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顿了顿,颇不耐的一挥手:“为师累了,你退去吧。”
“先生莫恼,是学生错了,定当遵循先生教诲,每日用心临摹《沈远赟碑》,决不敢半分懈怠。”舜钰一咬牙,磕头谢过,这才起身告退。
刘海桥从眼皮子底瞧她拎起文物匣子,跨过门槛不见影后,这才长吁口气。
对着个青涩少年,他一把年纪,以师尊压欺,还连唬带吓的,迫其无奈顺从,实毁他刘海桥这渊博宿儒的一世英名啊!
脑里浮起沈泽棠含笑的面庞,温和同他说话:秉为师之道,请刘大人办桩小事,与你不过易如反掌,却能救人浮屠,功德厚矣。
刘海桥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说的倒云淡风轻,易如反掌救人浮屠,他怎不自个来
这沈二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
舜钰出了广业堂,站在廊上深吸口气,她不懂沈二爷用意,也没深想的打算,横竖已屈服,就没必要追根溯源!
其实沈二爷的字,她也很喜欢呢,能练一手那样的台阁体,若有幸入翰林院,无疑会给她博出许多好感来。
抬头环顾四周,夜色茫茫,天边,新月如钩。
彝伦堂前,诺大的灵台宁静寂寞,只有她形影相吊一人。
忽听有人唤她的名,顺音辄身望去,傅衡正伸长腿,坐在台矶上。
“不是让你先回去”舜钰又惊又喜,边朝他走近边问:“还是王桂忘记同你说了”
傅衡摇头笑:“是我自个要等你,亏得留下来,否则这般的晚,你迷路了连个想问的人都没有。”
说不感动那定是假的!舜钰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谢他。
傅衡招手让她来自个身侧坐下。
再从文物匣子里拿出个牛皮纸包,揭开来,是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转捧给她:“我等你时,过来个拉车的膳夫,听闻我在等你,递上两个红薯给我饱腹。我忍不住先吃了一个,味道十分香甜,留一个给你,诶,还是热呼呼的。”
舜钰微笑着接过,闻着炙烤出的香味儿,忽有种错觉,始于埋藏心底的记忆。
是个寒冬腊月天,她眼巴巴看着大哥把手里的烤红薯翻来掂去,再掰成两半,一半用帕子包给她,另一半咬一口,烫得咝咝吸气:“田叔才烤好的一个,被田濂偷来的。”
田濂,她听得这名字就不想吃了!可大哥眼神多戏谑,若不吃,反显她心虚呢!赌气咬一口,大哥低笑,唇角还沾染着红薯软糯糯的黄。
“好不
第51章 论是非
国子监,斋舍。
倘若是往日,亥时一入夜,众监生已提桶拿盆,手肘荡着棉巾,散一缕胰子香,从盥洗室里洗漱完毕出来,陆陆续续回自个的住处去。
关起门来,伸个懒腰儿,困了自去床上,温书的趴桌边,彼此互不打扰。
而今夜,这书香之地的静谧安宁,却不如昔。
倒更似千里长棚搭起的戏台,那妆容鲜烈的刀马旦,口含红胭脂,指尖拈紧冠上长翎子,杏目圆睁,忽儿一阵锣鼓铿锵甚嚣尘上,她便踩着英气步儿粉墨登场。
循规蹈矩的酸儒书生皆成看客,被重度了魂魄,心砰乱跳,万欲翻腾,互与耳畔嘁嘁喳喳,嗤嗤哈哈,盏盏手里提的油灯昏黄,晃的人倘若一失神,便堕入那烟花红尘彼岸深处,再无渡船可逃。
舜钰拂去抵在下巴尖处,凉丝丝的扇面。极快朝傅衡使个眼色,让他去寻监丞来。
傅衡转身离开,身后的人不甘愿地让出条缝隙,待影儿没了,又阖成一道墙。
舜钰心底很沉定,什么样的场面她是没见过的呢!这又算的了什么。
“魏兄言重!府中表兄设戏席,请十几好友共度,你我确也推杯把盏几回合,尤记魏兄酒量不深,那日吃得浓醉,抹牌掷骰可把身上银两输个精光,只缺填衣抵债了!此乃元宵乐事,现提起仍觉有趣,仿若昨日亲历般,我岂会忘记!”
