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林延潮随意笑了笑,现在他已不会恼羞成怒如此情绪表现于脸上。不过说来有些讽刺,后人都说东林党是江南大商人的代表,现在自己倒是被沈一贯将这帽子安在了自己头上。
何况沈一贯自己就是浙党领袖,居然好意思指责自己。
但见林延潮反是正色道:“又何止于盐商,海商?但凡正途经商,有益于国家民生的商人,仆不仅和他们交情不错,还要为他们撑腰,让他们继续为利国利民之事!沈阁老你说是不是?”
“正是。”沈一贯淡淡笑了笑,端起茶盅呷了一口。
林延潮笑着道:“沈阁老老成谋国。此为仆所不及,今日不妨大家将话说开了,如此也是为了你我以后一并共事。”
“正当如此,”沈一贯微微一笑道:“那沈某就把话说开了,这天下之事必作于易,必作于细。林阁老循序渐进之政不失为高论,可依沈某之见,人欲如炬,持之而行未尝不可,但火能烫手,欲也能伤人。”
“工商也是如此,务国当以农为本,工商之事不过是雕文刻镂罢了。故而治国无不以卑名抑商,若崇商无疑是劝民逐利啊!”
“这执政就譬如潮汐日月一般,潮涨潮落,日升月落,这是有为但也是无为,因为合乎天道变化,但若以己意加诸其上,就是无为也是有为了。林阁老要废矿监税使,政归清明,沈某支持,但以崇商来制之,不能少一事复添一事,不是无为之道。当然这是沈某一家之言,让林阁老见笑了。”
“哪里,仆要多谢沈阁老不吝言才是。”
林延潮心想,他与沈一贯这里就政见不合,那么以后不是要一走一留。
林延潮道:“沈阁老说要贵本贱末,仆深以为然。其实国家的国用不足,只需一策即可奏效,且不用加赋。”
“何策?”
“不分官绅,与百姓一体纳粮!”
沈一贯闻言看向林延潮,不能有半字言语。
“若沈阁老有意,林某明日就拉沈阁老一起向皇上上疏力促此事,哪怕将这一腔热血都洒在金殿之上如何?”
“这。”
林延潮道:“沈阁老,你我都知道国家之弊在何处?但为何坐在你我今日这位子却不去主张呢?因为你我知道稍一提及于此,就是与天下的官员为敌!这是激天下之变啊!”
沈一贯半响道:“这就重蹈张文忠公的覆辙了。”
林延潮道:“沈阁老说得好,林某也想政归清明,但朝廷继续放任不管下去,是令富者田连仟伯,贫者亡立锥之地。如此国不亡于外,也必亡于内。”
沈一贯听了林延潮之言良久不语。
二人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不久沈一贯离开文渊阁,林延潮于阁内目送他远远离去。
夜色已是昏暗下来,紫禁城内一片漆黑。
在随从引路下,沈一贯的背影有些孤单。
时代已是变迁了,无论沈一贯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路都要走下去。似他这一代官僚官场上的事精熟无比,但毕竟不能理解种种变化,他们终有一日要离开这个舞台的。
至于自己也终于有一天要离开的。
林延潮回到值房,看了一会公文觉得有些疲乏,继回到床榻上睡了。
睡到中夜,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与天子定下五年之期,当初是为了五年内自己进退有余,决策不受干扰的施政。但五年后若是收不了商税,也难以承受天子盛怒,但就是收了商税,以自己要挟天子恢复张居正名位之事,恐怕也难以在内阁继续留下去。
那么何人可以继自己政柄?将这条路继续走下去?难道到时候交给沈一贯吗?
想到这里,林延潮就没有了睡意,披衣而起于值房内徘徊。
沈一贯以反对张居正入阁,同时也反对新政,是天子留之在阁制衡自己的人物。同时他还是浙党领袖,现在朝堂上浙籍官员遍布,京师各衙门里不少都是浙籍吏员,而京师之中外地人中又属浙人居十之五六。
即便沈一贯现在为清议不满,但论扳倒他,谈何容易。
就算不选沈一贯,又会是何人?
