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懒散小仙
“一定是香奴。”众人闻之皆四下环顾,仍不辨香奴的踪迹。
又有妇人声,道,“这丫头向来不动声色,但是本领大着呢。”
“如此好了,有了香奴这也丫头,我们心中也踏实。”
罗衣最恨这帮婆娘们的空穴来风,厌恶其没遮拦的人云亦云,听着这番胡说八道的话,顿时火大,轰辇着赶了那些爱生事的婆子回家,只留下那些个中用的,并着府里的小厮一起分配了去各处寻找。
且说那香奴与白华起了争执之后,愈发觉得心情烦闷,不自觉出了白府,一路至北镇桥上,说也奇怪,陡生出人间无趣的念头来,一跃而起,进入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只觉脑袋生疼,头晕目眩,再清醒过来时,方是大梦初醒的模样。眼下哪还是什么萧条四镇,清冷石桥,周遭百花盛开,蝶飞鸟鸣,仙气升腾间,一时分不出置身何处。
一时发蒙,神情恍惚,被眼前的褐发仙翁惊得急忙起身,后退了两步。
便见那仙翁发笑问道,“又是棋下半局”
再抬眼间,这香奴已成了那凌霄模样,高鼻阔嘴间不见粉黛,墨眉乌发间金簪熠熠,青衣侠装里不见女儿家的娇柔,举手投足间全是男儿豪气。
如此过了顷刻,凌霄已顿悟过来,想罢是自己化身香奴,亲去那四镇中游历了一番。
“好不甘心!”凌霄复又坐回到棋局边上,抬手举了黑子,紧盯棋盘,目光如炬。
“你换千万种脾气喜好,终是奈何不了缘分。”老翁笑着继续道来,“你或是温婉贤淑,或是泼辣精干,又或者是胸无城府,你或是浪荡不羁或是忠贞不渝又或者随遇而安,任凭你这般千变万化,都再入不了那家伙的心。”
“他这世本就无心,算我失策!”凌霄冷笑。
“不论有心无心,究其根本,他再不是水生。”那老翁笑道,举了白子,信手按下,方又道来,“回不去的是水生,再见不到的也是是水生,转世转世,转者,变也,你何苦要在每一世苦苦寻觅”
“你个糟老头子,能懂什么!”说罢,凌霄起身,推倒那下了一半的棋局,大步流星地去了,不忘大声吆喝着,“待到这家伙转世,莫忘了告诉我该去往何处何家。”
“就你这脾气。”那仙翁笑道,“总是半途而废,怎能续得上这缘分,生生世世的恶苦苦寻觅,始终学不会忍。啧啧,不知这人间的情爱,终是将就一场呢。”
再说这黑水玄蛇携白华一众去了裁缝铺的东厢里,玄蛇信手抛去,便见白华直挺挺地摔躺到地板上。那黄鸟见状衔了一枚赤红色珠子喂食白华,忽见那玄蛇移步幻影,大袖一挥驱走黄鸟,叫其落得个撞柱振翅,痛苦嘶鸣,在挣扎之余,落下些许羽毛来。
再听那玄蛇呵斥道,“自身都难保,还想要救命渡人,真是自不量力。”
石心皱着眉头,倚靠着正虎视眈眈的乘黄,警惕地观望。
玄蛇侧脸,见此情形,陡扬了笑容,移步幻影至乘黄跟前,摸着乘黄的脑袋笑道,“别紧张,杀了你们,对我没什么用处。”
忽见玄蛇游移着身子,正视石心,将脑袋方至石心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一下其脸颊,阴阳怪气地说道,“只有你能救得了他。”
一听能有救治的法子,石心也不顾忌这玄蛇的无礼挑拨,遂皱着眉头,紧攥玄蛇的肩膀,直视急语道,“有什么法子”
第115章 生着你半颗心脏
石心将那藤蔓绕成拇指粗细,拉扯几次确定其结实坚韧后,纵身翻上那棵离南山石最近的树,急忙择一枝粗壮的枝干系紧,一切准备妥当,方有心思朝东方瞥一眼,腥红、柔软、尚且厚重笨拙的太阳已浮出一半的身子,光正褪去红晕,慢条斯理地朝林中过来。
来不及多想,石心执草绳的另一端飞跃至另一棵树梢之上,霎时惊鸟喈喈四起,枯枝飒飒摇坠,石心躬身抬手,稍费力气,便在这摇晃的树干上立住身子。
