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火星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瑞说符
“再来!”
“再来,洗牌洗牌。”
他们居然真的开始斗地主了。
昆仑站的计算机内有斗地主小游戏,可以多人联机,以供乘员们闲暇时娱乐,但老王他们在时能打游戏的空闲不多,相比于扑克牌,乘员们其实更乐意搓麻将,他们甚至带了一副麻将上飞船。唐跃完成了今天的例行工作,就坐在电脑前头和空间站上的麦冬一起语音开黑了。
如果若干年后有什么智慧生物挖出了唐跃的日志,大概会看到这样的描述:“地球公历2053年6月1日,晴,无事,打牌。”
“地球公历2053年6月2日,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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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日(4)别动我的牌
“一对8!”
“一对10!”
“奥西里斯的天空龙!”
“三个7带一对q,要不要”
“当然要,三个j带一对6。”
“该我出牌了,奥贝里斯克的巨神兵!你们要不要”
“……老猫,咱们打的好像不是同一种牌”
两人一猫在牌桌上厮杀,虽然麦冬是地主,但唐跃和老猫两个农民显然不是一条心,一人一猫深刻演绎了自古以来农民起义军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本质,互相拖后腿,地主这个阶级敌人还未打倒,两个农民就因为一只母鸡两个蛋的鸡毛蒜皮掐起架来了。
唐跃手中握着一副碎成渣的牌,左看一对3,右看两个4,抬起头看对面的猫脸,后者神色古井无波,深不可测。
跟老猫这样的对手打牌最可怕,因为它无论是不是战友,都有可能暗暗坑你一把,在你的后腰捅你一刀——这只猫打牌不在乎输赢,只在乎自己爽不爽,你永远不知道它心里想什么,但它记牌的能力远超常人,一场牌局发展到后期,每一个玩家手中有什么牌它基本上摸得清清楚楚。
唐跃手中最大的一张牌是小王,这是他的底牌,唐跃估摸着三人手中的牌都相当零碎,炸弹存在的概率不高,在没有炸弹的情况下,除了大王,场上将不存在第二张牌可以压过他的小王。
“一对k。”麦冬出牌了,“唐跃你说,我们是不是神经病”
“一对k……要了,一对a!”唐跃点击屏幕,打出两张a,“为什么这么说”
“空间站都快坠毁了,我们却在斗地主。”女孩笑,“打个比方来说,一艘轮船行驶到大海中央,船底漏水就快要沉没了,船员们却聚在一起打牌,斗地主斗得天昏地暗,任谁来看这都是神经病吧”
“从本质上来说,扑克牌是一种数学游戏,至少在我眼中,这只是概率的对抗与博弈,人类自古以来钟爱这种游戏形式,你们知道最早的类似游戏出现在什么时代”老猫淡淡地说,“出现于两千多年前的先秦时期,它的名字叫‘六博’,是最早的棋牌游戏,从某个角度上而言,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打牌史。”
唐跃挑眉。
“对人类而言,这种娱乐活动是如此地影响广泛,如此地引人痴迷,从北极圈的格陵兰岛至南美秘鲁,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人打牌,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困难与灾难,无论事态有多么紧急,甚至生命危在旦夕,你都能坐下来,跟你面前的任何一个人说……”老猫接着说,“来一局昆特牌吧。”
老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打出一对2,拦死了唐跃所出的牌,然后给麦冬放水,这只猫果然是个反骨仔,是阶级敌人打入到劳动人民内部的敌特分子。
它丝毫没有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思想觉悟,想打谁就打谁,给队友以迎头痛击。
“所以我们不是神经病。”唐跃说,“而是阿基米德。”
“阿基米德”麦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据说阿基米德死于古罗马士兵的剑下,当古罗马的军队攻破叙拉古,士兵们闯进阿基米德的住宅时,阿基米德正在地上作图,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罗马士兵说的:别动我的圆!”唐跃解释,“如果下一秒宇宙就要毁灭了,那么我们应该说什么”
女孩想了想。
“别动我的牌!”
