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张诚赞许地看了陈矩一眼然后道:“咱家正是这个意思。这个先例不可开,否则以后哪有人将咱们司礼监放在眼底,陆平湖就算有皇太后给他撑腰壮胆,他也不当这么办啊!”
田义道:“我看此事怕还是要找王老先生伸张,但他现在估摸着愁着如何对付林侯官,一时候放不开手来对付陆平湖吧!”
陈矩道:“天下之人,人人皆知,焚诏之事最伤的还是王老先生的颜面。只要林侯官不除,他就没办法放手来对付陆平湖,所以这一次召见,王老先生看来是要算总帐了!”
张诚道:“若是王老先生与林侯官斗下去,就算罢了林侯官的官,那么也是与百官结了仇。到时候陆平湖登高一呼,王老先生这相位就不保了。”
“那还能怎么办,能替王老先生与林侯官说和不成?”田义悠然道:“听闻王老先生是反对海漕之事的,要是林侯官一除,到时候……”
陈矩,张诚都听说田义下半句的意思,到时候海漕一废,他们每年都要少了梅家上万两银子的孝敬了。
田义说完,张诚,陈矩都对望一眼。
突然景阳宫的钟声响起,张诚问道:“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林侯官进去多久了?”
陈矩道:“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张诚看了一眼天色不由道:“都这么久了,还没半点消息,也不知谈得如何?”
二人正说话之间,一名小火者匆匆从外赶来向张诚耳语几句。
田义,陈矩但见张诚脸色一变,当即从口里骂道:“真是一帮祖宗,这些鸟言官又在闹事了!”
而半个时辰前,乾清宫里气氛是一片肃然。
但见天子一言一句间都带着兴师问罪之势。
此刻林延潮跪拜在地,若是王锡爵不开腔,他唯有暂且认个错,然后再图谋巧言狡辩,但是林延潮却没有这个担心。
但听着王锡爵开口接话道:“回禀陛下,此事责……责不在礼部。”
林延潮闻言知道下面不必自己说话了,完全看王锡爵怎么说了。
王锡爵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当初老臣在内阁奉谕,初时圣旨上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之语,以为国本之事已定,心底实是无比欢喜。后来闻之礼部焚诏之事,老臣一开始也是盛怒,心想礼臣为何如此不识大体。但后来礼部部臣科臣一并到臣之寓盛称,元子封王,从来无此事体,三王并册,名分如何能辨?并责臣蒙恩如此,万里入朝,将陛下心底所赞成之事反而弄巧成拙,令百官生疑。将来万世误国之罪皆归于臣。”
“老臣闻此深感惶恐,心想本来宗祧大计,不欲居名,故而事先不曾与几位阁臣相商此事,也没有将圣谕告之任何人,但如此物议汹汹,老臣也不由反思再三。三王并封,老臣窃以为虽合乎天理人情,但已令满朝大臣疑有二东宫之说,反而不美。历朝储位嫡出无几,即陛下十龄正位,亦未尝言待嫡也,今不法近事而援引祖训,这都是大臣们不明白的地方。”
“故而唯有杜绝百官们的猜忌,老臣唯有请皇上收回成命。”
林延潮听了王锡爵之言笑了笑。
而天子道:“三王并封之事,激起百官如此物议,朕也没有想到,但是礼臣林延潮深受皇恩,却违圣命,总而言之这焚烧圣旨必须重处!”
林延潮听天子虽说重处,但口吻却没有那么严厉。
王锡爵道:“回禀陛下,老臣这一次入朝,本望为皇上处画家事,调停众口,以报皇恩之万一。但此事一起,臣处置仓皇失措,奉行欠妥,以至于廷臣们纷纷进言,礼臣焚诏,以至于上干威怒,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臣的过失,而不关他人之事。”
“但是老臣有一言不得不说,大臣们凭公心直言时政,此乃祖宗家法所许。至于礼臣焚诏之事虽是妄愚,但唐有何易于,宋有李沆,这二人都是忠勤之臣,时未见人主责之。更何况三王并封之事,本就是礼臣职责所在,办得不好也要如臣这般遭天下所指,再三慎重也不为过。臣事先未曾与礼部商议,也是臣的过失。”
林延潮听王锡爵在天子面前大包大揽,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也算担负起宰相背锅的角色。
王锡爵又道:“眼下因三王并封之事,老臣倍感孤身万苦,度日如年,又遭众口所指,负此千载误国之罪。还请陛下怜悯老臣一人,若是圣怒不消,不免礼部尚书的罪责,那么臣也难以在位了。”
听得王锡爵说的话,林延潮也有些同情王锡爵处境。虽说自己辞官就是要逼王锡爵到这个地步,但是对方真落于这个境地,自己也没什么高兴的。
但是同时林延潮转念一想,王锡爵现在言辞如此恳切,你这么说等于是要借我的口向百官出面解释,看来为了保住他的身后,王锡爵也是拼了。
当然这君臣二人也是早有默契,他们演得一场好戏啊!
