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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陆绍江似讥似讽道,“昔年汉高祖起兵时,尚解儒生之冠而溲溺其中,如今过了这千八百年,二位可当真见儒生断了根了”他又“哼”了一声,“不过是换了模样再活罢了。”

    徐知温笑了一下,道,“那依淮长兄说,现今的‘九等儒’应是何种模样呢”

    陆绍江微微一笑,随后神色稍敛,不轻不重




第三百二十八章 题名奇石
    徐知让一进仪门便脱了公裳,外头只着了件斜领交襟式的褙子就进了前院待客的主屋。

    陆绍江见他进来了,立时起身道礼。

    两人原也是见过几面的,只是陆绍江与徐知让的交情,远没有与徐知温得深。

    徐知让与陆绍江行过礼,又照旧问了两位兄长的安。

    徐知温温声道,“外头的大衣裳脱了也不知道再添一件,秋深了,一路走来冷风朔气的,着了凉可怎么办呢”

    陆绍江瞥了徐知温一记,尔后不动声色地抬起眼,上下打量了徐知让一番。

    徐知恭似有会意地接口道,“我来时恰让小厮多带了一件大氅,五弟随我一同回去倒好。”

    他一面说,一面作势就要起身,未料陆绍江此时即开口道,“我那儿却有一条紫貂毛里衬玄狐皮的裘氅,送与贤弟正合适呢。”

    徐知温笑道,“竟少见淮长兄对我五弟如此大方。”

    陆绍江悠悠道,“我自是敬服能在天子面前,与翰林学士坐而论道之人,如今既亲见了,又如何能吝啬得起来呢”

    徐知让对陆绍江观感平平,本身也不缺那一件大氅,于是便淡然道,“曾子不受邑,无功不受禄。”

    陆绍江道,“无妨,”他说着,一面又对徐知让作了一揖,“我这儿正有桩事体要请教贤弟呢。”

    徐知让瞟了徐知温一眼,见徐知温面带微笑,似若无其事,“不知淮长兄有何要事”

    陆绍江笑道,“近来我家在华傲国国境边的热河偶得了一块奇石,此石临崖危峻,高百余仞,据说当地牧守尝命选练之士弯张弧矢,而无能届其崇标者,因而家父便想借此石以献圣上,只是,”他顿了顿,道,“不知该以何名目进奉呢。”

    徐知恭打趣道,“难不成这块石头,竟比那太湖石‘玉玲珑’更为奇峻,连遍藏天下名石的陆氏豫园也无法收之纳之”

    陆绍江笑道,“豫园不过我家私园之一而已,要说‘遍藏’,也只有昔年宋徽宗所建之艮岳才担当得起了罢”

    徐知温微笑着接口道,“是啊,”他滞了一滞,尔后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可见这‘名目’要紧。”

    陆绍江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看徐知让,“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徐知让轻轻地点了下头,问道,“这块奇石可还有什么旁的说法吗”

    陆绍江想了想,道,“据说此石之崖,位于三藏水与武列溪东南交汇处。”

    徐知恭听了,脱口即道,“这河溪名可是出自《水经注》”

    陆绍江笑着赞道,“敬慎好学问。”

    徐知温瞥了徐知恭一眼,淡淡地开口道,“五弟对此有何见解”

    徐知让在心里斟酌了一刻,尔后带了点儿小心地答道,“此地临险,凡人常不可达,不如假托上古的神仙……就说是昔年娲皇补天剩下的一块顽石罢……”

    陆绍江奇道,“娲皇贤弟以为,女娲是三皇之一”

    徐知让浅笑了一下,淡然答道,“女娲化生万物,应在三皇之上。”

    徐知恭微笑着接口道,“五弟真是糊涂了,女娲为伏羲之妻,兄妹相婚,怎能在其夫兄之上”

    陆绍江一怔,刚想说点儿什么把话岔过去,就听徐知让不咸不淡地回答道,“自盘古开辟鸿蒙,阳轻为天,阴浊为地,天在地之上。然娲皇炼石补天拯救苍生,伏羲只制医药结绳记事,伏羲差女娲远矣,故女娲在伏羲之上。”

    陆绍江又是一愣,心中自是已然觉出徐知让话中暗含的僭越之意。

    徐知温倒是干脆得很,他直接一记嗤笑出声,尔后用一种玩笑的口吻道,“五弟胡闹了,若照这么说,如今乾坤之道岂不反了”

    徐知让听徐知温发了话,忙向在场三人作了一揖,不再接话。

    徐知恭轻笑道,“我明白了,五弟的意思是,乾可以为坤,坤亦可以为乾,正如日月盈虚循环,并无定法。”

    徐知温往徐知恭那儿看了一眼,不轻不重地道,“又在说疯话了。”他斜了一下身子,冷淡了语气又似玩笑般道,“淮长兄若再不加以制止,恐怕下回在紫宸殿外挨板子的就是我了。”

