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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懒散小仙

    江师傅靠窗抽着烟袋,烟雾缭绕。石心俯在案桌上仔细地勾勒线条,又仔细算着数字。白华也就不说话,径直走到织布机前继续织自己那块红布。江师傅没去看他一眼,只侧着头看着天,看着院里的麻雀在墙上跳上跳下。

    不过白华只推了两下机杼,这才又起身走过去石心面前。看他嘴角干裂着又瞅瞅在纸上画的线条都是全新的,且跟昨晚的没多大出入,仿佛又画一遍的样子。白华侧脸再看一眼江师傅只顾板着一张脸,他这也就知道石心是挨过罚的。他不多问,起身迈出东厢去柜台问翠螺寻了好大一只杯子,又几乎是倒上了一壶的茶水。“一杯是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是饮牛饮骡。我说白华,你拿这么一只杯去倒茶。是要饮牛还是饮骡”翠螺吃吃地笑着。白华也不管她,只管拿着杯子回了东厢。轻手轻脚地放在石心旁边这才又去织布。

    唧唧复唧唧,弄线挑机杼。屋子里三人都泥雕石塑般的各自管着各自的营生。画图的画图,织布的织布,抽烟的就尽管抽烟,谁都不曾跟谁搭上一句话。

    待云针拢完账,才得空跟翠螺分析上午的情形,只笑那群人们痴傻呆笨,宁可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不肯信帮了自己这些年岁的白先生,这人心还真是一代又一代的蠢下去了。翠螺听着云针讲履赤子又满是好奇边追问个不休。

    云针道,“正巧今晚我要去北镇桥,把那履赤子捡到白府去,索性一起去。”

    翠螺扶一扶她那崖柏木的簪子嘟囔道,“福生无量天尊,我看我可不敢去。”

    “我都亲眼见过,你害怕什么。只一个小娃娃哭喊着,又不伤人又不害人的。说不定你见了他,还非要把它带回来养。再送去白府你都不肯啦。”

    “你别唬我,我可恼了!”翠螺负阴抱阳的,皱着眉头道,“这世间万物,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各有定数。且要把它据为己有逆天道而为之,这不自寻死路吗”

    “瞧你,玩笑两句你就认真。”云针白她一眼,嘴角带笑。

    “我也没认真,总归不会跟你去。”

    “你就当是陪我,只站在桥上远远的看,也不用亲自去捉。那时间也不算晚,十点钟左右,路灯都还亮着,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娃娃机灵的很,我也不一定一次就能找得到他。所以你去了保不定还能给我出出主意。早结了这恼人的烦心事儿,也省得那帮蠢货日日往白先生家里去闹。”

    “把这事情结了,也就没人去白府闹了吗”翠螺忽然凑近云针,一本正经的问道。

    “再闹也不再是这事。”

    翠螺转动眼珠,又挠挠头发。嘴角扬着笑若有所思。顷刻,这才拿定主意道,“行,我跟你过去。”云针瞧一眼翠螺,只见她喜上眉梢,眼角含情的,像是存了什么心事。细一想也琢磨不透,想这女人平时神神秘秘,只知道问三寻四也从不吐露真诚,倒是十分叫让人捉摸不定。

    张弦月自黄昏时就已挂在了东南方。天并不全黑,灰蒙蒙的倒是罩上了一层密密的布。水汽在河面上升腾,芦苇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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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和鬼捉迷藏
    翠螺迈过门槛时,石心正与云针说笑。瞧见翠螺眼下乌青,石心便调侃道,“只一夜不见,这翠螺就改成黑螺,看来昨夜亲爹的茶叶没少喝。”

    “合着是昨天那一海碗,才叫你黑成炭的”云针奚落石心,叫她少打趣翠螺。

    “就你没资格说我。”石心扫视云针,笑得不怀好意。

    “我们不理他。”翠螺扬扬眉毛,倒看不出傲娇,有憨态可掬的韵味,她环视四周又道“白华还没来”

    “唧唧复唧唧,白华当户织。”石心梗着脖子,拿腔作势地讲。

    翠螺上去推他,止他浑说。石心身子一歪,正巧蹭到云针的胳膊,她吃痛地叫一声。翠螺这才想起昨夜云针受伤,赶忙去垂问。只见小臂上扎出四五处伤口,都是颇深,仍未结痂。“去过医院了”翠螺皱着眉头,言语着急。

