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周惇道,“我召你来,是想问你,你认为,此事由谁上参最好”
周胤微道,“殿中侍御史葛行衡。”
周惇不置可否道,“葛执均不是还在养伤吗”
周胤微也不辩解,只是反问道,“不知父亲中意何人”
周惇道,“我在想,”他的语气里带有明显的犹豫,“这道折子,如果让陶靖节来上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
周胤微的身形动了动,往周惇的方向侧过来了一点。
周惇道,“上回他为徐知让受笞的事鸣不平,圣上留中不发,我便想,或许,此次事件,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周胤微嗫嚅了一下,道,“他若愿为天下百姓说句话,也无人去拦他。”
周惇道,“是啊,他若不愿,也无人会去勉强他。”
周胤微道,“父亲为大哥,真是费尽了心血。”
周惇笑道,“我方才说了,若是此刻作瑁梁少尹的是你,我也会让人上这道折子。”
周胤微道,“但儿子不会让父亲冒这样的‘险’。”
周惇又笑道,“你倒自信。”
周胤微的睫毛颤了颤,“父亲不信”
周惇一怔,随后说话时便带了点儿笑音,“我信。”
周胤微的眼睑动了动,他似乎是想抬起眼看一看周惇,就听周惇继续道,“你大哥去琅州赴任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我自然,都是信的。”
周胤微应了一声,随即复别开目光,“父亲若是下定决心,此事便事不宜迟。”
周惇道,“我知道事不宜迟,可上邶州经略使的谋反案,不会轻易了结,若是一勘数月,岂不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给他人作了衣裳”
周胤微道,“父亲且安心,儿子料想,圣上必定比父亲更加关心此案,有圣上督点,不怕制勘官们不尽力。”
周惇道,“那可不一定。”
周胤微一怔,他一下子不知道周惇这句话说的是安懋还是制勘官,“父亲何出此言”
周惇合起手边的折子,“圣上想知道的,与我们想得到的,可不大一样呢。若是那纪鹏飞三缄其口,我还真没甚法子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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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认真敷衍
上邶州,州府衙。
司户参军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人,这民夫,究竟还征不征了”
罗蒙正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上回,你不是说征不来人了吗我已经递了折子上去,就是不知何时能得圣上批复,既如此,现下且征着罢。”
司户参军苦着脸道,“可如今大人们都不再转卖土地了,这人就……”
傅楚道,“征不来归征不来,可征还是要征的,罗大人为百姓诤谏,是罗大人清正守志,但若因此违了圣命,岂不是有失臣之行操”
司户参军觉得傅楚的话音有些不对,他看看傅楚,又去看罗蒙正,罗蒙正轻轻地搁下茶碗,道,“你可听仔细了,我和傅大人,都说是要征的。”
司户参军忙应道,“哎,哎,是要征的。”
罗蒙正道,“这规制上的民夫量数呢,就是这么些,但究竟征不征得满,我和傅大人说了都不算。”?司户参军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那……”
傅楚接口道,“罗大人的意思是,乡间情形复杂,到底有没有这么些男丁可以充民夫,现下是谁也说不清了,你与其来问我和罗大人,还不如直接去问乡间百姓来得可靠。”
司户参军终于找到了汇报问题的机会,“小的正要同两位大人说呢,这两日,乡里许多地方,都为这不再卖地的消息闹得不可开交。大人们已经卖出的那些田地里的佃户,现在都闹着不服木速蛮的管,说那些买地的木速蛮是华傲国的细作,都说要将地再投献回大人们名下,还有,这纪大人不是……”
傅楚轻轻地咳嗽一声。
司户参军立刻改了口,“咳,两位大人也知道,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不是征不征得满的问题,而是能征的人全说要等圣上处决乱党后,再把土地投献回给大人们。这一个村里这样说倒不要紧,但现下是整个乡、整个州都这么说,那小的这征民夫的活儿,可不就没法干了吗”
罗蒙正笑了一声,“都精得很啊。”
