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沈泽棠背手拾阶而下,高达后起追上,拍他肩膀两下,笑嘻嘻道:“怎无精打
第肆柒捌章 她之情
”天下面貌相同者多之,不认得你自然。“
听得沈泽棠这般说,杨衍慢道:“冯生曾在大理寺历事,更有段时日跟随我身边慎刑复案,他言谈举止狡黠大方,我甚能察人,岂有眼误的道理,非他莫是了。”
沈泽棠只是笑笑:“杨卿这般肯定,想必已将冯生交于刑部,我现知晓,待得闲时去会他。”
杨衍摇头:“那冯生实在刁滑,竟被他抽个间隙脱逃,再难找回。”
“杨卿恐是思虑过多,反倒被他人拿捏空档,日后需警以诫之。”沈泽棠顿住步履,官轿近在眼前,沈桓撩起帘子。
杨衍瞅向他,恰见沈泽棠的目光亦落在他脸上,心中蓦然发紧,那目光犀利又尖锐,似早将他掩藏的企图洞悉。
怔凝的瞬间,沈泽棠已撩袍端带坐稳轿中,他紧上前一步,嗓音微沉:”那日我请冯生吃糟泥螺,他即坐我身侧,大人不想知我看到什麽”
沈桓原要荡下帘子,却被沈泽棠抬手阻了。
杨衍唇边起抹淡淡的笑容:“他耳垂上有女子戴环饰的孔洞。”
沈泽棠喜怒不形于色,语气依旧温和:”如此说来,杨卿倒真的是认错人矣。“
看了沈桓一眼,沈桓会意荡下帘子,喝命担夫起轿欲行。
杨衍抬高音量:”太后寿辰在即,将邀朝中重臣携家眷赴筵,沈阁老望周知。“
没人应他的话,众侍卫簇拥大轿直朝吏部而去,他又略站了会儿,才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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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姜用去整整五日夜,终将“莲鹤方壶”修缮完毕。
看着那青铜器皿被众僧抬进舍利塔中,住持及得道高僧端坐蒲团,为其开光念经。
木鱼声声,梵音袅袅,“莲鹤仙壶”渐次朦胧于香火青烟之中,她的心底泛起释然,终归平静。
徐老夫人过来道谢,对田姜满嘴喜爱之词。
沈老夫人心底鄙她,表面却也不露,彼此含笑寒暄道别,各乘马车背道而弛。
回至沈府,过了垂花门,何氏崔氏携着丫鬟婆子,已伸长颈子等在那里,望得她们走来,忙上前福身见礼。
“老夫人去天若寺祈福数日,今朝再见倒于往日不大一样!”崔氏上前打量沈老夫人,忽儿抿嘴一笑。
何氏轻推她笑道:“你又想说甚麽”
崔氏咂着嘴啧啧两声:“你们瞧瞧,老夫人这气派,竟是通身的仙风道骨!“
”就属你这张嘴伶俐。“沈老夫人搭着她的手,又道:“天怪冷的,你们来迎作甚瞧脸都冻红了。”
崔氏朝旁边人眨眨眼儿:”瞧我一个字都没说错,老夫人这慈悲心肠,跟活菩萨似的。“
众人皆笑起来。
田姜落在后头慢慢走着,却见沈荔探过丫鬟,满脸兴奋过来,福了福道:”母亲去天若寺这几日,我把那幅松下仙鹤图的枕巾绣毕,还练会两首曲子,读了《四书》。“
田姜轻摸她的头,语气亲切说:”荔姐
儿愈发长进了。“
”那母亲得闲空时,帮我看看枕巾针脚可绣得精致,可好“沈荔摇着她的胳臂,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田姜不忍拒她,笑着颌首道:“明晌午你来我房里用膳,寺里僧人送了些老干笋,我要拿来煨火腿,香喷喷的。”
”我都听见了。“沈雁不知从拿里钻出,攥握她的手指:“二婶婶我也要吃。”