“别动我小鱼干!”老猫出牌。
“别动我警察!”唐跃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两人一猫轮流出牌,很快唐跃手中的牌所剩无几。
他手中还有几张零碎的单牌,包括一对4这种实在太小,找不到机会甩掉的对子,另外还有一张小王。
大王到现在还未出现,不知道在谁的手中,当然唐跃举目皆敌,这张王在谁的手中都一样。
麦冬手中还有五张牌。
老猫手中还有三张牌。
唐跃皱起眉头,如果这局赢得胜利,那么他就能把之前输掉的欢乐豆捞回一部分,如果这局输了,那么原本捉襟见肘的账户余额将雪上加霜。
老猫显然是不在乎输赢
第三百二十五日(5)先有牛顿后有天,葛立恒数大无边
唐跃的手停在屏幕前,瞠目结舌。
他知道某些扑克牌菜鸟打牌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喜欢把大牌握在手里迟迟不放,以至于贻误战机,最后输掉游戏。
“四个5这怎么可能呢你手里有四个5”
“有啊。”
“你把一副炸弹……握在手里这么长时间”
“嗯哼。”
麦冬这姑娘并不常打扑克牌,出牌犹犹豫豫,没有章法,这一点唐跃轻易就能看得出来,在他看来麦冬这个小菜鸟构不成威胁,所以整场游戏,唐跃都在盯着老猫,甚至忽略了从头到尾一张5都没有出现——三个人打一副牌,麦冬居然还能抓到四个不同花色的5。
这就好比是三人相约华山之巅论剑,唐跃是洪七公老猫是欧阳锋,麦冬只是小郭襄,洪帮主降龙十八掌神功大成,自然不会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放在眼中,他唯一的对手是同样名震江湖的老毒物。
谁知西毒北丐正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小姑娘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美制mk3手雷。
唐跃想起来老早之前麦冬手中就只剩下五张牌了,那个时候后者其实就已经稳操胜券,她之所以没把炸弹扔下来,只是想看唐跃的笑话,给予他获胜的希望,让他像蚂蚱一样蹦哒,然后在最后一刻把蚂蚱狠狠地掐死。
老猫早就看出了这一点,自知获胜无望,所以不如顺水推舟。
只有唐跃是个沾沾自喜的白痴。
“你算计我。”唐跃无奈又悲愤,只能认输,“你们合谋算计我。”
“我怎么算计你我和你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我们都是农民好么麦冬小姐手中有炸弹,我也打不过,这是不可抗力。”老猫摇摇头,“除非我也能抓到一副炸弹,但这个概率太低了。”
“我也没有算计你啊,唐跃你会输掉游戏,纯粹是因为……”
“菜。”老猫插话。
“不不不,可以再委婉一些,应该说……”麦冬斟酌了一下用词,“vegetables。”
“你才vegetables,丫头有本事你下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vegetables的愤怒。”
“有本事你上来啊,我恭候大驾。”
“有本事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下来啊!”
“上来啊。”
“下来!”
“上来。”
“有本事你就下来!”
“略略略。”
“你!”
“麦冬比我的牌技水平更低,你能赢只是因为手气太好,你知道三个人打一副牌抓到炸弹的概率有多小么”唐跃叹气,“为什么我就没这么好的手气”
“你有个毛线手气。”老猫撇嘴,“你只有脚气。”
“我告诉你,我还有脾气。”
“是是是是您老还有脾气,您不光有脾气您还有三分归元气,您脾气真大。”老猫哼哼唧唧,“您这么牛逼,怎么不上天和麦冬小姐肩并肩呢”
两人一猫打了一晚上的牌,昆仑站里亮着灯,直到深夜,静谧的星斗爬上天幕,中途几次联合空间站进入无信号区,牌局中断,他们只好等到联络信号恢复正常之后再接着打,一边打牌一边扯淡,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比如说“能不能用足够强度的绳子把地球和月球系在一起”
“足够多的水能不能浇灭太阳”
“在一张硬盘内存入多少信息,才能让这张硬盘坍缩成黑洞”
其中大部分问题老猫可以回答,但某些问题连老猫都无法解答——比如唐跃提出来的奇葩问题,“猫与黄油永动机是不是可以一直运转到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悠然地围坐在一起聊天,仿佛北极冰原上的猎人们缩在雪屋中,点着一盏小小的鲸鱼油灯,搓着脚丫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取暖,尽管外头是漆黑的狂风暴雪,但屋内热气不散。
老猫轻点屏幕,打出去一张黑桃10,“你想让硬盘坍缩成黑洞,当然是可以办到的,只要这块硬
第三百二十六日(1)变异
