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新唐书》:初,三宰相就位,二人磬折趋,而林甫在中,轩骜无少让,喜津津出眉宇间。观者窃言:“一雕挟两兔。”
3 “立仗马”
李林甫担任宰相十九年,独揽朝政,蒙蔽皇帝耳目。他曾召集谏官,对他们说道:“如今圣明天子在上,群臣顺从圣意都来不及,还需要什么谏论你们难道没见过那些立仗马吗它们整日默不作声,就能得到上等的粮草饲养,但只要有一声嘶鸣,就会立即被剔除出去。就算后来想不乱叫,也不可能再被征用。”从此,朝中谏官无人再敢直言谏争。
《新唐书》:林甫居相位凡十九年,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谏官皆持禄养资,无敢正言者。补阙杜璡再上书言政事,斥为下邽令。因以语动其馀曰:“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不暇,亦何所论君等独不见立仗马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失偏颇
定襄,大明宫,紫宸殿。
安景朝安懋嚷道,“皇兄,我想看女相扑。”他说着,嘟起了嘴,“邰通劝我不要去看,方才去给姊……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也让我待在府里。我一年到头,能看几次女相扑皇兄可得帮我。”
安懋把安景带来的信放在案上,信纸轻飘飘的,安懋也不拿镇纸去压,只是任它虚虚地搭在桌上,“你一年到头都不上学,整日就是玩乐,现下朕册了庶妃给你,你还这么不上进,可是辜负了朕的苦心。”
安景得了安懋这个“不上进”的评语,不急也不恼,低下头作了片刻反思状,便恢复了原样,他抬起头来,对安懋笑嘻嘻道,“皇兄有所不知,上学和读书不同,我不上学,不代表我不用功。”
安懋撑着额头,玩味道,“那你最近读什么了说给朕听听。”
安景支吾了一会儿,道,“唔……《三国志》。”
安懋笑道,“经史一类图书甚多,你读来读去,却只会读《三国志》。”
安景不好意思道,“小时候听《三分》的话本故事听得最多,所以到现在,也还是《三国志》读得最通。”?安懋了然道,“霍四究的《三分》,听来的确畅快,可《三国志》为正史,你要是只粗通话本情节,朕可不认你‘用功’啊。”
安景喏喏道,“是,是。”他嘟囔了一句,“皇兄最严格了。”
安懋又是一笑,“那你近来读《三国志》,又有什么心得”
安景道,“是《三国志魏志荀彧》那里,”安景说着,似乎有些生涩,“其后注引了《荀粲传》,我觉得,这一节,最有意思。”
“荀奉倩以为,子贡所称圣人之言性与天道,实不可得闻,虽六籍尚存,固圣人之糠秕,盖理之微者,非物象之所举也……”安景不常在安懋面前说经论道,说了一半,抬起头瞄了安懋一眼,觉得安懋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于是便止住了话头,“……皇兄必定觉得荀奉倩所言,有失偏颇罢”
安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追问道,“还有呢”
安景顿了一下,又笑嘻嘻道,“另外就是荀奉倩论女,以为妇人者,才智不足论,宜以容色为主。”
安懋听了,静默了片刻,道,“果然比从前用功了一些。”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读《三国志》,该读陈承祚撰写的原本,裴氏注引,多有惩妄。”
安景低下了头,“谢皇兄教诲。”
安懋看着安景低头的样子,抬手拿起一边的玉镇纸压住那封信,“‘妇人宜以容色为主’,”安懋轻笑道,“你是在暗示朕,说周氏女貌丑”
安景的嘴努动了一下,抬起头道,“她,她不丑,皇兄误会了,”安景嗫嚅道,“我想,想说的是,‘妇人者,才智不足论’。”
安懋道,“原来你是在夸她聪明。”
安景摇摇头,“皇兄,我没夸她,我并不觉得她聪明。”
安懋笑道,“这就对了。”安懋意味深长道,“朕就想册给你一个既不丑也不聪明的汉女,周氏女恰合朕意。”
安景一怔,复又皱起脸,闷闷不乐道,“皇兄心思太深了。”
安懋哈哈大笑,“不是朕心思深,是你心思浅,什么都写在脸上,让人想瞧不见都难。”安懋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朕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觉得周氏势大,娶了周氏女,行动不自在,时时还要顾及岳丈家的体面,有难为周氏的事体,竟连你也一并为难了,觉得周氏女累赘,是不是”
安景忙道,“说累赘,也不累赘。”他顿了顿,轻声道,“说为难,却是真为难。”
安懋道,“朕比你为难,你不必如此渭叹。”
安景苦着脸道,“皇兄,我怕就怕,往后为难的事越来越多,那可如何是好”
安懋道,“无妨,有为难的事,尽管来告诉朕,朕是你的长兄,自然是会帮你的。”
安景松了一口气,“多谢皇兄。”
安懋看了一眼安景,忽而问道,“你对这封信,当真无话可说”
安景道,“并没什么说的。”他抿了抿嘴,“我连《三国志》都读得迷糊,如何能处置什么大事”
安懋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从前朕在潜邸的时候,一天要处理好几桩这样的琐事,这不值什么。”