王锡爵这么说后,天子也叹息道:“林卿,王先生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林延潮心道,自己又不是耳聋:“罪臣已听得一清二楚。”
天子出声道:“你既自称罪臣,看来已是知错了,念在元辅替你求情的份上,这一次焚诏之事,朕可以暂恕你的罪责。”
林延潮则低着头道:“陛下虽言一个恕字,但臣却不能问心无愧。臣为礼臣以来,无功于朝廷,臣还乞陛下罢免以清政本事。”
官员京察自劾时,都是以清政本事为名。林延潮还是用之前那个由头辞官。
“你的自劾折子朕看了,你是九卿重臣,朕方简任,岂可引例求退。若是坚决要辞,也要待此事风波过后再说,平身吧!”
林延潮闻言即道:“微臣谢过陛下。”
说到这里,林延潮这才起身立在一旁,看向座上王锡爵,但见他确实有些面色愁苦,神色憔悴。看来这些日子遭百官围攻确实不好过,所以必须在这件事上先保住自己,但将来会不会寻另个事情报复自己就不好说了。
王锡爵也道:“陛下宽宏大量,老臣佩服之至。”
天子摆了摆手道:“之前元辅劝朕行册立之事,朕其实心底早有此意,但是元辅要令皇长子先拜嫡母,随行册立,但朕思量再三,以伪乱真,非光明正大之道,故而之前谕上没有提及此事。”
“现在朕从元辅既赦了礼臣焚诏之罪,外面那几个乱说话的,朕也可以赦免,戍边可以免了。但外臣们议论不止,再三质疑朕之决定,此实为可恨。朕为天下之主,岂能容忍有人一再猜忌。”
王锡爵闻言无比伤感地道:“老臣不能为陛下排解积疑,力排横议,此乃老臣失职负恩之罪。老臣愧对陛下之万恩。”
天子摆了摆手道:“诶,先生不必过责。朕的心意你能知之就可以了。”
王锡爵道:“是老臣无能,无力让大臣们明白陛下的苦心。眼下外头争此事不仅有六科十三道礼部四司官,还有在京百官等等,臣想洪范有言,汝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反卿士,这是何意?就是皇上有疑难不决的大事,自己先谋于心,再便问大臣们的意思。”
“未免外臣说陛下独谋于臣一人,这国本之事,应下廷议让九卿科道会商,以其论定祖宗之典,答臣民之望。”
听王锡爵这么说,但见天子露出为难之色,半响后才:“若下廷议,难保不成那些官员们又以国本之事作文章,图谋拥戴,妄居定策之功。”
林延潮听天子这话深以为然,天子对于大臣们的心思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同时这个权力不能放,一旦放了大臣们都这个样子了,以后就更站在皇长子的一边了。
这时候王锡爵没有再言,而是退在一旁向林延潮问道:“礼部以为如何?”
林延潮当即道:“臣本不敢再妄言,但是现在因为三王并封的事,令元辅受百官所指,也令陛下之初心遭人所疑,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快刀斩乱麻!”
天子闻言笑了笑道:“那林卿如何个斩法?”
“还是依照之前陛下与臣所商量的,以皇长子皇三子先后出阁读书的办法!”
天子闻言看向王锡爵,王锡爵向林延潮问道:“若是先后出阁读书,万一皇长子之事成矣,皇三子不成,那如何说?眼下百官激议,难保皇三子出阁读书时不出岔子。”
面对天子与王锡爵一人一句,不知不觉已将林延潮推到了不得不答允此事地步。
这时候换了一般官员,也唯有一拍胸脯,死命硬扛下此事。
但是如此不正让王锡爵与天子如愿了?
