最信任的弟子间,居然有人当众撒谎。老夫身为山长,着实有愧多年来对你们的教谕,着实是心痛啊。

    听年纪老迈的山长这么说,外舍的弟子都是羞愧地垂下了头。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宿儒,他们实在是无颜以对。

    林垠长叹一声道:讲郎,你是他们二人的师长,此事如何处置,交给你来办!

    林燎也是很为难,这两人都是他得意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很难下判断说哪个弟子有错。

    林燎看向余子游和林延潮道:你们二人这一次季课都有机会进入内舍,但我希望这个机会,是你们光光明明,正正大大争取来的,而不是靠污蔑同窗或者是考试舞弊来的,我现在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撒了谎,自己向前一步,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还是我林燎的弟子。

    余子游和林延潮都是一动不动的。

    林燎见二人如此,不由无奈道:好这条路是你们选的,放心为师会给那没有撒谎之人一个公道,林延潮,既是余子游说你舞弊,那你就要证明给他看。我从大题小题文府里,出题考你十道,如果你能背对三道,就证明你没有舞弊如何?余子游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三道?余子游咬了咬牙道:‘先生,若是这一次季课而言,十道中三道当然算公平,但林延潮第一次月课,是三道全押中,这实在太侥幸了,若要证明他的清白,非要五道不可。‘这时候教室一角有人道:‘余兄,如果延潮兄,真是舞弊之人,断然是一道题也背不出来的。何来五道之说。‘众弟子们都点点头,认为余子游要求确实太过分。林燎皱眉道:‘林延潮,你觉得余子游的提议如何,若是觉得不妥,可以。。。‘

    ‘这,又又是背书啊!先生是知道我的。。。。‘待见林燎的表情,林延潮无奈地道:那好吧,背就背吧,对于余兄的意见,弟子没有异议。听了这话,余子游,徐贾不仅没有半点高兴,反而脸色大变,心道此子如此胸有成竹,不会是真的将这本文府背下了吧。‘你想好了?‘‘弟子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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