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国子监绯闻录
作者:页里非刀
你是无意一缕穿堂风, 却偏偏孤倨引山洪! -------沈泽棠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为查灭门血案的小女子,女扮男装考科举、上朝堂,稍不留神,被首辅大人叼回府镇宅的野史。 存稿多多,欢迎喜欢的读者来评论,给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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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浮尘事
今是腊月二十九,天色将黑未黑,窗外的雪,正搓绵扯絮落将个不停。
院里有几枝梅,几竿竹,几株松,一只虎皮猫儿在舔檐尖落下的水滴。
贴着五彩门神的乌油院门敞着,八个太监抬着明黄步舆经过,后紧跟一顶银顶、蓝呢四人抬官轿,一晃目,嘎吱嘎吱没了踪影。
芳沐姑姑撑着青绸油伞,跨进门槛,一个扫径开道的婆子迎前,两人嘀咕了会,她从袖笼里掏一串钱递上,那婆子接过,并道了谢,去了。
院里没有了人,湿漉漉的青石板径,渐渐被一层薄雪微覆。
待她穿过廊芜,掀起正屋的红毡帘子,便见舜玉蜷着身坐在炕上,扭头朝窗牖外看得出神。
房里没有什么烟火气,芳沐轻着手脚,去炷支香,火盆里埋两块青炭,再抱过条褥,搭在舜玉的腿上。
半晌,就听得舜玉很低的问:“方才乘轿子从门前过的,除了皇上,还有谁他们要去哪里”
芳沐如实禀说:“回皇后娘娘,是兵部尚书夏大人,酉时来的,一直候在书房,刚陪皇上回宫去,戌时会在集英殿,观文武百官朝贺。”
窗缝里透进一缕凉风来,吹得舜玉柔软的鬓发微乱,她抬手拂了拂,又问:“外头比往日清静,妃嫔们都接进宫去了”
“回皇后娘娘,该走的都走了!”芳沐说话一向滴水不漏,舜玉却听得这话,说的可笑极了,脸上浮现一抹讥讽的神色。
直到窗外那虎皮猫儿畏冷的踱着步不见,她才收回视线,却瞅见芳沐依然垂手默立炕边,逐笑了笑:“你还在这作甚要看着本宫死么你是见过鸩毒毒发模样的,可不好看。”
似说中心思,芳沐眼神闪烁,却又瞬间平静,她是夏贵妃身边的人,皇上及后妃被强驱这里时,伺候的宫人没带出几个,皇上见皇后身边无可用之人,才命她至跟前伺候至今。
或许晓得她心不在此处,皇后对她也一直淡淡的,并不亲近,连话都鲜少聊几句。
即是情薄如纸的主仆缘分,她做下身不由已的算计,也无需太过愧疚。
“皇上让我守在这,送皇后娘娘一程!”一语未了,但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婆子进来禀:“夏贵妃来了!”
话音才落,一个身着海棠红羽缎披风,满头珠翠的女子已进来,见舜玉好端端坐在临窗大炕上,裹着樱草色洒花褥子,面色除微有些瓷白,与平日并无异样,倒怔了怔,也不晓得在问谁:“还未毒发么”
舜玉噙起嘴角冷笑:“夏贵妃来早了,再过二刻来恰是时候。”
“无妨!正可以同你说几句话。”夏贵妃并不以为意,芳沐已端来椅子伺候她坐下,又斟上滚滚的茶。
“这房里可真是冷。”她啜口茶,有些抱憾的微嘲:“难得那瓮梅花酒酿成了胭脂红,这会若能吃一杯儿,该多好!芳沐,你说是不是”
芳沐低眉顺眼道:“那酒于三年前小雪节令时,皇上收了些晚水梅花瓣,腌渍了,亲手酿出一瓮埋在院角,是专给皇后娘娘吃的,贵妃娘娘碰不得!”
夏贵妃轻挑眉,噗哧一笑:“你当我稀罕么!总没这条命稀罕!”