王锡爵因为要自己推动皇长子皇三子先后出阁读书的事,所以忍下了之前自己的焚诏打脸之事,但他渡过了这个危机以后,估计着就要秋后算账了。
更何况现在答应一时无事,但将来一旦事情办不成,国本之事的锅就要林延潮自己来背了。
林延潮沉默许久,连天子也是问道:“林卿可有把握。”
林延潮当即道:“启禀皇上,此事臣答允容易,但怕负欺君之名,恳请陛下允臣与部臣科臣商议后再作答复。”
天子闻言没有说话,而王锡爵则有些怒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外有中官禀告道:“启禀皇上,科臣们聚集在文渊阁请见元辅!”
此话一出,王锡爵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林延潮则是暗笑,这被言官三天两头堵门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同时也可以看出王锡爵现在处境到了什么地步,这时候自己有足够的筹码和他耗着,切不可救了他把自己搭进去,更不可出现农夫与蛇的故事。
王锡爵起身向天子道:“陛下,容老臣回去处理此事。”
天子也是有些头疼道:“一切交给元辅吧。”
这时候林延潮主动请缨道:“还请陛下让微臣陪同元辅同往。”
“好吧!”
说完王锡爵,林延潮二人从乾清宫里退出。
自有两名火者给二人打开宫门,林延潮自是落后王锡爵半步道:“元辅先请。”
而王锡爵回过头来看了林延潮一眼,目光之中很是意味深长。随即王锡爵淡淡一笑,而后拂袖而去。
林延潮见此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跨出了乾清宫大门。
等王锡爵快走到了乾清门,林延潮即加快脚步在背后道:“元辅,请留步!”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零三章 银印
出了乾清宫,林延潮见王锡爵远去于是道了一句:“元辅,请留步。”
没料到王锡爵却将自己的话置之不顾,只是大步前行。
林延潮不得已于是加快了脚步,向前追上王锡爵。
因为是禁中,林延潮不能狂奔,以免失了大臣的礼仪,所以是疾步而去。
但见王锡爵出了宫门,林延潮不得不又加快些脚步,这时候也不顾左右火者的频频目视了。
林延潮追出了宫门,正要以目光搜索王锡爵,没料到他却是在宫墙边抚须,看样子似正等候着自己。
林延潮微微喘定,然后拱手行礼道:“元辅,真是老当益壮,脚步生风啊!”
王锡爵双眼微微一眯,抚须道:“宗海,如此言不由衷之言当年没少与汝默兄说吧。”
呵!
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你这么说不是讽刺老子虚伪吗?
没错,老子就是虚伪,怎么了?
林延潮哈哈一笑,拱手道:“元辅莫要说笑,下官可是担不起。”
王锡爵继续抚须道:“宗海可知道老夫读书治学之道?”
林延潮恭谦地道:“还请元辅赐教!”
王锡爵道:“老夫读书只读古版,寻古人真意,你可知为何?因为今版参杂了太多后人的见解。治学但求一个纯字,只求义不能求利,只要偏差了一点,就容易因小利而失了大义。”
林延潮倒是点了点头道:“元辅之言发人深省啊!”
王锡爵肃然道:“宗海修的功夫是永嘉之学,永嘉之学句句道不离利,早为朱子所病,责此失天下之大本。如此之术用在为官之道上,容易事事追求于权术,推崇于种种手段,而迷失了何为大是大非,最后因小利而失去大义!这一番话是老夫的肺腑之言,老夫虽不是申汝默,但代他说话,还是有这分量的,你放在心底好好掂量掂量,!”
林延潮道:“元辅之言,延潮承教了。元辅这一次回朝后,对宗海的态度可是大为变化,可是因为之前海漕济运之事,最后得利进了内库,而没有到了太仓?”
王锡爵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道:“当初河漕出事!朝廷即突然以海漕济河漕,然后扬州梅家成了皇商,在这其中宗海你得了几分好处?宫中又得了几分好处?”