田姜忍不住“咝”地吸口凉气,沈荔敏感的察觉到,低头去细量她的手,再抬眼看向沈雁,使劲的
第肆柒玖章 两拌嘴
室外有打三更之声,田姜卷着锦被面朝里,看着床围雕得麒麟送子图发呆。
她睡得很浅,随沈二爷一路皂靴脚响,掀帘进房已醒转,心怦怦乱跳,竖耳静听背后动静。
有开橱门声,是在拿衣裳,“吱扭”轻阖拢,窸窣步移渐远,又没了声音。
想必是去净房沐洗,他是个惯爱洁净的男子,无论多晚回府,有多疲倦,总是要洗漱过再上床榻。
忽觉烛火黯下,原是二爷又复转来,挑灭根灯芯,采蓉送来沏好的茶水搁桌上,掩下毡帘退去了。
田姜默听脚步渐近至床沿,身后一沉,锦被一松,一股胰子的清爽味道弥在鼻息处。
若是往常这时,沈二爷定会把她搂进怀里抱着睡,更况已数日不曾见着面。
田姜僵起身子等了半晌,却并未见他凑拥过来,陡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说不出的滋味,索性心一横,翻个身面朝他。
哪想他却侧身将她背对,火盆燃的红旺,屋内暖融融的,沈二爷未着里衣,自顾精赤着上身。
而脊背沾染的水渍在慢溜溜朝腰腹下滑.......田姜盯看那胛骨处有道狰狞的伤疤,二爷是儒雅温谦的,这倒为他增添几许桀骜勇猛的意味。
那是为搭救徐蓝吃了敌方一箭,鬼门关走过一回的。
倾听他的呼吸深浅均匀,好似睡着了。
窗外有风雨滴沥声不绝,灯花炸了一下,田姜抿起嘴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微阖双眸,忽然伸出双手环上他悍实的腰腹,悄贴近他的脊背,带些讨好地亲吻那箭烙的疤痕。
成亲后她鲜少这般对沈二爷主动,因着害羞或其它。
沈二爷的身躯微直,稍顷才道:“夜深晚了,快睡罢,明还得早起。”嗓音很冷淡沉静,并去拨开她的手指。
田姜心头突然酸楚得不行,她在这世上最亲的、最依赖的就只有沈二爷了。
明明说要疼宠她一辈子,哪有说收回就收回的,连她存心求好都懒得理会。
她应该早有准备的,能在朝堂纵横捭阖数十年的权臣,性子本就端的冷酷无情。
她默了默,猛然坐起朝床沿爬,要趿鞋下地去。
沈二爷听得响动,也连忙起身,握住她的胳臂,蹙眉沉问:“你要去哪里”
看着田姜朝他侧过脸来,顿时微怔了怔,她眸里泛起泪意,眼眶添染三月晕开的桃花红。
“有甚麽话不妨明日再说,夜都深了。”他叹息一声,欲去揽她的肩,语气有所缓和。
田姜一扭肩躲过,说好要有骨气的,怎他一开口这心底就委屈,恼自己也恼他,咬着唇瓣忿忿然:“你说你这几日没回府,晚间宿哪里去了可是去了莺歌哪里你真是好啊,以为我不知莺歌是你的通房麽我就不问,看你甚麽时候告诉我........你不说,索性把她养在外面,这算甚麽,你有种领她回来......我要弄死她。“
说着这眼泪就嘀嗒嘀喏的忍不住:”当初是谁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是谁说还使共一月看白首,又是谁要与我结发同枕席的。这才没几日,你旧情复燃,就对我不理不问,我主动亲近你,你推开......你还阴沉脸生气呢,是你变了心,你气甚麽........“
她顿了顿,抬起一片衣袖抹过眼睛:“沈阁老你直说吧,是否因我被秦砚昭劫掠去几日,就嫌我不干净了我话搁在这里,天地作证,那几日我恰来葵水,他并未曾得
第肆捌壹章 坦白意(2)
田姜抬眼,与沈二爷的视线相碰,那般温柔且平和,似乎她无论说甚麽,他都能包容与接纳。