舜玉原不觉得冷,此时却觉一股阴森的寒意在四肢百骸游走,另她浑身的骨头都在打颤。
两年前光景,镇守北疆的昊王朱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带兵叛乱,把当今皇帝、自个的侄儿朱煜拉下大殿龙位,将其及后妃圈禁于宫外,这座偏僻府邸里。
又胁迫朱煜颁下召书,以身恙恶疾为由,允他摄政,再是一番大刀阔斧的杀戮,满朝文武皆成效忠朱颐的党羽。
某夜,舜玉乘一抬暖轿悄进入沈府,去见了朱颐的宠臣,首辅大人沈二爷。
离开时已是五日后的清晨,她神色疲倦的下轿,失魂落魄地走过穿堂,远望到朱煜独自冷冷清清立在廊下凝神,听到动静急迎过来,并不问舜玉话,只攥住她的手带至棵老梅树前,看着他将瓮埋进地下,然后扬起脸,笑容温和:“晓得你爱吃梅花酒,朕只给你特意酿的,不假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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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章 心惑时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小庭深院,一个男人披着石青刻丝鹤氅,静看那女子倚树而靠,胸前血渍斑驳,亦如满桠红梅赤焰喷霞。
“沈大人,皇后娘娘腹中已怀胎三月!”一着鹅帽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低声禀报。
半晌,男人才开口:“我令你把守栖桐院,一步不离守住她,你去了哪里”
校尉神情大变,半膝跪下:“老夫人带着夫人突然而至,命尔等退下。”
“自回锦衣府领罚!从此后勿让我再见到你。”淡淡的打断,语气甚比平日里听去更温和些。
校尉面如死灰的应诺,转瞬已退入暗影深处。
无人再敢上前打扰,男人眸中浓墨深凝,径自缄默不语的望着那女子,雪愈发大了,落得他一肩苍茫。
直至一阵卷地寒风刮过,红笼中的星火微颤摇晃几下,终是灭了!
他转身离去。
冯舜钰蓦得睁开眼,手还下意识地抚着腹。
神思昏沉沉的,一时竟不知来处。怔了会才觉,她正坐在临窗大炕上,腿儿缩在青莲色团花锦被里取暖,面前横设黄花梨炕桌,一本半新不旧的《孟子》翻了大半,洇黄的纸张湿了一片,是睡意朦胧时滴嗒下的口水。
她把书慢慢阖上,朝窗外看去,夜色迷蒙,明日是元宵节,游廊罩棚下已提前挂了盏荷花灯,风一吹,红穗子摇来晃去的荡。
犹记得饮下甜毒酒,她挣扎着从屋里出来,死在一棵怒绽的老梅树下。不知怎的复又睁开眼,却同秦仲坐在疾驰的马车里,正一路沿官道朝南狂奔。
竟是又回到田家被满门抄斩那日。舜钰拒绝随秦仲回秦府藏匿,而是提议去肃州寻冯司吏,冯司吏与田父是生死至交,亦是秦仲的连襟。
等她两月前赴京进秦府投亲,秦仲惊跌在椅上,五年不见,田家的九儿姑娘已成束发冠巾的男儿郎模样。
前一世那些糟心的已许久不曾入梦,不知怎的今又突然萦回。舜钰只觉口舌干燥,叫了几声肖嬷嬷,不曾有人答应,正要下炕,却听帘子响动,进来一个丫鬟,去倒了松针茶捧上。
舜钰接过茶碗吃两口,见她穿着橘黄洒花袄,下面梨花白裙子,杨柳细腰,鹅蛋脸儿,乌鬓簪着枚点翠钗子,有些故意的打扮过了,是认得的,秦家嫡子秦砚昭身边大丫鬟,名唤柳梅。
逐问她:“肖嬷嬷去哪了方才听着院里咚一声响。”柳梅淡笑说:“是在外做官有大半年的昭三爷回府,石板路滑,小厮抬箱不慎摔了。二夫人想念,等不及明日,刚特来瞧他,肖嬷嬷被叫去跟前伺候。”