    “别大惊小怪!”云针摆手,“已经用碘伏消过毒,结痂就没事了。”

    “这样可不好,万一感染可就不得了。”翠螺不依不饶。云针白她一眼,道,“瞧你这样,能活一万岁。”

    “你休骂人,我恼了!”翠螺憋着笑,嘴角抖动着。

    “熊孩子是最难搞的,就凭你们剃头挑子一头热,还要逮着说谎还得打草稿,哪有简单事,所以你们被耍是意料之中的。”石心不屑,数落两人冒失。

    “该死,有种你去!”云针听着来气,撸袖子正准备掀桌子干仗。翠螺这便笑盈盈地止住道,“话糙理不糙,仔细琢磨石心的话是有道理的。”

    石心耸肩摊手,缩着脖子努嘴吧,倒是十分可爱。云针食指狠狠地指他一下,又白他一眼才算完。

    “孩子哪有什么心计,他就是想玩。”翠螺道,“所以我们跟他耍心眼,设圈套是不管用的。”

    “你追他就跑,你躲他来找所以他是要躲猫猫”云针这才恍然大悟。翠螺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去警告云针,“所以今晚,我是不会去跟履赤子玩躲猫猫的。”

    翠螺话音刚落,云针便听着有梵唱道,“西南大路在前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千万别走错了路,脚踩莲花上天堂。”

    这才急忙招呼道,“有客!”

    白华也从东厢里出来,与云针互看一眼,点点头。翠螺急忙去偏房中取出柳木编得圆口簸箕,再盛上万寿菊花瓣,到门槛前铺开一条路,一路延伸到西厢。

    云针与白华各跪一边,石心去偏房回避,翠螺捧着簸箕又进西厢,在后门处撒上菊花瓣。

    西厢的正中并排立着两架衣裳,男女各一。女服是仿昔日安乐公主的百鸟裙织就的,大约有走线裁缝铺时,它就存在着。这衣服汇集百鸟羽毛织成二裙,根据观赏角度的不同、光亮程度的不同,颜色各有变化,百鸟之状尽现。男服是仿照旧时帝王继位、祭庙、征还、纳后时着的衮服织成,上衣深青,绣有日、月、星辰、山、龙、雉、虎蜼七种章纹,下裳大红,绣有藻、火、粉米、黼、黻五类章纹。

    西厢三面墙上依次各有男服鷩冕、毳冕、絺冕、玄冕、大袖宽衫、襕衫、青衫、直裾单衣、绕衿衣、三重衣、筒袖襦等。女服云英紫裙、流仙裙、百鸟裙、花笼裙、祎衣、朱衣、鞠衣、深衣、袿衣、无缘裙、小袖短襦,凡此种种,千色衣裳萦纤幕,万般裙裾扫落梅。

    翠螺立在那百鸟服旁,负阴抱阳,持一支万寿菊,因害怕紧张,那花瓣抖得厉害,像那复苏的火焰,冉冉而升。

    只听云针喊一句“乡莽野夫云针跪接:此路一通无回头,亲疏挂念不再问。不知尊驾姓甚名谁打何处来,到何处去日后传信,交汇有通。”

    白华细耳听着,那人道,“南镇河沿崔家大保,去往莲花天堂处。”

    云针这才长歌一声,“待客。”

    翠螺闭紧眼睛,只觉一阵凉风从鼻尖闪过,便道,“此别人间,故来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顷刻,只见一挂青衫凭空消失,后门那片万寿菊散开,有行过的痕迹。

    翠螺长舒一口气走出西厢,看一眼云针,意思是事成,又忽地晕了过去。

    “石心!”云针着急喊着来帮忙,石心这才从偏房跑跳出来,见又是这阵仗,才卸下气来,“这是又吓晕了。”

    “别废话,快把她扶床上去歇着。”云针咒骂石心一句道。

    石心和白华架起翠螺朝偏房去,石心扬扬眉头,在嘴里嘟囔道,“这饭还真没白吃。”

    因怕有人再出事,云针早早就去了北镇桥上看着。天虽然有些暗沉沉的,夕阳却正好,倒也不像是会下雨,只晚风吹下,水天一色处一缕彩霞。芦苇被吹得压着地,草气浓厚,却也很怡人。燕子掠过河面,又倏忽而上,呢喃燕啼被风抹去了大半。

