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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听了顾宪成之言,众人都是陷入了思索。

    钱一本道:“要不许也不是如此不许,林学能比肩当年的王学,二三十年前读书人人手一本传习录,但多年之后天下的有识之士不是又回到朱子学中。”

    顾宪成道:“道统之争即生死之争,此时不禁何时禁,现今林学门人都在谈论荀子复祀了。”

    钱一本道:“林学功在老家办鳌峰书院,言取各家学派之所长,兼而用之,若是我们现在不许书院谈林学,气量就太狭隘了。更何况林学功当今礼部尚书,明年春闱就要到了,在这时候……”

    邹元标道:“我赞同叔时所言,但道统之争非生死之争,但眼下我等不可执着于此小事。就如同当年孟子直斥梁襄王“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诸位难道忘了我们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之语如此如何为道统发声。”

    “诸位可知我今日为何为荀子说话,所谓从道不从君,正和我们主张不谋而合。再退一步说,现在申吴县归里,林侯官想必正在左右为难,只要我们支持荀子从祀,那么以后林侯官还不得站在我们这边吗”

    众人听了邹元标之言,都是恍然大悟。

    此举等于是逼林延潮弃治统而就道统,放弃对天子的幻想,从此站到了清议这一边,谁也没料到邹元标在这个时候提出治统道统有这等用意。

    而于此同时,京里这恢复荀子陪祀的提议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

    每日都有因此争论之人。

    荀子的言论也是一句一句的被剥开来讲。

    事实上,程朱理学的道统在于孟子,孟子的性善论天下皆知,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更是载入了三字经,每个蒙童都会背出。

    但荀子偏偏持性恶论。

    荀子不仅认为性本恶,还认为圣人就是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

    这等于从本质上否定了儒家的本体之说,朱熹认为人心善良的,只是因为物欲所蒙蔽,只要革除了物欲蒙蔽回归本体,就自然而然善良了。王阳明的看法也是相近。

    自程朱之学的地位在明朝被确立后,废除荀子从祀地位的呼声就一直存在。众儒者普遍认为圣人之道到(荀)卿不传。

    但林延潮通过李沂,杨镐的上疏,却确立了一件事咱们可以尊孟,但不可抑荀。

    事实上从两汉至唐时,荀子与孟子在唐宋时地位相当,都可称之为亚圣。

    然而到了宋朝儒者因为他一句性恶,大本已失,又兼他门徒李斯事秦所以名声大坏。

    荀子的学说有‘大醇而小疵’,不可因人而废言。

    对于最关键的性善性恶之争,林延潮觉得讨论这个没意义,性善之论可以为本,但性恶之论可以补之。

    最重要是林延潮以彼之矛,攻己之盾,一句话‘前代之所去取,盖必有深意存焉’,当年司马迁作列传时,将孟子荀子二人合传,尽管司马迁称孟子为子,而称荀子为荀卿,但二人地位相当。

    从两汉到唐宋那么多儒者都没有废除荀子的地位,为何到了明朝以理学为正宗后,却出现了荀子罢祀之事,如此不是违背先人意愿。

    杨镐,李沂此疏一上论据充分,而内阁下文此事当交礼部部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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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第1238章 文章和争执
    第1238章 文章和争执

    万历十九年十月。

    京师。

    六科廊里的言官们或坐或立,他们手里拿着今日新出炉的天理报,正争相读之。

    读了几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嗡嗡地说了几句,然后又继续读之。

    有的人碰起热茶端起来又放下,这才轻呷了一口,就对一旁的同僚说话,慢慢的声音吵杂了起来。

    “大宗伯多久没有写文章了”

    “有一阵了。但是牛刀小试不减当年,厉害啊,厉害啊。”

    “我说的不是文章,这荀子罢祀的事,是世宗皇帝决定的事啊。大宗伯上了奏章不说,还刊登到报上,此事一出御史台那边怕是炸了锅吧。”

    “我倒是以为大宗伯出昏招了,若是要荀子复祀,也不是这个复法。大张旗鼓的,你这是要让天下人来评说啊。你这不是树起旗帜,让人来打吗”

    说到这里,有人将茶盅一顿,几人顿时知道失言,当即不再多说。

    科道里有不少人可是林党一员,有人如此说不是平白为自己树敌吗

    更何况现在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是林延潮的同年,对于科道官员而言,钟羽正是绝不能得罪的。

