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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懒散小仙




第72章 先生继位
    镇上大多对猫这种动物起了忌惮之心,白华因此不许黑猫出门。

    那黑猫本就是好吃懒惰的家伙,所以在白府的这些日子里,吃饱了便睡,睡醒了若再有吃的送到跟前,它也不想着出去的事情,且乐在其中。如此,在白华的房里养了这许多天,仍旧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白府里养了一只黑猫。

    自打这表亲的姨母去世之后,四镇便安静得如一池静水,再也没有了波澜。四镇上的人因此越来越感念天曦的恩情。

    他们把这四镇如今的太平全都归功给了天曦,女真自此也有了底气,更爱在各家各户抛头露面,说着些白府里的传闻。遇到自己的后生晚辈之类的,便又讲述当初自己如何被驱赶出门,如何自己一个人流浪到燕京如何从白手起家到小有成就的。听者无不惋惜慨叹,渐渐的对女萝以及白先生这一支产生了意见。

    “其实大家也都懂这个道理,表面上看着光鲜,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肮脏东西。”这是女真的原话,而且四处传扬。搞笑的是四镇的人竟然皆信以为真。一时的意见,推翻了以往所有的好,这便是四镇,一个由白府世代守护着的,繁衍发展了几千年的四镇。

    中秋节那日,自打晨光熹微时,四镇的鞭炮声便接连不断,响个不停。几铳火炮上天,天若惊醒般,一阵亮似一阵。

    墨江一早便去了白先生房里,帮着白先生梳头,换上昔日刚任先生时的华服。

    黑色上衣上夹着金线绣得交领,金日银月,左右各肩;山河星辰、烛龙金凤的纹饰很是考究,规整排布,明暗适宜,庄重不繁琐。再细看宽大的衣摆上,是暗哑的华虫纹饰。正红色的蔽膝覆在金缕裳群之上绣着宗彝与五行,革带束腰,大带修身。凤羽紫金冠盘凤卧龙,垂带飘然如虹,颇有官家帝王之相,又有仙家上神之态。

    香奴持兰花纹饰的玉盆进来,叫白先生早沐。

    白先生迟疑一阵,正朝与盆中伸手时,墨江插语道,“其实,做不做得成先生,我们可左右一二。”说道“左右”时,这墨江明显心虚,声音降低了很多,自己都在疑惑白先生是否有听到。

    “今儿不是寻常的日子,你可莫要浑说,赶紧去老母娘娘那边磕头谢罪。”

    墨江自是不服,投去几分怨怼之色,正再欲说些什么时,只见白先生已将手伸入盆中,轻轻撩拨了几下水,算是卸任谢恩了。

    至上午八时许,由香奴捧着紫檀托盘跟在白先生后面至东镇广场。入口处挤满观礼的人,那五米的石雕书上“道生一、一生二”的镌刻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香奴稍微斜侧身子,朝那祭坛望去,只见已起了火光,烟气升腾。汉白玉的盘龙柱子上都挂了红绳,是众人借着今日的大日子蹭喜气的由头。见白先生来,一众也不再讲话,偌大的太极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忽见人群攒动,又生议论之声,有四个体格健壮之人,将两米宽的红毯顺开,从祭坛的顶部一路蔓延至石雕书这处来。

    编钟齐奏,继而又是鼓声阵阵,四下皆是金声玉振,风箫雷鼓。站在祭坛上的九十九个黑衣小厮,都施彩面,安步徐行,缓缓下了台阶。两边各站了四十九个,中间留一个小厮缓缓地朝石雕书这边走来。

    众人齐看过来,目光尾随。待到这小厮行至白先生跟前时,这便单膝跪地,将面具呈现给白先生,待先生接过面具,小厮再起身负阴抱阳,方又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白先生双手持着面具,缓步地朝祭坛方向走去。香奴毕恭毕敬地跟在白先生的后面,稳妥的捧着紫檀托盘。



第73章 白先生跪拜天曦
    礼乐声奏响,钟鼓齐鸣。声音是从远处传来,在白华的耳朵里,却清晰的很,仿佛就在自己的身边演奏似的。白华忽然停了手头的剪刀,不再裁布,只觉胸口又是烦闷的紧。

    石心似是有所感应,也停了笔不再去画图纸。白华侧脸朝窗外望去,只见那窗子上本阖着的金线凤纹红色帐幔不知是何时拉开的。因是早上,日光不算强盛,黑檀做的窗棱便像是新粉刷过一样,浓重的黑,叫人看了心中更是压抑。

