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佩云裳

    ……

    接下来半个月，水家村依然被年味笼罩着。人们不用外出干活，尽情享受一年到头来难得的一段闲暇时光:要么一家人守在一起吃着热乎的年饭，商量一年的农事安排；或者男人们凑头一道喝几两老酒吹几句牛皮，再骂几回鬼天气；再有就是媳妇们出门串亲戚拜神庙，给自家儿女早早谋个姻缘--山里人的年，带着山里人的气息，琐碎，实在。

    水大柱在年节里狠混了几日，最后在水二柱和兰嫂子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才又将学习捡起来，却依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习进度远远赶不上水二柱预定的计划。水二柱好心好意督促了几回，仍不见有什么改善，后来便懒得再管。马儿不吃草总不能强按头吧真正的学霸，到底有几个是棍棒逼出来的咧当然，水二柱也没想过能将水大柱培养成南夏国第一届学霸。

    水大柱不好好学，水二柱的工作量便严重不饱满了，于是多出来许多时间。这些时间悉数被她投入到自己的奋斗事业当中。

    在她坚持不懈的摸索与身体契合办法的过程中，通过几回偶然终于发现一点小窍门。那便是，在情急之下她对身体的控制力有所提高，且提高的多少与危机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说，到了生死关头，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总不能为了加强与身体的磨合，没事便将自己往死里逼吧要是稍微有个好歹，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水二柱头疼了好些时日，苦思冥想，后来总算想出一个对策。

    已知在危机情况下，她能更好的控制身体，原因应该是在危情下，她意念的集中程度骤然飙升到平时难以企及的高度，故而能很好的掌控身体。既然这样，提高意念的集中程度才是关键。水二柱认为朝着这个方向强化训练，迟早有一日，她又能恢复自如，行动如飞。

    那么，如何提高意念的集中程度呢

    水二柱认为，嘈杂的环境对人的意志是一种很大的考验。若能坚持在这样环境下集中意念，时间长了，效果定然不一般。

    想好便做。于是，接下来可见水二柱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村东茉莉花家附近，因为茉莉花家与邻里水根家、大喜家以及另外几家各自的家中有好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们白日里聚在晒场一块儿追逐打闹，又吵又叫，声音大的能掀翻天。

    水二柱便选择这样一处地方做她的实验基地，每日得空了便往村东来，来了便往人家晒场里一坐，开始默书，将从前学过看过的“厚砖头”全都从头开始回忆，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身边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说她也不在乎，还巴不得，只叫他们越吵越好，见有手指头差点戳到她鼻子上，便干脆闭上眼，逼迫自己安静下来，只管集中注意力背书，一点一点的回忆。

    大伙起先都围上来看热闹。茉莉花和水根家的狗蛋以及大喜家的冬子，这三人看得最起劲。后来见水二柱对谁都爱理不理，往那儿一坐半天不动，好像又傻回去了，没什么热闹可看，三人便懒得再围着她打转。狗蛋和冬子还编出几句“二




第二十九章 似水光阴（一）
    水二柱打算利用眼前这些日子，教兰嫂子和水大柱再摸索出几样甜点。想起上回用蒸锅做的蛋糕，远远比不上烤出来的地道，水二柱决定先让水大柱砌个像样的壁炉要紧。

    水大柱没让她失望，两天就砌出一个小壁炉，又照她的吩咐打出两副铁架子放在壁炉里，一个原始版的烤箱就这么成行。水大柱试着用壁炉做一回上次的糕点，水二柱让他提前刷点油上去。出炉后，那香味差点没叫水大柱和兰嫂子将舌头吞了！

    于是乎，母子俩热情空前高涨。水二柱趁热打铁，叫他们扛上两袋米，去镇里马表舅的妹子妹婿那里换些莜麦还有一大包磨好的面粉回来备用，省得母子俩回头自己慢慢磨，否则不累死也得脱层皮。

    而后，水二柱又让兰嫂子用盐酒腌上几个鸭蛋黄，再熬制一小罐猪油和豆沙，又磨出些杏子粉。听说隔壁村有人养了好多牛，水二柱很想知道那是不是奶牛，便怂恿水大柱去问。待水大柱垂头丧气的回来，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这地方田都不够耕，哪有多余的地喂养奶牛