    陆绍江忙道,“不如……也不用拘什么神仙了,用‘射覆’之法取个字儿便好。”

    徐知恭与徐知让一时都不敢再说话,反倒是徐知温立时不咸不淡地接口道,“‘玉案金盘,徵石髓於蛟龙之窟;山樽野酌,求玉液於蓬莱之峰。溪横燕尾,岩竖龙头’。”

    陆绍江眉头一动,接着展颜道,“是了,王子安的《山亭兴序》意头就极雅。”

    徐知温微微一笑,又对徐知让道,“五弟方才说得兴起,这会儿怎地就没话了”

    徐知让沉吟片刻,忽而道,“或者,就在这方奇石上题以‘宝玉’二字,圣上见了,”他顿了顿,谨慎道,“或许会喜欢罢。”

    陆绍江想了一刻,犹豫着问道,“这是怎么射着的”

    徐知让道,“是取《韩非子》中的典故,”他随口吟道,“‘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

    陆绍江抚掌叫好,又喜笑颜开道,“贤弟的学问,可比我六弟精究多了!”

    徐知让忙谦让道,“淮长兄谬赞了。”

    陆绍江展颜道,“贤弟放心,那条裘氅我可是送定了,今儿回去我就吩咐底下人收拾好了给贤弟送来。”

    徐知温微笑道,“紫貂毛并玄狐皮虽少见,可断断称不上稀有罢”他淡淡地道,“怎么淮长兄是以为,这东郡的国公府还缺五少爷一条大氅么”

    陆绍江一愣,忙又改口道,“不,不,贤弟这回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这裘氅应由我亲自登门奉上才是。”

    徐知让听了,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

    徐知恭微笑着接口道,“‘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骄人’,现下五弟不畏,淮长兄不骄,这裘氅送得可当真是恰合时宜了。”

    陆绍江一怔,就听徐知温开口道,“五弟刚回来,又站着说了这么会儿子的话,想必是累了,敬慎不如这就送五弟回院,小心着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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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褙子”

    程大昌《演繁露》:“今人服公裳,必衷以背子。背子者,状如单襦袷袄,特其裾加长。直垂至足焉耳。其实古之中襌也,襌之字或为单,中单之制正如今人背子。”

    褙子是一种由半臂或中单演变而成的上衣,形如中单,但腋下两裾离异不连。

    男女均可穿,多罩在其他衣服外面穿着,男装褙子宽松,女装褙子窄小,宋代褙子的领型有直领对襟式、斜领交襟式、盘领交襟式三种,以直领式为多,斜领和盘领二式只是在男子穿在公服里面时所穿,妇女都穿直领对襟式。

    2“曾子不受邑”

    曾子穿着破旧的衣裳在地里耕种。

    鲁国的国君派人到他那里去封赠他一座城镇,说:“请用这座城镇的收入,修饰一下你的服装。”

    曾子没有接受,派来的使臣便返回了,不久后又来了,可曾子仍然没有接受。

    派来的人说:“先生不是有求于国君,完全是国君自己封赠给你的,为什么不肯接受呢”

    曾子说:“我听说过,接受了人家赠送的东西,就怕得罪人家;给人家东西的人免不了会骄横。纵然鲁君赠送我采邑,没有对我表现出骄横,我能不怕他吗”

    最后,还是没有接受。

    孔子知道了这件事,说:“曾参的话足以保全他的气节。”

    《说苑》:曾子衣敝衣以耕。

    鲁君使人往贻邑焉,曰:“请以此修衣。”

    曾子不受,反,复往,又不受。

    使者曰:“先生非求于人,人则献之,奚为不受”

    曾子曰:“臣闻之,‘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骄人。’纵子有赐,不我骄也,我能勿畏乎



第三百二十九章 琼树金莲
    徐知恭与徐知让一前一后地出去了,接着便有婢女进来收拾徐知恭留下的碗盏与点心。

    陆绍江又坐回了原位,他一面拿起方才被自己的银签重重刺穿的那块山楂,一面不住地拿余光打量那名做事利落的小婢。

    徐知温看在眼里,只是笑着喝茶。

    待那婢女退下后,徐知温才放下碗盅道,“怎么这回来定襄来得这般匆忙,身边竟连个侍婢都不带么”

    陆绍江嚼完了一块糖山楂,将银签子放回了盘中,“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的妾婢,大抵皆不能出远门。”他抿嘴笑道,“而我呢,是从来不与女人为难的。”

    徐知温微笑着点了点头,似是表示理解,“‘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嘛,我懂。”

    陆绍江瞥了他一眼,“从前你还说,东昏侯虽荒唐残暴,但与潘贵妃却是一往情深呢。”

    徐知温悠悠道,“我那是宽慰之语,作不得数的。”

    陆绍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今儿又哪里得罪你了你且说清楚了,别叫我猜。”

