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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懒散小仙

    闷雷轰隆隆地穿过树林,忽然有东西从女萝的脚下蹿过去,掠过脚背的瞬间,惊得她险些喊了出来。

    天空劈出一道闪电,女萝这才发现前方坡头立着猛兽。她心底一阵惊呼,不知如何是好。

    女萝只听长辈讲林子里有狼,但并未有闯入镇子的先例,她会对付山精妖怪,却拿这猛兽没有办法。只得直直比在身前老槐树的后面,大气不敢出。

    心里没底,又着实想不出应对之法,女萝哪还顾及面子,只能先折回水生家。不曾料到正屏气准备迈步时,忽发现走手边还蛰伏着一只狼,眼泛着幽幽绿光,死死盯着自己。女萝见势不妙,手脚并用便往树上蹿。

    那狼见状,嚎一声就扑过来,勾掉女萝右脚的一只鞋。

    等翠螺攀到树上,魂被惊散了大半。

    聚拢过来三只狼,只一只跳窜着攀爬树干,其余两只围着女萝打转。她想着掰根树枝挡一挡那跳蹿的一只,只因那树正旺盛着,树干韧性十足,任凭女萝费半天功夫,不见树枝折断。眼见那狼越蹿越高,几乎是够到女萝的脚,她便手足无措起来。

    女萝颤巍巍地起身,试图借用身体的力量把那树枝折断,然后顺势把那狼给打下树干。不料用力过猛整个身子给荡了下去,树枝挂着半截、断着半截在空中晃着。

    一道闪电把这狼的獠牙照得发光,她死死抓着树枝,竟记不得哭了。

    这时忽见底下两只狼兴奋起来,跳着去够女萝的脚。那攀树的狼也不再攀,猛地跃起咬住女萝左脚,树枝咔嚓断了,人狼给摔了一地。女萝是脸朝地,不过像是拍在垫子上似的,倒不十分疼。左手像伏在熟透的果子上,黏糊糊地一片。

    女萝此刻已吓傻了大半,也不顾擦手,只心脏猛跳着,其它再无知觉。那三只狼哄抢着正下口时,震耳欲聋的一声怒吼叫它们立在原地,两只仓皇逃窜,一只拖着女萝小跑一阵,忽然被一黑影拍出去数米。

    那狼见这人脸龙身的怪物,猛地蹿出去逃之夭夭。女萝只傻傻的,行尸走肉般瘫成烂泥。直见那怪物已化成常人模样,辨出是凌霄这才嚎啕大哭道,“姐姐,我的脚!”

    凌霄忙去看女萝的脚,慌忙帮她止血,不忘安抚道“没事没事,只皮外伤。”

    女萝也不觉十分疼,怕也是麻木了,总归是害怕极了,死死拽着凌霄的衣服,没由头的哭。

    待凌霄把女萝送回白府,白先生不多问,叫帮佣去请大夫,自己又匆匆讲一两句客套话,大约是不便招待,叫凌霄随意千万别拘束了自己。凌霄急着去济生堂找水生,也趁此谢过白先生,匆匆走了。

    待




第八章 开到荼蘼花事了
    水生的墓穴就选在新种的那块凌霄花地里,葬礼全程凌霄都很配合,待到入土时便不肯了。说什么都要把水生带走。

    “落叶归根,灵魂入土才会安生。”白先生劝着。

    “张水生只有跟凌霄在一起才安生。”凌霄抬头,有怨恨白先生的意思。

    “不能再逆天行事了,让水生好好过下一世。”白先生似乞求,眉头微微皱着,言语缓和。哪怕白先生不讲,凌霄也自知,水生的死,女萝的伤都跟自己有关。这群狼本就是自己看守的,竟为了贪图享受玩忽职守。她自然怨白先生大意,但更恨的是自己的疏忽。她恨道,“纵然我是神,凌驾于万物之上,但我依旧没有取它们性命的权利,所以我悲伤至此。”

