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姒喻
她眯着眼睛往那红顶马车的的方向看,一张面上无什么情绪,只微微地扬了眼角余光,正对上那丫头有些惊惧地面容,文娘子伸手指了指车身,“京都御家。”
一切都仿佛静止一般,只听闻外头雨水哗啦倾斜地声音,噼啪噼啪打在屋顶的青瓦片上,又从那屋顶的缝隙里落下来,打在地面上,溅起一阵水花,沾湿了人的衣摆。
那几个丫头婆子脸色都变了!只那个还算镇定的,朝着文娘子呸了一句,“胡说八道些什么,疯了不成!”
乌鹭早见不得他们这般模样,当下便想上前去,却被文娘子伸手拦下。但见文娘子也没搭理那人,只转了眸子往外头瞧瞧,“雨要停了。”
这话在此刻说来,定是莫名其妙的。
看热闹的便好奇了,这小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又跑去看什么天象!一边不敢吭声的车夫终于忍不住说道,“姑娘,咱们不与人吵,没得拉低了姑娘的地位!”
他以为文娘子是说不过那几人,才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的,便赶紧的寻了个台阶过来。
“我不与人吵架。况且,你们若还不走,东煞方位便有险了。”文娘子说的淡然,一双眸子含着深不可测的意味。
她的眼瞳正好像是含了许多东西,一下子把人抓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这种从心底而来的恐惧感直接让叫嚣的丫头婆子闭了嘴。只看着那边小小一个的人儿。文娘子是背光而站的,身后本是一片乌云,云间的光亮却在此刻倾泻而出,一缕金光从文娘子身后涌出,明亮的叫人不敢去看。
“还不走吗雨要停了。”瘦弱的文娘子偏了头瞧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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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疯子
“那人疯了”热闹已经散尽,看热闹的自然也跟着散开,外头雨也停了,大多数人便收拾收拾准备赶路,那疯子仰天大笑的模样叫人忍不住侧目。
他却无所谓的模样,笑得放肆。
“回来了!回来了!”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也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疯子的感受。
远处的青顶马车里,文娘子忽然觉得身上一寒,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抓紧了心口处的衣裳,一直到那衣裳皱得不成样子。
“娘子,那马车里的人娘子认得吗”乌鹭将空空如也的食盒叠起来,又放回原来的地方,顺带将桌上摆着的茶盏里剩下的茶水倒在盂里,好再重新泡壶茶。
文娘子面上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她紧握着心口处的手也很快松开,所以乌鹭并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毕竟文娘子一贯不喜欢开口多说什么。
认得文娘子听着乌鹭的话,脑子里的东西像是混沌一般,所有都混杂在一块儿,怎么也掰扯不清楚。
“认得吧……算不得故人,也是旧相识一个。不过,不是什么善缘。不提也罢。”
文娘子想,她应该是认得那人的。马车上虽没什么明显标致,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是换了新人,可是那股子气息却没有丝毫改变。
京都御家嫡女御景岚,当初被姜文茵这个名字狠狠压制住的姑娘,在姜家破灭之时,扔下了最后一把火种。
文娘子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十三岁的小女孩儿眸中竟充斥着恶意,她的唇边笑意不羁而放肆,“姜文茵,你也有今天”
那声调往上扬着,一种冷嘲意味浓重。
那时候姜文茵只能瑟缩在父亲身边,手上的阴阳棋烫得几乎让她拿不住。透过唯一的一个孔,她见到了一脸快意的御景岚。
老实说,文娘子一贯不喜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谁,可是那次,号称温柔的御景岚脸上,竟恶意满满,着实叫人觉得可怖。
她亲眼看着御景岚让人将那从丹炉里取出来的淬火扔下去,呼啦一下子蔓延开来,滚滚浓烟让御景岚笑得更加开心了。
这世间,不再有姜文茵了!所谓天才少女,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御景岚!
