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同时户部尚书杨俊民上本请效淮南法在淮北复制纲运法,内阁奏请附之,但天子却留中没有批答。
三边经略郑洛与总督魏允贞在对于火落赤部战守之事上起争执。此事申时行主和,后许国代理首辅,从于清议让主战的魏允贞为
1251.第1235章 倚重
第1235章 倚重
京师入秋后,气候仍是炎炎。
西山枫叶渐红,什刹海里秋水澄清。
位于紫禁城旁的什刹海,在明人笔记之中有‘西湖春,秦淮夏,洞庭秋’的说法。
秋日里不少官宦的座船游弋湖上,他们于船上欣赏什刹海景色,但见湖上波光潋滟,岸线蜿蜒,垂柳依依,熏熏的午后微风吹拂下,令人片刻觉得此地有几分江南风光。
此刻湖边的一个茶棚。
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正坐茶棚里,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手里还捧着一本《易经十翼》读着。
司礼监几个秉笔太监之中,陈矩与其他太监不同,菲衣食,淡滋味,唯独嗜好读书,但凡经史子集无书不读。
嘉靖年间,陈矩刚刚进宫,当时正遇见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炳见了陈矩,曾惊叹说,此子功名异日不在我下,而令名过之。
陈矩有空就来什刹海边读书,今日他身旁站着两名小太监伺候。他们虽然微服出宫,茶棚里的人看他们面白无须的样子,也知道是自己惹不得的主,所以不敢打搅,说话也放轻许多。
陈矩对此也不在意,全神贯注于书本之上。不久一名宫人匆匆赶来,给陈矩递了一张条子。
陈矩将书放下,看了条子后低声问道:“东厂这次抓的是什么人”
“几个议论朝局,诽谤大臣的山人野士,为首之人是一个叫乐新炉的,听闻当年司礼监冯公被贬时,他就有在背后策动。而这一次罗大紘上疏弹劾申吴县也与他有关系。”
“仔细说来……”
“这乐新炉与罗大紘都是江西临川人,一直过从甚密,听东厂那边消息说,他们盯着此人有好一阵了。还有一个消息但不知真假,这乐新炉其实许次辅的心腹,他在京中散布消息,就是意图使申吴县早日退位,如此许次辅即可补上。”
“只是我想,当年乐新炉的飞语里所言的三羊,八犬中的杨四知是许次辅的门人啊……此言会不会不实。”
陈矩道:“杨四知恐怕许次辅也不会放在眼底,多半是障眼法。”
杨四知就是当年张居正去位时,弹劾他之人,那时他看天子要清算张居正,主动站了出来罗列编造了很多罪名(十四罪),张居正贪污了多少多少钱,最后凭此升迁。然后杨四知又凭着许国门生的门生的地位,拜在许国门下极尽跪舔之事。
如此劣迹,不将他列在三羊之列,也是说不过去啊。
陈矩道:“这一次申吴县罢相,虽说是因国本之故,但京中京外流言遍布,到处都是飞语,此事甚至惊动了陛下。故而我猜东厂必是奉了圣命为之。”
对方道:“是啊,之前申吴县没有罢相前,无人为难乐新炉他们,倒是申吴县一罢相,这些人即是被抓,看来是有人要卸磨杀驴了。”
陈矩闻言知道对方言下之意,张诚与许国早有勾结。之前他不令东厂不抓这些人,是因为申时行还没倒台,但现在授意抓人,一来给天子交差,二来也是杀人灭口。
“乐新炉这些人不知死活,全然被人操控在鼓掌之中,肯定是活不了了。”对方开口道。
“都有哪些人被抓”陈矩问了一句。
对方当即说了几个名字,而当对方说到一个汤显祖的名字时,陈矩目光一凝问道:“怎么会有他”
对方答道:“此人与罗大紘,乐新炉都是江西临川人,这一次为了倒申时行,他可谓不惜余力……”
陈矩道:“你不知道,此人是当今大宗伯林侯官的好友,你说此事会不会与他有牵扯。”
对方道:“此事不会吧,申吴县可是林侯官的恩师啊。没有申吴县哪里有林侯官今日,若是他在背后下手,那么……”
陈矩用手一叩桌子道:“咱家以为此事有蹊跷,你先去东厂探听清楚再说,咱家觉得里面有文章!”
