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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燕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深闻鹿鸣

    又过了片刻,依然没人答话。一旁的小太监得眼色,道:“既是都不承认,那便一起撵出去罢了。”说罢,便要查验几人的身份,撵出宫去,永不参选。顾菡明此时却抬起头,道:“臣女顾氏,有话想对公公说。”

    “哦,说罢。”李公公眼皮都没抬。

    “方才公公所听到的话正是臣女所说,但是物不平则鸣,臣女也并非无端端说这些话。只因我们屋有人失窃,臣女虽然已落选,也该今日一早离宫,但是实在是不放心有这等鸡鸣狗盗之**乱宫中。”顾菡明一口气说道,显然是豁出去了。宁砚泠暗自皱眉,心知顾菡明此话一出,必当给四人引火烧身,只是不知她竟是如此的性子。

    果然,听得她的话,小太监忙道:“放肆,竟敢口出狂言!”还待继续斥骂下去,只见李公公摆摆手,制止了他,道:“既然是这么着,便要委屈几位贵人随咱家走一趟,将此事好好撕掳撕掳。”两个小太监立刻呵斥四人起身,分别带至秀女所西北面的四间耳房,分开关押。耳房的窗子乃是一块实木板,从外边可以关上,里边却打不开,复又锁上大门,耳房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比黑暗更可怕的是,耳房内冷若冰窖,本想先至顾菡明房中告别的,宁砚泠也没穿大衣服,此时冷得有些发颤。

    陷入黑暗中,宁砚泠的思绪也渐渐清明起来,自己丢帕子已经是一件小事了,谁偷的也不重要,当下的事情发展可以说是失控了,可是,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呢她回想昨晚至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发现丢失丝帕到文思予得知此事,文思予昨晚就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遭窃,说偷窃之人眼皮子浅,手爪子欠,话说得其实是相当难听。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是被窃了,因为偷窃之人摆明了是这厢房里的其他三人之一,或者是两人罢。但是今天一早,文思予又在她们二人面前提及此事,现在想想顾菡明的火也算是她挑的,等到闹出了事情来,她却好像没事人一般,丢东西的是自己,相骂的是顾菡明和张沁芳。即便她们几个被过堂审问,文思予只要说一句“不知情”,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自己摘出去。她可真是……宁砚泠有些难受,“歹毒”这个词在她心里徘徊了几下子,还是不能练成那句“她可真是歹毒”,毕竟这个人几晚之前还在和自己“推诚置腹”,还说




第六章 梦魇
    此时偌大个正房,这么多人,竟然一丝声音也无,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所有的人似乎都屏住呼吸一般,只有李公公的声音在回荡,仿佛幽灵一般,击入顾菡明的内心,使她彻底崩溃了。这时候,她方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可笑,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所有的话都好似她一个人的自导自演,她终是惹祸上身了,更可怕的是,整件事情原本是与她无关的。

    于是她抬起头,怀着全部的恨意,怨毒地看了宁砚泠和文思予一眼。然后,她起身,发出尖厉的笑声,只笑到整张脸都变形扭曲,她缓缓地看了一圈房内的人,似要把他们都印刻在自己的眼瞳中一般,而后狠戾道:“今天我落到这步田地,乃是受人处心积虑地陷害。我诅咒你们这些害人精,生生世世,碧落黄泉,受尽折磨,不得善终!”一旁的小太监立刻道:“不得放肆!”就要上来拉她,没成想顾菡明动作极快,用尽气力,一头撞向旁边的红漆木柱。顷刻间便倒地人事不知了。

    一旁的小太监忙上去探鼻息,道:“回李公公,她还有一丝气,要不要宣太医”李公公道:“太医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这就是她的命。你们俩抬她下去,发还母家罢。”话音刚落,早有小太监上来,一个抬头,一个抱腿,就这么连拖带拽地弄下去了。

    宁砚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捂着嘴,眼睛用力睁大地都有些疼痛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在这么一会儿子里急转直下,顾菡明倒在地上的身体,和那天她在秋千架上的身影渐渐重叠,宁砚泠不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就这么去了,前一刻她还极有气力地咒骂她们,后一刻她就到在地上,她的脸色被水磨石地板衬得有些青灰,散乱的额发堆在额角上,她的嘴微微张着,除此之外她的表情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连血也没有流一滴。

