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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田姜颌首:“我今日去昭狱见过二爷,他提起有物在你手中,可是真的”

    沈勉心思聪慧,从袖笼取出封信笺,捧着递上,一面道:“这是伯父暂存勉儿处,吩咐若有日伯母索讨定要交还。”

    田姜接过翻来复去打量,漫不经心问:“你可折开看过”

    沈勉朗朗回话:“勉儿虽年纪尚幼,却还算言而有信之辈,自不窥缝,也恐旁人知晓,吃穿坐卧皆附身前,不敢马虎大意。”

    田姜命陶嬷嬷送他回房,又让翠梅摆来笔墨纸砚,沉吟半晌写了个方子,还递给她。

    翠梅见里头有麻黄苍木或苦参等,不禁变了脸色,踌躇着道:“夫人可吃不得这些,少爷小姐受不住。”

    田姜摇头笑了:“勉儿在出红疹,我以前家中五姐姐,也不嗜辣,沾丁点就同他这般,这味方子十分灵验,你交管事抓药煎给勉儿吃。顺便同沈霖交待,把勉儿那处的嬷嬷丫鬟等皆换掉,撵出府去一个不留。”

    翠梅答应着走了,四下无人,她方才小心翼翼拆开信笺,是沈二爷字迹,凑近烛火细看,思绪儿顿如烈火轰雷难以自持。

    满纸说的是八年前田府抄家灭门之案,虽未查完,但涉案朝臣之名却已鲜鲜可见。

    小家伙们似乎察觉到她的愤怒,忽然紧张地蠕动起来。

    田姜起了丝丝痛意,她深吸口气,一手轻抚着腹肚安抚他们,一手将信笺烧了。

    再慢慢走至窗前,华星明月映得满园清寂,阖眼默思,心底更挂忧沈二爷,若不是局势危急,他难以自保全身,岂会在她有孕时把这事儿无奈交待。

    皇帝朱煜的阴狠禀性她心如明镜,是宁错杀也不放过谁,前世里他那般倚重徐炳永,却终因疑心难祛,在削藩未尽时,迫不及待将他定罪腰斩,才使得昊王兵威大振、挟破竹之势,直取京城,以里应外合之策夺了朱煜的天下。

    她以美色与沈二爷那段虐缠里,他倒是直言不讳同她详述过离间之计。

    田姜觉得自己定要好生的回想起来,今生命途逆行的已不止有她。

    这正是:

    几度春风,空余剩月。纸间笔墨,功场名窟,贤奸总相杂,冷眼自在旁观。

    恩仇轮转,件件般般,恩来报恩,仇来报仇,尘埃终落定,花前月下又逢。

    ...............................

    翌日辰时,田姜正在同总管事沈霖对帐,小丫头隔着帘栊回说:“大夫人来了。”

    田姜连忙命快请进房,也就两三句话的功夫,何氏跨过槛儿瞧见沈霖,连忙撇嘴笑着:“我来得不巧,倒妨碍了你们。”

    沈霖神情不自在,这话听得很是刺耳,清咳一嗓子待要解释,田姜已命翠梅斟茶,她也不起身,只让何氏挨炕边椅坐了




第562章 议家事
    沈老夫人因沈二爷下昭狱、苏姨娘落胎、及何氏等的不消停而怒愁郁结,兼年事已高,又值冬春交替时节,终支撑不住病卧于榻。

    田姜每日早晚都去看她,逢着厨房送来粥菜,必亲自端碗拈勺喂食,听闻沈五爷也较之前来得勤快,只是未曾打过照面。

    再说这日困醒,窗纸已透进清光,映得满室大亮,田姜穿戴洗漱毕,即出梧桐院朝福善堂走,夏婵恰站在廊前,望见她来连忙迎上道:“五老爷正陪老夫人闲话.......”