先是在腰上绕上一圈,双臂将那草绳拉直,又借着枝干的弹力,纵身跃去,草绳断裂间正巧将石心抛至南山石顶峰处。
峰顶触手可及,石心兴奋着,双手死死扣住那冰冷坚硬的石壁。
正欲动身时,石心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心忽若冰水浇透,失望透顶。这石山当真是滑得很,只要一动,整个身子便朝下滑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至此处,若就此放弃划入石底,当真是功亏一篑。
紧紧抠住石壁空消耗时光,特别是初日渗进林子来时,石心想得是,要不就此算了,有那么一刻,他动摇了,想放弃了。
左手食指的指甲硬生生被抗了去,鲜血被流下来的积雪融水稀释、冲散,就像是手指的疼痛与灼热将这黎明的严寒祛退一样,寒风呼啸中,只麻木一种感觉。
胸腔贴着石壁,灼热、冰冷两种浑然不同的温度交替、渗透着,各自负隅顽抗着。
“叫白华活着。”不论是江师傅、白先生、云针或是祖母,最常与石心讲得这句话,正一点点啃食着他的胸口,叫他心头发狠。
从未为自己活过,从未忘记过白华,“叫白华活着”,这就是石心活着的意义,虽有不甘,但当白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即便是面无表情,即便是一语不发,石心便已知足,且也认定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突然顿悟,心甘情愿至此,原来自己胸腔里生着白华另一半心脏。
一半是交予云针的火热却又身不由己的遗憾,一半是交予白华的炽热且毅然决然的忠贞。
石心是谁是这冰冷的南山石,冰冷无心。
想及此处,终有一日开化了,那些个忌惮、烦恼豁然开朗,石心借手发力,翻身朝南山石顶攀去。
可惜,未登顶便是体力耗尽,只差毫厘之距,石心最终还是没能触及到南山石的顶端,只能抱憾带愤地朝地面跌去。
山鸟轻啼,婉转嘲哳,林子在冬季的早晨苏醒,带着不亚于盛夏的活力。
日光纠缠着雾气,升腾回旋间尽是依依不舍。阔别重逢后的似曾相识或者是人生初见的羞涩欣喜石心在这薄雾朝阳下的眼神,若这深林般莫测,捉摸不透。
似这般轻雾朝阳般,恋恋不舍终究是要烟消云散。
不曾料到,就在石心即将坠地之时,忽见三支藤蔓从东、西、北三面袭来,稳稳托住这厮,再借力将其抛出,再跃一次,终攀至南山石顶上。
转脸回视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藤蔓,只见红花簇簇,萧条冬日里,牡丹花开,尽是盛世景象。
撷仙草,恋红花,石心频频止步,又几次回首,雾横影斜,树丛掩映,望穿秋水,始终未能见得那魂牵梦里人现身,就此蹙着眉头,委屈心慌,含恨别过。
北风萧萧泛崇光,香雾空蒙日游廊,晶莹一片伤心白,南山石前笑一生。
闻有歌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素衣兮簪绒花。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花狸,持彩面兮
第116章 大火烧白府
空守着这件寂寞的屋子,白华并不想回白府去,悉不知这不肯来裁缝铺的翠螺,正举着烛龙簪,全然不顾了小姐姿态,与众人对峙争吵,替其死死守着白府。
也不知哪里来得新署长,上任第一日便讲些时代更迭的言论,又说白府居四镇正中,如今遭邪气入侵,扰了四镇的运势,再不肯留得。