见舜钰嗯了声,她继续道:“夫人让我来捎话,夜已深,你不必拘着礼去见三爷,只管歇着就是。”说完微福了福,告辞着离去。
转身刹那,她敛笑肃面,这位小爷是二夫人妹妹家的哥儿,进京欲入国子监就学,不过是个外姓的贫亲戚,哪需她这样的大丫头亲自来一趟呢。
舜钰看她急匆匆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帘后,不由抿抿唇,茶也不想吃了,顺手搁炕边的雕漆几上。
一缕凉风顺槅窗缝透进来,她寻件衣裳披上,撑着腮重将《孟子》随手翻了一页,正是看到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
大舜仰天在旷野哭泣呼告,实因他又怨恨又思念。
舜钰魂飞魄散那刻,依稀见父亲携母亲站黄泉路口,翘首来迎她,后跟一众兄长姐姐们,衣袂翩跹,说说笑笑个不停,
第叁章 吃戏酒
舜钰随着秦仲穿园过巷,很快至翰墨院处。
各色花灯目不暇接,树上、山石、窗门皆满挂,前廊更是几步垂一只,灯面除绘梅兰竹菊外,还附了题诗谜面。
几个垂髫稚童抓耳挠腮的猜着,丫鬟小厮也三两躲懒来凑趣,各房主子交待过,若能猜得对,可去领金锞子。
这是每年秦府的重头戏,秦老太爷偏爱聪明伶俐有才学的下辈,最不吝这方面的打赏,今这金锞子是浇铸成柳叶状的,比往年份量更实些。
舜钰边走边溜眼记了几个谜面,只道简单易猜。
走十数步方至正厅门前,放眼尽是各式锦绣花灯,高低次落挂吊,厅内用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把厅分左右两区,左是府中小姐媳妇等女眷,右则是各房老爷少爷,和请来的宗族长者或子弟,十来桌席已是坐得满满当当。
最前面搭好了戏台,还未开演,时不时有鼻抹豆腐白的丑角,上下翻腾热场,逗得众声喧哗,笑语鼎沸。
秦仲领着舜钰绕席朝里走,不远便见秦老太爷端坐如意云头纹交椅上,头戴四方平定巾,着一身青布大袍,正淡定吃茶。
同席的有大老爷秦良,三老爷秦林、五老爷秦皓,还有两个少爷,分别是三老爷的二子秦砚宏、五老爷的长子秦砚春。
靠槅扇门簇立了五六个倒茶递馔的丫鬟,皆穿一色的荼白棉袄及裙,外罩水红比甲,十分简素。其中一个见他们过来,忙去取了黛绿缠枝莲纹的圆垫,摆秦老太爷的脚前。
舜钰上前跪下磕三头,说些寿比南山的吉言祥语,方算正式见过礼。
秦老太爷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着青布直身直缀,朴实乖觉的模样,已有几分喜欢,吩咐丫鬟多给了押岁钱,命他不要旁去,和秦仲一道坐他身边。
待舜钰坐下,逐又问他家中情形,可有进学,听他嗓音虽稚嫩,却对答如流,且又说为院试案首,获廪生之名,此番是得肃州府学举荐,进京入学国子监而来,也不过才十六七年纪。
众人皆暗啧舌,对他一时另眼相看。秦家祖上也曾出过一甲状元榜眼之流,做过二品以上大员,如今子孙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也就大儿秦良和长孙砚昭得了二甲赐进士出身,现分做着四品和五品的官儿。
秦老太爷扫一眼砚宏和砚春两个孙辈,同舜钰差不多的年纪,正为块酥油鲍螺争抢不休。
只觉吃相难看,举止粗鄙,实看不出有大才能之相,顿时心中凉了一截,默了半晌,朝秦仲蹙眉问:“听说砚昭昨晚已回府,此时不来吃宴是何故”
话音未落,便听有清朗声传来:“谁说没来,是祖父不曾正眼瞧我。”舜钰仰头,身侧不知何时,立着个轩昂青年,一身崭新的石青色团花绸杭直裰,发束起戴网巾,面容清隽,或因昨夜没睡好,眉眼间显了一抹淡淡的疲倦。
