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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春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姒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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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清醒
    文娘子总听得耳边有人不真切的说话,似乎是些男声,而且还不止一道。但是她竖着耳朵听的时候,却又怎么都听不清。就好像是隔了六重门去听人家唱曲儿一般,声音一直是在的,词却是模模糊糊。

    她觉得身上有些重,那种被人用什么东西压住的感觉叫她胸口难受得紧。文娘子使劲儿挣了挣,她眼前是一片乌黑的,什么也见不着。人在这种情况下最是容易怕,可是文娘子早已经不会怕了。

    因此那股黑暗遮掩她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不适。这种感觉跟回忆从前那些火焰的时候,是全然不同的。

    她在努力发出声音,她想唤乌鹭过来。

    “这是醒了吗”然而这陌生的男音却从耳边传来。

    文娘子想问他是谁,乌鹭人呢那小丫头为何不在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太清楚这种情况了,三魂被困,身体动弹不得,俗话来说就是鬼压床。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文娘子一抬手就可以解了,可是放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无力感顿时就蔓延开来了。

    只能任凭那陌生的手扶在自己的眉间,文娘子认得这动作,这陌生的人想替她解煞。

    她有些怀疑,这人什么来头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吗这般贸贸然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文娘子当然只能在心中想想,那种担心的意味自然也只能在心中蔓延。

    可是一片黑暗里透出的那道男声却仿佛会什么读心术一般,淡漠如水地说着,“好大的胆子,天嚣那般阵法,居然也妄图凭一己之力压下。”

    他知道天嚣!文娘子开始对这道陌生而年轻的声音警觉起来,哪怕是不能动弹,可是额前流水一般的汗渍生生将她的内心呈现出来。

    “怕什么你敢做,想来也不怕别人说的。”

    文娘子觉得这人该是京中来的,声音里夹杂着五陵那边的腔调,熟悉天嚣,甚至也可能熟悉姜家。听着声音又是这般年轻,自己从前却从未听过这般模样的声音。

    会是谁呢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到徐州来春闱将近,不止士人上京赶考,更有各地术士集聚京都,只为那一年一次的司命祠考试。一但通过,便可进入司命祠,成为最初等的小天师。

    这不但关系到普通的术士,更关系到司命祠内各位天师的等级评定。无论是司命祠大祭司之位,亦或者五个大天师的位置,都是在这时候决定的。

    虽然这么多年来,司命祠大祭司之位都被宋毓那厮牢牢把持着,但是五个大天师的位置,诸位小天师甚至是世家子弟们也有机会争取一番的。

    如今天下,自以术士为尊,所以各家子弟也会学习相应的术法,有那天赋高一些的,自然可得到更高的位置。

    人们寒窗苦读,与这术士潜心修炼都是一个道理。说到底只为了更高的地位,飞黄腾达自然是更好的。

    这世间还有不追求功名的术士吗文娘子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她的疑问就好像直白的写在脸上,让那陌生的男子轻声一笑,“我荣华富贵享不尽,平生也没什么大追求,养花逗鸟,一人一壶,便已经足够。”

    哦,这般吗文娘子已经不好奇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姜家当初也有这般会读心的能人异士,想来这人该是个修为高的。

    她现在只奇怪这人为什么来这徐州城已经被天家放弃,成为死城是迟早的事。或许其他地方暂且不会说,但是京都那种地方,天子脚下,万事“清明”,又哪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知道了还往徐州去,不是傻子是什么



26.宋毓不是人
    宋家乃诗书之家,宋毓却是个奇怪的。四书五经熟读,六艺经传皆通习之,本顺着家族安排,日后最少也是个尚书之位。偏偏这人对阴阳五行感兴趣了,自己跑外头云游两年,其间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教诲,回来以后就与宋家断了联系,说是两耳清净,流泉入心。

    宋毓聪慧,所以哪怕是人才济济的宋家,断然听说这最骄傲的家族子弟要与家族脱开关系,也是受不住的。宋家族长,也就是宋毓的堂哥,当场气得吐血。

    派了多少人去劝说也是没用的。人宋毓只一句,“我父母已死,家中无人需要赡养,况近年来,我给宋家做的已经够多了。养恩已经还上,何须再要多留”

    似乎说的很有道理的模样,让人登时哑口无言。

    被派去劝阻的族中人士皆灰溜溜无功而返,众人就知道是劝不动的。叹息的同时也只能摇头了。

    因而宋毓虽然顶着宋姓,实际上却也不是宋家人了。至少在他自己的口中是这般的。

    而这胡三,自小与宋毓交好,在宋毓闹着要与家中脱离关系的时候,这位小爷也没忘记跳出来煽风点火,叫嚣着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靠自己而不是靠家族,差点儿把他爹给气死。