安景道,“皇兄飞龙在天,自然看什么都是小事。”
安懋道,“世事万变不离其宗,朕觉得事小,只是朕明白事情的本宗罢了。”安懋说着,故意逗了安景一句,“不如,朕就拿这桩事体考考你罢”
安景连忙摆了摆手,“我经不得皇兄这么一考,皇兄还是别再抬举我了。”
安懋道,“朕何尝抬举你了”
安景一怔,就听安懋说道,“朕不曾抬举过你,你不必……不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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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志在春秋
徐知温转过一道照壁,穿过卷门,在过厅悬挂的那块“徐氏家祠”的匾额前停顿了一下,再抬脚往家祠正殿走去。
正殿也悬挂着一幅匾额,上面题的是“锡类垂型”,徐知让就在这幅匾额下笔直地站着,对徐知恭诵道,“……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
徐知温一跨进正殿,徐知让就停了诵读,侧过身,垂着眼帘,看着徐知温慢慢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徐知恭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大哥。”
徐知温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徐知让,对徐知恭问道,“这就抄完了”
徐知恭道,“抄完了。”
徐知温又看了一眼徐知让,轻笑道,“五弟跪抄了这么久,襕衫上竟还如此整洁,当真难得。”
徐知恭道,“方才站诵前,我替五弟理过了,所以看上去就……”?徐知恭话还没说完,徐知让就径直背过身去,跪到正殿前一摆放好的几案前,拿过毛笔继续抄写了起来。
徐知温对徐知恭道,“看来五弟无需三弟你替他理衣服。”
徐知恭微微叹了口气,道,“好,算我多管闲事,在大哥面前失礼了。”
徐知温道,“无妨,”他顿了顿,道,“是父亲有话要问你,让我来寻你。”
徐知恭点点头,“我这就去。”
徐知恭走前,特意朝徐知让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见徐知温笑着摆了摆手,才慢慢离去。
徐知温坐到徐知恭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拍了拍下裳,对徐知让的背影道,“五弟,别抄了,快起来罢,跪多了膝盖疼。”
徐知让没应声,只是端端正正地跪着,一笔一划地写着。
徐知温继续道,“你三哥现下正和父亲说话呢,他必会说你已经抄完了书,受过了罚,你要再跪,就不单是在跟我怄气了。”
徐知让停下了笔,但是没起身,“我没在同大哥怄气。”他说完这句话,继续抄了起来,“大哥不想让我在七夕时出门,是另有一番苦心,无论这苦心究竟为何,总有一层是为我好。大哥对我的情,我一向是知道的。”
徐知温道,“你既没在同我怄气,那你就是,寻了个借口,在给父亲脸色瞧。”他轻笑一声,“五弟啊,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这府里再没有一个人会像现在这般纵你了。”
徐知让道,“反正在父亲眼里,我总是不讨人喜欢的。”
徐知温沉默了片刻,道,“五弟,起来罢,再跪一会儿,你膝盖就该青了。”
徐知让搁下了笔,却还是不起身,“可是我没抄完。”
徐知温道,“你本来就没抄,说什么没抄完。”他嗤笑道,“五弟,你就不是会乖乖受罚的人,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抄了也无用,还不如省些力气。”
徐知让沉默不语。
徐知温道,“行了,快起来罢,祠堂不比宅院,地上的砖咯人着呢。到大哥这儿来罢,大哥替你理好衣服,咱们就一块去书房给父亲请安,然后你就能回房歇息了,今儿是七夕,盼巧还做了份礼物给你……”
徐知让打断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父亲商议,又不好开口”
徐知温一怔,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徐知让缓缓侧过头来,看着徐知温,“我不知道。但是,往常大哥看见我同父亲怄气,是从来不会劝解一二的。另外,”徐知让皱了皱眉,“大哥,你今儿,怎么没穿我姨娘给你做的那双鞋子。”
徐知温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我知道五弟心疼你姨娘,所以来之前特意换了,否则,岂不违了堂厅上悬挂的‘锡类垂型’这四个字”
徐知让顿了一下,慢慢地站起了身,“大哥,你在撒谎。”徐知让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揉膝盖,“往常,你也从不会与我论四书五经上的典故,因为父亲总夸我比你会读书。所以,你即使会论,也不会同我论;即使同我论,顶多也是论几句闲诗散词。”徐知让直起腰,“大哥,你必定做了什么在父亲面前难以启齿的事,才来哄我一起去给父亲请安的罢”