王锡爵的唇枪舌剑林延潮算是领教到了。对方对于其中的内情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林延潮拿出海漕的利益来结好宫闱,对于此王锡爵可谓是深恶痛绝。
林延潮失笑道:“若下官说没有好处,那么元辅是如何也不相信的。但是元辅下官有几句话不得不说,方才元辅言不可因小利而失大义,下官是深为认同的。”
“但元辅有没有想过,单独自己是君子是不够的,这天下之人哪个没有利欲在心,岂能要求各个都是君子呢?下官在这里敢问元辅一句,今日之天下是何人的天下?”
王锡爵正色道:“当然是皇上的天下。”
林延潮道:“正是如此,皇上贵为九五至尊,一心一意是要造福天下苍生,但是就算真龙也不免有私欲啊。我等帮皇上治理天下,就免不了既要为皇上的公,也要为皇上的私着想。”
王锡爵看向林延潮道:“够了,古往今来的奸臣都只知满足皇上的私欲,而不知百姓苍生。宗海不必再多言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王锡爵正要拂袖而去,林延潮却出声道:“元辅,官员的升迁在于天子的一心一念,但要为天下苍生造福,官越大却能办越多的事。对于此心,林某从不讳言。”
“若是下官满足于皇上的私欲却能实现天下之大利,元辅如此又当如何?
王锡爵闻言脸色嘲讽之意甚浓道了一句:“如此老夫倒要拭目以待,望宗海你不是巧言令色才是。好了,国本的事,宗海如何打算?”
林延潮道:“下官出来正是与元辅说此事,下官想过了皇长子皇三子先后出阁读书的事,可能还要改一改,只定皇长子出阁读书方才有把握!”
王锡爵闻言神色一变道:“若只是皇长子出阁读书,老夫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王锡爵的言下之意就是皇长子出阁读书自己就可以办,又何必用得着你林延潮。我保你复官就是要你利用在百官中的威信,办妥皇三子也出阁读书的事。
林延潮笑了笑对王五他可以说,救我也正是救你,否则文渊阁内那些言官知道自己被罢官后,怎么会与你王锡爵好好说话?
不过林延潮道:“元辅,其实皇三子出阁读书并不难,但是咱们既然要早立国本,那么就不可以有任何转圜之地,这边让皇长子出阁读书,那边迟了一个月让皇三子出阁读书。如此皇长子将来心底也有稍稍落下芥蒂,所以下官的意思帮人就要帮到底,又何况未来的真龙呢?”
“说得轻巧?皇上呢?”
林延潮道:“皇上其实早有定夺,元辅,皇长子已经十二龄,不可以再拖延出阁读书的时日。百官之心意,天下百姓之所望,皇上何尝不知道?这个时候,元辅在皇上那边只要再多劝几句,那么皇上必不会再作坚持,如此倾世之功可得。”
王锡爵对此不置可否。
林延潮再道:“元辅或许心底以为下官此举是贪图拥戴之功,但是全然为公全然为私何人又说得清楚呢?当初林某曾向天子推荐了十名皇长子讲官分别是侍讲学士孙继皋,盛讷,洗马李廷机,修撰唐文献,焦紘,编修陶望龄,邹德博,全天叙,检讨萧云举。”
“其中李廷机是前首辅王山阴向下官推举的,还有孙承宗是皇上点的名,至于其他人选,元辅若觉得下官有私心,可以自行定夺。礼部决不会有二话。”
王锡爵听到这里,看了林延潮一眼道:“且容老夫思量一二。”
林延潮闻言大喜,然后道:“如此下官就不多言了,还有一事,林某昨日看了三辅陆平湖上疏,其中有一句话提及当年世庙赐予前大学士杨一清的银印,大有提请阁臣密疏言事之意。此事元辅不得不慎啊!”
王锡爵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道:“此事老夫省得。”
林延潮当即道:“那么是下官多嘴了,下官告辞,请恕不能随元辅去文渊阁。”
王锡爵抚须道:“区区这点小事不敢劳动尊驾!”
林延潮笑了笑告辞离去。
王锡爵看着林延潮背影,略有所思,然后满脸凝重地走出出了乾清门。
而王五,卢中书等一干随从都侯在这里。
王五一见王锡爵连忙道:“老爷,阁内……”
“不必多说,老夫已经知道了。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是林侯官的亲信,此事必是他煽动所至,难不成他以为用这样的手段,老夫就会就范吗?”