    若不是胡三他爹就胡三这么一位公子,只怕当天这小子就会被乱棍打死不孝子了。

    文娘子曾是见过这位二世祖宗的,就亦步亦趋跟在宋毓后头。那时候宋毓尚且未及冠,比他大两岁的胡三却总叫他一声哥。

    第一次见胡三,应该是在宫中办中秋宴的日子。为什么文娘子记得这样熟悉呢全因为胡三那日将个文娘子推进了玉泉之内,害得她就这么成了落汤鸡。

    姜家还为江南大族的时候,每年宫中举报的各种宴请,都少不了姜家一份。而文娘子作为姜家最有天赋的子弟,便得了独一份的帖子,上头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那时候文娘子一颗心都扑在江湖上,只盼着像只鸟儿一样离开,不用练习阵法,也不用学做朱砂。

    因此这类活动是不屑于参加的。穿一身锦缎衣裳,将头上都戴满了大大小小的花儿,一张脸摇一摇铅粉都可以掉得满地。依着文娘子的话来说,弄一脸朱砂上去,也比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好看!

    偏偏那次逢了太后下旨,文娘子不去也得去。二姐姐压着她化妆打扮,一张鹅蛋脸涂了三层粉,活像个死人。

    二姐姐被她气笑了,说一句当真是点刹之家的弟子,满脑子都是鬼鬼神神!

    文娘子知道逃不了,也就懒得和她们争辩,认命地坐着给她们装扮。原想着进宫以后呆坐上几个时辰,再出来补瞌睡也是来得及的。

    谁想到太后的亲侄儿,也就是那位胡三公子,众目睽睽之下从外头狂奔而入,势头太猛,以至于没能控制得住,直接将个听着上头寒暄昏昏欲睡的文娘子给撞入了身后的玉泉里头。

    正值中秋,天气转凉,玉泉又以水凌如冰而出名,看着是清澈见底的,泡进去的时候,那股子寒意顺着脚底涌上来,哪怕文娘子自小就修行术法,也抵不过这种模样!

    当场就昏死过去,临昏之前,她还依稀看见了后头慢慢悠悠走来的宋毓。

    这个人!文娘子只觉得那日落水定与宋毓脱不开关系,她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一直都放在心头上,以至于以



27.姜行
    “我那本家叔叔简直不是个人!”宋权将扇子挡在嘴边上,虽然他那副公鸭嗓半点也没有压低的意思。

    因着到底男女有别,他们离文娘子也没太近,他这说话声音确实足够大了,文娘子听得清清楚楚。那张无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扯出个笑来。

    她从前没见过宋权,只听得人家说宋大人有个宝贝儿子,成天的斗鸡遛狗,没个正形儿。现在这么一见,这人着实有趣,倒让文娘子有些后悔当初没能认得他,否则以她的性子,定能与这宋权交个朋友。

    文娘子笑够了,便指了指他身边一言不发地某人,“你说宋毓大人是你本家叔叔,却又叫这位公子小叔叔,莫不是,这位公子,就是宋毓大人”

    她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扬一些,一张脸上满是好奇。

    文娘子晓得宋毓的长相,也熟悉宋毓的性子,那绝不是个会出手救人的。况且若换成宋毓,一旦清楚文娘子昏倒是因为强行摆阵以压天嚣的话,只怕会起些怀疑的。

    毕竟一想到天嚣,就会想到姜家。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宋毓最清楚这些东西了。重生在其他人的躯体内,说来让人不信,可是宋毓呢,他绝对不会因此放过自己的。

    面前这位话少的公子不可能是宋毓,文娘子心中清楚的很。这么问话,全因为要博取些信任。

    那宋权倒是个没心没肺的,也没怎么多想,只一个劲地摇头,“哪里会!小叔叔虽冷冰冰的,到底还是个人!我那本家叔叔……”

    “宋权。”那公子似乎有些不能忍受了,眉头一皱,便出声训斥。

    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看着宋权,叫宋小公子浑身都冒了汗,忙忙地往后退几步,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身子,面上还有几分惊恐,“小叔,你可断不能学宋毓!”

    文娘子偏着脑袋,目光从宋权身上落到那长身玉立的公子身上,“你不是宋毓大人,那你又姓甚名谁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该记下来,有朝一日,救命之恩会还的。”

    她说话时候总是平静无波的,那双眸子里不见任何光亮,好像个没什么生命气息的人儿。

    那公子也转了身过来,瞧着文娘子的脸,一字一句说着,“鄙人姓姜,单名一个行字。”

    文娘子瞧着他,瞳孔忽然的放大。姓姜“哪一个姜!”她这时候似乎失去了常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面前没有镜子,文娘子无法看见她的面上显示的讶异之情,但是宋权和站在幔帐外头的姜行,是将她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的。

    小姑娘本就苍白的面上更泛着一层薄薄的汗意,唇色似乎更添了一份白色,空洞而无神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叫人不能抓住。