“是,公公。”
而此刻文渊阁里。
林延潮正前往拜会王家屏。
一般而言,首辅新任翰林院,詹事府,两殿中书,两房中书,内阁属吏当日都要穿吉袍到阁拜贺。
拜贺何事
那就是迁座之喜。
从此可以坐内阁大学士的第一把交椅了。
本来申时行,许国去位时,王家屏当行此迁座之仪。结果王家屏却说,王锡爵才是首辅,他怎么敢越次。
所以王家屏仍坐了次辅的椅子,一直等到王锡爵以终养老母的名义拒绝出仕时。
王家屏这才成为了首辅,举行迁座仪。
之前半年,林延潮因与许国不和的缘故,很少去文渊阁。
现在王家屏升任首辅,二人是从翰林院时就结下的交情,林延潮当然要多走动。
这日林延潮到文渊阁走动,走到廊中时停顿了一下。
原先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三人的值房都是房门加锁。
没错,申时行,许国已经回乡,但圣旨上说的是他们身子不好,所以天子恩准你们先回乡个一段日子,等身子调理好了再回朝当值。
当然这纯属客套话,申时行,许国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但规矩还在那边。
首辅,次辅前脚刚走,你就把人家的值房给整理了,这有点不太好吧。所以申时行,许国的值房是大门紧锁的,里面仍保持原样。至于王锡爵的值房也不会有人动。
不过内阁里还有些空余的值房,这宰相值房一共六间,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正合四殿二阁大学士之数。
虽说占去了四间
1252.第1236章 从道不从君
第1236章 从道不从君
之前申时行在位时,官员们总批评申时行,说他比不过徐阶,高拱,张居正等强势宰相,不能尽到规劝天子的职责。
甚至有官员认为申时行是隆万以来最弱势的一位宰相。
这句话林延潮认为要商榷的地方很多,那是因为他们还没看到以后。申时行的相权比起徐阶,高拱,张居正是差多了,但比起以后的宰相却是强多了。
在另一个时空里,从万历二十年一直到明朝灭亡,除了魏公公当政那段。
万历与崇祯两位皇帝在位期间,皆不惜余力地打压相权,然后微操国事。
皇帝微操国事,肯定是不好的。
才智出众不出众倒在其次。主要在于理想与现实的隔阂。
这就好比类似‘裁撤驿卒’,‘裁撤锦衣卫东厂’的操作,崇祯一定不明白为何明明是正确的,最后却导致了‘诸臣误朕’的结局。
不过万历天子却很有信心,他从小接受最优秀官员的辅佐,其中还有张居正的悉心教导。从这些来看,他接受的教育倒是比半路出家当皇帝,且没有任何班底的崇祯强多了。
申时行早就看明白了这点,所以早早走人。而许国却看不明白,认为天子就算不信任自己,但仍要倚重实力宰相来治理国家。
最后申时行,许国两位实权内阁大学士走人,首辅之位落在了王家屏的身上。
现在王家屏就如同当年突然继承皇位的崇祯一样,无论是心理还是布局上都没有作好担任首辅的准备。
比如申时行是万历五年会试副主考,万历八年会试主考。
许国是万历十一年会试副主考,万历十七年会试主考。
王锡爵士万历十四年会试主考,就连林延潮也出任过万历十四年的会试副主考。
而王家屏不说会试主副主考,连顺天应天乡试的主考都没有担任过。
他在万历十二年十二月方拜礼部右侍郎,又经一个月即以吏部右侍郎之位入阁拜相,在高层的资历明显不足,入阁后一直都是唯申时行,许国之命是从,万历十四年时又丁忧回乡三年,回阁之后又在册立国本的事上支持许国反对天子。
所以王家屏这首辅可以说是比申时行还要弱势得多的首辅。
一般而言,如此也没关系,林延潮身为礼部尚书,见内阁弱势肯定高兴。这放在许国,王锡爵这样与自己不合的首辅身上多好。
但王家屏是林延潮的政治盟友,林延潮就算明知他只是过渡宰相,但是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帮他一把,至少多在位一段时日,对于自己对他都是极有好处的。
所以今日自己前来,就是要探听王家屏的口风。王家屏坦诚相告自己的难处,这等不避讳的口吻,很像是老朋友在与自己诉说他的难处,但更深一步想来他何尝不是借此来拉拢自己呢。
最后他抛出了这个观点,林延潮则必然‘直言相告’。
王家屏满脸严肃地道:“宗海何出此言”
林延潮道:“为人臣者莫不过希望人君为尧舜之主,臣为尧舜之臣。纵使不为尧舜,然而人臣在朝时,即便不能致君于尧舜,但也不可朋比为奸,误国误民。元辅方才所言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王家屏点点头道:“宗海所言不错。”