那火一直烧了三天,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文娘子在道观里猛然醒来时,似乎还能闻见鼻尖的浓烟夹杂着血肉烧糊的味道,眼前也是雾蒙蒙一片,好像那些火焰滚出的烟雾从未散去。
她忘不了御景岚的模样,那股小人得志的模样,叫文娘子至今恶心。
“呕……”文娘子捂着口鼻,也忍不住干呕一声。
“娘子!”乌鹭一抬头,便瞧见文娘子徒然变了的脸色,慌忙扑过去,轻轻替她顺气。
“娘子可有哪里不适若不行叫二虎子停下来,寻处有医馆的地方瞧瞧,赶路总比不上娘子身子要紧!”乌鹭眸中竟是担心之意,文娘子的身子骨不好,这一路上又事情多,乌鹭早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小丫头的紧张之意写在脸上,文娘子看一眼,又轻轻摇摇头,“无碍的,想到些恶心的事情,总忍不住。”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疼。”
说着眉头皱了皱,小小一张脸孔上尽是难受。
乌鹭也心疼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将文娘子抱紧些,“娘子不用去想,那些叫人恶心的东西最不用去想!娘子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好好过日子文娘子抿了抿唇,她自然是做不到的。她要入京,她要见之前那些人,这就已经注定了她不可
47.突发
又是一处歇息地。
二虎子将车停在驿站里,给文娘子告了声罪,说要去喝两盅酒水,文娘子本也不需要他跟在身边伺候,也就放了他离开。
这驿站是官家用的,平日里没住地,只能暂时歇脚。过会子他们还得继续赶路。
乌鹭到驿官那儿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文娘子,这附近有个不大的集镇,镇上倒是什么东西都有些。
“那就过去走走。”文娘子在车中戴上斗笠,才掀了车帘子下来。
日头正盛,投下驿站半边影子,文娘子正站在影子里,半眯着眼睛望前边儿。
这驿站果真没什么人来往,院子只方圆大,里头栽了棵歪脖子桃树,半遮住屋檐,半往下坠。隔两步又是外厢房,正有驿官的家眷端着水盆往外头洒水。
见了那边站着两个穿着普通的女子,便招呼着叫人让开些,“诶,躲开躲开,洒水咯。”说着,呼啦啦往文娘子这边一泼,溅起满地尘埃。
这声音出的已经晚了,文娘子甚至没来得及避开,水已经到了身边。
伴随着乌鹭一阵惊呼,那扬起的灰尘正粘在文娘子雪白的裙摆上,染了一圈灰色。
“呀!”那洒水的姑娘慌忙跑过来,“姑娘我不是有意的……这,这地方灰大,总要泼水降降的……”那姑娘面上通红,瞧着文娘子的时候,连说话也不大利索。
乌鹭已经蹲下身去,用丝帕抹了抹,当然只是徒劳的。先前在破庙里被那小姑娘抓了一把,本就染了一掌印,现在又挨了这么一下,文娘子这身白裙子算是真毁了去。
“娘子,换下来吧。”乌鹭叹了口气,这裙子是老太守放在车中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种衣裙染了灰,也不知道能不能清洗干净。乌鹭有些心疼,却也无奈,似乎娘子穿了这白色衣裙,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那姑娘本就盯着文娘子的裙摆看,见这衣裳细腻,花纹浑然天成,一下子也意识到自己眼拙,这衣裳一点儿都不普通!眼前这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客!又听得乌鹭叹气,只担心自己得罪贵客,小命不保,慌忙地就跪下身去,“这位贵客开恩,奴家手笨,冲撞了贵客,请贵客莫怪!”
她结结巴巴地,半句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前头传来声微沉地回应,“一条裙子而已,不必如此。乌鹭,去取条新的来。”
“诶,”乌鹭应声,随即匆匆往车中而去。
因着没有打算在这里住下,所以行李什么的自然没有搬下来。
那跪在地上的姑娘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被一股什么力量抬起来,腿脚也从弯曲状变得笔直,不自觉地已经站起身来。
她满脸惊愕,但见对面一身白衣戴着斗笠的姑娘上前几步,“这里可有更衣的地方”
虽不能见面容,却叫人觉得这一定是仙人般的存在。姑娘愣了愣,连忙点头道,“有,有,贵客随我来!”
