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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春半,几许秋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倚澜问月

    起初,虽说有这地痞盘剥,可是毕竟一天也能藏匿几文钱,买一碗粥吃。可是,时间一久,大家的新鲜劲儿一过,也就很少有人再驻足留意这可怜的小姑娘了。初冬的一天,天气寒冷,福子和爷爷已经两天没有讨到一文钱了,年幼的福子又冻又饿,望着戏园子门口的一个包子摊直流口水。爷爷何尝不想给孙女去买一个包子垫垫肚子,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这无家可归的祖孙俩呢。爷爷见孙女饿的紧,只得拉着孙女挪到那包子摊,硬着头皮伸出那只破碗,笑着向摊主说道:“他大叔,行行好,孩子实在饿的顶不住了,求您行行好,就给孩子一个包子吧。”那摊主倒也是个和善人,他看了看睁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正无比渴望的看着自己的小福子,心生怜悯,叹了一口气,从笼屉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在了福子爷爷递过来的破碗里。福子爷爷连忙向摊主作揖道谢,然后像捧着金元宝一样带着福子来到街角,让孙女赶紧趁热吃起来。饿了一天的福子真想一口把这俩包子吃下去,可是懂事的她拿起包子递到爷爷嘴边,天真的说道:“爷爷,你先吃一口吧。”

    爷爷慈爱的看着孙女,心中满是酸涩,他摸了摸孙女的头,笑着说:“爷爷不吃,小福子快吃吧,爷爷闻闻味儿就饱了。”福子和爷爷正互相谦让之时,那瘟神一样的地痞又出现在了街角,他一把从福子手中抢过包子,两口便把包子吞了下去。福子见包子被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爷爷气愤的上前评理,那地痞丝毫没有愧疚和畏惧,他压根就没把这一老一小放在眼里,一把撕住爷爷踢打起来,边踢边骂:“妈妈的老杂毛,两日没给老子交钱了,还他娘的吃上包子了,妈妈的。”爷爷是上了岁数的人,加上又饥寒交迫,怎经得住这地痞的踢打,没几下,爷爷就已经昏死了过去。小福子见爷爷被打,边哭边在这痞子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这地痞被福子激怒,一把捏住孩子的脖子,恶狠狠的说:“小狼羔子,我今天就捏死你。”那是福子最恐怖的记忆之一,多年之后她都不敢去回忆那个让自己窒息的离死亡最近的瞬间。

    就在福子被捏的快要死过去的时候,一双手用力将福子从那地痞手中救了下来,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那地痞正要发作,只见那人身后还站着几个帮手,心下一害怕,气焰立马灭了下来,连忙拔腿跑了。众人要去追,救人的人轻声说:“算了,让他走吧,追上了咱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吓唬一下得了。”那人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福子的小脸,温柔的说道:“孩子,你醒醒,没事了。”被捏的气若游丝的福子慢慢的把气倒了过来,她清楚的记得,那双手是那样的柔软,那个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那声音是那么的动听,当年幼的她睁开眼睛,一张和善慈爱的面容印入了她的眼帘。

    救福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家口的京剧名角儿,万声大戏院的台柱子筱丹凤。筱丹凤和师兄弟一起把福子和她爷爷扶进戏园子的后台,倒了热水给祖孙俩暖了暖身子,又买来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让祖孙二人吃。小福子毕竟是孩子,她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包子,一边吃一边噎的直咳嗽,那可爱的小摸样,逗的大家直笑。筱丹凤一边勒头上妆扮一边温和的询问这祖孙二人的身世。当听福子爷爷说他们姓朱时,筱丹凤眼前一亮,竟然和自己同出一姓,都姓朱。原来,这筱丹凤只是当年师傅在他出科唱戏的时候起的艺名,而他原来的名字朱若诚却渐渐没人记得了。当丹凤听完这祖孙二人的悲惨遭遇,又看着眼前正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无辜孩子,筱丹凤直说造孽,秉性忠厚善良的他决定要帮一帮这可怜的同姓之人。他叫来戏园子的老板,问他是不是正在找人接替值夜的人。戏园子老板说是,但是由于前面的人辞工辞的太急,一时还没寻到合适的。筱丹凤便对老板说不如让福子爷爷来戏园子里值夜。老板起初嫌福子爷爷年岁大,不想用他,但是经不住筱丹凤劝说,加上福子爷爷说只要管三顿饭,不要工钱。戏园子老板一听这话,眼前一亮,立马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福子和爷爷总算有了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福子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模样可爱不说,又乖巧伶俐,戏园子的人都很喜欢她,特别是筱丹凤,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格外的疼爱,经常给福子带来苹果、梨子要么烧饼。小福子也特别喜