他利落的跪下给秦老太爷磕头,又朝各房叔叔分别见了礼,趁这当儿,但见个小丫头端过一张椅,踌躇着不知该摆何处,舜钰便从秦老太爷身边挪出地来,帮衬着把椅放好,小丫头细眉细眼的,朝她笑笑,福身走开。
待秦砚昭在秦老太爷身边坐稳,秦仲笑指舜钰道:“你还没见过他!这是肃州姨母家的哥儿舜钰,你的表弟,现暂住你院子西厢房里。”
“表弟”秦砚昭视线落在舜钰脸上,噙起嘴角打量:“有没有认错这明明是张女孩
第肆章 猜灯谜
这时遮遮掩掩过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舜钰认得,名唤巧杏,是秦砚昭的妹妹,六姑娘翦云身边伺候的人。
另一个丫鬟走至秦砚宏身边,把手心里攥的纸条抻开,递他眼面前陪笑说:“这是晴姐儿让拿来给四爷看看,求帮着猜一个,也想赢些金裸子去。”
“寻旁人去,莫来烦我。”砚宏正在数银钱,头也不抬的驱赶。
丫鬟不死心,嘴里嘀咕道:“四爷的扇坠儿、荷包这些,晴姐儿平日里可没少做,就今求着猜个谜面,怎就不肯了,又不是多大的难事。”
砚春是个不嫌事大的,戳他胳膊取笑:“听说你年前被三伯锁在房里,狠命苦读四书,定读出个花来了,就帮着猜个又不费时。”
被这般一闹,秦砚宏手里银角子一抖,才数的又错了,心里窝一团火,瞟溜过谜面,写得是《西厢》中一句: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
打诗词名儿。
顿时气虚半数,若论斗鸡养鸟,玩妓狎倌,呼朋喝友等乐耍无人有他精通,可这吟诗作对写文章却如鬼见愁般,又好面子,眉头一皱道:“愚顽的丫头,没见着我忙么这谜面简单的很,让钰表弟答你就是。”
砚春打小就同四哥厮混一道,哪不知他意,待要嘲讽,又想老太爷方把这表弟一通夸赞,倒要看他多少斤两,眼珠子一转,附和着点头称是。
舜钰摇摇头,接过那丫鬟手上纸条,略沉吟,让她俯耳过来,轻声低语。丫鬟脸一红,福了福转身走了。
砚春没听清,忍不住问:“表哥所说的谜底是什么”
舜钰端起茶碗吃茶,笑看他一眼,凉凉道:“这般简单的,你肯定知晓,何需来问我。”
正这时,方去了的那丫鬟重又回来,笑嘻嘻说:“晴姐儿得了金裸子,也没旁得可答谢,只让我把这个送你。”说完把手心里的一物搁舜钰桌前,似怕他不收,匆匆即走,叫也不理。
是个丝织的豆绿色荷包,上绣猫戏牡丹图案,看着颇为精巧。砚春拉拉砚宏笑道:“快快见过你妹婿。”
砚宏抓了一把钱儿扔给他,瞪眼低喝:“你还真敢胡说,再说就是要讨打了。”
舜钰皱了皱眉头,正瞧到巧杏手足无措还站在一边,巴巴看着秦砚昭同老太爷几个说话,不敢上前打扰,又不甘心走的为难模样。
前一世里,同舜钰最为要好的,就是六姑娘翦云了,彼此确真心相待的。
招手唤巧杏过来,问她讨过纸条,看了看笑问砚宏他俩:“谜面是,一点胭脂,谜底在四书中找,猜可是什么”
砚宏装模作样想了会,才挠头道:“这个比方才那个难猜,好表弟直接说就是,莫来难为我们。”
舜钰朝巧杏道:“谜底是‘赤也为之小。”又把那荷包递她手里:“男女授受不亲,你帮我带给晴姑娘,她的好意我心领就是,这个就无需了。”
巧杏答应着回去,过会又过来把荷包复递还给他:“晴姐儿说送出去的谢礼,怎能再收回,钰爷若不喜丢了便是。”
舜钰默默半会,见她还站着不走,奇怪问:“你可还有事”
“云姐儿问谜面是官场如戏的,谜底是四书里的什么”
“仕而优。”舜钰吃口茶,巧杏咚咚的跑了。
“傍状台,端正好;踏莎行,步步娇,上小楼,节节高。”巧杏念着纸条:“这谜底打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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