林延潮道:“若是元辅这么想,那首臣之位就危险了。眼下迫在眉间就是国本册立之事。”
“国本之事,新安因从清议而去,而元辅不交宫闱,不亲帝意,那必是以百官之见为重,如此新安之事可鉴啊。”
王家屏道:“然而吴县暗承天子,不也因清议而去吗”
林延潮道:“正是如此,故而为首臣不免在陛下,清议间左右为难。”
王家屏点点头,这也是他的难处,投靠天子下场如申时行一样,站百官以结党营私,就是许国的下场,所以他干脆两个都不选。
“一面是陛下,一面是清议,必择一从之。若两边都不靠,首臣岂能为之。”
“那当如何”
林延潮道:“其实要想既不得罪天子,也不得罪百官,也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王家屏眼睛一亮问道:“宗海,有何高策休要卖关子。”
林延潮笑道:“元辅,可读过闺范图说一书。”
王家屏摇头道,入阁以后哪得空闲看什么书。
林延潮也知王家屏以前与自己一起为翰林时可是博览群书,各种段子可谓信手捏来,现在确实没这空闲了。
林延潮道:“年初我在坊间读了一本书,乃山西按察使吕坤所作,此书名为《闺范图说》,采缉了古今贤妇烈女之事。”
王家屏问道:“宗海提及此事何意”
林延潮道:“就在数日前,我看此书已经重版,有人在此书之后加入了十二人,这十二人以东汉明德皇后为开篇,最后一人则是当今皇贵妃!”
王家屏神色一凛道:“此事当真”
林延潮道:“我虽没有细查,但据我所知,此事乃皇贵妃授意,由其兄当今国舅爷郑国泰借吕坤之名重刻。”
王家屏沉吟道:“这明德皇后以贤德著称,最后贵妃而晋皇后,皇贵妃将自己与明德皇后并列,其用心不言而喻了。宗海莫非是要本辅以此事作文章”
林延潮道:“我只是提这件事,重要是元辅怎么看此事”
王家屏道:“当日陛下于乾清宫召见宗海,最后因皇贵妃闯入而作罢,此事本辅早有耳闻。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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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3.第1237章 撰文
第1237章 撰文
一句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着实令东林书院的讲会进入了辩论高峰。
讲会之后,不少读书人都相互切磋学问。
而邹元标,顾宪成,以及刚刚因上疏弹劾申时行而罢官的前御史钱一本几人正一起说话,陆续有学生过来向三人请教。
学生们除了问‘从道不从君’这样的话题,问得最多的还是本体与功夫,如何存心养性,戒慎恐惧,存诚,克己等儒家的修身之道。
对于这些钱一本,刘元珍等人倒有所长,一一解答。
这时一名学生道:“学生近来一直细思如何勤修本体之道,但吾一好友却以为本体之道,有心求之倒是不如无心得之,这一点上林学的‘实践出真知’倒是最为真切,不知南皋先生有何高见”
南皋是邹元标的号。
近来林学也通过各种方式力证自己是儒家一脉,身为理学正宗的东林书院不免经常要将两边学说拿来印证,或者是批判一番。
邹元标闻言笑了笑,对左右道:“林学功此言出自王学,用王学之言释己之道,并非有什么创见。有心无心之说,真相虚相之语,近于释宗之语。我等儒者听听就好。”
说到这里,邹元标正色道:“我以为人之本体,恰似一粒谷种,人人所有,不能凝聚到发育地位,终是死粒。本体如何得之,如释家所言电光火石间得之还是如林学所言,于事功中无心得之”
“吾以为仁义礼智,虽人之所有,但不根于心,则不能生色。譬如实践出真知,这所谓‘真知’不过外物照于心之末端,非根也。”
邹元标之言,顿时引得了学生们的一片掌声。
钱一本,刘元珍,顾宪成都是捏须点头。
讲会之后,几人来到东林书院的斋室坐下。
理学修养主一个‘静’字,譬如邹元标这样的大儒,每日都有闭目打座,修神炼心的功课。邹元标每日最少都要打坐半个时辰以上。
几人入座后,顾宪成道:“这些年来林学以儒家道统自居,两浙,湖广之地读书人十有二三都是林学门徒,就算我们吴中也是越来越多的读书人习之。对于这样驳杂之学,我看以后也要让书院弟子不许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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