蜜蜡焚成烛火明,映亮纱窗外白鹤毛羽片片飘落。
曾在田府时,父亲将她扛坐肩头,在园里笑着飞跑,她伸展手儿接那乱琼碎玉,母亲和哥姐们热热闹闹立在廊前;
转瞬却是秦府廊前,她独自冷冷清清站着,点点沁凉扑面,依旧盯着乌油院门望眼欲穿,苦等秦砚昭来给夫人请安;
院门外八个太监抬着明黄步舆噶吱噶吱经过,她怎又成了心若死灰的皇后,坐在大炕上托着腮,透过窗牖看飞盐撒粉漫连天。
这样的雪色年年相似,却是年年心境不同,沉默难成语,仿佛已三生。
田姜最近总是做梦,好的坏的,欢乐的悲伤的,深情的薄情的,总在光怪陆离的影景里帧帧忽闪错乱,她凭借冯舜钰留下的册子,终是理顺了许多事。
缱绻亲吻沈二爷硬糙的下颌,对这个男子她有很复杂的思绪,轻声问:“二爷,田家的案子同你有关吗”
”没有!“沈二爷答的极快,顿了顿垂首要看她的眼:”你还不信我麽“
她不让他看,如他说着不堪事时,不让她看他一般。
”我信!“她回道,答案其实在徐令胡同再见沈二爷时已想好,他为她焦急落拓的模样,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捂化了。
沈二爷是个深谋远虑、顾全大局的男子,若真与田府案有甚麽瓜葛,他决计是不会来招惹她的......哪怕心底再欢喜她。
田姜洁白的额头抵上他下颌,萋萋往事谁都不愿再追忆,但她欠沈二爷一个交待。
其实当她开始说的时候,以为会如撕皮扯肉般疼痛,却原来不是......她心内无澜,语气沉静。
“我被秦伯伯领回秦府时,穿园过院恰于秦砚昭迎面相遇,他来给秦伯伯请安后,与我擦肩而过时丢来张帕子,只道擦擦,你不知我当时有多狼狈,身上穿小厮旧衣,额头伤口被秦伯伯撕下的衣袖包扎,脸面又是血迹又是泥渍,皆是凌乱污秽,旁人或许觉得不过是张帕子而已,可那时的我满目疮荑,生不如死,突来的任何关心都如救命稻草一样。“
沈二爷垂眸细看,果然她额际有浅淡发白一线伤痕,被浓密的乌发遮挡了,怜惜的亲了亲。
田姜怕痒地缩缩颈子,接着道:”秦伯伯同夫人商量后,将我藏匿在她身边做近身丫鬟,夫人胆子小,恐我四处惹事遭人怀疑,遂无时不刻不将我傍在身前,因而便常常能得见秦砚昭。“
沈二爷微蹙眉,早前已遣沈桓探得真相,她应是被秦仲救下,当即送往肃州冯司吏那处,怎会进了秦府当丫鬟,与秦砚昭纠缠出一段虐缘来,却也不动声色,只凝神听她细说。
”我自幼在田府,父亲并不分儿女有别,共入同室家塾,是而五六岁开蒙,听先生讲读《四书》《五经》等书,七八岁已能诗词歌赋甚八股制艺,十一二岁已是满腹华章,秦砚昭那时在国
子监进学,但凡回至府里,总要来给夫人请安,有时秦伯伯亦在,会考他学问,一次我替他解了围,自那后,他会时不时带些王唐瞿薛及大家文集与我,也会偷着空同我吟诗作对或讲制艺,时常还会带些点心或送只簪子给我。“
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对于一个被藏匿起来的罪臣孤女,那样的秦砚昭便如天赐,他温暖我的心,抚平我伤痕,时日久长,遂无法遏制的欢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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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捌贰章 沈五爷