    顾菡明睁大了眼睛,眼瞳中映出宁砚泠的影子,宁砚泠看到自己在顾菡明那失神的瞳孔里的影子,是那样苍白,那样恐惧,她想要叫,却仿佛被扼住喉咙一般叫不出声,顾菡明的眼睛充满了爆裂的血丝,眼球突出,几乎要撑破眼眶,缓缓流下两行血泪,她张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舌尖细长分叉,宛如毒蛇的信子,她脚不着地地飘到宁砚泠的面前,那舌头,冰凉粘腻,舔过宁砚泠的脸庞,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府:“我诅咒你,生生世世,碧落黄泉,受尽折磨,不得善终。”抬眼望去,正房里端坐着李公公,身旁站着一溜的小太监和管事嬷嬷,她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道:“好,我们都做个见证。”所有的目光一起朝宁砚泠射过来,“生生世世,碧落黄泉,受尽折磨,不得善终。”宁砚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恐惧感几乎撑破胸臆,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人,可是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刺痛她的四肢百骸,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用力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上方水粉色绣着蝶穿百花的精致帐顶,自己身上穿的上贡的锦缎寝衣已经被汗浸透了,房间里生着银丝炭火盆,她却从心里感到一阵阵发冷。

    这是第几次了从那天开始,噩梦就时时萦绕着她。那天亲眼见着顾菡明触柱,宁砚泠受不了这剧变,竟当场晕倒在正房,后来……后来自己醒来,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见她醒了,小太监刘一保马上跑到门外去通报,后来李公公进来了,他早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脸,一把特别慈祥的尖细声音,道:“好孩子,你可醒了,真是个好孩子。”宁砚泠不明所以,但见赵嬷嬷和刘一保都跟进来,刘一保虽然只得十来岁,但是尤为机灵,这时候朝宁砚泠使了个眼色,宁砚泠会意,谢过李公公惦记,李公公不敢自专,只说太后娘娘已经知道此事,自己是奉太后的旨意特来探望宁砚泠,又说了一些褒奖之语,并太后娘娘知道宁砚泠委屈了,且忍耐几日,定不会亏待她的诸如此类云云。

    后来宁砚泠便搬来秀女所东厢房天字六号间,这是一人独居的厢房,天字间一共十间,是秀女所顶好的房间,家具考究不必说,绣品都出自内务府绣娘掌领之手,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比着后宫女官们的标准,宁砚泠独自居住在这里,便不必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了,文思予和张沁芳也不知去向,除了小太监刘一保日常来送些东西,连之前的管事赵嬷嬷也到不了这里。

    宁砚泠在这里待了几日,自



第七章 相与
    刘一保听了宁砚泠的话,半晌不言语,似是在想什么。宁砚泠道:“从一进秀女所,我们几个就蒙公公看顾,别屋的女孩儿都好好的,偏生我们屋的闹成这样,她们几个生死我现在也不知。”她停下来,看了看刘一保,继续道:“我也不瞒着公公,这几日我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躺下就魇着,老能看见顾小姐在那里对着我冷笑。”说罢,她叹道:“顾小姐恨极了我们,觉得我们害了她,现在我身体又这个样子,怕是不多时也要随她去了。”刘一保慌忙上来道:“小姐可别这么说,小姐是贵人,自有神佛保佑。”他压低声音道:“那顾家小姐也是个莽撞的,像她这样的为人,即便留在宫里,下场只会更惨。”宁砚泠道:“现在人都没了,再惨也不过这个样了。”刘一保道:“宁小姐,小奴得罪了。”说毕,凑到宁砚泠耳边:“顾小姐那时并没有断气,送回母家后,传闻顾大人请了名医为她医治。”说完,后退一步,跪下道:“小姐保重身体,不要挂心这些事了。”宁砚泠引身向前道:“是真的么”刘一保答:“千真万确,小奴有个好友是采买行当上的,他前日出宫时得的消息。外头传顾小姐是落选了自寻短见,顾大人府上只对外说是出宫那日不慎跌伤。”