傅楚听着也笑了,“百姓们这么说,也是为躲那些乡间胥吏的苛剥罢。”
司户参军感慨道,“是啊,那些胥吏一听,可不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吗”
罗蒙正道,“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罢。”
司户参军点点头,“罗大人您说得是,这民夫征完,就该收秋赋了,现在乡里闹得这番模样,到了收秋赋的时候……”
傅楚打断道,“征民夫归征民夫,收秋赋归收秋赋,这是两码事。”
司户参军应声道,“是,是,两码子事嘛,小的今儿来,就是想向两位大人讨句准话,大人们名下投献来的地产,究竟卖是不卖”
罗蒙正和傅楚听了,一时都不作声。
司户参军继续道,“两位大人都清楚,小的也不是胡乱推官司的人,但现下这征民夫的差事,着实是办不下去的。那些乡间胥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见没了油水,哪里还能用心办差再说那些乡间大户,都等着木速蛮一走,抢一口剩下的,小的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罗蒙正听了,悠悠道,“依我看,百姓们说要投献是假,寻个不须交地租的庇护才是真。”
傅楚也道,“是啊,无论这庇护是虚是实,都打着捱一阵是一阵的主意。”
司户参军以为罗蒙正和傅楚理解了自己的难处,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嘛,所以……”
罗蒙正打断道,“所以,这准话,我实在是给不了你。”
司户参军一怔,又转头去看傅楚,傅楚默不作声。
罗蒙正道,“我
第一百八十二章 脾气好坏
定襄,福嗣王府。
“……今日,我去弘文馆点卯的时候,恰好遇见三皇子,便与他聊了几句,我听他说,”安景翻着从周氏女那里拿回来的《营造法式》,“皇兄这回派了身边的内侍监总管作上邶州经略使谋反案的监勘官,这消息,可是真的”
邰通道,“是。”
安景抬起头来,“你早知道”
邰通恭敬道,“奴才也是昨日才知道,还未来得及同嗣王爷说呢。”
安景“啪”地一声,将手上的书一合,再往桌旁重重一掼,“邰通,现在你也开始欺负我了。”
邰通忙道,“奴才不敢。”
安景冷哼一声,“派谁我都不怕,我是一收着信就立刻递交给皇兄的,有本事,他们找皇兄作证去啊。”?邰通安抚道,“是,是,何必劳驾圣上,奴才就能给嗣王爷作证。”
安景又“哼”了一声,绷着脸道,“都觉着我好欺负,都来欺负我,我每日起早进宫,是去‘读书’,又不是去受气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邰通心下转了几转,以为安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于是便道,“嗣王爷,快到中元节了,诸事繁琐,您若觉得劳累,不如向弘文馆告几日假。”
安景沉吟了一会儿,道,“好,你替我告了罢。”
邰通立刻应了下来,又听安景道,“一直告到中元节后罢,朝陵祭享我也不去了。”
邰通一怔,道,“可……”
安景不耐烦地打断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了,《礼记》上不是说‘庶子不祭’吗我不去,皇兄不会介意的。”
邰通轻声道,“‘庶子不祭’不是说……”
安景站起了身,“反正我不去。”
邰通止住了话头,忙应道,“好,不去。”
安景这才坐了下来,他静默了一会儿,又伸手拿过刚刚被搁在一旁的《营造法式》,“说到中元节,今年你得多留心一下府里了。”
邰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奴才一向留心。”
安景道,“虽说中元节屠门罢市,但保不齐府里就有不信教、不茹素的,以防万一,这肉菜还是得备着,要是有人想吃肉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呢,你见状便醒一句,”安景淡然道,“我虽信道教,但不忌讳这个,想吃肉便吃,想供盂兰盆就供,我都不作理会。”
邰通应了一声,又听安景补充道,“但戏就别唱了,尤其是《目连救母》,每回我听了就犯呕。”
邰通顿了顿,道,“嗣王爷,《目连救母》是颂‘孝’戏,您就是不爱看,也别挂在嘴上才好。”
安景“哦”了一声,淡淡道,“这种颂‘孝’戏,是‘恶父母’才爱看的,我既不恶,又不为人父,不爱看是应当的。”
邰通想了想,露出一个心领神会地笑来,“是,除了这些,瓜、桃、梨、鸡头果也是该预备的。”
安景道,“嗯,还有枣子。”
邰通道,“对,枣子。”
安景瞟了邰通一眼。
邰通一脸热切的笑模样。