第五章 哪堪秋风助凄凉
    不知不觉之间,碧君已走了小半日,总算是从天桥走到了城东的景和楼。这景和楼是新修的戏园子,因幕后的大股东有军方的背景,所以出手阔绰,这园子也修的比旁的戏院更家挺阔新潮。不光外面的门脸和牌楼雕龙画凤,园子里面的设计更是颇为考究,既有180度圆弧形的大舞台,还有三层带包厢的观众席,真真是中西合璧,构思精巧。碧君站在正门前,望着眼前高大气派的景和楼大戏院,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红角儿们唱戏的地方,想来满北京城也找不出几家如此气派奢华的戏园子来。碧君还注意到,在正门的西侧,挂着一块约莫两米高,四周雕刻着精美戏剧人物的粉色戏牌,上面用毛笔写着京城活赵云闫子声梨园俏婵娟骆月明。当碧君看到闫子声这三个大字的时候,她的心中一阵激动,脸上也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终于离她的平哥哥越来越近了。

    碧君到这里时,离帽戏开锣已经不远,戏园子门口人头攒动,售票处前也排满了急着购票的戏迷。碧君本想去后台寻子声,可是刚走到戏园子旁的角门处就被两个人拦住了,那两个守门的人也不听碧君解释,极其不耐烦的把碧君轰到了一边,一边轰一边用一口京片子说道:“姐儿们,甭说您了,换成总司令也要守咱戏园子的规矩不是,听角儿唱戏啊就买票到前边儿在那喝着茶听啊,您不能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不是”

    碧君知道这两人定是把自己当成跑后台蹭戏的主了,本欲再上前分辨几句,但一看周围已经有好几个过路的人不屑的瞟了自己几眼,碧君不由得脸上一热,心里哼了一声,一边用手拢了拢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头发,一边排到售票口买票的人群后,准备排到跟前再问个究竟。

    好不容易捱到了售票窗口,里面坐着一个驼背的中年男人,那人温和地问碧君买几张碧君略微笑了一笑,说自己不是买票的,是来找闫子声闫老板的,自己是他亲戚。那男子听了碧君的话,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又打量了几眼碧君,然后告诉碧君,今天不巧的很,闫老板告了几天的假,后儿才登台,不如到家里去找。