    徐知温看着碗中的茶叶道,“‘得罪’不敢说,我只是疑惑,”他偏过头,“你今儿怎地这般好礼,同一人说话,却作了两回揖”

    陆绍江一怔,尔后大笑道,“我是看你这个弟弟……”他说到一半,见徐知温正容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忙改了口道,“今天穿的那双鞋不错。”

    徐知温笑了笑,道,“他穿的鞋是他姨娘做的,”徐知温一面说,一面抬起腿,把自己的一只脚往陆绍江那边伸去,“我脚上恰有一双差不多的,也是他姨娘做的,你要觉得好,这会儿我就给你看个够罢。”

    陆绍江“哟”了一声,他作势觑了徐知温一眼,状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徐知温的脚面上轻轻捏了一把。

    徐知温眉头一扬,微笑道,“你要当真觉得这鞋好,今儿我就叫他姨娘也给你做一双如何”

    陆绍江听了,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徐知温的脚面道,“不用了,这鞋太大了。”

    徐知温淡笑着缩回了脚。

    陆绍江笑道,“好,好,我知道了,下回我再不招惹他了。”

    徐知温浅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糖山楂吃了,“我知道你是个忙人,这回巴巴儿地上门来,不会就是为了送一件大氅罢”

    陆绍江道,“这回我早出门几个月,主要是不想再看陆海生……”

    徐知温接口道,“不想看陆海生你到豫园去凑什么‘献石’的热闹”

    陆绍江一滞,随即道,“‘献石’不过是一个借口,同‘献方物’一样,”他看向徐知温,“这你还不知道吗”

    徐知温一脸平静,“你且说清楚了什么‘借口’,别叫我猜。”

    陆绍江一噎,尔后挥了挥手,作大度状道,“好了,好了,我不同你弯弯绕,我就直说了罢,”他一改方才嬉闹的态度,郑重其事地认真道,“我是为了‘盐’来的。”

    徐知温眉头一动,脱口反问道,“盐”

    陆绍江道,“我虽在柴桑,但也不是全然耳聋心盲,前两个月征民夫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还折进去一个地方经略使……”

    徐知温道,“柴桑主纳丝绢,田地又多种‘占城稻’,即使漕丁徭役繁重,这寻常百姓的日子也理应比北方要好过得多罢”

    陆绍江摆了一下手,道,“丝绢的生意是赚钱,但现在也不比以前了,西边的商路一断,连琅州文氏都大受影响,何况我们陆氏这种地方富户”

    徐知温笑道,“你要哭穷,也该往宫里哭去,在我面前哭有什么劲儿我可不搭你这茬。”

    陆绍江亦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昔年德宗在时就说过朝廷的‘钱袋子’在东南,如今‘南’已然是指望不上了,圣上若再不想法子往‘东’使使劲儿,别说打仗了,恐怕以后想要维持朝廷财政都难了……”

    徐知温瞟了他一眼,“令尊可知道你同我这样说么”

    陆绍江抿了一下唇,道,“好,不说盛朝的事,那朝廷缺钱总是真的罢”他认真道,“丁征不上,赋收不了,若是再失了‘盐政’这座金山……”

    徐知温不咸不淡地接口道,“圣上虽缺钱,但敛财的法子多得是,再如何,也不会仅因‘缺钱’,就放手让地方上的人捞钱,”他轻轻地抬起了眼,“那纪鹏飞,不就是一个明证么”

    陆绍江微微扬起了嘴角,“是啊,”他看向徐知温道,“再比如琅州的那位……”

    徐知温蓦地打断道,“陆氏若想插手‘盐政’,不妨先试着递一递折子,看看中书省怎么说。”

    陆绍江道,“这正是为难的地方了,先祖故去多年,禅帝又成了老黄历,如今陆氏门下虽有几个小官帮着说话,但那也是从前‘格致书院’里资助出来的一点儿情分,要说‘言入中书’,却着实差得远了些。”

    徐知温道,“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陆老将军虽是盛朝的开国元勋,但毕竟有‘丹书铁券’的体面,递一封请安折子总不为过。”

    陆绍江有点儿犹豫,“过年前,各州刺史、府尹皆要来定襄叙职,依眼下的情形,这柴桑的一众官大体只能是报喜不报忧,万一这柴桑刺史前脚刚走,我们陆家后脚就在圣上面前拆了人家的台……事儿没办成反倒坏了人缘就不好了……”

    徐知温微笑道,“‘盐政’乃国策,非柴桑一州独有,既非独有,自然有的地方办得好,有的地方办得糟,至于哪里好、哪里不好,还不是令尊一句话的事儿么”

    陆绍江沉吟片刻,又道,“若论起‘盐政’的好处,那是数也数不清;但若论起坏处来,统共也只有两样事体可在圣上面前论上一论,”他一面说,一面抿了口茶,“一样是私盐,一样是‘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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