    宁砚泠叹了口气,到这个时候,都这个情形了,还只顾着面子。依着顾菡明那日晚上的“豪言”,要没有这件事横插一档子,下次选秀她一准儿参加。刘一保从竹丝瓷胎的茶壶里给她倒了杯茶,道:“小姐莫伤神了,且润润嗓子。”宁砚泠接过茶杯,茶是温的,入口刚好。她道:“刘公公可知道其他人的去处吗怎么单我挪动到这里,还劳动太医院首座来瞧病”刘一保面露难色,嘴巴抿了抿,微微张开又马上闭上。他本来就生的好,这眉头微蹙的样子倒和宁砚泠的从弟宁思瑶有几分相像。宁砚泠瞧了,想起平日里捉弄瑶弟叫他为难的时候,现在刘一保这个样儿,和瑶弟有几分相似,心下登时有些不忍,道:“刘公公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多谢贵人体恤下情。”刘一保忙谢道,并请求道,“今日所说和顾小姐有关的事,也请宁小姐万毋和第二个人提起,就是疼顾小奴了。”他说话时眼睛里确实流露出恳求之意,那双眼睛黑瞳仁又圆又亮,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天真,竟像是瑶弟脱了个影子。宁砚泠一时看呆了,道:“你既告诉我这些事便是信任我了,我也必不负你。”刘一保得了她这个承诺,便千谢万谢地告退了。

    宁砚泠得知顾菡明竟没有死,心下顿时大安,当晚的晚膳也多用了些,虽然下午在门廊上歇觉有些着凉,却也没有伤风,当晚睡得也踏实了许多,竟一觉到天亮,连梦也没有做。翌日,她起身后,暗觉心下舒朗许多,不似前几日醒来后仍旧昏昏沉沉,胸中发闷。不下一会儿,小宫女送来了水,服侍她洗漱,看她神色,凑趣道:“宁小姐今天气色好多了。”宁砚泠道:“我方才起身也觉得好多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道:“你会梳头吗给我梳一下头罢。”小宫女连声答应,忙开了妆盒取梳子。不一会便梳好了,小宫女又讨好地问道:“宁小姐,上点胭脂吗看起来精神一点。”宁砚泠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了。”说毕,去开妆盒,看盒里的胭脂都浓艳的很,又想到之前房间里放置的胭脂倒还得用,隐约记得放自己妆盒里了,便开妆盒去寻,上面三个屉都没有,只剩最后一个了,想起今日的种种变故全因此而起,回想起那几日和文、顾、张三人情若姐妹,在一起多么多么的好,不禁叹口气,也不打开妆盒了,只摆在一旁。小宫女道:“小姐前儿病着,今儿才好多了,是该擦的艳一些,让奴婢服侍小姐上妆。”宁砚泠摆手道:“不必了,多谢。”

    早膳时,竟换了一个小太监来,宁砚泠问他刘一保的去处,他傻傻呆呆的竟是一问三不知,宁砚泠心下大疑。午后,天气越发暖和,她便不歇中觉,只在门廊上逗那架上的鹦哥,顺便瞧着刘一保会不会过来。左右厢房里的秀女也有出来赏花顽的,但都冷淡的很,只和她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倒是小宫女来回两三次,



第八章 洗牌
    刘一保说李公公是太后在宫中最为信任的人,重音特意放在“宫中”二字上,宁砚泠听了,奇道:“莫非朝堂里还有最信任的人不成后宫与前朝是不得联系的。”刘一保悄声道:“太后是都人出身,国舅公任的也是虚职,徒有尊荣,但无实权。但是现武英殿大学士景正隅乃是国舅公的姻亲,他才是太后在朝中最信任的人。“

    宁砚泠听父亲提过这个名字,道:“景阁老在内阁听说是排末位的……”刘一保笑道:“是了,而且他还和现内阁首辅陈阁老特别不对付。”宁砚泠道:“陈阁老可是先帝托孤重臣之一……”刘一保笑眯眯道:“小姐有所不知,其实当年先帝一共见了四个人,一个是陈阁老,一个是李公公,还有一个就是景阁老,那时候他还未入阁,入阁是先帝的遗旨。”宁砚泠听着听着,感觉不对,道:“你不是说四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谁”刘一保估作神秘状,认真道:“——我也不知道。”宁砚泠一本正经听了半天,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顺手拍了他一下,道:“不知道早说啊,卖半天关子。”刘一保笑道:“那也犯不上怨我,我那时只得五岁,初入宫,什么都不懂。”他近来和宁砚泠益发亲厚,言语中也称起“你”、“我”来。本来这宫里,关系亲密的主子和近侍在避人处是不讲究这些的,关起门来也可以说几个“咱们”。