    东南风从东镇沼泽里带来大片大片的野牡丹花瓣,玫红色的小碎花漫过浩浩荡荡的江面,漫过葱茏的芦苇荡,一路从东南朝西北飞着,会有一两朵粘在云针的头发上,倏忽间又随风而去。落花自有牵情处,漫天作雪自在飞,鬓间当然留不住,转向南风借光阴。云针红衣素鞋,柳眉



第十二章 活捉履赤子
    因惦念着乘黄,白华起得一天比一天早,今天竟赶在母亲前头。他仓促洗漱完毕,再去老母像前磕过头便去后院找乘黄。

    凉风犹存,晨光朝露,将人催得抖擞些。亭榭楼台跟新粉刷过一样,颜色鲜亮。白华穿着宽肥的白衣黑裤,外套一件军绿色七分袖的亚麻宽袖褂子,口袋处绣有一双仙鹤,振翅飞舞,很是灵动。

    香奴正给乘黄喂食,瞧见白华过来,也不等他开口便把狗粮递给他,“这个要泡一会,不着急给它吃。”

    “嗯。”白华应着,将狗盆放到花坛上,抱起乘黄摸摸它的脑袋。小家伙摇着尾巴,不断去舔白华手背。

    香奴坐在台阶上,丹唇微起,眉眼带笑,静静地看着白华逗弄乘黄,胸前正红色的凌霄花坠子,被白色里衣衬地炽烈,活了一样的流淌着热血。

    白先生不知何时起的,只管站在回廊里也不讲话,嘴角带笑地看着他们。

    残灯摇曳,朝阳初升,庭前石榴花谢败,垂垂小果挂金黄。

    “香奴,快先别犯傻,叫外婆起床吃早餐。”罗衣已张罗好汤水饭菜,仍旧挂着围裙,亲自过来传饭。虽已入夏,外婆脚疾仍不见好。往日里都是阴雨天会痛,也许是年岁积累下来,机能老化,这晴好的艳阳天竟也会隐隐作痛。

    因听见罗衣叫嚷声,外婆这才开了房门,拄着扶桑杖笑,“我早起来,你莫麻烦他们。快都去吃些,再晚些心意就都凉透了。”

    白先生行至外婆跟前,这才道,“母亲昨夜睡得好,脚可好一些了。”

    “参茸膏吃着很受用,可多买一些。”外婆笑道,精神很好。白先生见了安慰,脸上生出笑意来,道一句“那就好。”

    罗衣笑着朝外婆移步过去,步态摇曳,腰间生姿,高声狡辩道,“姥姥就别打趣我,就剩这寸脸皮还值些钱。”

    云针坐在阁楼的窗台上细细看着,琢磨,“就当一厨娘,真是委屈了这般搔首弄姿。”看进去了,竟有些痴呆样。外婆咯咯笑着,只白一眼阁楼上的云针笑道,“惯打趣你的祖宗在那呢,你可别来烦我。”

    罗衣扭头瞅着云针,这才呵呵笑道,“她倒敢说,剜了她舌头又是一盘好菜。”

    云针嬉皮笑脸地回着,“我可没敢招惹你,活祖宗一样的供着。”

    “呸!这丫头骂人都骂得亮堂,真一厉害妞。”罗衣指着她,好不服气。

    “她打小嘴上就饶不过人,你自找罪受。”白先生止了罗衣,一并搀扶着外婆朝后庭去了。

    晌午刚过,桔梗带了一瘦一胖两个婆娘来殿里上香,都是过了古稀之年的婆子,素衣花鞋,佝偻驼背、皱纹苍苍的,香奴问过奶奶安,接过祭品,一一清点并未寻出污秽油腻之物,这才请了6支香,送到正堂老母像那里,每人请三只,各自依次拜了,稳香磕头。

    事毕,香奴也不再管那婆娘们,自己去了后院逗弄乘黄。

    因是外婆的旧相识,那俩婆娘便被请进偏房,互道苦水难处。那胖的是北镇新区的,家底厚实,姑娘嫁得是水泥厂长的小儿子。因时运叫自家姑娘滑过胎。竟不知今年开春这姑爷便得一怪病,先是浑身无力、萎靡不振,只当是寻常体虚给医着,入夏之后这姑爷竟连吞咽都觉得困难,更别提是下床活动。