    宋权刚想问句什么,就被身边的姜行上前一步挡住了身子,“姓姜,羊女姜,单名一个行字。行万里路之行字。”

    姜家有叫做姜行的吗文娘子抬起眸子,上上下下又将这姜行打量一番。他自然是天人之姿,文娘子从未见过生的这般天神模样的男子,不,或者说女子也不一定有比得上他的人。

    如今只穿一身普通的玄衣,面上无甚表情,却更加的引人注意。姜家没有名唤行的公子,更别提外门弟子了。文娘子在姜家一十六年,也从未听说过有这般天人角色。

    父亲最是个惜才的,这人不只是长得好,只一身的本事,也



28.疏忽
    文娘子总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是当事人就能够明白的,比如她现在也没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成了文娘子了呢

    可是到底已经过去了,是不该再提了。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所以姜行是不是姜家人,又图些什么,应该也不是她能管的了。

    想到这儿便有些释然,文娘子扬唇,想扯出一抹笑意,“若是死绝了,那是姜家的命数。若是没死绝,只能说天不忍姜家灭,留了一线生机。”

    她抬眸看向对面两人,宋权脸上浮现几分不解,似乎不大能明白文娘子的话。姜行依旧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到底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娘子醒了!”外头传来乌鹭的声音,小丫头的语调清脆又带着惊喜。

    刚刚好将这满室的尴尬气氛都给打破。

    文娘子才抬了头望过去,什么都还没能看清楚,便被一道影子挡住视线,忽然间便被人给抱了个满怀。

    乌鹭丫头将文娘子搂在怀里,一颗脑袋毛茸茸的将她蹭了蹭,“娘子醒了,可让我担心坏了!”

    文娘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莫让人笑话。”

    乌鹭才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两个外男,当下赶紧的从文娘子怀中脱身出来,又赶紧的揩眼泪,“两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又弓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宋权无所谓地摇摇手,“唉,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说的半点儿也不客气,就好像是人是他救的一样。

    虽只是短短时间的相处,但是文娘子便已经摸清了些这叔侄二人的性子,一个跳脱,一个沉闷。到底也都是些心软的。否则断不会停下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文娘子招了招手,“乌鹭送两位先出去吧,安排个屋子,待晚些时候,请二位一道吃个饭,也算是一点子心意。”

    她方才醒过来,又与那姜行掰扯了许多,头还是有些晕地,此刻也还有些事情需得静下心来想想。

    “是,两位公子,还请随我一道来。”乌鹭见文娘子醒来了,当下心底也放松许多,一下子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便没有刚才那般失态慌乱了。

    说话做事自然比起刚才更有几分妥帖。

    宋权咂咂嘴,“果然,还是得要人撑着才能安心。”他又看看身边默然的姜行,“小叔,走吧,有人请吃饭呢!”

    那公鸭嗓透出几分兴奋,又在姜行冰冷的目光底下逼退,宋权低下头去咳嗽两声,向着文娘子的方向弓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这位娘子啦!”

    他们只听说乌鹭唤她做娘子,却也是不清楚她姓什么,便只好跟着乌鹭一道称呼。

    文娘子颔首,“那还请两位先歇息一会儿。”

    说着,向乌鹭使了个眼色,乌鹭丫头也聪慧,将隔间的门拉开,目送等着两位先上前走。

    宋权甩着扇子上前去了,一身衣裳飘逸,倒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姜行落在后头,又隔着那幔帐看向文娘子,眸子深沉。

    文娘子早已经靠在床头的迎枕上,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自己的发梢,一丝余光也不曾给姜行。

    直到乌鹭将隔间的门再次关上,那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走远了,文娘子复又抬了眸子,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反噬……吗”

    她



29鬼压床
    乌鹭自然是被吓到了,任谁瞧见个好端端的人从自己面前昏死过去,也是受不了的。“娘子总这样,说着不管了不管了,却又偷偷的去布阵!还什么都不说,若是娘子,若是娘子有什么闪失……”

    说到这里,便好像是哽住了般,只有眼泪在眼睛里头不停地打转儿,其余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文娘子最怕见人哭,忙坐直了身子告饶,“好丫头,晓得你心疼我。别哭,别哭。你家娘子什么都没有,也就只剩下一条命了,总不会连命都不要了。”

    文娘子如往常一般伸手拍了拍乌鹭的脑袋,“兴也好,亡也好,都不过是百姓受苦而已。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什么,只不过不忍心看一城百姓都这么葬生,只为了上头的一丝念头,豁出去这么多条人命,天大的罪过也不止于此。”

    天家自然不会有什么祸害,说到底皇位变更,归根结底能伤害的也只是最底层的百姓而已。文娘子可怜百姓,也算是可怜当初的姜家。

    “有些东西,你有了,你不给别人,就是你的错。哪怕这样东西是你的命,那他也觉得这该是他的,因为你本身也是一个附属品。”文娘子拍着乌鹭的手忽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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