    碧君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一丝失望浮现在眼中。她抿了抿嘴,又问那人子声的家在那里。那卖票的人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这会砸吃饭碗的。碧君还要央求,可排在后边的人已经不耐烦起来,大声嚷嚷着让碧君少墨迹,不看戏就走开,少再这胡闹。碧君被催促的有些难堪,她低头朝后面轻轻地斜了一眼,然后满是失望的走到了一旁。此刻,碧君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委屈,这些天从张家口到北平,她一路颠簸,一路提心吊胆,本来想寻到子声,就能寻到一线光明,可是这一天下来,连子声的人影都还没见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里边的开场戏已经开演,碧君站在北平的秋风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就在这时,她看见有两辆人力洋车跑了过来,前边车上下来一个眉目和善的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一个方方的布包袱。后边的洋车上下来一清瘦高挑的年轻男子,身穿一件竹青色的长衫,外边披着一件黑色的绣着几只蝴蝶的绸缎斗篷,因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遮住了眉眼,所以看不清楚面容。碧君看见守门的两个男子对那人很是恭敬,隐约听见叫他什么老板。碧君心中一动,想着难道这人是子声,是了,看那身量和年龄定是子声无疑。碧君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她快步走到那门口,冲着已经走进门去的那人大声喊道:“平哥哥,平哥哥,我是小福子。”那人本来已经登上台阶掀起门帘就要进去了,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平哥哥,心里不禁有一丝好奇,于是又放下掀开的帘子,转身向门口望去。这人用手轻轻将帽檐抬了抬,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梳着一根粗粗的麻花辫,身穿一件墨绿色竖条纹花样褂子,肩上挎着一个布包袱的年轻姑娘。这姑娘虽说从头到脚打扮的很是土气,但是细细打量,还是很有些姿色的,特别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透着灵秀。这男子打量了一下碧君后,声音清越的说道:“你找的这个平哥哥官名叫什么”

    此刻碧君也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原来是自己认错了,礼帽下遮住的是一张面如傅粉,目如幽潭的清俊面容,但不是自己心中那个目若朗星,一笑就能融化冰雪的翩翩少年。碧君尴尬的冲这男子笑了一笑,说:“让您见笑了,我认错人了。”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那男子见碧君神情失落,心中不忍,温柔地又说道:“小姐慢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平哥哥官名叫什么,兴许我认识呢”

    碧君听他这么一说,忙又回身笑着说道:“他官名叫闫子声,就在这里唱戏,可是方才前边的人告诉我他这几日不在。”

    这男子听碧君说出子声的名字,眼前闪过一丝不为外人察觉的欢喜,他顿了一顿,问碧君道:“那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是他,是他亲戚,我从张家口来。”

    “子声这几日扭了腰,是不在戏园子里,你可以去家里寻他。”

    “可是我不知道他家在哪边,也没人愿意告诉我。”碧君略有些委屈的说道。

    这人略微笑了一笑,说道:“这也难怪,整日家寻子声的记者、女学生、各路的戏迷票友乌泱乌泱的,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都告诉去。这样吧,天儿也不早了,我让人送你过去吧。”这男子一边说一边将在门外不远处正歇脚的自家的包车唤了过来:“顺子兄弟,劳驾你将这位小姐送到甜水胡同闫老板家去,一定要送到后再返回来。”

    那车夫爽快的应了一声,就跑过去拉车,碧君感激地冲这男子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请问老板贵姓高名,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男子只是笑了一笑,守门的人略有些巴结地说道:“这位您都不认识,您可真逗,这可是北平城里大名鼎鼎的骆月明骆老板。”这人看了守门的一眼让他休要胡说,一边示意碧君上车。

    望着碧君坐着车渐渐地远去,子声的好搭档铁兄弟骆月明这才掀起门帘走了进去。一边往角儿的化妆间走,一边猜测这女子是子声的什么亲戚。他旁边的那中年妇人嗔怪他道:“我说月儿,你好莫焉儿的送那丫头去子声的家合适吗,万一是个骗子怎么办”

    “妈,我心里有数,这姑娘叫子声平哥哥,我就猜他们定有些粘连,子声的乳名满这梨园行知道的没几个人,不会有事的。”月明用手搂住母亲的肩膀,笑着用头抵了抵母亲的胳膊,月明妈慈爱的帮他摘了礼帽,又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笑着说道:“都成角儿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往后



第六章 燎沉香(一)
    打发走了远道而来的碧君,邹氏方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转身走进内院,看见子声的房内还亮着灯,便走了进去准备和儿子聊聊天。

    母亲走进房来的时候,子声正坐在灯下入神的看着一本册子。他身旁的圆桌上燃着一炉沉香,整个屋内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香味,但是这甜腻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苦之感,让人既觉安逸陶醉又不会完全沉溺不能自拔,这大抵就是微燎沉香的妙处吧。