近来白府本就是多事之秋,现下有了这厮的煽动,自然在人心里再也没有了往日庄严、神圣的地位。
因赶上墨山去世,白府中皆忙着筹备葬礼事宜,又恐白华得了这消息生事,所以改建白府的决定便一直拖着,迟迟没有公示出来。
昨天夜里那几个婆娘因急着去白华房中看热闹,一时疏忽,叫那纷飞的纸钱惹了火灾。等那些留在白府中寻找的小厮们慌张着将火灭了,白华住的那间房子已成了断井残垣,残灰余烬。
偏赶上这事,如此倒好,借着这无名火,更有改建白府的由头了,更何况,这白华已全然成了死人一个,司法署这便再无后顾之忧,行事间亦有肆无忌惮的态势。
次日,天刚刚擦亮,司法署的人便派了锦衣过来白府这边,说是接上面的旨意,烧了这白府中的戾气,好改建些书院贡府,造福四方。
总归是一处安身保命之处,乍听闻要毁了这白府,大部分群众还是不依的。也不顾多早晚,且不说没来得及吃早饭的,更有只穿着亵衣,围了见毛绒大氅就赶过来的。
往日里那些嚣张跋扈的婆子们,终肯站在白府这处说话,可是面对官家派来的人,只敢躲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见罗衣提着大夏龙雀,带着一众带棒提铲的小厮们,义愤填膺的过来,碧春这才有了底气,先站出来嚷道,“先生刚去了,谁能接到上面的旨意上面又是谁的旨意”
“先生不在,司法署最大,自然是司法署接上面的旨意!”一锦衣呵斥道。
“放你娘们的屁!你们哪通了这本事,不嫌害臊。”不等碧春回话,罗衣怒骂间挥刀砍去,只见在那嚣张的锦衣面前裂出一道口子,瓦砾崩散,尘土飞扬,惊得他连退几步后跌倒在地。
罗衣复将刀扛在自己肩膀上,往白府正门一横,怒视底下的人群,道,“数典忘祖的混蛋,再往前一步,老娘叫你死。”
其余锦衣见状皆举了枪,扣动扳机对着罗衣。
四下枪口直逼,罗衣只扬怒气,却不露丝毫胆怯,仍面不改色,傲视阶下莽夫。
是时,只见停在最后面车子的车门被推开,下来一西装革履的男人,寸头横眉,凶神狠色,遥遥对着罗衣微微一笑。
这男人并不急着过来,只在车旁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才肯左手抄在裤兜中,昂首过来。站到那些锦衣前面,冷眼撇着罗衣道,“姑娘家,别这么急躁。”说罢,将那只吸了一半的烟丢至脚下,挪动两下右脚,便再不见烟火。
“呸!你算哪个”罗衣朝他身上吐口唾沫,奚落道。
“很不巧,我就是能决定你是生,是死的新署长。”
“找的就是你!”罗衣嘟囔着,挥刀过来。
那男人侧身躲过去,稀松平常的语调打趣道,“果真是充满戾气的白府呢。”话刚出口,便见罗衣再来一刀,男人反应稍迟,被削去一缕头发。
“枪不是用来吓唬人的。”只一句话的功夫,这男人便举了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近了罗衣的身,用枪死死抵住她的咽喉,语气发狠道,“用一条人命,去救一只猫妖,再赔上整个四镇的人命”
罗衣被戳着喉咙,只能死死盯着她剃得干净的鬓角,心头发狠,却动弹不得。
“还要守在这吗”那男人粗暴地扭着罗衣,叫其转过身子,盯着聚拢的人群问道,眼神锐利冷静,平静得似一汪死水,叫人心头发憷。
“可笑!人在遇险时有多聪明,被迷惑时就有多愚钝。这鬼气森森的宅子里,滋养了多少毒蛇猛兽,蔓延了多少险灾横祸。要护着,是吗”
话音刚落,便听
第117章 散仙
沿着长江一直往东行,临近入海时,向北穿过一狭长深邃的山洞,便可见密密麻麻地刺槐树,且皆生得郁郁葱葱。
刺槐林外围全是沼泽地,水草茂盛,禽鸟繁多,且常有猛兽豺狼出没。所以此处人迹罕至,似是被遗忘埋葬般,成了浩瀚神秘的无人区。