    “肯定是翠螺这家伙!”石心从黑檀柜台的内侧站起来,边绕到外边去,边奚落道,“这家伙没脑子的吗中午还好些,开个窗子算是通风,也能进些阳气。只是大早上的,屋子里本就掌了灯,再起个帷幔,半明不暗的,翠螺这是想着让我们弄瞎眼睛才是。真是最毒妇人心!”说罢,石心这便过去窗台处拉上窗户,把那金线凤纹的红色幔帐也给阖上。如此,四四方方的屋子里,便又是四周的幔帐簇拥而红,四周的金线凤纹迎烛生辉。

    石心找不出安慰的话语来,索性便沉默起来,回到柜台处,佯装着画线稿,实则心乱如麻。

    白华逗弄着剪刀,并不裁布,刀锋碰撞的吧嗒声响彻整个屋子。有韵律的,像是钟表的韵脚似的,给人的耐心做着倒计时。

    末了,石心终于忍受不住,开口道,“你也是没这个命,别想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白华听这话,看石心一眼,又动一下剪刀才“嗯”一声,表示自己无事。

    “你自己能想得开,我也无需再多说什么。都不是小孩子,没必要。”石心低着头,开始了语无伦次的宽慰。

    翠螺从太极广场回裁缝铺,一路上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反反复复地自问着,“为什么是天曦”又暗自思忖,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祝贺天曦无数种假设在翠螺的心中反复呈现,“或许是白先生看中天曦的人品,或者是白华有意将先生之位让给天曦,又或者是白氏家族里,所有人一致认为天曦更适合做先生必定继任先生之位也不是白先生一人说了算的。”如此,无数个疑问,无数个假设,在翠螺的心中盘算。一路上花草树木皆不是风景,秋虫鸣蝉再不可入耳。

    浑浑沌沌,失魂落魄一样,翠螺并不辨路,只凭着自己的直觉一路往东。至于何时过了北镇桥,何时过了青石的牌坊,她皆不知道。

    直到到了裁缝铺门口,要上陡板时,翠螺这才突然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正是走线裁缝铺。

    提着裙摆小心上月台,翠螺趴在门口朝裁缝铺的正堂里仔细地探查了一番,并不见石心跟白华的踪迹。来不及多想,进了正堂直接拐进自己的厢房里,赶紧把自己这身新做的曲裾换下来。

    青色绣白花的布料,是翠螺跑了几条街亲自选的。衣肩和衣摆都是翠螺三番五次烦求了石心帮自己丈量,又经过设计的,下裙和三重广袖又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式,最最要紧的是束腰的大带,上面有白华亲自绣上去的凌霄花。如此,翠螺自是十分爱惜,所以一直等着白华继任先生行大礼时,专门穿去观礼的。不料,今日在这人群中看到的继任先生竟是天曦!难免有些失望。

    本来翠螺对天曦并没有任何偏见,现下忽对她心生嫌隙。翠螺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



第74章 女真整改白府
    继位大典结束之后,天曦按照祖制上的规矩得改姓白,从此这四镇上便又有了新的白先生。众人改口改得倒也挺快,议论间皆直呼退位白先生的名讳——墨山,而大凡再讲白先生时皆是指天曦罢了。

    墨江另住了两日便离开了四镇,墨山叫罗衣另外收拾出两处庭院来给女真和天曦居住,罗衣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与白先生商量了半日,这便决定把前院近东厢的沉香苑给了祖孙两人。如此既不失天曦作为先生的身份,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秋在一点一点的深下去,四镇的槐林渐渐萧条起来。先是橙黄的一片,然后落雪似的,槐叶成片成片地落下,在积雪草和雪草上厚厚地铺了一层。

    好在这白府里面管事的仍是罗衣,所以墨山这边的吃食供应不减从前,可即便如此墨山仍旧在一点一点的消瘦下去,这些白华与香奴皆看在眼里。

    一日白华到厨房去找了罗衣来,冷着一张脸讲道,“母亲近日胃口不好,烦请您从仓库取几支上好的人参做些进补的药膳汤食。罗衣听这话之后负阴抱阳,算是给自己请过罪,她自嘲道,“瞧我这猪脑子,又偏是没长眼的,竟忘了这事儿!这本就是我们后厨份内的事,现在让爷给操心起来了。”

