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堂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牧行云
“干爹,姐姐,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玩,你们年年玩还不腻吗”顾谙靠近南纥身边,委屈道,“师父,打他们,年年都取笑我。”
“今天她是小寿星,你们就别拿她打趣了。再玩,我也要生气了。”
丘法从奔回舱内,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顾谙,激动地有些结巴:“不是------不是玩笑------不是------不是打趣她。夜儿,夜儿------”丘法从拉住女儿,直道:“你说,你说。”
丘照夜也是一脸的激动,双手交叉,认真道:“锦色成涩,缭乱成花。”
女姁跪直了身子,紧盯着丘照夜道:“什么意思”
“锦色成涩,好花难开。”顾谙抢道。
章儿失望道:“这哪里有星动之意”
“关键是后四个字:缭乱成花。”丘照夜看向顾谙,语调有些抑制不住的颤音,接着道,“终究成了花。”
顾谙却仍是失望的语气:“破花一簇,我要来何用”
丘照夜紧紧抓住顾谙的手道:“成花就说明你开始转命了。”她又慌忙摆着手道,“不是人为的,是天使然,老天爷终于眷顾你了。”
顾谙轻轻拭去丘照夜眼角不知是因激动还是高兴流下的眼泪,平静道:“老天爷怎会眷顾我你若强说我星动,我便认了,横竖我是要嫁给简兮。”
“往年占文卜卦上均是孤女之相,可今年确实是星动之相。”丘法从平复了情绪认真道。
顾谙依旧平静面容:“星不星动、嫁不嫁人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有你们陪我不是很好吗三娘子、女姁,你们不是也没嫁人吗不照
第二十九章 飞蛾扑火(小耳朵6打赏加更)
晨曦,有蝴蝶翩跹飞至床头,恰此时,顾谙睁开眼睛,微笑地伸出手指。蝴蝶扇动着薄薄的翅膀,愉悦地落在她的指尖,慢慢收翅,欲作片刻停歇。
“传说------”顾谙轻轻触摸着这位不速之客的羽翅,道,“传说,从前世上是没有蝴蝶的,有的只有飞蛾。臃肿、灰色、令人憎恶的飞蛾,只配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它们相信并接受着自己的命运。只到有一天,一只年轻美丽的母蛾,是呵,在蛾群里,她是美丽的。她无法忍受这种宿命。她渴望得到人类的承认和喜爱,更渴望能和爱人一起在光明的世界里遨游飞翔。可是蛾群里长老的阻拦摧残了她的思想,美丽的她渐渐变得郁郁寡欢,憔悴地没了精神。爱她的公蛾为了心上人,苦苦哀求找寻,终于得到了古老的启示:在人类祭祀的时候,投入到围绕着他们的那堆光明里去,那么愿望就会实现。但这样也许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于是,这只傻公蛾为了爱人,毅然地做了决定。他来到人类的地方,躲避着追打,只为冲进那团光明里去------”
“后来呢”床边偎近的章儿追问道,她不知小姐为何不接着讲下去。
顾谙晃了晃手指,指尖上已歇息够的蝴蝶带着半个听来的祖先的故事,迎着晨阳飞走。
顾谙白了一眼章儿,道:“呆子,哪有什么然后飞蛾扑火,只剩灰了。”
章儿一跺脚,恨恨道:“小姐,好好的爱情故事,怎么讲得这般索然”
“好好的爱情故事哪个跟你说这是个爱情故事又是哪个跟你说爱情故事是好好的我的章儿,这世上哪里有好好的故事哪里又会有爱情故事等我们好好地讲”
“好小姐、好小姐,讲嘛讲嘛!”章儿突然缠腻起她。
“真不明白,三娘子的关门弟子,相师堂武道传人怎么偏爱这种虚无的东西爱情故事都是可笑的玩艺!”