是孙承宗?是方从哲?李廷机?五年之内,他们能够继阁位?就算能,他们身上也有这样那样不足之处。
还是萧良有?于慎行?但他们又未免太老成持重,不仅缺乏魄力和决断,而且也不能继承自己变法的理念。
如此想着想起天色渐明,不知不觉林延潮又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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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祖制
文渊阁。
林延潮于值房内接见,礼部尚书于慎行,国子监祭酒萧良友,翰林院掌院事余继登,他们三人皆微微屈身坐于侧席。
“既是议了这么久,这两京十三省的乡试之事就如此定下吧!”林延潮呷了一口茶。
其余三人都微微挺直背心:“谨遵阁老钧命!”
林延潮笑了笑:“让仆送一送诸公!”
夕阳于西,将紫禁城内外镀上了一层金色。
但见余继登,萧良有走在前面先行告辞,而林延潮,于慎行二人落在身后款款而谈。
“治理天下,首在择贤,何为贤也?不单单是士人之贤,譬如子贡范蠡,也是商之贤也,墨子鲁班,工之贤也,神农嫘祖,农之贤也。让百姓以贤为师,树立风气,让四民平齐,正天下之本。”
于慎行道:“故而阁老以贤为师,运于科举之中。”
林延潮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今岁的乡试,明年之会试,都是我入阁以来着手要办的首先之事,要为国家多取些经世致用之才。”
“何为经世致用?就是不拘一格的人才。我们以往取士,书呆子取得太多,身为官员不识桑麻,不知匠造,不懂经济,不通民生,这样的官员不说他们能不能为官一任。只说不知如何通商惠工,又如何真正懂得何为四民平齐呢?这任贤之道,仅凭一个德字,不足以造福于百姓,还必须德才兼备啊。”
于慎行道:“阁老所言极是,能通商惠工就是经世致用,能经世致用方即是才。但是以往在会试中用经史并重择才,已经引起不少非议了。又在乡试之中放宽,恐怕下面的人又要起议论了,甚至引起士林反对。”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我也想让天下读书人多等一等,但时不我待。用事变法,非要有一帮能知经世致用的博才通才不可,而当今之士不如唐宋多矣。故而我才主张不仅是要于会试上,乡试必须在策论上着重于经世致用,至少不亚于经义八股的分量,边远之地可以稍稍酌情,但两京乡试必须一寸不移。”
要知道明清两朝经义取士,非常折磨读书人。很多投机取巧之辈,都在乡试会试的大题中用过去背诵的程文往上套。甚至出现了七道经义题蒙了七篇最后考中进士的例子。
考官对此不以为然,反而欣赏此子记忆力超群。而在童试中为了避免如此蒙题局面出现,只能考各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截搭题,所以与其如此倒不如扩大考试范围。
不过林延潮在会试中的改革,还是遭到不少读书人反对的,因为书籍很贵,很多贫寒考生除了四书五经又去哪里买书拓展知识面。
清朝洋务运动后,有识之士也意识科举取士之弊,也增加了策问题的分量。
当时有一题目,项羽拿破仑论,顿时考倒了一大片考生。
一位考生满是疑惑地答曰,夫项羽乃拔山盖地之雄,岂有一破轮而不能拿乎?非不能也,势不必也……
今人看起来是笑话,但在当时却不是,而作为一名官员,不敢说各个方面精通,但知识面一定要广,对于各行各业,方方面面都要知道一些,最好还必须有快速学习的能力。
这不是单单用经义取士就可以培养出来的。
因此不少官员们就只能什么事都交给科举不行,却能经世致用的师爷来办了。但权力的托管,必是弊病丛生。
所以会试当初经林延潮改革,已经是一个经义策问并重的局面。
这些年会试策问题,考官们已是经常出一些真正经世致用,甚至于直指时弊的题目,一扫过去头场七道经义题定去留的弊习。
现在赴会试的考生,就算蒙对前面七道经义题,但后面的策问题言之无物,就算经义题答得再花团锦簇一样要罢落。经义定去留,策问定高下的科举规矩一去不复还了。
而之前担心考试范围放宽导致贫寒读书人落第局面并没有发生,相反有志于进士的举人,继续在各间藏书丰富的书院中继续深造,与师长同学切磋经世致用的学问,不少地方嬉游散漫的学风甚至为之一改。
现在此策从万历十七年会试至今,其中也不是没有反复过,如万历二十二年时,林延潮不肯赴任大学士,朝野上下不少人打算废除此法,重新回到纯以经义取士的路线上。
林延潮曾致信给赵志皋,张位让他们不可动摇,同时抱病出任礼部尚书的罗万化也是不赞成,故而万历二十三年会试仍旧如故。
至今此策已经行八年,林延潮入阁后将会试这一套再推广至乡试之中。也就是说将科举改革的对象从脱产读书的举人,再拓宽至脱产读书的秀才身上。
别看这一步,已是从影响数万人扩大至几十万人的命运。
于慎行听到林延潮的解释后叹服道:“我终于明白为何阁老当初所言,治国贵在长策,贵在绵绵用力,久久为功。这治国之道就必须循序渐进,一而贯之,于某不才,唯有全力去办!”
