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言者

    警察用裹尸袋装着两具尸体抬出来，其他的罐罐以及碎尸块装在黑色塑胶袋内，大包小包的提了出来。两具尸体抬上了车，移送到警局进行尸体解剖，剩下的黑色塑胶袋摆在大院里，让警察头疼，他们无法辨认尸块的归属，便也判断不了受害者身份。

    更头疼的是，这些尸块和器官内脏很零碎，且不完整，都无法拼凑成一具完整的人形。除了厂房内右侧房间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警方没有找到第二个人头。按理说，头骨是最难处理的，所以警方暂且推断头骨都被藏起来了，或是丢弃到别的地方了。也有可能被埋在这个大院里的某处，警方已经通知出动马里努阿军犬前来支援搜查。

    这些都是我进入了大院后杨帆告诉我的。现场就他级别最高，而他又是个消极怠工的人，遇见这种骇人听闻的状况，他正发愁该从哪着手解决问题呢。侦办方向，媒体公关，以及上级的压力，都是让他崩溃的点。我在警戒线外大喊有线索提供把他吸引了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能帮你尽快破案。”原本他不是很相信我的话，但想想我与于旺结下的梁子，他估摸着我为了报复于旺，一定时常跟踪于旺找机会收拾他，所以应该对于旺租下来的这个厂房大院很熟悉。在杨帆




第四十四章 神奇的三花猫（二）
    警戒的范围再次扩大，原本以为犯罪现场只在厂房大院内，没想到真如我告诉杨帆的那样，在大院外的路边花坛里挖出了八颗人头。警方立刻封锁了厂房大院外的人行区域，拉起警戒线，这样一来，好奇的人群只能在马路对面向这边远望了。

    那八颗人头，有两颗已经看不出人样，五官已被摘掉，脸上的肉也被割得所剩无几，头顶有烧烫发焦的痕迹，应该是用火把头发烧光了。头后面开了个洞，脑已被取走，这两颗头颅的质量很轻，所剩无几的面部肌肉和露出的头骨并存，让人发怵。剩下的六颗人头除了眼睛鼻子和耳朵被摘掉以外，其余的还算完整，猜想是对于头部取脑和割肉的操作太麻烦了，所以凶手在对两个人进行割肉取脑后，放弃了对其他人采取同样的手法，仅仅摘取眼耳鼻三种器官而已。我见到过这些器官，被泡在罐罐里。

    另外，在厂房后面的泡菜坛子里的一堆腌白菜中找到了三颗人头。在树丛里也挖出了黄璐和出租车司机的尸体。

    尸体被挖出的一刻，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冲上去跪在地上，紧紧抱着黄璐的尸体。已没有眼泪可流，只是抱着尸体微微颤抖着。端详着黄璐的脸，除了额头上的打击伤留下伤痕外，没有别的伤痕，还是那张完美精致的脸，纤细皙白的皮肤。我用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忍不住去亲吻了一下。失去黄璐的悲痛对我来说是



第四十五章 神奇的三花猫（三）
    “原来是你的好朋友，难怪刚才你发了疯似的攻击于旺。并不单只是为了猫啊！”杨帆似乎理解了我刚才的冲动行径，发出同情的语气。然后反应慢一拍地露出不解的表情，“不对！这个黄璐是你朋友你认识很正常，可另一具尸体你怎么也知道他是谁还说得那么详细。”

    “它告诉我的！”我不假思索地用下巴抵了抵小三花，看着杨帆脸上挂着吃了屎一样难受的表情，我早已习惯。想当初柳真听我这么说时，也是这副表情。先是难受得无法理解，然后是觉得被耍了的愤怒。

    “拜托你认真点，别开玩笑。”杨帆出乎意料地好脾气，并没有如柳真一样的愤怒凶斥我，而是无奈却严肃地表达他的态度。

    “我很认真，你可以不信，但我绝没有说谎。”我打了个哈欠，抚摸着小三花。“我只说过答应帮你找出消失的人头，现在还多挖出了两具尸体，加上之后说的话，就当额外赠送吧。之后将罪犯绳之以法，就靠你自己了，杨警官。”说完我把目光转回黄璐脸上，他像睡着了般安详，但他永远不会醒来了，我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的脸，扩大悲伤，以求满贯式的最大化适应，反复冲击自己的情感，逐渐接受了黄璐死亡的事实。

    杨帆觉得我的话太匪夷所思，一时缓不过神来。我说过我和猫不是驯化与被驯化的关系，而是相互沟通的关系，可杨帆万万没想到我所说的沟通竟然是与猫对话，互通信息的有无。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我所说的。