    ……

    所有东西准备齐全，水二柱又开始她的“蜻蜓点水”式教徒工作。这回她让水大柱和兰嫂子尝试另外两样点心。这两样做起来不难，味道也是水二柱喜欢的。说来这是她的私心，但谁让她是出主意的人咧

    第一样是用面粉、莜麦粒、杏子粉、猪油、蛋液、芽糖，再加点粗盐和果干，和成面团，捏成小孩巴掌大的方块儿放进壁炉里烘烤。烤出来很成功，不仅卖相好，味道又香又脆。

    第二样是用豆沙和腌好的蛋黄，刷上猪油，包在发酵好的面团里，一层叠一层，上面再撒些芝麻一起烤。成品也不错，一口咬下去，香酥咸甜几种味道同时攻占味蕾，细细再品，又回味无穷。

    一家三口忍不住，在灶房里围着炉子便好吃一顿。兰嫂子和水大柱按捺不住心底的小欢喜，除了给马表舅和马瑞香、明大娘他们送去一些，还特意赶工多做几炉，给村里附近几家几户也送了些尝鲜。小孩们馋得口水直流，缠着自个爹娘还要。有三两稍微宽裕些的人家不好意思白讨，拿着些钱上门来问。恰好几个媳妇碰到一起，都担心手短抢不着，便直接往灶房冲。见案板上只剩俩盘子里还码着几个，手快的两个媳妇忙扔下钱，连点心带盘子端起便往自家跑，也不管手里盘子还是人家的。

    兰嫂子和水大柱在后面追不上，只得亲自把钱送到她们家里去，顺带把自家的盘子要回来。乡里乡亲的，钱母子俩不好收，硬是退回去了。但人家也没亏待他们，果瓜蔬菜、鸡鸭鱼肉的，手边但有什么便、都捞上一些塞给他们带上。

    最终，兰嫂子和水大柱“满载而归”。虽说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什么，却也足够母子俩掩上门躲在院里高兴一场。

    经此一事，母子俩对水二柱佩服的五体投地，顾不上细究她到底从哪个小摊小贩那儿学来这些新鲜花样，只想着既然她这么厉害，他们还管那么多干嘛，日后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便是。

    母子俩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认可水二柱的能力，并且把她的能力充分放大。

    此前他们从没想过除了种地还能有其他办法挣钱养家，而今他们才算大开眼界。记得前两日，水二柱简单跟他们提起去县里开点心铺子的事，两人完全没在放心上，觉得她异想天开。如今，两人再没有半点质疑，恨不得这便扔下村里这副破家当，跟着水二柱去县里发财。

    水二柱觉得嘛，做事还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与人和。眼下人和已有一小半--兰嫂子和水大柱母子俩勤加练习，把手艺再提高提高不是问题；地利的事，马表舅还在勘察，估计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定下来；天时随之也就更远了。总之一句话:这事日后再说。

    可眼前的母子俩已兴奋的有些过头，就像两匹快要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心心念念的就是



第三十章 似水光阴（二）
    又过了几日，天气回了点儿暖。地里的白霜悄然少了一大片，桌脚粗的冰柱子不知何时变成指头般细。

    人们陆续出门，镇里的泥瓦匠人也出来找活做。马表舅便请几了个人来村里，帮马瑞香把破旧的屋子修葺一番，旁边还添置个不小的柴房，让她家不管是临时住人还是搁东西也能方便一些。

    原来，当日卖水茂牛的祖屋之前，马瑞香就明确表过态，说那屋子跟她没关系，她不要兰嫂子和马表舅的补偿。还说只要一想起那屋和水茂牛他们，她心里便膈应的慌，死都不愿再跟那屋子扯上关系。

    马表舅考虑一番后，同意不让她为难，但也不能叫樊大娘和刘小丫一老一小的这么受罪下去，便说要帮她们把屋子修整修整，兰嫂子也在旁边帮着劝。好说歹说，马瑞香最后总算点头答应下来。

    此事不提。再说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梁家大兄弟上门来了。

    这里多说两句。虽然这南夏并非中国古时的某个朝代，但在许多风俗习惯上，也包括语言文字，二者都有异曲同工之效。至于为什么这里暂不深究。毕竟时空这东西很玄奥，我们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也无法断定它能怎样，不能怎样。