章儿依旧拉着顾谙的白色亵衣不撒手。顾谙无奈地摇头接着讲道:“那光明是什么是火焰啊!人类的火焰,会将公蛾烧成灰的火焰。可是他却仍旧义无反顾地扑了进去,火焰中他仿佛又看见爱人美丽的脸颊,他想伸手再去抚摸,抚摸他与她如水的年华------他安详地等待,等待付出生命的代价,成全爱人的愿望,投奔光明的愿望。可是光亮里又出现了一只身影,是他美丽的爱人,那只母蛾,追他而来,他想阻止,不愿美丽年轻的她失去生命。可是母蛾却坚定地拉紧他的手。他们深情地凝望对方,执手------”顾谙本想快速地以“死亡”结束这个故事,却心知章儿不会就此罢休,遂耐着性子道,“在他们有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们是幸福的,直至最后一刻,他们记挂的仍是对方。于是公蛾的愿望实现了,这个世上有了蝴蝶,追逐光明,美丽的蝴蝶;母蛾的愿望也实现了,每一对经历苦难的爱人都能相爱一生。”
好不容易讲完了,顾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讲这种无聊透顶的故事了。转回头,却看到章儿一脸的泪水,不觉惊呼道:“章儿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这对飞蛾哭的。”
章儿一抹脸上的泪水,纠正道:“是蝴蝶。”
顾谙鄙视道:“就算为蝴蝶,你也不至于啊”
章儿吸着鼻子,认真问道:“小姐,你不觉得这个爱情故事太凄美、太感人了吗”
顾谙顿时有着挫败感,道:“你确定不是我讲的感人而是这个故事感人”
“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多让人向往啊”
顾谙正色,认真道:“两只虫子,有什么爱情”说罢,丢下仍沉浸在爱情故事里的章儿,一步三摇头地洗漱去了。
外面的轿子已经停了多时。轿夫难得清闲,各自倚着轿杆晒着太阳。可怜内侍不时地朝相府里张望着,心里腹诽着顾家这位大小姐的圣眷。深宫里的那位皇上每日里还忍着早晚朝之苦,受着朝礼规章典范的约束,可这位大小姐却是连见驾的时辰都敢随意更改。上一次,不对,大上一次,这位大小姐怎么说的对了,她是这样对皇上说的:“你这个破宫殿我是不愿进的,是你求着我来的,既是求着我,那就得我说了算,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不高兴你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可怜皇上一脸的小心,哄着她问吃什么、喝什么------
皇上的轿子没有任何标志,因为顾谙不喜欢,但凡顾谙不喜欢的,皇上也不喜欢,从前还好跟人解释为什么,现在却连问都不让问了,只说“姐姐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因为很早之前,他喜欢喝糊糊粥,可顾谙很不喜欢,他便问了句“为什么”,当时顾谙正在临摹字帖,被他打岔抖了手,顾谙有些生气便吓唬他道:“再问,再问连你都不喜欢了。”于是,从那以后,皇上再没问过“为什么”。
 
第三十章 神仙戏法
小皇上呆呆地托腮思考着,顾谙无聊地拨弄着空碗,时不时地捂嘴打着哈欠。
日渐正午,西门做露天生意的百姓开始收拾着摊位,小皇上鼻翼上开始沁出汗珠,瞧着顾谙时有了哀求之意。看着小家伙的可怜相,顾谙心里叹了口气,直觉师姐出手太急,教学之心有功利之嫌。可是自己顺着师姐思路来辅导这位小国主,焉知无揠苗助长之嫌想到此,摆了摆手,道:“走吧!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小皇上敛眉问道:“可姐姐的问题我还没解出来。”
顾谙轻抚他的头道:“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有解不出的问题,何况你小小年纪,怎会懂那些个枯燥苦涩的治国识人重士之策所以下次王师授课再有不懂之处直接说出来。”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便要依学者之资因材施教。”
小皇上缓了脸色,提问道:“若是姐姐碰到所说的那些个不喜欢的‘贤士’怎么办”
“我若能做到不因谏者生怒、不因媚者生骄,那便随他们去。若我被情绪左右时,我便告诫自己:凡事,有同道、便有异道,世间大道万千,岂能尽随我心,尽随我意”
“嗯!”