    田姜慢了脚步,思忖是否迟些进去,陆嬷嬷已掀起帘子朝她笑道:“老太太正念着二奶奶呢,可巧就来了。”

    这才颌首入房,沈老夫人拥被歪在榻上,任由沈五爷伺候她吃粥,见着田姜绽开笑容:“还是二媳妇来喂罢,你糊了我一嘴。”

    众人悄悄掩唇笑了,沈五爷连忙起身把碗勺递给田姜,故意抬起衣袖擦过前额:“瞧我这满脑门子的汗,还不落母亲待见。”丫鬟已搬来椅子搁在榻沿,伺候他复坐下。

    沈老夫人叹道:“你说说你何时喂我吃过东西,便是来问安也脚底抹油溜得快,好似有狼在后头追你。”

    沈五爷笑嘻嘻地:“此话差矣!往时每趟来问安,几位哥哥总有个在,每趟总挨他们训诫,再后嫂嫂们终日陪伴母亲,我常来走动也不便,遂想通了,不妨做那个热中送扇、雪中送炭的人,母亲反更能记住我的好。”

    “竟钻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沈老夫人咳了几声,接过田姜递来的茶吃几口,才继续道:“为人父母者总是最疼小儿。你大哥为嫡长子,打小被诫训的最严厉,性子最老实,耍不来奸滑,心底纵是百般不愿意,碍于忠孝恩义不敢违背。我看着心疼,对二儿宽松许多,是以他最有主见,胆大的能顶上天,你父亲忧虑的很,沈府出他一个算罢,再出个准要生祸端,对三儿更是严加管教,哪想那原就是个内敛孩子,反愈发沉默寡言,甚麽事都闷在心里。四儿.......”她顿了顿:“至五儿时就宠你惯你不拿家规拘束你,反助长你放荡不羁之行........”

    田姜挟了只油煎的粉饺儿,沈老夫人摆手嫌腻味,又道:“不过我这五儿虽眉眼风流,本性却还是好的。”

    田姜“噗哧”不禁笑了,恰有丫头回禀:“大夫人问安来了。”

    沈老夫人脸上浮起厌烦之色,沈五爷起身作揖:“母亲倦累还是好生歇息罢,我去同大嫂说会话。”

    见他消失于帘后,沈老夫人命退丫鬟嬷嬷,忽然握住田姜的手:“沈二有消息了麽你勿要报喜不报忧,我要听实话。”

    田姜看着她憔悴苍白容颜,反握住她无力瘦弱的指骨,想了想,坦白道:“我若再说无碍母亲定不信,昭狱那种地方无论清白与否,进去总要受苔刑之苦,好在如今每日里,有言官冒死规谏皇帝将二爷放出,民间百姓义愤激化难平,料皇帝还不敢轻举妄动。”

    沈老夫人听得心一宽:“那沈二是快要回来了”

    田姜摇摇头,凑近她耳边轻声说:“皇帝疑二爷与昊王勾结预谋朝叛乱,昊王一日不平,二爷便禁一日。”

    沈老夫人蹙眉愣怔,又问:“沈二可否真有此心”

    田姜默少顷,才道:“二爷做甚麽都是对的!”

    沈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盯着田姜,一惯的沉稳平静,无半点玩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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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怨妇怨
    何氏心里疑惑:“这喜春素日言行最镇静,何来如此惊慌无措的样子。”张口叱责:“如今愈发放肆了。”

    喜春自顾道:“锦衣卫领数十人携圣旨而来,沈府受二老爷牵连,要满门抄斩,后宅女眷皆发配教坊司,这可怎生是好!”

    何氏被唬得神飞魄散,嘴唇哆哆嗦嗦地:“林哥儿在哪”

    喜春喉咙哽咽:“被锦衣卫用绳索捆绑,要拉去甘石桥西牌楼斩首示众。”

    她二人抱头痛哭,何氏问:“老夫人同二弟妹呢”

    喜春说:“早就出府逃得没影子。”又道:“我也得走了。”

    何氏拽住她不放:“锦衣卫封门,你能逃到哪里去”

    喜春不答,只挣脱疾行,她欲要追赶,两腿却迈不开步,不禁“唉哟”一声大叫,眼前顿时清明,看见春阳透过窗牖筛落一地斑驳光影,正值当午,原来是南柯一梦,颊面还沾染些许残泪,就听得帘栊外丫鬟回说:“喜春姑娘来见。”

    她连忙用帕子把泪擦拭干净,看得喜春进房,发鬓微散,衣裳带泥,心底莫名一蹬:“怎这副狼狈模样”