林延潮放缓脚步道:“还有乡试正副考官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若所选考官不合适,不仅误了国家的抡才大典,更不知误了天下多少俊才。”
于慎行闻言从袖中抽出一个条子道:“此事我与余掌院商议过了,对于考官人选预拟了一个名单,特来请阁老过目。”
林延潮看了名单上列着的翁正春,史继偕,周如砥等名字,点点头道:“果真都是德才俱佳,通变开明之士。”
林延潮将条子还给于慎行又道:“此外还有两京十三省的卷子,礼部勘磨必须要严,无论正卷备卷草卷都不可少,若有通篇不知所云之词,又能及第者,发现一例查办一例,放出话给这些考官,就说若查出有鬻卷之事,本阁部必予以重究。”
“最后推举上来的两京十三省正副考官必须再经过内阁考试堪合,若不合意者一律罢落。”
原先乡试考官是由礼部,翰林院复核,不过走一个过场,但现在林延潮将权力拿到了内阁中。当然此举侵犯了权力边界,容易引起礼部不快。
但见于慎行叹道:“阁老所虑之深,于某实是感慨良多。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阁老答允。”
林延潮笑道:“可远兄只管说就是。”
“等众考官考完出京时,还请阁老赐见一面,亲自耳提面令一番。”
闻于慎行之言,林延潮会心一笑:“这有什么难处,乐意之至。”
于慎行也是笑了。
“还有一事,礼部右侍郎空缺,可远兄心底有什么人选?”
于慎行想了想道:“少詹事冯琦可,不知阁老意下何人?”
林延潮笑道:“那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于慎行亦是抚须笑着。
这冯琦是于慎行的年家子,推举他出任礼部右侍郎,当然是林延潮识贤用贤。
不仅冯琦,林延潮这一次回朝,也是力荐邀钟羽正回京任太仆寺少卿,于玉立复官刑部郎中。
这二人当年都因林延潮焚诏之事牵连,钟羽正担心被王锡爵打压主动辞去了吏科都给事中之职位,而于玉立则为林延潮不平上疏辞官回家。
现在林延潮入朝后又重新向吏部推举了二人。
再说孙丕扬不容于张位辞官回乡后,接替他出任吏部尚书是南京吏部尚书蔡国珍。
张位鉴于一直以来的阁部不和,一心要寻能够支持自己的吏部尚书。蔡国珍为张位的同乡,于是张位在对方出任吏部尚书的事上出了大力。
但哪知道蔡国珍出任吏部尚书后,却没有完全投靠张位,竭力让吏部的人事权独立于内阁中。
对于此朝中清流也不好说什么,拿他与宋纁,陈有年,孙丕扬等几位前任吏部尚书比较,风评中称蔡国珍风力虽稍逊,但情操自持甚高。
无论怎么说蔡国珍出任吏部尚书,终于使一向激化的阁部之争稍稍缓和下来。内阁在张位的主持下权力得到集中。
而对于林延潮所请钟羽正,于玉立二人,蔡国珍自不会驳林延潮的面子,但也没有得到提拔,不过是原官复任而已。
可是在推举冯琦出任礼部右侍郎之事上,仅仅是蔡国珍,于慎行支持不够,三品以上官员任命需经九卿廷推。
林延潮在此事上要得到张位支持方可,此外总督义学侍郎自林延潮离京调至朝鲜前,就空缺至今。林延潮打算推举萧良有出任,至于空缺出的国子监祭酒林延潮则打算推举叶向高。
推举冯琦,萧良有,叶向高他们中任何一个并不难,但一开口要推举三个,此事上他与张位尚未有默契。
这日林延潮回府得知汤显祖求见。
林延潮闻此微微一笑,汤显祖现在是郭正域的幕僚,同时与张位关系极佳。