    “杨支队长，的确如你说的，在铁门外找到一块石头，上面粘有血迹。极有可能是作案凶器！”这时，一个搜证警员从大院外跑过来，将装在证物袋里的石头递给杨帆看。

    杨帆接过证物袋，盯着看了几秒，面部表情又变为难以置信。他转过身对我说:“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们还需要更充分的证据来破案抓捕凶手，总不能将你懂猫语这件事作为呈堂证供吧”

    “当然用不着我来做呈堂证供，只要你相信我就行。”我面无表情地说。有时候越是不带感情地说话，越能显示出可怕的坚定，我在心里暗想，杨帆最好是能抓到刘富贵，将他绳之以法。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当我冒出这个想法时，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杀人我做得到吗怒火点燃了杀意，可时间久了，理智会将怒火浇熄，磨灭杀意。我只能说如果此时此刻刘富贵出现在我面前，恐怕我会杀了他，为黄璐



第四十六章 协助办案的猫
    傍晚将至，厂房大院内的警察们仍在继续忙活着搜证调查。

    我以协助办案的身份和杨帆一块儿回到了警局。

    黄璐和出租车司机的尸体已被移送警察局，进行详细的检验解剖。警方已经通知了黄璐的家人到警局认尸，我无法想象黄璐的妈妈将如何面对这一切，不知她承受得住这个打击不，我在心里为她担心。出租车司机的家人也已经通知，由于被刘富贵杀害后便被埋藏起来了，并没有脱掉他的衣服进行处理，警方在他的棉衣外套内兜里找到了驾照，确认了其身份。而先一步移送警局的两具女尸至今仍未确认身份，剩下的尸块碎片，更是无法得知谁是谁。

    大院外路边花坛挖出八颗人头，院内泡菜坛子找到三颗，厂房内右侧房间有一颗，加上四具整尸，粗略判断受害者有十六人。

    第一个受害者是谁暂且不知道，所以无法断定作案的起始时间。便无法选定安台市接到的人口失踪案报案的起始时间来进行比对筛选，只能从今天开始往前一天一天的筛查。

    警方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在凤凰小区内抓获了捕猫人王子炎。对于昼伏夜出的王子炎来说，他刚从睡梦中醒来便被警方抓捕带走了，整个人都还处在迷糊状态，不知所为何事。直到告知他刘富贵杀人烹尸一事，他才如梦初醒，吓尿了并交代了那晚的事。他一口咬定是刘富贵杀了黄璐和出租车司机，自己只是帮他一块儿埋了尸体而已。至于刘富贵在厂房内进行杀人烹尸的可怕行为，他全然不知。

    和小三花描述的几乎一样。

    于旺和王子炎被依法收监，于旺是因提供杀人犯罪场所，王子炎则是因非法处理尸体和包庇。但我相信于旺定会找律师处理好后续，收监只是暂时的。

    于旺和王子炎都不知道刘富贵住在哪儿，案发后刘富贵的电话再也没打通过。警方出动大批警力展开全城搜索。谁都不想再出现刘富贵屠刀下的受害者，争分夺秒。

    我突然想到一月二十号那晚，就是围棋潜入厂房大院内偷拍视频那晚，回来后它并没有说嗅到或听到厂房内有别的异常，或许那时候刘富贵还没有开始杀人烹尸也说不定。不过也有可能围棋那时出现了应激反应，所以也关注不到是否有其他异常。我决定打个电话给小熊。

    “都这个点了，你还在现场进展怎么样了”小熊没等我开口就先发问道。

    “我跟杨帆回警察局了，待会儿可能有小三花帮忙的地方。”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是挺晚的了，再不回家糊糊得发火了。“对了，围棋跟你回家了吗”

    “嗯，在猫窝里躺着休息呢。”

    “正好，我想问它点事，你能让它接电话吗开免提就行。”

    小熊配合地将免提打开，把电话递到围棋面前。

    “围棋，你还记得你潜入厂房大院偷拍那天，除了猫的血腥味，有人类的吗”

    “喵～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围棋打哈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胡永一，老娘知道你热心肠，可还是适可而止吧，别太往前线冲了，会有危险。”

    “我也想尽快抓到刘富贵，为黄璐报仇。并不是热心肠在帮警方。”我辩解道。

    “人证物证你已经帮警方找到了，剩下的抓捕就交给警方去做吧，你帮不了什么。”围棋没啥好气地说着，“你现在问老娘的问题难道不是在想着帮警方确认死者身份，帮死者家属辨认尸体吗”