有此起彼伏的笑声,舜钰稍顿,继续道:“倒是魏兄,可是糊涂了,小玉面是那四方戏台上,唱惊梦的伶倌,你还赏了他吊子钱,现怎就忘了此钰非彼玉,这个锅我可不背!”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听起一团柔软,却也分明携着冷意。
原来如此!差点就想岔了去,一众看客为起的龌龊心思汗颜。
“算你长的一张伶俐嘴。”魏勋掩去几许难堪,眸光冷沉,扫过那少年白面朱唇,侧身看向仍坐椅上的王延赞:“方才我俩坐这好一会,不曾想丁字斋舍前倒有番好景致。”
王桂在舜钰身边立,低着声嘟囔:“数百房舍一片天,哪里有甚好坏。”
王延赞接过魏勋的话,附和着:“繁星、明月、还有动辄飘人头脸的水性杨花。”
旁一看客大着胆子插话:“繁星明月举头可望,这水性杨花却在何处”
“呶!那不是。”魏勋玉骨花扇堪堪一指,正对舜钰的方向,语气凉凉:“水性杨花最是无情物。周海兄为你屈死也罢,你竟无半点愧疚,连去他的灵堂上炷香都不曾去。”
“魏兄此话何解周兄不是癫痫发作而没的么”另一看客诧异问,他亦是官家子弟,家中府邸与周府比邻,隐约听闻了些,更知晓周海的丧事绵延数月,只把天上人间惊动。
“那可要问冯舜钰了,周兄的癫痫症,若无不可承受之重,素来安好。”王延赞话里有话:“那日周兄被他约去秦家义塾私会,后听随从侍卫供诉,他俩遣退众人,再见时,周兄倒地,而冯舜钰,网巾摘下了,簪子取了,发也散了,衣襟扯开一片,腰间汗巾子松松........。”
他故意顿住,故意吊人胃口。
一众看客本随他语调忽紧忽慢,那颗心也忽上忽下,听到紧处,皆摒息竖耳,怕漏去一个字,看他忽儿卖弄起关子,都嘻嘻哈哈央着快说。
“够了!”舜钰抿抿唇角,眸瞳水汪汪的,却寒意凛凛,没来由的带了几许威慑,看客们忽而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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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暗夜遇
傅衡听得冯双林此番言语,透显鄙薄,顿时怒从心头起,也不热络了,板着声说:“永亭兄讲的什么话!即为一舍同窗,本应互相扶持,凤九受人欺凌,凭白受够委屈,你不安慰算罢,却还落井下石,想搬就搬,一切随你!”
冯双林这才睇他两眼,嗤笑,懒得多理的模样,转身伏案继续看书。
“你........!”傅衡受不得漠然,咬牙欲再理论,却被舜钰拽拽袖管,侧头,是她满脸难抒的歉然。
到嘴的话又咽回去,息事宁人他懂,可心里就是憋屈,去倒碗茶“咕嘟”一饮而尽,忽听有人隔着窗棂唤他,定睛望去,是王桂,问他一起去沐堂洗漱否
他才发觉身上汗腻腻的,起身拎了桶与盆、搭大棉巾、握块胰子,欲走又停,朝舜钰问来:“凤九可要同我一道去再晚些,只怕热水已所剩无几。”
舜钰晃晃手中那本《沈远赟碑》,朝他轻笑:“阳明兄先去,我得把先生罚的五百字抄完,否则明儿个交不出来,可要被打板子的。”
五百字!只怕要抄的今晚都甭想沾床,凤九竟还笑得出来!这心也够大的。傅衡爱莫能助,摇头转身自去了。
舜钰走至桌案前落坐,把笔墨纸砚端正摆好,趁磨墨条的档儿,边翻《沈远赟碑》,边一目十行的阅。
即是神道碑,写得自然是沈门百年千秋。谁能想到,沈泽棠祖上竟是武将出身,以军功起家,碑铭里写的十分详细。
沈泽棠祖父沈世,字勤,京师人,前朝一等大将军,积下累累战功,虽岁月更迭,朝代交替,沈门却一直长胜不衰。
至他父亲沈远赟这辈,门楣光耀更如烈火烹油,鲜花朝锦。
沈远赟为吾朝开国元勋,官位骠骑大将军,受封爵位宋国公,其娶的夫人亦不俗,是镇威大将军武明侯家长女,说起也算门当户对。
随后生下五个儿子,长子沈泽毅一介武将,与八年前平夷乱时,亡故与荒蛮之地,沈泽棠为次子,自幼明朗聪颖,读孔孟考科举,连中三元,官拜吏部左侍郎,且与昨年经徐首辅召其入内阁议事,三子沈泽明.......。
舜钰不再看下去,砚台里的墨汁已研磨好,调的浓淡适宜,泛起淡淡光泽,正是蘸墨书写的最好时机。
摊平纸笺,并不急于落笔,先把沈泽棠的笔法细细琢磨,自觉磨透后,才拈起狼毫,在乌丝栏格里,起笔藏锋,中锋行笔,按笔下顿、再圆笔轻转,至后露峰收笔,一个“沈”字顷刻赫然跃纸上。
可把此字与碑书上一对比,舜钰有些好笑,自个写得实在是惨不忍睹,她却也不丧气,练习字体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贵在勤奋与耐性。
烛火滴凝成大摊的泪,已快燃尽,光线逐渐黯淡,舜钰恰时描完最后一字,伸个懒腰,颈肩不止酸痛,汗亦湿透胛背。
窗外起了浓雾,把月色掩得朦胧,已是子时。
她悄然起身,冯双林用褥子紧裹住身体,蜷成一团静寂无声。
傅衡却伸长腿摊开手,褥子大半掀翻,仅余一片盖肚,沉沉地打着呼鼾。
舜钰犹豫了半晌,悄悄去拿了桶盆等洗漱之物,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跨出门槛去,再轻轻阖紧。
...........