    喜春眉眼带些焦灼,凑近轻轻道:“我去找夏婵,瞧着五老爷同二夫人站在院里闲话,不敢靠近躲在松墙处,想等他(她)们走再出来,却听到些话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氏有些没好气:“你直说就是。”

    喜春这才接着道:“听闻五老爷要带老夫人及后宅女眷离京,南下金陵去。”

    何氏怔了半晌,果然梦甚麽来甚麽,冷冷笑了笑:“老夫人与二弟妹忒会蒙骗人,还说二爷不日就归,既然能回何苦举家往金陵迁呢,这是要出大祸之兆,逃又有何用,总会被抓回来受刑的。”

    她朝喜春吩咐:“你弄了帖儿请白衣庵的黄姑子来,想听她宣经讲道,你也为自己打算一下,到底还没和林哥儿行过正路,让你娘在外面寻户好人家配了,我给你多添置些东西,不枉你我缘份一场。”

    喜春听得如耳边起炸雷般,连忙双膝跪下哭道:“我在老太太跟前起过誓,生是沈府人,死亦沈府鬼,要一辈子伺候夫人和大少爷的。”

    何氏不耐烦地摆手:“给你指条活路儿不肯,甘心在这等死随意,就恐死也死不得受那份阳罪。”又道:“我也乏了,你退下罢。”

    喜春只得起身,掩面哭啼着走了。这正是:

    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难来时各自飞。

    有诗为证:

    轻薄人情似纸,迁移世事如棋。今来旧往不胜悲,何顾虚名虚利

    .............................

    这日田姜正在房里同沈荔做针黹,听得廊上急匆匆脚足响,采蓉进来禀报,是福善堂的丫头来请夫人,大奶奶正在那里闹腾哩!

    田姜由沈荔扶着趿鞋下榻,不疾不缓朝福善堂走,才进院里就听得正房传出哭哭喊喊声,廊前站了许多婆子竖耳悄听着,见得她来连忙近前请安,田姜慢慢道:“来时东园半坡正在种树,人手缺得很,你们闲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帮忙去!”

    那些个婆子一哄散了。

    丫头打起帘栊,田姜与沈荔入得房,沈老夫人倚软垫半坐着,面色苍白又阴沉,何氏与沈庆林跪在榻前,沈五爷与薛氏坐在椅上,还有沈霖等管事默侍角落,夏婵过来请她俩坐在榻沿右侧,又奉来香茶。

    沈庆林含泪劝说:“母亲执意出家,不晓世人要怎样怪责儿子



第564章 审春喜
    翠梅见得田姜抚着少腹蹙眉,连忙紧张问:“夫人怎麽了可要请蒋太医来”

    田姜摇头,抚触着肚子,笑得眉眼弯弯:“他(她)们在闹腾呢,元宝力气足,一脚脚蹬的虎实;小月亮就很秀气,知道心疼人。”

    翠梅听得先抿起嘴笑,不知怎地眼眶就发红,低声说:“若是二老爷在.......不晓得会有多欢喜.......”

    田姜垂颈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鸡汤。

    半晌后似想起甚麽,抬首问她:“听闻你表哥也行医,可是真的”

    翠梅称是:“他本姓吴,在崇南坊保庆街有家医馆,附近官员府宅密集,不是谁都能请太医过府的,是以请他上门治病的也不少,因医术还算高明且价格公道,得了些口碑。”

    田姜嗯了一声:“这些日每请蒋太医过府,他来得一次比一次迟,听脉问诊也不胜往昔仔细。更况他到底是太医院、皇帝身边伺候的,二爷入了昭狱,不说世情淡薄,防人之心亦不可无,明日你给吴大夫稍个话,可过府一叙,至于诊费自然比旁处优厚。”

    翠梅应承下来,厨房林家媳妇送来酱烧的红亮肘子,油滋滋冒香气儿,肚里的娃似察觉到了,一阵欢快地蠕动。

    看着田姜挟起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陶嬷嬷忍不住赞道:“少爷小姐就爱大鱼大肉,都是富贵命哩。”