“我是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可你不能,你是皇上,这也是海一芊为什么对你说‘知人善用’的用心。她是希望你能做明亮的天地、做清澈的大水、做炎烈的大火、做有德之君。”
“姐姐的话我听懂了。可为什么堂姐就不能也这样对我讲”
“才说做有德之君,你这又入了狭境了。我没有师姐的克制严肃,师姐没有我的荒诞不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点,而你要做的就是要糅合。就好像和面,水和面只有极好的相融,经过发酵、揉捏,才会被制成馒头。”
“我明白了,这是要我‘兼爱’。”
顾谙满意地点头道:“就说你聪明嘛,一点就通。”
炎阳升到高空,晒着大地,晒得小皇上的脸色也开始泛着红晕。顾谙牵起小皇上的手,走出米浆摊,向东走去。
京北七门里长长的街道上,相师堂的堂会还在继续,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参与到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当中去。小皇上牵着顾谙的手兴奋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有几次得意忘形地撒开顾谙的手,幸好都被及时地抓回。两个人在人流中涌动,像一对喜欢玩耍的姐弟,也渐渐将护卫落在身后。
外面的糕点小吃,小皇上吃过多次,却仍一心惦念,未被牵的右手攥满小吃,嘴里被塞鼓的找不到缝隙,嘴角边渗出的汁液调皮地挂着。小孩子每每遇到好吃好玩的,都要回头眯笑着不大的眼睛乞求着。顾谙这时的心每每也是又心痛又欣慰的。痛着自己夭折的弟弟,若活着,也这般大了;欣慰面前这位小皇上真心将她看作亲人。
“姐姐那是什么”小皇上指着前面聚拢的人群边问着边拉着顾谙的手近前观看,“姐姐,是杂耍卖艺的。”小孩子惊喜的声音引得身前的几人回头望了几眼,见是一对锦衣姐弟,颇有礼貌地退避让出一方空地。顾谙点头致谢,人便被小皇上拉了进去。
场上表演的汉子正擎着一只火把在四周绕场,口里念念有辞。约绕了三四圈,观看的人群开始有了微词,还有人骂咧着甩头离去。顾谙也有心离去,奈何小皇上坚定地不肯挪步,只好耐着性子陪他。场中那人右手突地朝空中一抓,众人只恍然见一物扑火而来,紧接着一股焦香之味传出,再看时,那人右手掌中竟托着一只烧鸡。众人皆被惊住,发出“啊”声。小皇上亦捂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场中,又一脸迟疑地扭着求问顾谙。
顾谙双手拢住小皇上双肩靠近自己,双眼透着寒意望向场中。场中表演人似未注意到场外的变化,反倒好心情地与众观者分食了鸡肉。看着众人咀嚼鸡肉“啧啧”称赞,小皇上回头道:“我也想要!”
顾谙轻轻扳回小皇上的脸,未言语。
场中那汉子回到身后摆着各种物什的桌子上,左右手各抓了把土和菜种,道:“众位可看清,土是好土、种是好种啊!”随着他“啊”声起落,他左右手一扬,将土和菜种撒入空中,两物在空中画了几道弧后安静地落了地。见识到他神通的众人这回学乖,屏了声,静静盯着、等着。那汉子回身拿起一水碗,却“咕咚咕咚”喝起水来,未再出手。围观群中有人终耐不住,问道:“那汉子,扔了一地的土和菜种要做什么”
那汉子闻言,微微一乐,道:“自是要种菜喽!”