正好乌鹭也拿了衣裳过来,两人便跟着那姑娘进了外厢房。
说是厢房,实际也就是个半高的木板搭出来的屋子,驿站里头是住官家人的,他们这种驿官家眷,是不能住在里头的。
文娘子抬眸望了望不高的房梁,眉头微皱。“乌鹭,”她唤得很小声,身后的乌鹭也听得清楚,立马跟上前来。
“娘子有何吩咐”因着那姑娘离得不远,所以乌鹭也将声音放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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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井
乌鹭是个亲切性子,见了她的笑,没人会忍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所以不过走个路的功夫,那姑娘便大概将这里的事情与自己的身世都交代了一通。
姑娘名叫阿诺,是这驿官的小女儿,头上还有两个哥哥,都送去武行学武了,剩她一个在家中,偶尔帮着父亲打理打理驿站。
“这么说,这地方只你们一家人住我看着这里没河,都是靠井水生活吗”乌鹭想着文娘子的吩咐,问话有些小心,绝不漏出什么破绽。
阿诺腼腆笑了笑,“偶尔会来贵客,不过都是呆一会子就走。井水倒是从之前就有的,听爹爹说驿站还没建的时候这口井就在那儿了。”
她们是要去院中的井里边取水的。阿诺领着乌鹭走了一会子,便看见了那口青苔布满井沿的老井,她伸手指了指,“诺,前头就是了,乌鹭姐姐随我来。”
小姑娘没什么心机,也天真些,对乌鹭的问话显然没往别处想。这般天真的模样倒叫乌鹭有些不忍心套话了,正寻思的功夫,阿诺已经上前去拉了旁边的木桶打算取水了。
水井上缠绕的麻绳有些腐烂,姑娘将木桶拴好,一点点放下去的时候,这麻绳便止不住地发出吱哇声音,就好像下一刻便会被这磨石割断。
乌鹭在旁边看着,眼睛将四周先扫视了一通。周边其实什么都没有,一樽偌大的石磨矗在那儿,栓了只骡子,正低头哼哧哼哧地吃食。
阿诺摇动着打水的转筒,面上有几分吃力。
“我来吧。”乌鹭笑莹莹地上去,帮着她一同将桶提上来。装满水的木桶很沉,乌鹭往下看去,那井水似乎是黑色的。
“乌鹭姐姐去檐下歇着吧,我烧了热水送过来,叫姐姐拿去给姑娘净面!”阿诺说着,两只手吃力地提起木桶,摇摇晃晃往另一边的屋子里过去。
乌鹭倒没拒绝她的好意,笑着应下来,只不过在阿诺走后,却没立刻离开。伸头往那口古井里头望了望,井其实并不深,可是却平白飘荡着一股深渊气息。
乌鹭从边上捡了半块石头扔下去,半天听不见回响……她心底微沉,又看了看泛着黑色的井水,匆匆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过去。
外厢房里,文娘子正仰着头望那不高的房梁上刻画的东西。
乌鹭掀了布帘子进来,“娘子,那口井确实奇怪。”
“恩,”文娘子轻声应下,深沉的眸子终于从房梁上转下来,对上乌鹭因赶路而有些微红地脸,“这柱子也奇怪地很。”
乌鹭匆匆过来,听得文娘子的话,又抬眸望了望头顶当做房梁的柱子。
那柱子与这间简陋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上头雕刻精致,龙凤亦是栩栩如生,甚至能看见之前华丽颜色褪去后的模样。
一看就是从什么富贵地拿来的。
“娘子,井水泛黑,我试着探了周边方位,阴阳五行有些混乱。”乌鹭摇了摇头,这房梁有不对劲,她是看不出来的。
“哦,又是**。”文娘子听着点头,一手指了指房梁,“这东西你觉不觉得见过”
乌鹭又看了眼,老老实实摇头,“乌鹭瞧不出来。”
那房梁虽为富贵之家特有,但是世间富贵家如此之多,谁又能凭着这一段残缺的房梁认出来这之前是处于何处的呢
当然,文娘子是个例外的。她摸了摸身边的凳子,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姑苏王家有这么一段房梁。”
 
49.不可能得交易
“天家疯了不成”文茵坐在堂里,瞧着父亲在自己面前渡步。
一贯温和的父亲这次却有些目呲欲裂,脚步焦急。
“不能想办法搭救一下吗”文茵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抿了唇。
父亲地步子忽然停顿下来,那身影正好立在白色窗纸透进光来的地方,将光亮都截去,剩下一片黑影,投到上首文茵粉色衫裙的膝处。
“文茵,”父亲地声音不同于往。
文茵坐直了身子,那光亮叫她不能看清楚父亲那时候的表情。“父亲,”她只能放缓了声音去回应。
“若救王家,要搭上全家性命,此事,你觉得是否可行”父亲没有过多的遮掩,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放在别家,哪怕是天师世家,也不会将这种事情说给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听。可是姜家不同,姜文茵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儿。
她从还不会说话,就坐在父亲的膝头上听他们讨论天下大事。到了能摆阵除煞的年纪,又经常被外门弟子带着,四处练习。世间估计再也没有如她一般清楚家中大小事务的女孩儿了。
所以当文茵听到父亲地话时,脑海里没有过多的犹豫,她摇头,“我不救。”
父亲地表情依旧看不清楚,可是文茵晓得,那上面一定是含着苦涩地笑意。因为父亲心太软了。
文茵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父亲地身旁,扬起头,精致的面上满是坚定,“天师之任,为除妖点刹,驱鬼降魔。**乃吾辈所不能及也。更何况,要用我一家人的命数去换他王家的命数,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父亲应该更明白,各人命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包括家中奴仆,那父亲与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决定生死呢”
他们没有资格。
命数由天定,这是所有天师都应该知道并且认同的道理。
“文茵,你真是个好天师。”父亲说的很慢,像是欣慰,又像是哀叹。
文茵呢,早习惯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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