    伺旁的丫鬟婆子皆笑了,笑声透过窗牖被晚风吹送出墙头,随着青石板路卷地而行。

    采蓉朝竹子林左右顾盼:“是谁在那处笑”却是无人,斜目睃喜春,正哭哭啼啼淌眼泪儿。

    “你这是做甚麽”采蓉原不想理她,被哭的烦:“大奶奶又没指名道姓要你陪着去当尼姑,你倒比当尼姑还难过。”

    喜春止住哭声,嗓音含着凄凉:“你当大奶奶好端端荣华富贵不享,怎会要死要活去当姑子连大少爷订的那门亲事都被退掉,沈府这是要败啦,等锦衣卫再踏上门来,就是满门抄斩的罪。我们皆会发配教坊司,要麽整日里做苦役为人牛马,要麽选去做乐妓供人玩乐。到那时二老爷官场结交的仇家,还不得闻风而至肆意辱没。听闻有个被查抄的户部侍郎嫡女,唱得曲儿惹怒大官爷,被打折了腿扔在柴房自生自灭。我们以后就是过这样的日子。”

    采蓉有些生气,瞪圆了眼问:“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我不信。”

    喜春揩帕子擦拭眼角:“打从跟了大少爷那日起,你我反是愈渐生疏,不管怎样,我还是待你亲如姐妹般,方才的话只讲你听,赶紧早做打算出府罢,落个自在的身儿。”

    采蓉掐了朵迎春花簪于鬓上:“还是不信你这邪魔歪道的话,我家奶奶整日沉着镇静的很,是因笃定二老爷不会出事儿,就你们大房和五房自乱阵脚,吵吵闹闹怕死的要命。”

    春喜气怔了:“谁不怕死来着连沈指挥使都带着属下一走了之,更况你我呢。”

    采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咬咬牙怪恨沈桓的,恰也走至栖桐院,廊上的丫头望她们来,急忙去回话,再出来招呼她们快点进房,二奶奶等着呢!

    她二人才跨入槛内,不由愣住,但见四个婆子捏着手指粗的麻绳,如狼似虎般候立在窗边。

    田姜把手中茶盏往桌面一顿,粉面含威,星眸生厉,大声呵斥:“



第569章 第伍陆玖章 故人逢
    秦兴无奈地笑:“田叔冤煞我了,若能探得钰爷生死,把这盛昌馆拱手送人都甘愿。如今沈阁老被抓入昭狱,同他但凡有些牵扯的,官爷皆避之唯恐不及,更况锦衣卫四处横行,偷听暗窥防不胜防,与我有几交好的连请来吃席都托辞婉拒........”

    顿了顿又道:“虽是如此,秦某却从无放弃之心,昨日得株千年老参,晚间就给刑部阮郎中送去,看此份上应能给些薄面透点音讯才是。”

    田荣神情渐趋缓和:“我并未有责怪你之意,只是心底焦急如焚。”

    “我懂.......”秦兴还待要劝,一个伙计掀帘进来禀报:“有位姑娘要二位爷去见她家夫人哩。”

    “可有报上名是哪个府的”秦兴与田荣面面相觑,皆有些莫名其妙。

    伙计挠挠头:“她不肯多言,只道那夫人是二位爷的故旧,见着自然认得。”

    秦兴颌首朝外走,田荣跟在后,果见廊下立个模样周正的丫鬟,梳盘头揸髻,穿水红软绸衣裙,闻得帘响声遂望过来。

    秦兴上前作一揖,不待开口,那丫鬟已搭手还礼,一面道:“我家夫人车马驻在五姑娘胡同口,她身子不便,还烦请二位爷随我来。”

    秦兴扬扬眉梢,暗觉这事颇为蹊跷,再看田荣一声不吭跟丫鬟身后往院外去,只得摸摸鼻梁,也就几十数步便至马车跟前,车帘子被暖风吹得轻摆不定,里头人似听得脚足响动,嗓音温和又平静:“他们可来了”

    田荣面庞血色尽失,由不得神飞魄荡,失声惊喊一声:“小姐.......”

    秦兴此时才走近,听得田荣唤小姐,再看他悲喜交集的模样,遂恍然说:“原来田叔认得,怎不曾听你提........”他话音忽儿打住,像被人捂住了嘴般,皆因一只纤白素手撩起帘子,探出张含笑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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