    所以看到当今礼部尚书林延潮亲自为荀子复祀撰文,对于科道官员而言,就算坚持认为荀子并非儒家道统的,有心要驳之,心底也是掂量了再三,不会出声反对什么。

    科道言官最讲纠正风气之事,虽然不明白林延潮提这荀子复祀之事目的是什么,但要反对就必须反对,但现在犹如被人掐住了喉咙实在难受。

    这是六科。而在掌握天下文墨之地的翰林院,则又是另一个样子。

    翰林冯琦刚到院,这一次他被点为顺天乡试主考官,他能得以出任离不开林延潮的提携。

    而他能得到林延潮赏识,自也离不开前礼部尚书于慎行与林延潮交好的这一层关系。

    冯琦到院后,即看到这一科的庶吉士正在围在一起读报。

    冯琦见此大为不满,深觉的翰林院里的学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他为庶吉士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在道旁遇到翰林前辈立即就起身问好了。

    却见这些庶吉士似在议论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荀子复祀不复祀之事,我其实不关心。不过就文章说来,自凤州先生故去后,大宗伯的文墨已可称独步天下。你看此文末有留白,似有遗憾,有述说未尽之意,妙哉妙哉。”

    “经你这么一说,我这才有所觉,这等文法前面排比铺陈,沛然如大江大河,最后却嘎然而止,余音未尽啊!”

    “不错,有人言好的文章就好比山水之画,不是看你画了多少,而是看你留白了多少。这一留白,正合其中妙处,只是怕此文一出,以后不知有读书人要东施效颦了。”

    众人叹息了一阵,冯琦轻咳了一声,但见说话几人都是这一科庶吉士里的翘楚,如冯从吾,董其昌等人。

    “见过冯前辈。”众人慌忙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不务馆课,聚在这里谈什么”

    “今日天理报,大宗伯在报上撰文,我等一直敬仰大宗伯的文章,故而聚在一起揣摩文章的精妙。”

    “原来如此,”冯琦精神一震当即道,“大宗伯乃是翰院文章里的第一人,他们聚在这里揣摩他的文章,对于功课也是极有好处的。”

    众庶常们闻言吃了一惊,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本以为要受责,没料到冯琦倒是一番称赞。

    冯琦当即伸手道:“先让我拜读大宗伯的文章。”

    众人递去后,冯琦读了不胜赞叹道:“不说文章如何,就说这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的功底,也是无人能及。”

    冯琦读后倒是一句一赞,初时也有翰林质疑林延潮是不是最后因何事没有写完此文。

    但是在冯琦口中立即成了一等绝妙的文法。

    冯琦的文才也是众翰林公认的,于是经他这么一说,众翰林们也是信之不疑,研究起这文法来。

    而一旁正好叶向高,方丛哲二人走过,他们听了冯琦如此说,不由瞠目结舌。林延潮这文章为何少了一段,他们是知道的,可是经冯琦这么一说,却成了另一个样子。

    “一个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不至于吧!”方丛哲感叹道。

    一旁的叶向高倒是一脸严肃地道:“我也觉得,冯前辈不至于如此,应当是确实欣赏文章之留白。”

    方丛哲抚须赞道:“进卿此乃厚道之见!”

    二人回到翰院里聊天,不久冯琦大步入内,取了一份文章放在二人面前道:“今日拜读大宗伯文章心有所感,吾亦认为荀子复祀之事乃顺应人心之举,故而撰文一篇愿附于新民报上为大宗伯摇旗呐喊!”

    叶向高,方丛哲对视一眼都是心道,论及把握时机,此人真是算得恰到好处啊。佩服,佩服啊!

    而在京城一处书院里。

    读书人们也是追着师长,请教这篇文章。

    这名师长乃饱学鸿儒,当即笑了笑道:“也好,那么我等今日不教经史,就教大家读一读这‘论荀子’。”

    “诸位看这一句‘礼非从天降,非从地出也,而出自于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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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5.第1239章 衣钵
    第1239章 衣钵

    京中关于这荀子复祀之争论,可谓愈演愈烈。

    但是官场上对此还算宽容,毕竟是意识形态之争,没有涉及到政治上的具体操作,所以在自己利益没有受损下,哪个官员愿意得罪林延潮。

    但对于言官而言,无所谓利益受损不受损,他们要的是名声。可是这一次以往最爱喷人的科道言官集体失声。不过言官不说话,不等于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民间对于这样的议论最感兴趣。