徐知温道,“谁说我是因为父亲总夸你,才不同你论的”徐知温抬眼,微笑道,“五弟,你要想论,我就同你论,不如,就论一论《礼记》,如何”
徐知让道,“大哥,要论,就论一论‘锡类垂型’这四个字罢。”徐知让淡淡道,“我瞧着,谈及这四字,大哥似乎有些心虚呢。”
徐知温道,“此四字出自《诗经》中‘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一句,说到‘孝’这一字,心虚的该是五弟罢。”
徐知让道,“‘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一句,亦被引入《左传》中的《郑伯克段于鄢》。”
徐知温道,“是啊,共叔段‘不悌’,故《春秋》言‘段’不言‘弟’,兄弟相争若二君,故曰‘克’,春秋笔法,果真微言大义。”
徐知让朝徐知温的方向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春秋》载郑庄公为‘郑伯’,是讥其失教;而共叔段出逃乃郑伯之本意,故不言共叔段‘出奔’而说‘克段’,细微之中,真可见史家下笔的为难之处。”
徐知让走到徐知温跟前,徐知温倾了倾身,伸手拍了拍徐知让膝处及下摆沾上的灰,细细地替他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父亲没夸错,五弟,你的确比我会读书。”
徐知让道,“郑伯克段后,因记恨昔年武姜偏爱幼子,迁其母武姜于城颍,后虽因颍考叔之言而母子如初,但……”
徐知温打断道,“五弟,郑伯克段,是兄弟不合,与其母武姜并不相干。人子敬爱父母,乃是自然常理,颍考叔纯孝,爱其母,施及郑庄公,故《左传》引《诗经》中‘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一句赞其孝行,恰合儒家旨宗。”
徐知让看着徐知温随着身体动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性格弱点
“……父亲,平心而论,您可以说大哥做得不好,”徐知恭低着头,站在徐广的书桌前,“但不能说大哥做得不对。”
徐广道,“我没说你大哥做得不对,”徐广往后微微靠了靠,“我不过是疑惑,你既觉得你大哥做得不好,为何不同你大哥指出来”
徐知恭道,“就这桩事体来论,大哥已经尽他所能做到最好了。”
徐广道,“是啊,能把一桩不好的事做到最好,也是难为他了。”
徐知恭默然了几秒,忽而抬头道,“父亲,您既然觉得大哥做得对,为何您不夸赞大哥一句呢”
徐广一怔,抬眼看向徐知恭。
徐知恭见徐广看了过来,抿了抿嘴,又低下头去。
徐广道,“我不夸,是因为我不该因一桩不好的事去夸他。”徐广说着,觉得自己这么和徐知恭解释有些别扭,忙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大哥做得不好,你千万别去学他。”?徐知恭应了一声。
徐广道,“再有,‘人心惟危’,万一,那纪鹏飞当真叛了国,那之后的事情,恐怕,你大哥也无法把控了罢”
徐知恭道,“父亲,这问题,您该去问大哥,儿子不敢多言。”
徐广道,“方才你替你大哥仗义执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不敢’啊”徐广笑道,“说罢说罢,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既不嫌你大哥,自然也不会嫌你了。”
徐知恭低了低头,用一种略带讽刺的语气玩味道,“父亲,纪鹏飞绝不会叛国,更不会举兵谋反,这两桩事,他不仅不会做,而且是想都不会去想。”
“纪鹏飞看上去有勇有谋,能屈能伸,但实际上,他是因所处的位置,而不得不行使他的职责。纪鹏飞身上所谓的谋略和胆识,只是寒门子弟逆来顺受的小聪明罢了,仅此而已。”徐知恭一边说,一边偷觑徐广的表情,“父亲,谋反与叛国,对纪鹏飞来说,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而是‘不会’。他知道自己‘不会’做,就‘不会’去做了,这与他本身的品质无关,是他的出身局限了他的思想,他的思想又左右了他的行为,他之前的种种行为都已经表明了,他‘不会’叛国谋反。”
徐广听了,没赞同,也没反对,而是道,“可上回,你还说纪鹏飞并不胆怯。”
徐知恭道,“父亲,一个人遇上事不往后退一步,不代表他就会往前再进一步。”
徐广沉默了两秒,道,“你和你大哥,看人的本事还真有一套,连面都没见过,就把人的脾性给摸透了。”
徐知恭道,“是父亲教导得好。”徐知恭微微倾了倾身,道,“再有,上邶州军仓失火案后,圣上尝批示要补充上邶州的兵源,那批送去威边军的军士,都是特特筛过的。且这桩事,是大哥亲自督点着办的,父亲尽可安心。”
徐广“嗯”了一声,又道,“但纪鹏飞的性格弱点,不止你和你大哥能瞧得见,旁人看得说不定比你们还清楚呢。”
徐知恭微微抬了抬头,“父亲,您该相信大哥。”徐知恭顿了顿,补充道,“即使您不愿夸赞他,也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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