翠梅端了铜盆水掀帘入,有些紧张地禀:”陆嬷嬷来请夫人,半个时辰后去老夫人房里。“
田姜懒懒伸个腰儿,趿鞋下地,任采蓉伺候穿戴,噗哧一笑:”你慌张甚麽,又没做亏心事。“
翠梅蹙眉低声道:”我塞了陆嬷嬷几百钱,她说老夫人一早沉眉肃目,语气冷淡,似乎极不高兴,让夫人早些去莫要迟了。”
田姜自是不敢怠慢,梳洗完毕,吃了碗燕窝粥,即由丫鬟随着出了房门,朝福善堂方向而去。
昨晚落了一夜雪,阳光暖好,屋檐结的冰棱子忽摔下一截来,唬得虎皮狸猫在雪地里逃窜,印下点点梅花印儿,逶迤过了山坡,她几个正笑有趣,绿杨桥上有个丫鬟打着伞过来,手里抱着一束红若胭脂的梅花,才开,看着十分新鲜,香味也浓,田姜便讨了几枝攥在手里玩耍。
下了绿杨桥,见五房薛氏领着丫鬟三二个,堵在一处太湖石叠垒起的假山洞前,一个青衣戴帽厮童拦在那儿。
田姜深谙隔岸观火、引火上身的理,意欲沿松墙悄悄走掉,哪想那薛氏已看见她,打发丫鬟来请,自不好推却,走上前受她福身见礼。
薛氏笑了笑:“二嫂可是要去老太太那,待我解决了这桩事儿,与你一道去。你也毋庸躲避,都是一府里的人,没甚可见外的。“
田姜听她言语直率,笑着颌首,遂朝边站了站,薛氏不以为意,扭头问那厮童:”有婆子看得五爷进这洞里了,若是没有,你守在这里作甚“说着要进洞口。
那厮童慌里慌张地,瞟一眼田姜,用袖子抹把鼻涕串,回话:”夫人还是休进去,不然大家脸面不要。“
听得这话,薛氏嘴角勾起抹讽笑:”里头在作甚麽不要脸面的勾当你这番说倒惹得我愈发好奇,要看一看。“
不由分说就要硬闯,那小厮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大冷天汗水涔涔地冒。
恰这时一个眼尖的丫鬟,指着某处嚷嚷:“她跑了呢。”
田姜顺音望去,原来假山侧处还有个略小些洞口,钻出个穿青袄红裙的女子,权当听不见,只撩着裙摆往前走,奈何后头叫声不住,前过来两个婆子挡路,才渐慢停下来,退回至薛氏跟前,通红着脸见礼。
薛氏将她通身仔细打量一番,眼生认不得,旁边丫鬟道:”是老爷原来身边答应来福儿的婆娘,名唤巧七,来福儿去年摔下马死了,老夫人善心,还留她在府里做事。“
薛氏问她:”你在这里做甚“
那巧七忙回:“是五老爷让我来拿布,他要做个棉袍儿。”
说着还真从袖笼里取出一匹缎子,石青地缂丝八团云鹤纹图案,倒挺好看,配色很干净。
薛氏却盯着她裙子瞧,离远时阳光照着泛红,近了才见用的是鲤鱼跳浪纹织金妆花缎,穿着繁而不乱,艳而不妖,是市面难见的贵货。
田姜听老夫人提起过,五爷沈泽棣开着缎子铺、绸绢铺、绒线铺、染房及成衣铺子,足占了整一条街市。
薛氏还待要审,却见假山洞口晃荡出个男子来,一面手里系裤子,一面朝巧七呵斥:“怎还在这里耽误我的事”
那巧七连忙一溜烟地走了,薛氏冷笑:“就这般急不可待,昨晚才落得雪水,假山里天寒地冻、四面透风,就不怕冻住了抽拔不得。”
“不是同你讲是来拿布的麽!“沈五爷慢条斯理的
第肆捌叁章 问安时
沈老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一顿,薛氏再不敢多言,只低声道:”媳妇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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