一条大河从长江分水而行,穿过茂密的丛林,岸边的血草和积雪草常年茂盛如夏,葱茏异常。
这丹河在一座冲天青石的牌坊前拐个大弯,一路朝北流去,一直匍匐蜿蜒至一座两层庐舍后的后面复又东流,沿途皆是坍圮的城墙屋舍,蔓草爬过屋顶、桥梁,将人类曾在此留下的痕迹悉数抹去。
这庐舍顶层采用的是古代帝王专属的庑殿造型,庇上全都用芦苇,把芦花都削去,比之金瓦更庄重了几分。
中见的夹层似是新建的,用的是青瓦,虽有刻意做旧,却也稍显突兀。
檐枋上雕着暗哑的莲花祥云,只用了暗金漆勾边。枋下挂两口珊瑚红色柱形灯笼,把杏仁白的墙体衬得愈发干净。
四扇大大的落地窗上檀木条横竖相间一味的全是檀香气味,四角上又都镌着凤凰,两只是振翅翱翔的样子,其余都栖息着熟睡。
陡板和踏跺都用了普通的青石,只垂带上又刻上二十四孝的浮雕,塑一尺高的精致牛头马面各置一端。
大堂右手边的曲木柳柜台里坐着一红衣少年,双瞳剪水,霞姿月韵,额前那道朱红的火印,彰显其不同寻常的身份。虽是嘴角扬着笑,却丝毫感觉不出欣喜愉快来,说不出是漠然还是哀伤。
既不愿做阴司长史,又不愿做大司命的白华,索性占地为王,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做起了散仙,乐得自由。
一日,这白华正望着账簿发呆,忽见正中的屏风处有金光晃过,再看正是那图中的钟馗察觉异样,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
白华知定是那些个山精妖怪,又来铺子中偷衣取料。自打叫这裁缝铺开张营业之后,那些往日里进不来的妖怪冤魂,常常来此消磨厮混,并趁机揩油。
白华并不亲自招呼这些小妖,只轻唤一声,“乘黄。”瞬见那壮如黄牛的乘黄从东厢里蹿出来,径直朝月台上扑过去。
那声撕心裂肺的惊喊,引了白华的注意,侧脸瞧过去,便见乘黄跟前跌坐着一红衣女子,雾鬓云鬟,杏脸桃腮,惊恐中尽显妖冶之态。
“过来!乘黄。”竟不知怎的,白华忙去止了乘黄,忍不住多看这女子一眼。
那红衣女子见此倒笑了,起身时故意漏了半臂香肩,笑道,“谁敢说,美貌不是万能的。”
“你拿了何物还了来,自不与你计较。”白华定了心神,眉眼带笑,言语温和客气。
“真好笑,我凭本事拿来的,有什么道理再给你。”那红衣女子斜视着白华,神情傲慢,甚是无礼。
白华绕出柜台来,哼笑两声再离她近些了,笑道,“如此我有本事再取了来,只刀剑无眼,姑娘可莫要后悔。”说罢,便见湛卢剑出,朝那正搔首弄姿的女子胸口飞射过去。
只见那女子并不慌张,抬手搓动手指,便见一白玉盘腾空而出,迎上那直戳过来的利剑。
如此倒也好笑,这白玉瓷盘怎会是湛卢剑的对手,不等接触,只这金光剑气,便将其逼成碎末,若散雪一般,消散而逝。
女子慌张,惊呼一声“哇靠!”再尖叫着,不敢动弹。
白华见状只好收住那剑,满脸疑惑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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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余容冒失惹玄蛇
因素未谋面,所以白华并不知这余容曾是四镇的人。不过即使知道这无济于事,普天之下,现在也只有白华记得这渤海之滨,高山跟前曾繁荣的四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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