    宁砚泠第一次听他讲这个,心道刘一保果然和瑶弟一般大,今年只得十三、四岁。转而又想到瑶弟从小娇生惯养的,五岁的时候还只憨吃憨玩,就算是现在也不肯好好用功读书,婶娘寡母守子,宠他宠得紧,自然是一丝苦也没吃过。和瑶弟比起来,刘一保真是苦太多了。自此,宁砚泠待刘一保更为不同,心里直将他当弟弟一般看待。而刘一保侍候宁砚泠也更为忠心,可以说眼里心里只她一个了。

    这日,宁砚泠又在门廊上逗鹦哥,教它说话顽儿。这只鹦哥很有意思,还会背千家诗,想是以前的秀女所教。正想着,只见远远的,管事嬷嬷带着另一个老嬷嬷来了,那个嬷嬷只身上穿的就比别个不同,通身气派也好得很,但嘴角有竖纹,看起来就不大平易近人了。她见宁砚泠在门廊上逗鹦哥,脸色便有些不悦,对着管事嬷嬷轻声说了句什么,只见管事嬷嬷就三步并作两步,只一下工夫,已到她面前了。宁砚泠笑着问了声嬷嬷好,只听她道:“我的小姐,你怎么不在房里歇着,这会子左右的贵人小姐都在歇中觉呢。”宁砚泠道:“前儿身体微恙,睡得多了,这会子倒不困。”话音刚落,她又转念想到,嬷嬷这么说意指她吵着左右了,于是补上一句:“左右屋的姐姐们应该也没有睡着,方才还听到她们房里有声响呢。嬷嬷这是特特来寻我们吗”这会儿,那老嬷嬷已经过来了,听了宁砚泠的回答,只鼻子里一声冷哼。管事嬷嬷忙介绍道:“这位是太后娘娘跟前的教习嬷嬷——魏嬷嬷,特来给小姐们指点一下宫中的规矩。”宁砚泠听了,便行礼道:“见过魏嬷嬷。”转而又朝管事嬷嬷道:“那我叫姐姐们出来罢。”管事嬷嬷看了一眼魏嬷嬷,魏嬷嬷不语,她忙道:“这事哪能劳动小姐,老身来做罢。”说完,一壁扣门,一壁唤天字房的秀女们。天字房统共十间,管事嬷嬷只唤了四号、五号、七号房的秀女,并六号房的宁砚泠,统共四人。

    那三个秀女即便没有歇中觉,此时也都显出个眉眼饧涩的样儿来。管事嬷嬷直唤了好几声,那三人方才缓过来,眉目重又有神起来。宁砚泠自从那一事后,在这里直住了好几日,但左右的人是一概不识。那天字房的秀女自进宫便是一人一间独住的,身份自然比别个儿不同。听说都是神宗时期的三公或三孤家的小姐,那些小姐们对宁砚泠的事也有所耳闻,琼玉闺秀对这些事自然不屑,连带着也看轻宁砚泠,加之宁砚泠又是后来才换来这天字六号房,她们表面上虽无轻慢之色,但平日里见到,只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宁砚泠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好在宁砚泠随父亲进京后,父亲仕途也一直不顺,这种冷遇也不是第一次受了,心态早就平和了。那些秀女以先来者自居,早就认识彼此,也序了姐妹称呼,抱团隔开了宁



第九章 偷听
    过了几日,小张儿从宫外办了采买,果然带回了消息。刘一保一收到风立刻就赶到宁砚泠这边来了。宁砚泠正伏案看着魏嬷嬷拿来的宫规要注,一边往纸上摘抄要点。这宫规有一半倒也符合平日里那些大家的礼仪,像起身就寝的时刻,三日一休、五日一沐,晨昏定省等等;另外一半就是宫里的特制了,如:女官宫妃的品级、见面礼仪、平日活动的范围等等。宁砚泠一习写字,一习感叹帝王家的风范果然不同凡响,突然听得一老妪话道:“小姐在嘀咕什么”吓得几乎跳起来。这才发现原是刘一保捏着鼻子装老嬷嬷,立在窗前说话,宁砚泠顿时别过脸故作生气状。