    “你果然善解人意，围棋，”为何猫咪都那么聪明，富有灵性，“谢谢，我知道你在关心我。就当我任性，再帮我一次吧。”

    “哼，作出问题了老娘可不管！欧了。”围棋说完便不再出声，不知道它干什么去了，我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少顷，传来小熊的声音:“都习惯你和猫咪之间的交谈对话了，可第一次见你们通电话还是感觉很神奇呢！”

    “呃……围棋干嘛去了”我没接小熊的话，有点急切地问。

    “它跳到阳台的窗户边上去了，一直在大叫。”应该是在向屋外的流浪猫传递请求信息，嘴上说着冷漠的话，实际上还是容忍我的任性固执。我发自内心的欣慰，在当前心境如此低潮的时候，也许只有这些猫咪能



第四十七章 猫的眼泪
    我告诉杨帆，从一月二十一号以后受理的人口失踪报案查起就行，刘富贵是从一月二十一号以后才开始杀人烹尸的。

    杨帆大概又想问我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看到我怀里抱着的小三花，愣了两秒，索性作罢，按照我提供的时间线来对失踪人口登记表上的一寸照片和人头进行比对筛选。

    除了有失踪人员与报案人躲猫猫类型的乌龙失踪案外，也有像黄璐妈妈这样的，对长时间不回家不与家里联系的失踪人员习以为常而没有报案的。

    说到黄璐的妈妈……她已经过来认领黄璐的尸体了吗想到这儿我揪着心问杨帆，是否已经有失踪者的家属前来认领尸体。

    杨帆让一个警员把我领到停尸间外，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等待着认领尸体。有警方确认尸体身份后通知而来的家属，也有看到电视新闻的实时报道后怀疑遇害者是自己失踪家人的人。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黄璐的母亲，她一个人，红肿着眼睛，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的站在人群中，披头散发，不断咬着手指头，身体摇摇晃晃的，感觉她在强撑着肉身站立，随时可能支撑不住而倒地。我远远看着她，就能感受到疼痛，那种绞心的疼痛，绝望，痛不欲生。

    “阿姨。”我实在不想再次去经历认领黄璐尸体的悲痛，但我又无法对黄璐妈妈只身一人前往认尸的凄凉状况坐视不理。我喊了她一声，挤进人群，走到她面前。

    “永一！你也来了啊。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家黄璐怎么会……怎么会被……”见到我，她再也包不住崩溃的情绪，顷刻间如倾盆大雨般一泄如注，抱着我大哭起来，“呜呜呜……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黄璐他没有……他没有……死……”她啜泣饮泪，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生生把“死”字吞进了肚子里，仿佛只要不说出口这个字，黄璐就还有希望再活过来似的。“永一，你说……你说会不会是警察搞错了……怎么会是黄璐……怎么会！”黄璐妈妈开始语无伦次，拒绝接受这一切，不管消息再怎么确认，只要她没有亲眼见到黄璐的尸体，黄璐就没有死，就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她这么想着，朝我大喊:“我不要去认尸了，我不要！为什么要让我去认尸，那不是黄璐……那不是黄璐……我家黄璐只是失踪了，只是找不到人而已，他没有死！没有死！”近乎歇斯底里，疯狂地咆哮着。

    “冷静点！冷静点！阿姨！”我紧紧搂着黄璐妈妈，“我陪您进去，我陪着您！”我的眼泪也受黄璐妈妈的感染，再度从眼眶滑落，今天流了太多眼泪，眼睛酸涩疼痛，可泪水却止也止不住。

    “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我宁愿永远找不到他……他只是失踪了的，我还能期盼着他仍活在某个地方，只是不愿见我而已……”对啊，有个念想总比直接宣布死亡来得强，至少还有盼头，即便是日复一日地等待他归来无果，这个念想总能支撑着她继续生活下去。现在知道黄璐已经死了，“我怎么活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我的黄璐啊……呜呜呜……”黄璐妈妈声泪俱下，愈哭愈厉害，手也愈发冰凉，虚脱感环绕在她身上，我感觉她就快要晕倒了。

    黄璐妈妈的崩溃大哭，也影响到周遭等待辨认尸体的人，他们很多也克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有的是轻轻抚泪，有的捂着嘴抽泣。四周弥漫着绝望的死寂感，各种哭声堆积，任谁接近这里都会被拉扯进强大的悲痛氛围中。