汤显祖与张位如何结缘,要从张居正说起。
当年张居正为了给张懋修,张嗣修中进士造势,故而请天下名士为他两个儿子炒作声誉。
如沈懋学,汤显祖,萧良有都在邀请之列。但汤显祖委婉谢绝,结果没有中进士,最后去南京国子监游学。
而当时张位因为替反对张居正夺情而被廷杖的赵用贤,吴中行等求情而被贬至南京国子监任司业。
于是二人就在南京国子监相识,因为他们都得罪过张居正,且都是老乡,又是师生关系,故而二人相识后交情极好。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二人交情一直保持了多年。汤显祖的牡丹亭第一次排演就是在江西滕王阁,当时已经下野的张位与南昌官员一并观看,赞不绝口。
汤显祖作为郭正域的幕僚后不久,就被派到京中打点关系。因为有汤显祖,张位这层关系,郭正域在辽东巡抚任上很是顺手。张位让林延潮推迟入阁的意思,也是汤显祖在其中代为奔走。
“义仍久违了!”
汤显祖看着林延潮也是感慨良多,当年二人一起考进士,后汤显祖到燕京时报做事,报馆查封后,他又浪迹天下。
辗转多年,不知不觉间这位当初的后起之秀已官至宰相。
二人说了一番别来之情,方才坐下。
汤显祖道:“我这一次来,是张次辅有几句话想与阁老商量。”
林延潮心道,我也正想与他商量。
汤显祖问道:“阁老可知皇长子婚冠之事?”
林延潮点了点头,此事要从万历二十四年说起,当时赵志皋等内阁大学士及群臣一致请求天子给皇长子上冠礼。
在此事上,文官们打起了小九九。这事关乎一个问题,就是皇长子冠礼时就要定名分了。
皇长子是亲王就要用亲王礼服,若是太子就要用太子的礼服。
若是用亲王礼服,也就是倒退到三王并封的路线,那么必然是满朝大乱,无数文官又要宁可乌纱帽不要,也要来骂天子了。
但若用太子礼服,那就必须要先册立太子。
其实群臣就是用这个办法,变相劝立东宫。天子与大臣们争夺这么多年了,直接劝立太子就是找死,所以用加冠来迂回劝立。
本来皇长子出阁读书,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但天子对皇长子加冠这事上又犹豫了。
万历二十四年整整一年过去了,天子就是不表态,反而问了一句令人气结的话,皇三子什么时候出阁读书?
到了万历二十四年三月,大臣们又急了。
汤显祖道:“首辅因老病已在家休养一个月了,而陈阁老也是染疾病重,怕是时日无多。身为次辅张阁老于满朝议储的舆论之中,看来势必又要替元辅挑起这个头来。”
“真是难为次辅了。”林延潮叹道,这倒是他心底话。
“次辅说他一人势单力孤,想问一问阁老意下如何?”
林延潮道:“不知为何次辅不亲自与林某商量?”
汤显祖道:“此间有些难言之隐,在阁内人多口杂,次辅不方便直言。这些年来,元辅年老体弱,国事多由次辅代劳,之前吏部与内阁不和,也是次辅以雷霆手段处置。而这一次百官请皇长子婚冠,元辅又不出面,而又是让次辅来办着实为难啊。”
林延潮听了神色有些变化,缓缓道:“我明白了。”
汤显祖道:“次辅言林阁老是自己人,才托汤某将这些肺腑之言道出。”
林延潮想了想微微笑道:“眼下元辅称病在家,只要次辅能将皇长子婚冠之事办成,那么以如此大功,晋位首辅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汤显祖垂头拱手道:“阁老真是慧眼如炬!”