空间站事故后第五天。
距离天舟37号还有六天时间。
老猫完成搬运电池板的例行工作,进门后发现唐跃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流了一键盘。
“醒醒,唐跃醒醒。”老猫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戳了戳他,“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了。”
唐跃睁开眼睛,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左右张望,半边脸上印着通红的awsd。
“这么困”老猫手里捏着滴管,站在架子前照料番茄们,它把种植箱依次转个方向,好让植物们光照均匀,“小八,小十,小十一……长势很不错,爷爷很高兴。”
“昨天晚上斗地主打得太晚了。”唐跃打了个哈欠,揉着酸疼的脖子,“麦冬呢”
昨天晚上,唐跃老猫和麦冬打牌打到凌晨一点半,自大学毕业之后唐跃就没这么熬过夜,一夜激战,他连输数十局,麦冬也连输数十局,最终两人输得倾家荡产,老猫赚得钵满盆满。
“我在。”女孩回复,她也打了个哈欠,“我也好困啊……又困又冷又饿。”
仅剩的压缩饼干还剩下两块,麦冬以一天一小块的速度消耗着干粮,尽量保持体力,她如今的日常生活,就是吃睡睡睡睡睡吃睡睡睡睡睡,老猫说她像是个沉眠于棺木中的睡美人,只是再也没有王子来吻醒她了,而唐跃说她是蜷缩在笼子里的胖仓鼠。
“这是什么”唐跃注意到老猫拿回来的东西,是个塑料盒子,盒子里有一只巴掌那么大的有机玻璃培养皿。
唐跃把培养皿从盒子里拿出来,捧在手里好奇地端详,培养皿底部有一层透明的胶状基质,像是无色的果冻,果冻上布满了五颜六色的不规则斑点,最大的有成年人拇指那么大,独占一方,呈一个规则的椭圆,小的则像是散落的米粒,有些还生着细细的绒毛。
“发霉的果冻”
“我培养的菌落。”老猫扭头看了一眼,“我总得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生命的种子不是”
“什么意思”唐跃问,“这些细菌就是生命的种子你要把它们播撒出去,让它们进化成高等生命么”
“这有什么不可能”老猫仔细给番茄们灌溉浇水,“别忘了你们曾经也是这种简单的生命,只要给它们足够的时间,终有一天,它们也会创造奇迹。”
“但我们花了三十亿年。”
“宇宙会给它们三十亿年时间。”
“这些细菌来自哪里”唐跃问。
老猫转过身来,用下巴指了指唐跃,意思是“整个火星除了你哪里还有第二个污染源”
“我用压缩饼干与堆肥提取物作为营养物质,琼脂作为培养基质,细菌基本上都来自你身上,这里的菌落包括表皮葡萄球菌,金黄葡萄球菌,链球菌,韦荣球菌还有大肠杆菌。”老猫走过来,接过培养皿,对着窗外的光观察,“它们分布于你的皮肤,呼吸道和肠道。”
“肠道”唐跃一惊,下意识地捂住屁股。
“你趁我睡觉时对我做了什么”
“在火星上待的时间长了,连细菌都觉得可爱。”唐跃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慢慢旋转着培养皿,“这里面有多少种不同的细菌”
“有多少种不同的菌落,就有多少种不同的细菌。”老猫回答,“那些淡黄色或者白色,圆形的小菌落是葡萄球菌,另外那些不透明灰绿色的圆形菌落是韦荣球菌……我把它们放在室外,测试它们对火星环境的耐受能力,结果绝大多数细菌都挂了,只有少部分厌氧菌坚持了下来。”
在地球环境中种植菌落是个颇为复杂的工作,需要严格消毒防止污染,但在火星上做这个就要简单得多了,老猫只要离开昆仑站,远离唐跃的生活区,那么它就能避免几乎一切干扰,火星上随便找一块地方,论洁净程度,都远超过地球实验室中紫外消毒的超净台。
唐跃盯着培养皿中的菌落,这些微生物的生长情况其实并
第三百二十六日(2)成群结队的阿米巴
“变异菌株”唐跃从老猫手中接过培养皿,“你的意思是它们变异了么。”
“细菌是连完整细胞结构都不具备的原核生物,其dna的稳定性相当脆弱,在火星充满辐照的环境下,变异是常见情况……这些细菌我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敢说它们每复制繁殖一次,就会出现变异个体。”老猫点头,“只是绝大部分变异都走向了死路,基因突变是蒙着眼睛射箭,能命中靶子的少之又少。”
唐跃好奇地观察培养皿中的突变菌种,菌落是深色的椭圆形,表面光滑,他不知道这是哪种细菌的变种,但这是他发现的第一种在火星环境中诞生的生命——尽管它们的亲本仍然来自地球。
麦冬在这个时候睡醒了,在频道中听到了唐跃和老猫的对话。
“猫先生,你们种植了细菌么”女孩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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