    “一切等上苍的旨意。”白先生作揖,示意帮忙的赶紧下葬封土。

    “一切皆是上苍的旨意。”凌霄再重复一遍,言语悲怆,也自知回天乏力,神态失望落寞至极。

    葬礼第二天,白先生带一众人到女萝出事的地方烧纸钱,以感谢上天庇佑。不料找到那棵槐树时,众人都吓了一跳。镇上的光棍李老汉死挺挺地躺着,死法竟跟水生一模一样。

    “看样子死了有些日子了。”“造得什么孽!”“是呢,真可怜。”“这群狼是中邪!”诸如此类的议论在口耳间传递。白先生皱着眉头,从李老汉眼角处捡出女萝的戒指。这才叫人把李老汉抬回去。

    对于女萝,关于李老汉的事白先生只字未提,关于她对扶桑的疑问,白先生也表示不知。渐渐她也就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镇子上又恢复以往的安宁。只这镇上的人这也就不敢深夜外出,天刚抹黑,家家闭门关灯,早早睡下。

    先生邀约桔梗的母亲前来,以吐露疑惑,商议计策,“女萝与水生、李老汉的伤口,确实不应该只是狼群所为,这水生跟李老汉死相相同……”

    “若真是这样,水生与李老汉两人遇害的地方相差甚远,倒是那畜生行踪不定,又擅长隐匿,不太好办。”抽一口旱烟,吐出好大一圈雾气,继续道,“除去狼群,也无其它猛兽迹象。”

    “只卦象显示是灵兽,又道不破是何方神圣。”

    “若是狼,卦象应无从显示才对呀。”两人踌躇不解。

    先生与商量到半夜,这又绕开话题,感慨凌霄与水生的命运。

    “法则有千万只眼睛,你违逆它,它便戏弄你。”先生瞧着窗外,星河灿烂,灯摇影静。

    也不抽烟,打个哈欠回应,“女萝跟桔梗本分就好,这次也是给她俩一个教训。”

    “只怕是要亲身经历一番才知其中厉害。”

    “这俩孩子没这心性。”笑先生多虑,又感慨愁苦一阵,这才把对策给商量齐了。先生也不叫去客房,索性跟自己一张床睡下了。

    不知何时起了雨,帘外潺潺,春意阑珊,院子里的积水被灯火硬得明灿灿,晃得夜飘摇迷离。把那孤影到天明的人晃得愈发清醒,人这一伤心,就跟黑夜交了心。

    先生从各家征集几个胆大一些的,到夜间时分手执火把绕各镇的林子都走一遍,一是想把狼群驱逐回沼泽地,做出入圈的假象,二也是寻一寻那畜生的踪迹,印证猜想。三天时间,每及夜幕低垂,火把便密集如星斗,在林子里攒动。

    不过荒废的三天的劳力,却丝毫察觉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便起疑,这猛兽是否是藏身于水底先生这才请凌霄前来,把卦象对凌霄分析一二。凌霄也觉得纳闷,《万物集》记录在册的生灵中查无此物,且自己巡视四镇四林,并无发现有红毛人面,又生牛角的。

    “这才足以见这畜生的厉害!”先生目光坚定,言辞恳切,像是算准了,再无例外。

    “所以杀死水生的不是狼,而另有凶手仍在逍遥!”凌霄目露凶光,脸颊的肌肉微微抖动两下。瞧见先生点头,她本有疑问,这才恍然大悟道,“先生驱狼为的是欲擒故纵”

    “那畜生可狡猾的很,这东南西北四镇看似已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先生眉头皱着,有些不安。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那凌霄猜出先生大半的意思,回答地倒也爽快。

    “我猜测,那畜生可能隐匿在丹河底。沿途作案。”

    凌霄听来,又暗自斟酌片刻,仔细分析觉这推断不无道理,从北镇的槐树林,到丹河桥,莫不是沿着丹河从北往南去的。“第一处是北镇的林子,第二处是北镇桥的芦苇荡,东镇跟丹河隔着沼泽地,无人问津,所以下一处可能是西镇的林子!”凌霄脱口而出,又有些迟疑。

    “也可能是任何地方。”两人目光对视,表情凝重。

    及夜,凌霄去西镇的林子里待了一晚上,只河风长啸,芦苇瑟瑟,并无异象。可第二日,与凌霄都来白府商议晚上捕兽的安排,不等坐稳茶凉,这便有小厮急色匆匆地冲进来,讲有药农死在西镇的林子里。