    说回正题。

    这日梁大来找兰嫂子，说他与家里人商量过，他们家已住进水家村快一个月，想趁着眼下还没开春置办一桌酒菜，请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个人，还有兰嫂子，以及梁家在县里给牙保做伙计的那个远房亲戚，一块上他们家去坐坐。一来感谢大伙儿帮忙和照应，二来也算是个乔迁宴的意思。

    兰嫂子不笨，没把邀请自己的话当真，正想要推脱。这时，梁大又说了个请求，说他与他兄弟初一那日在兰嫂子家蹭了顿年饭，觉得有几个菜样很不错，想请兰嫂子到时候过去也帮他们做上个全套，好叫大伙儿尝尝，也给他们一家长个脸。

    担心兰嫂子不答应，他还从兜里摸出一串钱塞给她，说灶房烟火大，不能叫她白受罪。还说这钱不多，但是他们家一点心意，让兰嫂子一定收下，待日后有机会，再好好报答。

    兰嫂子原本想拒绝这事，可没机会呀！人家都明说了，请她去帮忙长脸。她要不去，那不就跟打人脸一样嘛她不是手短的人，把钱硬塞回给梁大，说乡里乡亲的帮个忙是应该的，让梁大定好了日子提前跟她说。另外，她还提了，到时候她得把一对儿女带在身边，这样干活才踏实。梁大自然不反对。事情便这么愉快的商定。

    梁大走后，兰嫂子忐忑的找到水二柱和水大柱一块儿商量。原以为水二柱会有意见，谁知她一点不介意，说那几个菜她娘和哥哥已经会做，他们俩去帮人做菜出力，她在旁边什么都不用做，给他们看着点就行。这么简单的事，她有什么好反对的

    话虽如此，水二柱心里其实还有别的想法。照她的计划，日后那铺子肯定得开起来，酒楼说不定也能办起来。这一回便让兰嫂子和水大柱提前练习练习，日后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第二日晌午刚过，梁大便又登门来了，告诉兰嫂子日子已定好了，就定在这月的初六，也就是三日后。还特意又提醒了一遍，说是要请兰嫂子帮他们做个全套。

    兰嫂子一听满脸的笑便僵住了。原来她把这一茬给忘了，满心以为去给人捯



第三十一章 似水光阴（三）
    兰嫂子见儿子的胳膊肘早早的就往外拐成这般，好气又好笑，摇头自言自语道:“表哥说的对啊，儿子大了不中留咧！还是女儿好，女儿亲，女儿可是娘一辈子的小棉袄呢！”说着，给水二柱碗里添一大勺骨头药汤，催她趁热喝了，又提醒她小心烫嘴。

    水二柱嫌腻味，喝得有些勉强。兰嫂子看了心下不忍，叹气道:“娘知道这汤喝多了没味，可你身子骨弱，得多喝一些才能长壮实。你再多忍忍对了，前两日，你表舅在镇里请郎中开了个方子，说是特意给你问的。方子上的药都算常见，我就没让你表舅再破费。一副药说来不便宜，娘实在撇不开脸再欠你表舅那么多人情。等过些天，等雪一化，娘就让大柱子进山给你弄药来，你再等几天吧。”想想不放心，又问:“你怪娘不”

    水二柱笑眯眯的摇头:“才不怪呢，谢谢娘！”

    对兰嫂子的这般偏袒与关爱，她不说有多么高兴吧，至少心里是暖的。被亲人任性宠爱着的滋味，嗯，确实挺好。

    ……

    日子继续过着。

    后山的雪渐渐化了，清江水的水势急了不少，潺潺沄沄的流着。偶尔从水里跳起来几尾红鲤子，溅起三五点水花，惹得岸边洗衣服的媳妇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惊喜好一阵。

    水大柱等雪一化便进了几趟山，给水二柱采来几味药。冬天的尾巴还没过去呢，山里药不好找，只能先用这几味将就着。

    水二柱一开始不敢乱喝那药，担心郎中因没法仔细问诊便乱开一气。药不对症的后果很严重，水二柱不想让自己死的这么随意。

    兰嫂子见她不肯喝药，还以为她嫌那药里缺了几味，心里愧疚难安，觉得对不起女儿，于是不敢再催她喝药，可倒了又觉可惜。最后，这可怜的小妇人竟自己捧起药碗，咕咚咕咚两下全给喝下肚。水二柱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阻止都来不及。

    兰嫂子喝了药跟没事人一样，照旧忙活去了。水二柱不放心，叫来水大柱，让他密切关注他娘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个不好，赶紧回来告诉她。她自己早早的将皂荚水备好。