    白华听后仍是冷着一张脸,自是表露不出感激的神色来,不过负阴抱阳,礼数样样齐全。

    虽说是住在一个宅子里,墨山这边与沉香苑总归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所以平时也不往来。

    因女真惯会做一些拉拢人心、攒局议事的事情,所以现在的白府比墨山在任时更繁忙一些。之前墨山从来不接的看宅子、破风水、祭车一类的商业活动,女真一一都应下来。渐渐的这白府里倒像是一门生意场,鱼龙混杂,各行各业的人络绎不绝的赶来。就此,那些求财求运的也便常常去东厢烧香祈愿;那些种了祸根,埋下孽缘的,统一由女真带着去西厢祷告还愿。更可笑的是,这女真竟然让天曦摆了起卦看命的摊子,借着白府的幌子做起了算命解签的生意来。更叫墨山头痛的是,之前但凡有求于白府做事的,都只上了供品即可,但现如今女真竟讨要香火钱。

    这白府千年的名声自是有的,借着她的这一番折腾,倒是出现盛世一般,全然成就了眼前这幅门庭若市的场景。

    就此墨山也总不爱出门,常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好在香奴时时刻刻陪着,也能规劝些。

    罗衣以往是不肯来墨山的房里的,现下她已不做了先生,又成了从前的墨山。罗衣这便几乎是日日都来,但凡后厨里面没事,她便陪着墨山聊最新奇的传闻,讲些混杂的段子,变着法子哄墨山舒心。

    知道墨山爱看牡丹亭,罗衣回到自己的厢房中,便苦苦学起来。吴侬软语,便明目张胆地在这白府里兴盛起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每每歌及此处,墨山便又伤感起来。罗衣与香奴对视,互施眼色,这便也不再去研究什么牡丹亭,研究什么汤显祖了,两人商量了,总归是要给墨山找些活计做的,要不然天天在屋子里打磨时光,平时谁都会生病。且女萝刚去世没多久,又正是睹物思人的时候,人一空下来,思人的心便更重了。

    于是他们俩一致决定,叫白华平时带些料子、细线回来,也不用去裁缝铺,就让墨山在白府里帮白华做些针线上的事情。一来可以消磨时光,磨去心里的哀伤,二来又是为自己的儿子做事,所以尽心尽力,也便没心思胡思乱想了。香奴觉得此法得当,这便说



第75章 阴兵
    石榴风摆竹横斜,老鸦闪落别惊鹊,鬼森森墙影过千军,黄莹莹檐下走铜钱。

    一时间仍然带着火星的灰烬漫天而飞,像是要将整个院子烧透似的。墨山疑惑,“这是谁家烧纸钱如此深更半夜又不是新年,岂不犯了大忌。”

    墨山遂欲唤小厮过来,命其且去寻了那户人家,及时相告时,忽见那带着零星火苗的纸钱若槐林里的枯叶似的,被风扬着四下逃窜,在整个白府里横冲直撞。

    如此看来,这烧纸钱的定是在白府里无疑了。墨山遂披了一件褙子赶出花厅,只刚进抄手游廊便见这纷飞的纸钱从沉香苑越墙过来,火光升腾,星火盈盈。

    墨山见此心头一惊,自知大事不妙,不由自语一声“糟了!”便急匆匆地朝沉香苑过去了。

    过抄手游廊时,仍不忘看一眼白华房中,见灯已全然熄灭这才肯放下心来,再不肯多停留一步。墨山急匆匆地过了穿山游廊,再下几步陡板,进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往东一直穿过零星地散着些白花的山茶花林,这才看到了沉香苑的正门。

    只见这沉香苑大门紧闭,又不见守门的小厮,里面只管纸灰漫天。正敲门时,忽听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又有走马嘶鸣。

    墨山发愣一会儿,眉头紧皱有了些许惊讶之色,再也不敢回头,且只得将这门口的主路让出来,踉跄着小跑至小西门去了。

    听阵仗,若千军万马气势磅礴,来者不善。墨山紧紧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福生无量天尊。待到那声音止了半晌时日,墨山方敢睁开眼睛。

    盯着沉香苑的门口,墨山眼角稍露愠怒之色,想着,“真是胡闹!天熙这孩子招这么多阴兵过来做什么且听方才那阵仗,根本就不是天曦一个人能应对的了的。”