“你转告次辅,此事某必鼎力相助!”林延潮笑道。
汤显祖闻言大喜道:“有阁老这一句话,次辅就放心了?”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
万历二十五年四月,紫禁城又遭雷火,这一次波及慈庆宫附近。
幸亏宫人防御得当,不过烧毁了几十间屋舍,但皇长子无恙。
但因此事京内顿起波澜。
就在紫禁城失火前,张位象征性的征询正在养病求退的赵志皋意思后,就彻底将他放在一边。下面张位与林延潮,沈一贯一起联名在奏章里上奏,依大明会典皇长子十二或十五行冠礼,婚礼则以十五十六为期,故而奏请天子在今年行冠礼,明年行婚礼,至于皇三子出阁读书可以在明年办。
这主意是张位提出来的,他是绞尽脑汁,才出了这个主意。同时他心底也有小九九,赵志皋求退,眼下他若将皇长子册立的事办下来,那么无疑将会声望大振,如此能够顺理成章地取代赵志皋。
张位心想皇长子冠礼,婚礼与皇三子出阁读书的时一起提了,天子这回总不能装着不知道或者答允一个否定一个吧。
不过张位还是低估了天子的下限,但见天子回复说,既然如此,皇三子就定在明年春出阁读书,皇长子冠礼,婚礼令礼部议一个日子……
皇三子不必议日子,而皇长子议一个日子的意思就是待定。
一个月后慈庆宫失火。
这一天几百名官员拥在皇极门门前,张位率众大臣们以问安的名义,再度请天子早行皇长子册立冠礼,婚礼。
大臣们的理由也很充足,皇长子之事一再拖着,那么这一次慈庆宫失火就是一次告诫。
所以张位与大臣们在皇极门前集体请求天子早行冠礼,若是天子不答应,他们就不走。
林延潮默然站在张位身旁,与他一起顶着日头等候旨意。
林延潮很明白天子的心意。
自从皇长子出阁读书时,大臣中其实不少人也是早看出来了,对于储位天子早意有所属。
但现在这一幕有点类似天子很乐意要大臣们如此三请五请地求着他,至于大臣们似也很乐意作秀,将来有一天也好论一个拥立之功。
不久田义与一干穿着红袍的太监从皇极门小门步出。
百官们正被日头晒得头晕眼花,一见田义却都是打起精神,又变成了一副我能够再站两三个时辰的样子。
“诸位大人都散去吧!皇长子何时冠礼,婚礼,皇上心底早有打算,咱们这在这里拄着,是要置皇上于何地呢?”
众官员们闻言不答。
田义走到张位,林延潮,沈一贯面前几乎低声哀求道:“几位老先生,百官聚集在此也不是个办法,求求你们发个话吧,让诸位大人散了吧!”
张位看了田义一眼问道:“今日在场的都是忠心于社稷的大臣,皇上没有旨意,我等是不会散去的。”
田义道:“这……”
张位微微笑了笑道:“如果皇上有旨意,那就请田公公宣旨吧!”
“张老先生,你这是何苦来自讨没趣呢?”
张位道:“皇长子出阁读书三年,储位至今未立,百官皆归罪于内阁。今日乃仆职责所在,无论如何定要请圣裁!”
“好吧!”田义点了点头。
然后田义看向百官,尖着嗓子道:“诸位大人,皇上有谕,慈庆宫年久失修,又兼这一次失火了,如果在此为皇长子加冠大婚,岂是体面之事?故而着令户部先拿出一笔钱来修葺慈庆宫,如此加冠大婚之也可进行。
张位等众官员们闻此都是精神一振,有个说法就好了。
张位看了一眼身后的户部尚书杨俊民,杨俊民向他点了点头。
张位当即道:“皇上所虑周详,此臣等万万不及,还请皇上放心,此事众臣工必竭尽所能。”
张位又道:“田公公,不知皇上修葺慈庆宫需用多少钱?”
田义笑了笑道:“不多,两千四百……万两!”
此言一出,百官骇然。
一位耳朵不太好的官员点点头道:“不多,不多,拿个两千四百两修个慈庆宫,这是太子应有的体面。”
一旁的官员闻言无不翻白眼。
“田公公,太仓一年之税入也不过四百万两?你可是传错了话?”张位面色铁青地问道。
田义连忙摆手道:“张老先生,咱家哪有这个胆子敢假传错传圣旨?皇上金口两千四百万两银子少一个钱都不行。”
张位闻言后,顿觉的双手冰凉,一阵头晕目眩,一旁的林延潮听得真切,此事虽是由张位挑头,但身为三辅的他也是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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