    见母亲走进门来,子声忙站起身去迎母亲,一边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一边笑着说:“妈,您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妈见你晚饭用的不多,过来看看你可是身上不自在”邹氏慈爱的拍了拍儿子的手,笑着问道。

    “没有不自在,就是往日这个点正好在台上,所以吃不下太多,没什么大碍的。”

    “那就好,我的儿你这次把腰拧了,歇息了这几日,可把妈吓坏了,往后可千万不能太热心,你是角儿就要有角儿

    的架子,可不能再帮下面的人去抬箱子搬东西了,惹人笑话不说还凭空的受这几日的疼痛,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妈妈我后半世靠哪个去”邹氏边叮嘱儿子边随意的翻了翻儿子看的册子。

    “妈,您老人家放心吧,我都记住了,您瞧,我这不好好的吗”

    “这是什么册子,看你方才读的那么入迷。”

    “这是前儿我在爸爸留给我的那些戏文册子里翻到的,这出戏叫《清秋月》,过去没听爸爸给我讲过,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戏,谁成想我看了这几日,越看越觉得这戏好,只是不知爸爸当年怎么没见他演过”子声一边指着册子的封面上那墨色有些斑驳的“清秋月”三个字一边给母亲介绍道。

    一听到“清秋月”这三个字,邹氏的心上一紧,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她就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略微笑了一笑,故作平静的说了一句:“什么秋啊月的,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戏,你爸爸不演它定然是这戏不好,你呀还是好好养病,别看这劳什子了,把你爸爸原先教你的那些戏演好演精就够你吃一世了。”

    子声见母亲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册子,也就没有在向母亲介绍下去,附和着笑了一笑。

    邹氏将那册子丢在了桌子上,起身走到衣架前拿起一件随意搭在那里的长袍给儿子披在身上,有些嗔怪又有些疼爱的叮嘱儿子:“秋凉了,自己要知道加衣服,这要是被冷风钻进身子,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子声把长袍又往身上裹了一裹,笑着说:“儿子知道了,妈。”

    见儿子很是听话,邹氏心里又开朗起来,又叮嘱了几句便回房准备歇息。子声在送母亲到门外的时候,随意的问了母亲一句:“妈,方才我隐约听着有人叩门,是谁啊。”

    邹氏脸色一僵,马上又变回温和神色,强做镇定的说道:“猛的刮大风,吹的门环响,这大晚上的谁会跑来,你听错了。”

    子声本就是无意而问,所以也并没继续深究,恭敬的送母亲出门后,继续在灯下看起那本《清秋月》来。

    邹氏从儿子的房内出来,一个人站在秋风中目光冷淡的望着天上那轮圆月,神情凝重。今晚的月亮皎洁明亮,几片青墨色的浮云绕在月的周边,好似嫦娥披着薄纱,在这深秋的夜里随风舞动。在这温润美好的月色下,邹氏的心情却坏透了。邹氏厌恶这月色,更厌恶那月中的嫦娥,她有时真想用一块黑布把那假情假义的月亮蒙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风还在吹着,吹乱了邹氏鬓边的发丝,吹乱了邹氏本已平静的心绪。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一幅她自己想像了多年的场景:一轮圆月之下,身着戏装的后羿与嫦娥深情的对望着,后羿是那样气宇轩昂,嫦娥是那样明媚多姿,嫦娥那长长的水袖搭在后羿的肩上,后羿用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件衣衫,嫦娥已在一阵青烟中升上了九天,只留后羿在人世间悲叹。随之而来的是台下的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然后后羿和嫦娥牵着手从侧幕重新走了出来,向所有的人深深的鞠躬致谢,然后二人又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深情和依恋。

    邹氏不敢在回想下去,她用力摇了摇头,不由自主的说了句:“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勾连,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邹氏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这句话是问后羿还是嫦娥,抑或是在问她自己。