    一众对视片刻,先生点头,这才匆匆往林子里赶。

    “下一处就是西镇桥”看着与水生死相相同的药农,凌霄言语激动。

    先生环顾四周,朝北望一阵子,风由南向北刮着,青葱葱一片,血草已红大半,无不迎风摇曳,把那青绿搅动打乱。

    先生在血草丛中,顺着风向走了百余部,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回应凌霄道,“西镇桥。”



第九章 石心受罚
    云针到白府时,只见门前停了辆蓝色皮卡,后轮蹭掉了漆,又撞凹进去一块,很是惹眼。进了正屋并瞧不见人,她喊一声白先生也不见回应,这才拜老母塑像后朝后院去了。

    院子里很安静,松柏笼烟,两阶油灯初歇,偶有青烟袅袅,只在角落里能听到几声蛙鸣。再进偏房时才发现厅里已经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夸张的甚至用了手势作表演,好不生动。再靠前一些的都朝西厢房里张望,探着消息。

    云针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站到石心的面前只看一眼他,也不讲话。

    石心刻意站到白华前面去,全然一副要保护他的大哥样子。但是白华似乎并不领情,僵着一张着脸,倒更像是生气,有要抢到石心前面去的架势。与白先生对坐的是一形容枯槁的秃顶老人。云针来得有些晚,所以应不进这两人的话里去。这便小声的问石心这老人是谁又在跟白先生讲些什么

    石心哪有心情去跟云针详说这事情的原委,只敷衍道,“他就扯淡,你当耳旁风听去就行了。”

    云针翻去一个白眼,懵懵懂懂地听,也不再搭理他,只仍旧靠着石心站。直到外婆拄着她那扶桑木杖进了西厢,道一声雀子。云针才知这老人原来就是白府旧时的帮佣,瞧着他一本正经又执拗的表情,她也猜了个不离十——铁定是为着那只白狗来的。等云针把先前雀子与白先生的话细细琢磨,这才料定这事。再瞧一眼雀子,云针不免惊叹这老人可算长寿,私下又替他顾虑活这么久不容易,还是少折腾的好。

    雀子瞧见外婆急忙起身鞠躬问好,两人寒暄一阵。雀子这才道,“北镇的桥又塌了,雨接连下了好几天,接连死了这些人。岂不就是那畜生回来了吗!”

    “凌霄早已把那畜生给收了,你是见到的!可不敢在这胡说,亵渎神灵。”那雀子听了外婆的话,急忙负阴抱阳,又道,“这怎么就成了我胡诌了呢!你是明白人,知道我在讲什么。”他瞧一眼白先生,又扫视人群才道,“就是这白狗来了,凌霄才不乐意的,所以送走了甚好。”话毕,雀子一拍大腿,倒替外婆选定了主意。

    “雀子呦,白先生已经讲过啦,不是猰貐,是赤子。”外婆咯咯笑着,也不生气。

    “我不信什么赤子黑子,讲了我也听不明白,我只信老头子亲眼看到的。”雀子固执着。白先生讲的一个字都不信,白先生瞅一眼聚集在门外的这些人,都等着交代,经雀子这么一闹,自己拿不出证据来,也无话可说。这才又看一眼立在一旁的白华,眼神无奈。

    这白华虽说是面无表情,冷冷冰冰的。却也是体贴人的种,看着母亲这般为难,二话不说也就把乘黄给交了出去。雀子急忙从椅子上起来,俯下整个身子扑到外婆面前,嘴里嘟囔着,“这给您磕头啦,大善人,真是活菩萨保佑。”云针扶了雀子起来,有年轻人过来把乘黄接了去,白华递得很小心,又盯着它看了好久。那乘黄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对白华嗅嗅鼻子。

    石心拍了拍白华的肩膀,右手拥他入怀,以示安慰。

    雀子带着一众人,在北镇桥上烧了纸钱,嘴里又念叨一些保平安、谢上苍的神语。这才叫人用细链子把乘黄拴在木筏上。放进丹河里顺着水流从西往东去了。

    白华一早躲进东镇的沼泽林里,看着竹筏从西飘过这边。这才脱了上衣,正欲一个猛子扎进河道里,不曾想有人先拽住自己的裤子,将自己拉到一边,裤子竟也被扯掉一半。不等白华辨认清楚人。那家伙已经蹿入水中。等他浮水时白华才认清是石心。