    正思忖,忽听到沉香苑中传出惊呼之声,墨山急去敲门,只听里面声音嘈杂,并无人过来开门。这墨山一时着了急,猛拍几下,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白先生隔着门缝细细瞧去,吓得她一哆嗦,直往后退了两步,一想,自己现在也是凡夫俗子,根本奈何不了这里面的阴兵,自保要紧,所以调转身子便朝自己房里奔去。再听到沉香苑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时,也不敢回头张望了。

    及至山茶花林子时,忽见青石板路上仿佛立着一尊雕塑,人骑高头大马,穿盔戴甲。

    不用多思,必是阴兵无疑,瞧着这家伙策马而待,似是有备而来。墨山侧过身去背对着这家伙,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地默念“福生无量天尊”。

    胸口噗通噗通的跳着,墨山紧张不已,她不知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地绕到自己的身后时,墨山心里只念着这家伙快些过去。

    不料那马蹄声绕到自己身后便止了,如此这家伙是朝着自己来的。墨山一时慌了神,竟无任何应对之法。只觉阴风阵阵,从自己的身后吹来,贴着脖子、耳朵,一路绕到自己的后背里去。这冷气直叫人脚尖冰凉,头皮发麻。

    虽有秋风至,树叶飒飒响,但这些墨山皆听不到了,只一心想着逃生之法,努力寻找着自己身上有无辟邪的物件儿。

    可仔细地琢磨了一圈,只因自己出来的太匆忙,并无带任何东西。

    如此,墨山便想着左右都是一死,与其在这儿坐以待毙,不如往林子里逃去,尚且能获得一线生机,想罢,她这便头也不回地跑进去了山茶花林,又听身后烈马嘶鸣,便知那阴兵追过来了。

    “看来他是来借命



第76章 墨山大闹沉香苑
    四下寂静,火盆中传出噼啪之声,火苗四下迸溅。竖在墙边的几匹纸糊的大马,颤颤巍巍的,若有脱缰之意。马尾飒飒作响,映着火光,倒是颜色鲜明。有几处纸剪得穗子被风吹断,逃荒似地,过门口去了,一路飘扬至山茶花林。

    风吹着几人衣服的下摆,呼呼之声四起,辨不出是火苗升腾还是衣袂飘飘。墨山恶狠狠地盯着天曦,痛斥,“你这个疯子!”

    天曦捂着侧脸,因自觉理亏,所以不敢多说一句,佯装着委屈样,看向女真求助。

    “即日起,你们给我滚出白府!”墨山掀翻火盆,用脚踩灭盔甲上的火苗。

    原来有一家祖上入了阴兵的人家,近几年家境日渐凋零,运势不盛。找人看过都说是祖上的某位太爷做了阴兵,怨气过盛,连累了后世。这家人打听到白府正开府迎宾,广布恩惠,这便带了好些好处来给女真,寻求替身,渡化了老太爷。

    女真起初觉得这事难做,本有意辞掉,直至那人家又加了两倍酬金,说上好些奉承的话,女真这便苦思冥想几天,终于记起女萝的丈夫,当年就是走得阴兵这条路子。

    遂寻一日去女萝房中取了妹夫的遗物,正是这燃烧殆尽的盔甲,交予天曦,成就了这么一场以命换命的法事。

    这些墨山虽皆不知情,却认得天曦现在所做的,正是以命换命的法事,如此自己的父亲果然成了替死鬼。此刻她有万分的懊悔,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冲进来制止。一时间这懊悔又夹着愤怒,串联了天曦这几日的肆意妄为,叫墨山义愤填膺,怒火中烧。

    待那盔甲上熄灭了残火,墨山也不顾烫手,急捡起攥在手里。怒斥天曦,再一次叫她离开白府,莫要脏了白府的地界。

    天曦躲至女真身后,顾盼生怜,女真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对小厮们讲着墨山恐怕是失心疯了,叫赶紧请回卧房里去歇息。

    这沉香苑的小厮几乎是女真新招的,只留一两个旧人,却毫无发言权,见墨山至此,虽有心帮扶,却无能为力。

    上来两个粉衣小厮架住墨山,这便往沉香苑的门口拖拽。墨山挣扎一番,推开这两个作态的小厮,发疯一样的端起火盆便朝这女真泼去。嘴里嚷嚷着,“我烧死你这个疯子!”

    女真与天曦见此情景吓得急忙朝花厅里逃窜,来求事的那两个主顾,也跟着女真与天曦躲至花厅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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