    京师之中闻道书院,明理书院等十几位老儒生一并到登闻鼓院上书,言荀子之学非圣人之学,荀子之道非圣人之道,认为荀子不应该列入孔庙陪祀之中。

    过了几日,京中二三十名青年读书人,也是到登闻鼓院上书支持荀子复祀之事。

    他们言圣人之道由春秋时八道,最后流传仅作二支。

    一支以子思,孟子为道统,重于孔子的内圣之道。

    一支以子夏,荀子为道统,侧重孔子的外王之学。

    两支都是儒门一脉,专一则偏废,并立则可互补。

    此文一上,有人赞同,则有人反对。

    为此翰林院的新民报刊发了翰林冯琦的文章。

    冯琦乃当时文坛一杰,他的诗词文章被赞誉为无三杨台阁之习,亦无七子模拟之弊,与于慎行齐名有山左三大家之称。

    他撰文支持林延潮顿时引来的无数人的注目。

    登了冯琦的文章后,身为新民报的主编方从哲,叶向高又请了名儒许孚远于报上发表不同之见。

    许孚远号敬庵,是湛若水的再传弟子,也是后来大儒刘宗周的老师,学兼理学心学之长,功底相当扎实,由他来撰文反对冯琦之论。

    这新民报的一贯主张,就是立场没有偏颇,其用意就是两刃相割,利钝乃知;二论相订,是非乃见。

    因为冯琦与许孚远的辩论,引起理学与事功学的辩论。心学也不甘寂寞,也参与了进来。

    心学的代表是太仓管志道,他平日也是好与人辩难,并四处讲学,名望不亚于许孚远。

    他有一句名言,必有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之力,而后可以立身。

    管志道学贯三教,当下以‘心之体无善无恶’与理学的‘道性善’辩难。

    管志道之意,就是理学心学虽都出自于孟子之道统,但也有不同,一为道性善,一为无善无恶。

    无善无恶之语,不仅是王阳明说的,更出自于周敦颐‘太极本无极’之说。

    管志道出面代表心学反对理学的‘性为善宗’之语,无意间却成为了事功学的友军。

    人性到底是善,恶,还是无善无恶,大家各执一词,凭什么要天下读书人都接受性本善的观点。

    那么因性本恶之言而让荀子罢祀也就名正言顺了。

    眼见从复祀荀子,一直到性本善,性本恶的争论,但理学众儒者都表示不能再忍了。

    事功学之脑残可以不计较,但心学你们怎么也跟着起哄,还是不是思孟学派的一支。对于理学而言性本善,乃理论之大本,岂容挑战。

    此事惊动了东林书院的顾宪成,他撰文于新民报上反对这一说法。

    他认为太极本无极,本字是‘原来如是也’的意思,意思是太极就是无极,并非太极之上还有一个无极。

    管志道撰文反击道,善恶自阴阳出,阴阳就是一个太极。

    而顾宪成撰文反击,太极说里,阴阳未分,而不是无阴无阳。

    同时顾宪成他又同时抨击其心学,本体和功夫,内圣外王一分为二。致知为格物,格物后方能致止。

    最后顾宪成还与文章之末,撰文反击,认为无善无恶之说,是乡愿之学,以恶为善,以善为恶,最后只能埋藏君子,出脱小人。

    顾宪成此文一在新民报上刊发后,林延潮在礼部读到此文,不由为自己这位同年兼政敌击节叫好。

    顾宪成能成为明末大儒,确实有他的道理所在,不可单面以他好党争而掩盖他的优点。

    当然论战并非终止,期间如孙承宗,袁宗道,李廷机也上阵辩论,心学则由周汝登等加入,当时有官员问林延潮这一次辩论,你心底青睐于何人

    林延潮答了一句,顾叔时也!

    甚至还有一次在同僚相聚时,林延潮感叹说若是顾宪成能在朝为官就好了,如此天下必正。

    这一句话被时人认为是林延潮的胸襟气度,也为理学及东林书院读书人所称赞。当然他们不知林延潮其实是另有打算。

    众读书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立场不同,但也可彼此欣赏。所以这一场争论就如此继续下去。

    当然对于林延潮而言,却志不在此。

    这一日林府之内。

    林延潮宴请了许孚远,管志道,冯琦三人于自己的府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孙承宗,叶向高等门生,以及钟羽正,于玉立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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