    “多管闲事。”白华嘟囔着,也跟着纵身一跃跳进了水中。

    那乘黄在木筏上溜圈、嚎叫着,稚嫩声清脆响亮,在河面上弥漫开来。有青蛙受到了惊吓,扑通跳进了水中。河风过处,蒹葭苍苍,簌簌潇潇。两人浮着水,缓慢地将木筏推至岸边。

    行至深处时,石心憋气扎个猛子,再出来时已抓着一条鲫鱼,丢过白华的面前去。白华吓了一跳,冷脸骂他混蛋。石心竖中指,朝更深处游了。

    等白华爬上岸,这才捡起草丛中的上衣,丢过去给石心,道,“也不嫌丢人,快遮起来。”

    “小爷乐意。”石心不以为然,反倒拿着白华的上衣擦了擦湿哒哒的头发。白华也不再管他,只管抱着乘黄朝白府走去。

    白先生本要留石心吃晌饭,因石心仍顾虑着杂裾垂髫女服的图样,回自己脱不开身,便谢了先生好意。正欲走时云针招呼他稍等片刻,匆匆追来递上块牛皮纸包的烙饼,俯到石心耳边窃窃私语道,“罗衣的私藏,快拿去尝尝鲜。”

    石心明白云针的意思,挑挑眉毛算是谢过了。

    因昨夜刚下过雨,云淡风轻,烈日炎光,好不恼人。石心并不在意,顶着日头走得漫不经心。东镇属老镇子,虽翻修过多次,仍旧不改其白墙青瓦的色调,经这日头一晒,那红漆的柱子融掉似的,把白墙染上好大一块黄洋洋的斑块。空气里飞着泥土的腥味,干巴巴地倒不闷人。石心咬一口烙饼,竟吃到了肉馅。他啐一口误食的牛皮纸,嘟囔着,“真老!这牛肉。”继而又咬一大口。

     



第十章 活捉履赤子
    翠螺随白华进了正堂,讲自己的父亲带回来新茶,味道尚可,要匀他一些拿回去给白先生吃。由不得白华拒绝,她又去偏房烧了水,单独沏出一壶来,让白华也跟着尝一尝。

    于是白华先不去厢房,便坐在柜台里跟翠螺品茶。“今上午的事都还好吧”翠螺小心地问着,又仔细地端详白华的面部表情,生怕把哪句话说错了,平白惹出他不开心。白华应一声“恩。”算是回过了。

    “罗衣,嗯,最近都很少见到罗衣,她很忙吗”翠螺添茶,佯装着轻松道。

    “忙着准备鬼节的祭品。”

    “我听石心说,罗衣……”翠螺讲得含含糊糊,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白华便打断道,“石心在里面”

    “嗯,进去有些时候了,江师傅也在。”翠螺回道。白华也不等翠螺把问题问完,起身径直去了东厢。

    正巧云针也送走了王叔,正拢着头发抹汗踏过门槛。翠螺这才跟见了活菩萨似的,小碎步地跑上去一本正经的问,“刚刚石心讲白先生家的罗衣砸死了人。怎么回事呀快跟我说道说道,我好不好奇呢!我问白华,他又不等人说完话。”云针翻个白眼儿回道,“你听他在那胡诌,又跟罗衣有什么关系。”

    “我也瞧他不像是说假话,好端端又为何要杀人。”

    “那你自己去送白府问问,看罗衣轻易饶了你不。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那家伙,他平日里就惯爱取笑人,不过你也惯爱被他骗。”云针斜视翠螺一眼道。

    翠螺这才笑语盈盈也不再问了,转身拿了茶水递上来,“喝茶。”

    云针接过茶水,呷一口也并没觉出是什么好茶来。这才又开始拢着账,拨几下算盘道,“王叔家的你都记好了”

    “我单独把它记到旁边那张纸上,你仔细核对一下,没什么错误自己可誊抄上去,我也不敢给你瞎写。”

    “反正都要报账给你,没必要这么小心。”云针抬眼瞧她,拨几下算盘,写几个数字。

    “虽说经谁手谁负责,我怕我写上去,等来日弄混了,万一出点什么纰漏,那不又得你替我担着了,这样有着底稿,还可作个证明。”

    “就属你小心,这能有什么事儿。”云针再拨弄两下算盘,这才麻利的誊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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