“那菜呢”
“你奉肉来,我便赠一篮菜给你。”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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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饮如啄
归来时,天下起小雨,如牛毛如细丝的小雨,无声地飘落,挂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发丝上,映在对方眼中,晃着亮光。男孩的手仍被牵着,和着雨水,滑滑地。
她没了弟弟,这是她的悲痛,虽从不对人说,他却能感觉到。他也不说,他害怕她迁罪他,怒他夺了她弟弟活的生机。
她没了母亲,这是她的伤痛,虽从不对人说,但他仍然能感觉到。所以每每她入宫,他都早早将太妃请了别地。他怕她见到他有母亲疼爱,而她没有。
雨还在下,渐渐模糊他的视线,西门门口丢了一地的菜叶被银针似的雨从天袭下,冲洗的更加干净,却被人遗弃------
海一芊站在门内台阶上,身旁只手擎伞的宫人一脸的犹豫,不知要不要将另一只手中的伞送出去。
这个九岁的孩子是海家这一代的家主,也是这个国家的国主。众人将希望与责任压在他的身上,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早起时他欢快跳跃着,开口大笑地对内侍说今日姐姐要带他出宫,他说宫外的阳光是明媚的、风是香甜的,姐姐会给他买好吃的,姐姐会给他讲好听的故事,姐姐------姐姐------
明明,海家,她才是姐姐。
海一芊推开伞,踩着雨水走近。
“这个世上,谁没有故事呢谁没有悲伤呢那又能怎样雨过天终会晴。”
男孩听音回头,一脸的雨水,一双眸子却清亮无比。海一芊双手将他拢回身前,用己身挡住越下越大的雨。
“你是海一北,这北地的国主。”海一芊眼神望向背影消失在雨线里的顾谙,心里一叹,“若我海一芊是这北地的刃。师妹,你是什么”
雨水还在落着,浇湿天地万物、浇淡世间万物,顾谙却依稀感觉到了钝器的味道。是的,不是嗅,是感觉。师父说大师姐身上有一股重器之利,她从未感觉到,所以不相信师父的话。今天,她感觉到了,虽说是未开刃的钝器之息,她却欣喜师父的先知。
顾谙仰面看天,看光亮的雨丝成串成珠地洒落人间。她的师父,她的恩师,在笑吧
五年前,也是雨天。
那场滂沱大雨里,一代宗师刖汀背后下手,打死了她的亲随,一掌伤了她的心肺,是师父救了她,养在身边,看护了一个多月。伤好后,她拜了师。而她的身后,也多了许多看不到的暗卫。其实如今自己一身武学修为,自保已不是问题,何况还有章儿护卫
最讨厌下雨天,淋湿了不说,踩的满脚泥。顾谙专捡有水坑的地方走,头上的伞也跟着恰到好处地跟着。终于,顾谙停下来,咬着唇道:“这身上反正早就湿了,打伞还有什么用”
章儿从暗处里现身,笑嘻嘻道:“让你不被淋得更湿些。”
顾谙抬起湿漉漉的绣鞋道:“连它都湿得透透的,哪还有更湿一说”
章儿仍旧固执地将伞送出:“为了让你不显得更傻,还是打着吧!”
顾谙“扑哧”一乐:“明明淋透了才想起打伞,只会让人觉得更傻。”说罢,脚下竟是一滑,身子向外一歪,倒了下去。章儿不知是计,忙伸手去拉。顾谙趁机向后一撤,得了空,转身跳起来,大喊大叫地跑远。喊叫声响彻在空旷的街道上,不爽朗也不刺耳。
章儿收了收嘴角,未见起势,人却瞬间失了影踪,在灰暗的雨天里显得诡异骇人。
街头那间杂货店立着的幌子后面,露出两人身形,赫然是白天圈场表演幻术的人。
“门主追吗”
原来那汉子竟是门主。汉子未擎伞,身上藏青色的衣衫竟未湿一分,透着古怪。
“你们哪个追得上那顾谙看着又蹦又跳,可你们瞧见她落脚点了吗还有那随行的护卫,腰里那柄刀是三娘子南纥的鱼尾腰刀,看来得了南纥的真传。当年,南纥陪女姁回门里取圣物,我就败在鱼尾腰刀下,虽说这些年南纥不现江湖,我可知道她是个疯子,疯子教出来的不疯也癫,何苦讨没趣”
“是!”随从虽应声,心下却狐疑自家门主这长别人威风的说法。
“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别人未必知;别人擅长的我未必懂。”
随从似与门主关系极好:“门主这次出门,变得谦卑了。”
汉子一笑:“不是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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