    停尸间的门打开，一个女人哭红了眼睛，扶着墙从里面走出来，是先前进去认尸的家属，或许是受害者的妻子，她的状况不比黄璐妈妈好多少，如行尸走肉般歪曲着身体，沿着墙走出停尸间，最后终于再也走不动，缓缓地靠墙滑落，跪坐在地上埋着头不停抽泣着。她的身后跟着个警员，从停尸间伸出脑袋朝外面喊:“黄璐家属！黄璐家属请进！”

    黄璐妈妈听到叫唤声先是愣了一下，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瞬间情绪变得狂乱，“我不要进去，永一，你帮阿姨进去。我不要进去，我不要看到黄璐冷若冰霜的尸体……我不要……”然后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现场，离开警局。

    我搂着黄璐妈妈的肩，摁住她想要逃跑的冲动，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我只能狠下心不让她走。“阿姨，你听我说，黄璐一定想见您，他想跟您一起回去，他不想继续躺在这冰冷的停尸间。阿姨，我陪您一起进去，我们一起把黄璐接回家。”我看似坚强地对黄璐妈妈说，同样也是泪流满面。我不知道黄璐妈妈懂不懂我和黄璐的感情，要说无法承受，或许我比她更不可承受。不，不应该这样比较，她失去了儿子，我失去了挚友，我们同样的痛苦，难以承受。我并非习惯坚强，只是我一人生活在外，只能学着坚强。

    “别哭……别哭……”小三花突然伸出前腿，用肉垫轻抚黄璐妈妈的脸，擦拭眼泪。我稍稍侧了侧身，让小三花更靠近黄璐妈妈一些，我瞥见小三花的眼睛明晃晃的闪着泪光，眼角的毛都被眼泪浸湿了。小三花哭了！我从未见过猫掉眼泪，它的举动更



第四十八章 辨尸的猫
    黄璐爸爸办理好手续，将黄璐的尸体领了回去。他由始至终没在我面前掉一滴眼泪，强忍着悲恸处理一切。黄璐妈妈已经倒下了，这种时候只能靠他了，说什么他也要撑住。黄璐爸爸坚毅决绝的状态，让我感受到他的伟大和他守护这个家的决心。

    我原本想要陪同黄璐父母一块儿回去，可被黄璐爸爸拒绝了。他看穿了我的难过不比他们少，体谅地让我早点回家去休息。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叔叔！”我站在警局门口，对即将上车的黄璐爸爸喊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永一。谢谢你为黄璐做的一切。”黄璐爸爸留下这句话，上车远去。

    然而我愣在原地，难以平复心情。我并没有为黄璐做什么，要说谢谢的是我，是黄璐陪伴了我这些年，才让我享受着一个人的生活。如果没有黄璐，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安台市还能感到自由却不孤单吗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才刚送别，我竟又开始想念黄璐了。

    “他说得对，你该回家去休息休息了，今天体力透支过度了。”小三花体贴地对我说。

    我微缩着身子，用指尖勾勾它的下巴，“你呢你要回你妈妈那儿去吗”我看见它眼角被眼泪浸湿毛而留下的泪痕，轻轻用手揉了揉它的眼角，“小家伙年纪不大，感情还挺充沛的嘛！”

    “我说了我想帮那些受害人家属辨认尸体。”小三花从我怀里跳下地，昂首挺胸地看着我说。

    “你认真的啊我以为你就随便说说呢。”我张着嘴表示惊讶，敢情小三花比我热血多了。

    “本来我也只是想帮你找到恩人的遗体就行了。可刚才看到恩人的妈妈那般痛苦，我也十分痛苦，我是第一次感同身受到人类如此汹涌澎湃的情感。”小三花说着，似乎又有点想哭的冲动，但它忍住了，“所以包括看到守在警局停尸间外，焦急揪心等待辨认尸首的那些受害者家属们，我也难以忽略他们那漫溢出来的悲恸，我不能自已，只想能帮他们领回至亲至爱的躯体。”

    “可那些不一定都是受害者的家属，也有许多是因为找不到失踪的家人朋友，刚好知道这个消息而前来查探的。在警方还没有确定受害者身份前，无从帮助所谓的受害者家属辨认尸体啊，乖乖。”况且，该提供的情报都已经说完了，再口出狂言地进去告诉警方我这儿有只猫能帮你们辨认尸体，你们别忙活了，节省精力让你们的法医歇歇吧。不知道会不会被轰出来。

    “原谅我的任性，算我求你。哪怕你不想继续，也请你跟那个支队长说一声我的请求。”小三花特别执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