    邹氏愤愤的瞪了空中的圆月一眼,快步走回了自己屋内,邹氏没有亮灯,一个人孤独的合衣躺下,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尘封多年的往事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了眼前。

    今天,碧君从张家口远道而来,按理邹氏应该顾念往日两家人的交情,可是她实在不愿意再听到张家口三个字,更不愿意再与朱家人有任何的瓜葛。因为在她的心中,五年前在张家口朱家的那三个月是她一生中最煎熬最憋闷的一段日子,也是在那里她的心彻底的死了,对那个人也再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这话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当年邹氏还只是个年方二八,乳名叫大环的年轻姑娘,而飞云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初出茅庐的楞头小子。那年飞云跟随既是姑丈又是师傅的全喜班班主张春全到济南唱戏,没过半年,扮相俊秀,工架英挺,动作潇洒,嗓音高亢的飞云很快就唱红了济南城。而大环的父亲当时正巧就在飞云唱戏的戏园子附近开了家面馆,每天飞云散了戏就会到大环家的面馆里吃宵夜。时日一长,戏班子的人都和邹家人熟识了起来,平日路过时也总会和大环父亲闲聊几句。大环虽然没有和飞云说过话,但是在自家面馆帮忙的大环对飞云的印象却尤其的深刻。飞云挺拔的身姿,利落潇洒的举止,谦虚有礼的笑容都深深的吸引着正是怀春年华的大环。

    女子的爱慕一旦从心底里升腾,那就好比开了闸的洪水,四处的蔓延,纵然有千重山也不能阻拦。大环每日都盼望着飞云的到来,每日都掐算着飞云散戏的时间,等约莫到那一会儿的时候,精心打扮后的大环就会准时的站在柜台前心神不宁的等待着飞云的到来。只要那熟悉的身影从门口一出现,大环不由自主的就想笑起来。每到此时,大环总会假装随意的从柜台里走出来,冲飞云略略笑上一笑,然后就走进后厨帮忙,每次给飞云端面的时候,她总会给飞云多舀一勺肉哨子。等飞云他们吃过面和父亲道别出门后,大环总会倚着厨房的门框,偷偷的目送飞云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倘若是有几日,飞云没有来,大环就像丢了魂魄一样,做起事情来也无精打采,丢三落四,头上也不戴发卡了,头绳也不换颜色了,就连镜子也懒的照了。女儿的变化自然逃不出爹娘的眼睛,邹家的老两口知道自家这个大丫头八成是心里有了人了。冷眼瞧了一阵子,他们发现大环定是看上了戏班子里的飞云,邹家老两口把大环叫到跟前仔细盘问,虽然大环光是低头一个劲的笑,但是从那神色上来看定是飞云无疑了。邹家老两口本来心里不大愿意和戏子结亲,而且又是外乡人,可是他们见飞云为人实诚,又谦逊有礼,包银也不少挣,总比种田下苦之人过的宽裕些,心底也就欢喜了起来。

    这邹老爹素日好交朋友,性子也是耿直仗义,虽说是个厨子,可是过去在大清朝时,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的,只是后来时运不济,才在自家院前开了家面馆糊口罢了。飞云他们在济南府唱戏的这一年,邹老爹和飞云的师傅张班主非常投脾气,两人一见如故,常常在家里谈古论今很是投机。一次,邹老爹寻了个机会打问了下飞云的家世,得知飞云幼年失亲,他和两个姐姐全靠姑母抚育成人,后拜姑丈为师,坐科学戏,至今尚未娶亲。本来这儿女亲事应该由男方开口,可偏这邹老爹素日也是耿直性子,心里最藏不得事情。于是,他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向飞云姑丈说出了想结儿女亲家的意思。飞云姑丈也是见过大环的,这姑娘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也是品貌端正,举止大方。飞云姑丈当天在邹家并未答应下来,说是婚姻大事得问问飞云自己的意思,倘若两个孩子愿意,那他定亲自上门拿着聘礼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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