    医生都讲是不中用,叫准备后事,这婆子这才来这里试一试。

    外婆听了缘由,自当是同情一番。待那婆子哭腔着往外婆那边扑道,“可怜这闺女又刚怀上,孩子不能就没了爸爸。”

    “这不就是老大那孩子不乐意,左右都是一条命,作孽不是。”那瘦削婆子也听不过去,怨着道,“你这个当口来,岂不是添麻烦。”

    “白先生没这个本事呦。”外婆抚着那胖婆娘的手遗憾道,“我这闺女寻根问由有一套,治病救人那就得医生说了算。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手艺。哎!也实在可怜,真苦了我这妹妹。”

    听完这话那婆子便哭起来,“我这命呀,苦就算了,还带上闺女。谁知道会到这个地步。”

    “哭除了伤身子,什么都不顶用。快别这样。”外婆听着难受,帮劝着。

    “我自知这辈子做了孽,死一万次都活该,只是这姑爷还要帮衬着顾家,好端端一条命。”

    “一命抵一命,是要长个教训了。就凭怀胎几月就要左右孩子死活可不就是作孽,命只由天由自己,若要由了他人岂不是就要索命报仇。”

    “年轻人哪信这个,都图自己方便。”婆子抹着泪愤恨道。

    “罢了罢了,在命里,补救从来都是黔驴技穷的办法。还是去大医院瞧一瞧。”

    “是了,是了。若这次姑爷病好了,我一定吃斋念经,再不碰那荤腥。”婆子赌咒发誓,哭哭泣泣。

    外婆与那瘦婆子又劝一阵才罢。

    且说到那瘦婆娘的身上,她招呼外婆和胖婆子俯身都聚过来,生怕旁人听了去似的窃窃私语道,“你们说妙不妙,前日我在过厅的阳沟中发现一窝米耗子,光溜溜一根毛不带有的,因怕糟蹋粮食,一窝端出去了。不料这没几日,便觉得膝盖处胀胀



第十三章 阴司长史
    云针心事重重地回房,竟没注意坐在楼梯拐角的白华,直到他喊云针的名字,云针才被惊一跳,回过神来。“要死了!”云针骂道,“大半夜不睡觉,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谢你。”白华起身,递过去一提水果。云针侧脸端详,只西瓜葡萄一类,不禁奚落道,“也对,你那小畜生也就值这几个钱。”

    白华盯着云针只看一眼,这算是不乐意了,之后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楼梯哒哒响一阵,很快便没了动静。

    “愁人。”云针叹口气,皱皱眉头进了房。拆开包装一看,竟另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粉膏剂。

    白华只身坐在院子里纳凉,现下正是油灯旺盛的时候,便可见一双喜鹊半宿枝稍,半墙满月摇花影。四周火光若明星荧荧,香灰味隐隐传过,时而会重一些,白华知道是母亲在西厢问卦。

    乘黄扑着飞蛾,绕院子转圈。这家伙长得很快,尾巴修长蓬松,竟与身子同长,额前凸出块犄角,被毛覆盖着,不打眼仔细看也辨不清,但其眼角处的红色细毛越来越清晰,很是俊俏。

    香奴端着托盘从西厢出来,匆匆去了外婆房间。白华偶尔抛过去目光,盯着外婆那边的动静。乘黄也不去招惹那飞蛾,溜溜地折回白华身边,伏着身子趴下。白华摸摸乘黄脑袋,便继续盯着外婆的房门发呆。

    月满星稀,黑云舒卷,逶迤腾浪,叫宅子里阴暗交替着,好不鲜明。石榴树里坐了黄鹂窝,几声轻巧的鸟啼。

    乘黄警惕地竖起耳朵,对着石榴树嗷呜几声。

    门吱呀推开,香奴弯腰鞠躬,空着手退到院子里来。白华喊住香奴,问母亲在西厢里做些什么。

    “就快好了,你且先去睡,明又瞌睡可没人管你。”香奴催促白华,见他仍呆坐不动,便上去拉白华,“祖宗呦,明日叫你操心的事还多着呢,夜里风凉,快些回屋去。”

    白华站起来,盯着香奴一本正经道,“你可别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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