斋舍丁字十至二十号共用一个盥洗室。
舜钰一路径直走到底,过十号斋舍往前走十数步,是一处角门,拉开闩,见一夹道,出夹道,有一门两间的房屋。
在门边静听了会声,无异响,方才推门而入,点亮
第53章 着险道
那人眼眸往下一黯,瞧她胸前鼓鼓囊囊,却是两只手搁那里作乱。
此情景十分诡谲,试问有哪个男儿郎,擦身不打赤膊,在那半遮半掩地揉弄自个胸膛
这少年书生长得虽精致,细皮嫩肉的,然无半点阳刚,瞧那举止也女里女气的,看着另人别扭。
“小娘炮!”他暗自啐一声,径自朝浴房走,帘子随即在身后阖上,忽就听哗哗的冲水声。
舜钰一额的冷汗,顾不得许多,急忙忙将胸前的白布条子缠围回去,弄得乱七八糟也管顾不了许多,胰皂棉巾往盆里一搁一端,再拎起桶......。
“外头那个,外头那个同窗可在”那个人声音洪亮地再唤她。
没有听到,不理!走为上策,舜钰愈走愈快,已至门槛边......。
“你敢跨一步就试试!”嗓音不急不徐传来,带一抹份量十足的威胁。
舜钰脚步顿住,扭头回望,帘子依旧阖着,但听里头又是一瓢水泼。
揣度扬长而去的后果,她默了默,咬咬牙三两步过去,不敢掀帘子,只隔着闷声问:“叫我何事”
听得里头有人走动,又停,倏得帘子斜开一角,探半肩,伸出结实遒劲的臂膀来:“胰子借我一用。”
“送你!”舜钰想都不想,从盆里取出胰子飞快放进他掌心,再一转身......。
“给我等在这里,还没完。”手臂缩进,声虽低沉沉的,却让人迈不开步。
“你还要什么”舜钰有些没好气:“已是子夜,我得回去睡了,明儿个还得在先生跟前背书呢。”
“我是徐蓝,字元稹,你名唤什么”顿了顿,语气颇笃定:“我在翰林大考时有见过你。”
“冯舜钰,字凤九!我没见过你。”答得不甘不愿,她当然知道他是徐蓝,正因是他,她才会还站在这里,不敢逃。
帘又一掀,另一只臂膀伸出来:“棉巾给我。”
舜钰低头去盆里拿,嘴里忍不住嘀咕:“哪有人沐洗啥也不带的......!”
攥着巾儿递进他掌心,忽得眼前光影一恍,脚下跟着朝前踉跄几步,竟是被他连巾带手给拽进帘子里去。
“你怕什么躲在外头不敢进来,我又不会吃了你。”徐蓝有些好笑的看他小脸煞白,拿起棉巾自顾擦起身体来。
烛火“劈啪”爆花,浴堂里瞬间黄亮了许多,他背对而立,肩背宽阔挺直,麦色肌肤爬满密麻的水珠,顺着脊骨往下滑,再过精健腰眼,隐进荼白的布裤里.......。
徐蓝突然转过身,舜钰来不及收回视线,倒吸一口气,他未扎那条藏蓝腰带,裤松松落得极低,露出甚密的毛发,再往下更是悍野不羁。
她刹时脸红得要滴血。
徐蓝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自个裤下风景可是不俗。
“在想什么哩!小娘炮。”他噙起嘴角,眼神戏谑,索性把擦过的棉巾直朝她面门丢去。
“你才是娘炮!”舜钰一把拽下罩在头上的棉巾,想着他用这个擦拭过的地方,又是一阵羞窘,狠狠朝徐蓝掷去:“也给你,我不要了。”
语毕,帘子已一荡一荡的,徐蓝望着逃命般跑远的少年,摇摇头,继续抹面颊上的水渍。
棉巾里有淡淡香味若隐若现,手一顿,眉一蹙,没欺负他,果然就是个小娘炮。
..........
沈泽棠才下朝堂,出奉天门,沿阶陛而下,背手慢走。
文武百官三两打他身边过,相熟的,面生的,皆会止步,朝他近身作揖,或简短寒暄,笑容成谜。
沈泽棠心知有异,面色却如常,只温和笑着颌首回礼。
工部尚书李光启,在面前如游魂般来回荡,还差点绊到他,遂叹口气道:“辉
第54章 双师斗
舜钰做梦也未曾想过,在国子监的学业,一开始会栽在书写这件小事上。
无论前世里,或在肃州府学,师从大儒皆是夸赏赞许,始于云端落入尘土,滋味实在不可比拟。
“冯舜钰!”学正刘海桥一声吼,地动山摇,瞧他这精气神儿,哪像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舜钰此时正托腮透过窗棂看风景,春风十里,一片碧绿的槐叶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落下。
“先生叫你。”王桂还以为她没听见,偷用笔柄戳戳她胳膊,满脸不解低问:“你自个作妖,前书法写得忒好,换什么字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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