    然而，两天过去了，兰嫂子依然精神抖擞，手脚麻利，不见半点异常。见水大柱有事没事便盯着她看，以为他偷懒不干活，还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

    水大柱这个委屈啊，蹬蹬蹬跑回来埋怨水二柱，说好端端的干嘛叫他去看着他娘，什么都没看出来，却惹来一顿臭骂。水二柱也觉奇怪，再一想，估计是那郎中没见着病人，便开出一剂温补的方子。说白了，就是不吃没事，吃了也没事，但绝不会吃坏人的那种。

    所以，下一次水大柱采了药回来，水二柱没再犹豫，痛痛快快的便把药喝了。兰嫂子看着那药一滴不剩的倒进女儿的嘴里，高兴的合不拢嘴，满心觉得她女儿再喝几回这“灵丹妙药”后，身体般能恢复如初，跟小时候一样，谁都比不过。

    ……

    再说集市的事。

    年早已过去，镇上的集市又渐渐热闹起来，水二柱的“意念修炼**”也提上日程。

    水二柱第一次去到集上时，便发现这集市与现代乡下的集市有些类似。最初应是由四野八乡的人们自发聚在一起，买卖一些山货及日常用度物品而形成的。天长日久下来，在街道两旁衍生出了一系列包括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布庄、医馆、银楼及庙宇等等的固定场所。此外，各类小摊小贩，诸如油饼豆腐、香火纸马、看相算命、打铁修车之类亦是应有尽有。

    每逢开集之日，集上人头攒动，车马川流不息，尤其适逢过会之际



第三十二章 似水光阴（四）
    转眼到了三月，水家村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开春第一场雨。这场雨下的声势惊人，犹如天河崩溃，倾倒了一整个日夜。夜里炸雷打了一个又一个，轰隆隆声不断，仿佛天神的怒吼要撕碎人的心灵，吓哭了多少睡梦中的孩子。

    翌日，雨过天开，朝阳万里。

    水二家村度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褪去熬了一冬的灰头土脸，焕发出新的气象。人人脸上喜气洋洋，连村路上跑的鸡啊狗啊的都格外的有精气神。

    在这场春雨的滋润下，万物开始复苏。田野里的草尖悄悄冒了个头，山脚下的桑柳吐出了嫩嫩的新芽，燕子在晴空下追逐鸣唱，鱼鳅在泥塘里尽情撒欢。一切都那么的喜人，伴着悠悠的春风，陶醉了水家村这些庄稼人的日子

    很快，水家村人迎来一年一度抢时间播种的时节。照理说应该见到他们荷锄于田间挥汗劳作的景象。然而，水家村的村民，不论男女老幼，通通丢下手里的农活不管，个个打了鸡血一般，撸起胳膊，你追我赶的奔往后山去捡“宝贝”。

    事情正源于水大柱在村头的那一声大吼:“大伙儿都别等了！山里好东西还多着呢，赶紧去捡吧！”

    话说在此之前，水大柱便想往深山里探一探了。也没想着进多远，就是他小妹那药方子里还有两味药材在外缘一直采不到，他便想往山里面去试试。

    这日，水大柱听说村西头的几个小子进深山二三十里都没事，完好无损的回来，还抬回一头大老虎。他再也坐不住了，偷偷跟村里几个胆大的叔伯说好，第二日一大早便悄悄出门，跟着他们摸进深山。

    山里面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遭了一趟天灾，遍地都是死透了或者半死不死的“大家伙”。此外，平日里神秘稀罕的野狐狸、鬼狒狒也露了面。大伙儿喜坏了，冲上去抬了捡，捡了抬，只恨没能拿个天大的筐子来。

    水大柱就自己一个半大小子，别的都是些壮汉，他免不了被排挤在外，眼馋不上虎豹熊瞎子这些，便埋头拾捡个头小些的狸子狍子小獾子，眨眼也捡下老大一筐。他心里美滋滋的，想想回去都换成银钱，再凑一凑，便能让他娘去小丫家提亲了，登时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捡着捡着，水大柱突然想起重要的事还没做呢，便四处翻找起了草木，不久果然发现两味缺失的药材。他琢磨往后不一定还有机会进到这里面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两丛药苗全给撸秃了。

    最后，众人都收获满满，一路喝着小调，兴高采烈的回到水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