    刘一保一壁笑,一壁进来道:“小姐莫要生气了,原是我的不是。”宁砚泠道:“你个小猴儿坏透了,我还道是魏嬷嬷呢。”刘一保道:“小姐看书看得太认真了,我也是怕你伤神,这样顽一顽岂不松快些”宁砚泠只哼了一下,便又低头看书摘抄,不理他。刘一保见宁砚泠不理她,便凑到她旁边笑着。只是他凑到左边,宁砚泠就别过脸看向右边,他再凑到右边,宁砚泠就转脸对着左边,横竖不理他。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宁砚泠心里好笑,面上假装嗔怪道:“你这个小猴儿真烦人!”刘一保也假装委屈道:“我为着小姐的事情特特跑来,小姐倒怪起我来了。”“有什么事儿”宁砚泠问道。“当然是宁大人的事了——”刘一保故意拖长了音,宁砚泠果然着急起来,一连串地发问:“小张儿打听到了我爹到底有没有升官小张儿跟谁打听的我爹是怎么升的外头人都说什么了”刘一保却还在玩笑道:“小姐好歹一个一个问题问罢,这连珠炮似的,叫我回答哪一个”宁砚泠也不管了,直拉他往另一张凳上坐了,一壁拉他袖子,一壁道:“我不着急,你慢慢儿说来。”

    刘一保这才道:“那日,小姐才吩咐下,我就去找了小张儿,跟他交代了宁大人的事,叫他好歹儿细细打听着。”宁砚泠听了连连点头,恨不能他一下子讲到重点。刘一保道:“今儿一大早,小张儿就出宫了,他知我急,方才一回宫就借了个由头来寻我,将他打听到的事儿都告诉我了。“宁砚泠忙问:”他跟谁打听了都打听到什么了“刘一保道:”我也问了,就怕他打听的不真切。他偏说他宫外自有消息来源,真切的很,他打听到小姐刚进这秀女所没多久,宁大人就升了佥都御史,还说朝里人都说是陈阁老提拔的——那阵子陈阁老的车常常停在宁府后门口罢!“宁砚泠听了以后,顿生疑窦,父亲那会儿刚来京都的时候,在朝为官的师兄弟们就劝他去拜谒业师陈阁老,父亲是断然拒绝了,这会儿怎么会和陈阁老有走动往来难道……她咬了咬下嘴唇,心想,难道是为了我……这个猜测让她又恨又怕,她深恨自己还未



第十章 纷争
    梁卓玮本也藏身于花篱中,这时却被秦三立揭破,便不得不出来了。她面上有些红晕,一半是偷听被揭穿后的含羞带怒,另一半是听到了这些宫闱秘话。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常态,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光天化日的勾搭不正经主子,还在这里说这些见不得人的话,还怕人听吗!”刘一保和秦三立本以为是小宫女或是其他小太监,没成想竟然是天字房的秀女,还是粱阁老的千金,登时打算跪下请罪的,却不想听了梁小姐这一番责骂。

    刘一保平时在宁砚泠那儿总是做小伏低的,但其实他并不是个好性儿人,方才三儿的话已经惹怒他了,这会儿梁小姐横插一杠子出来,本想请个罪了事的,却不想那梁小姐牙尖嘴利的,连宁砚泠也骂上了,顿时火又上来了。于是刘一保便不拿正眼瞧她,还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儿哪有正经主子,嗯莫非梁小姐上赶着要当我们哥俩儿的主子得先问过太后娘娘,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那身蛱蝶衫!“蛱蝶衫是宫中最末等的宫妃服色,刘一保此番话既是嘲弄梁卓玮的外表,又暗讽她连最末等的宫妃都选不上。梁弼是神宗朝太子少师,今上一继位便召他入阁,平日里见面也只称粱先生。而梁卓玮又是粱弼老年生女,多少年的尊荣早就惯坏了她的性子,她的样貌在秀女中只属平常,本就是她生平所恨之事,今日被刘一保当面指出来,她只恨得牙痒痒,此时似有一千句一万句话哽在喉头,但是身为秀女,竟然和太监吵架,实在是太掉份儿了。更兼此事并无第三人,说出去也无人作证罢,只白白给那些人看笑话。于是她一声冷哼,扔下一句:“你们等着瞧罢!”便恨恨离去了。

    秦三立胆小,直追上去道:“梁小姐莫怪!小奴给您请罪。”一壁喊,一壁去追,梁小姐早沿着小径回房了,他还在追到门外立着候着。

    刘一保见三儿远远地追着那梁小姐去了,直到看不见人影,也哼了一声,却见花篱的另一边枝叶摇动,似有人隐在那里。这方才两下里的事情,早搅得他心烦意乱,便没好气道:“还有谁出来罢!”

    宁砚泠本怕被发现,便贴花篱贴得近了些,不想这会儿子早已腰酸腿疼,不得不稍稍挪动下身子。可这花篱生得密,枝叶交错,简直牵一发动全身,稍一动就整片一道乱响,这才被刘一保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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