卢中书上前满是关切地问道:“元辅,那么林侯官之事怎么办?若是他真罢了官,那么言官可就真的要拆屋子了。”
“将林侯官罢官的事怕是难了,”王锡爵抚须道,“方才他在天子面前巧言令色,而皇上又念着每年海漕的十几万银子,连焚诏的事也不计较了,打算对他是网开一面。眼下连老夫一时也拿他束手无策。”
王五,卢中书闻言对视一眼。
“罢了,先回府再说。这些人看着老夫没有回阁,早晚也会散去的。”
却说王锡爵回府后,而一直关注宫中消息的陆光祖,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林延潮并未被罢官的消息。
陆光祖于府内来回踱步,对左右亲信问道:“王太仓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以皇上对他的信任,若他真要罢了林侯官的官,也不是办不到吧!”
亲信道:“我们的消息是天子念着林侯官每年的十几万两漕银没下决心,同时估摸着王太仓也担心将林侯官罢官那么百官必然对他生怨。”
“百官生怨?”陆光祖问道,“若是林侯官不罢免,那么三王并封的事就办不下去。如此王太仓回朝就成了笑话,以后他有什么主张要办下去也是不易了,而宰相威信,也是从此脸面扫地了。”
陆光祖此刻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他的心中着实是困惑不已。
陆光祖现在坐回了榻边,反复的思量哪一步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是老夫昨日上的那份奏疏,犯了王太仓的心中之忌吧!可是现在他也是自顾不暇了。”
正在陆光祖细思之际,突然管家入内一脸亢奋地陆光祖道:“老爷大喜,大喜啊!”
“何事如此高兴?”
“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已是下旨赐银印于老爷,准老爷用此印封直接奏事而不通过通政司!”
陆光祖闻言不由从塌上颤颤巍巍地站起,密疏言事的权力令他离宰相的至高权位其实又更近了一步啊。
左右亲信是一并齐声恭贺。
而连陆光祖此刻也没料到,天子这么快就赐予了他密疏言事的权力。
喜悦之情在陆光祖心底缓缓平复下去,但见他对着皇城方面一拜道:“真是皇恩浩荡啊!陆某虽是老迈残躯,也当全心全意报效圣上!”
“立即吩咐人摆下香案,准备接旨!”
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零四章 门生长
与王锡爵分别后,林延潮从宫中处离去。
出了东华门到了金水桥边,林延潮远远地就可以望见陈济川,吴幼礼等人都站在马车旁焦急的等候。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孙承宗,陶望龄,李廷机,叶向高,方从哲,袁宗道几人也是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商议着什么。
林延潮见此一幕,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候陈济川看见了自己,满脸激动地与左右招呼,孙承宗等几个人门生一听说后立即朝东华门处看来,然后也是一脸喜色的迎上。
林延潮从金水桥边不疾不徐地走过,与众人在桥边相见。
“见过老师。”
“老爷回来就好。”
林延潮则道:“不就进了一趟宫,何必如此紧张。”
众人对视一眼,孙承宗道:“恩师这荣辱不惊的气度,真是值得我等佩服。”
方从哲则问道:“这一次天子是没有计较老师的焚诏之罪,而让老师复官了吗?”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吧!”
众人都不明白其中意思,林延潮则道:“先回府上再说。”
林延潮当下坐上马车,几个学生也各自有坐车坐轿前来,而陈济川派了一个腿脚快的下人先一步回府禀告林浅浅,告个平安。
然后林延潮这才启程与众人一路回到府中。
林延潮坐在马车中闭目沉思,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林延潮等候陈济川的禀告,片刻后陈济川说:“老爷,前方街巷有些拥堵,我们等候一二。”
林延潮这一次出行没有亮出自己的仪驾所以百姓没有回避。
林延潮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南薰坊的邵贤家胡同。”
林延潮问道:“哦?我记得陆府也在这此。你去看一看出了什么事?”
说完林延潮继续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陈济川来禀告道:“老爷,确实是陆府出了大事。天子赐银印给陆平湖,现在中使正在陆府上,所以这里才堵住了。”
林延潮闻言自顾道:“哦?昨日陆平湖才上的奏本,今日倒是赐印了。但能给的恩宠一样一样都给尽了,以后何以再加,陆平湖去位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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