安景翻了个白眼,“鸡头果要拣嫩银皮子的。”
邰通道,“哎,哎,是啊,这果子呢,要拿小新荷叶包裹,掺了麝香,用红小索系了,便又好看又体面。”
安景又翻了个白眼,“好不好看都是给别人看的,让我知道有什么用啊”
邰通道,“嗣王爷说得是。”
安景道,“还有,这回四皇子生母受追封,咱们就别送礼进去了。”
邰通问道,“为何”
安景冷笑一声,“我怕抢了别人的风头去。”
邰通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附和道,“对,嗣王爷想躲事,干脆就全躲了,要是有的躲,有的不躲,有心人看在眼里,难免会再多生是非。”
安景道,“就是,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邰通,这福嗣王府的是非,你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从来都是别人来招我,我是能躲则躲。”
邰通道,“是,奴才明白,嗣王爷同旁的主子不一样,您从来就不是个爱惹事生非的人。”
安景笑道,“对,所以我脾气不好,难伺候。”
邰通笑了笑,没接话。
安景道,“因为爱惹事生非的主子,都把心思花在怎么应付是非上了,没功夫同底下人计较,所以看上去脾气好,又好伺候;我这样的呢,天天闲着没事,只能使唤使唤自己的奴才,所以看上去脾气古怪,不好伺候,对不对”
邰通不敢答这问,只讪笑道,“嗣王爷,奴才没听明白,您是在说谁呢”
安景看了邰通一眼,复低下头去翻书,“我是在说四皇子。”
邰通道,“四皇子”
安景道,“对。”他慢慢翻过一页,“我今日才知道,上回华傲使者来访,我与太子一起打马球时,四皇子问起过我,他得知我做的‘取景箱’,说此物可以用在户籍簿上作取人像之用,乃至推广全国,造福于民。”
邰通道,“那是嗣王爷巧思。”
安景道,“我巧思,还须得他说我做的东西能派什么用,还须得他来指手画脚那要是他说我做的东西什么用都没有,你是不是就不认为我‘巧思’了”
邰通忙道,“奴才绝无此意。”
安景道,“我知道你没有这意思。”
邰通不敢接话,只是含义不明地“哎”了两声。
安景道,“幸亏我今日去得早了些,遇上了三皇子,三皇子得知时下征役艰难,竟问我能不能将‘取景箱’的法子舍了他去,呈交给皇兄作清查人口,登记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情有可原
文一沾信步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御史台的茶房去的时候,是上邶州谋反案发生后的第五天。
此时朝阳初升,文一沾走到茶房的时候还有点儿困,他今日起得实在有些太早了。
文一沾推开茶房的门时,徐安从晨曦温和的光线里抬起头,他笑着站起身,朝文一沾行了个礼,“文翰林。”
文一沾回了个礼,“内侍监大人好。”
徐安直起身,“文翰林不必称我为‘大人’,称‘徐侍监’即可。”
文一沾直起身,“岂敢。”
徐安的笑容有些淡,“文翰林抬举我,我却不敢受文翰林的这一声‘大人’。”
文一沾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已换了称呼,“徐侍监为圣上心腹,即使徐侍监不敢受我这一句‘大人’,我也不敢将徐侍监当作‘奴才’。”?徐安笑道,“文翰林客气。”说着,他作势指了指面前的茶炉,“我正烹茶呢,文翰林可要喝一盏”
文一沾道,“徐侍监亲手制茶,我怎得推辞”
说罢,两人分别在茶炉边坐了下来。
徐安道,“御史台的茶叶不好,文翰林莫嫌弃。”
文一沾道,“这茶我喝了也不止一回了,”他笑了笑,“御史台的茶叶要先烘上了一烘,去了潮气,才能入水,费的功夫难免就比一般的宫茶要多一些,亏得徐侍监好耐心,我如何会嫌”
徐安道,“文翰林不嫌就好,我是怕文翰林待会儿尝了这茶,觉得滋味不佳,不知是茶叶的缘故,却以为是我功夫没做到位,那误会可就大了。”
文一沾又笑了笑,“徐侍监烹茶的功夫,是圣上都称赞过的,就是这茶当真不好,我也不会误会徐侍监。再者说,”他意味深长道,“烹茶最要紧的还是火候,御史台的炭污,‘活火’难燃啊。”
徐安道,“文翰林颇通茶道啊。”
文一沾道,“徐侍监客气,琅州与定襄煮茶的法子不同,想来,我不比徐侍监懂得多。只是我尝读苏东坡的《汲江煎茶》,其有一句为‘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我方才才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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