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文一沾微笑道,“自然,”他行了个半礼,“还请宦常侍不吝赐教。”
宦达道,“不敢说‘赐教’,”他回了个半礼,“只是想赞文翰林一句‘八面玲珑’罢了。”
文一沾直起身,笑道,“那么,宦常侍的这句‘八面玲珑’,究竟是礼貌呢,还是客气”
宦达直起身,“是我的‘言外之意’。”
文一沾与宦达对视了一会儿,复行了个全礼,“有劳宦常侍带路。”
宦达点了点头,又作了个手势,“文翰林请。”
接着,两人便一路无话地行至紫宸殿,到了紫宸殿前,文一沾先行一步,进了殿中,身后的宦达凝视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地皱起了眉。
文一沾进殿的时候,安懋正饶有兴致地翻着一篇文章,见文一沾来了,像往常一样笑着免了他的礼,又赐了座。
文一沾坐下时觉得,安懋看上去,似乎比前几日精神了许多。
这时,安懋开口道,“朕偶然阅得一篇佳文,想起文卿的文章最好,便召文卿来与朕共赏。”
说着,安懋便遣了身边的内侍,将方才手上在翻阅的那篇文章递传给了文一沾。
文一沾双手接过,刚看了一眼文章封面的署名,便站起来行礼道,“圣上,此文,臣不断敢评。”
安懋笑着问道,“为何”
文一沾道,“此文为周太师之子所作,周太师之文采远胜于臣,臣又如何敢评此文作呢”
安懋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道,“既如此,便不评文辞,只阅其文义罢。”
安懋的话说到了这里,文一沾也不好再推辞,他应了一声,复坐下了身来。
文一沾刚翻开文章,就是一怔,随即细细读完,抬眼看向安懋道,“果然好文。”
安懋道,“好在哪里”
文一沾道,“词句简练,赋义精到,读来令人耳目一新。”
安懋笑道,“文卿方才还说,断不敢评此文文辞。”
文一
第二百一十三章 道貌岸然
狮城,仝羽茶馆。
“……我当时说,‘虽走得急,但乡亲们凑了份子来,席面还是要摆一桌的’,”佟正旭一脸愤懑,“谁知咱们的‘举人老爷’还没开口,那‘招女婿’就平白回了一句‘不敢再劳动破费’,接着就拉着三小子走了。我当时立在原地,气得半响没回神,他算什么东西,敢做咱们‘举人老爷’的主”
佟正则先没开口,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道,“那三小子当真什么都没说”
佟正旭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地问道,“……是不是我话说得过头了些……”
佟正则立刻摆了摆手,“没过,没过,”他眼神微沉,“是那‘招女婿’不对。”
佟正旭似泄气般地往后一靠,,“若摆了大席面,正好能请宗长族长来吃酒,这后头的事体,也能早些有句准话下来,多好的机会,就这么平白浪费了。”
佟正则沉吟了一下,道,“……这三小子倒有些意思。”
佟正旭一愣,“什么”
佟正则不答,反而问道,“嗳,你觉得,这三小子长得怎么样”
佟正旭道,“还行罢,跟那‘招女婿’一个模样,白净得很,一看就是读书人。”
佟正则笑道,“我听说,殿试的时候,皇帝就爱点长得斯文的作进士,这样说来,这三小子有些名堂啊。”
佟正旭先笑了一下,尔后挥了挥手,道,“这倒说不准,我看那三小子读书上是灵,却有些呆头呆脑的,多大的人了,还听那‘招女婿’的使唤。也不想想,那‘招女婿’自己都混成入赘的窝囊样了,能教得出‘进士儿子’吗”
佟正则哈哈笑道,“就是,自己不行,不就只能指望自己的‘鸟’行了么”
佟正旭嘻嘻道,“不对,不对,依我看,他自己的‘鸟’也不行,指望的,是‘小鸟变大鸟’呢。”
说罢,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佟正则缓了口气,悠悠道,“我倒觉得,这三小子却没咱们想得那样愣。”
佟正旭一怔,“这又如何说”
佟正则认真道,“这改姓的事体,是明摆着的,就算咱堂姑奶奶不介意罢,但这三小子中举这么些日子了,乡里街坊的总不免有话风吹进他耳朵里,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接咱们凑的份子的时候,这心里总该有两分数目了罢。”
佟正旭想了想,皱起了眉,“他心下有了数目,却不作声,难不成,是不想改吗”他沉吟道,“他若不想改,那这事体就没这么好办了。”
佟正则笑道,“谁说他不想改,依我看,他比咱们都想改随咱堂姑奶奶姓呢。”
佟正旭又是一怔,“这却如何看得出来”
佟正则道,“简单得很,他若不想改,你刚开口提席面事时,他便会一口回绝。路牒和份子都已经拿到了手,他自己回绝自己的事体,端的是名正言顺,难道我们还有本事跟‘举人老爷’置气又何苦要那‘招女婿’替他出声说到底,”佟正则笑道,“不就是他确实想改,又想暂且不改吗”
佟正旭的眉头舒展了些,“暂且不改”
佟正则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他抿了一下唇,“我想,他是目睹了乡里的情形,又听了书院先生们的议论,再见了这次的案子,就以为……”
佟正旭了然道,“……以为上面的那些大官不喜欢胥吏。”
佟正则道,“对,”他眯了眯眼,“我猜,是那三小子怕皇帝知道他是‘胥吏出身’,就不点他当官了呢。”
佟正旭神情复杂地“啧啧”了两声,“哟,要照这样说来的话,这三小子确实有些意思。”
佟正则笑了笑,悠悠道,“是啊,你想,他连他亲爹都敢算计,何尝博不得一个‘进士’,做不了官呢”
佟正旭伸出手,笑着作势点了点佟正则,“这话却毒。”
佟正则淡笑道,“我的话再毒,也没有那三小子做的毒。”
佟正旭想了想,意味深长道,“是啊,如果当时他回护一句,或许咱们也不会如此气愤了罢。”
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眼,佟正则又笑着开口道,“既然‘举人老爷’不作声,咱们就识相点儿,往后退一步,别再往前凑了罢。”
佟正旭点头道,“嗳,嗳,说得是啊,”他想了想,道,“再说,过了中元节,就要收秋赋了,咱们忙着伺候‘官老爷’,顾不得别的,也说得过去。”
佟正则道,“对,现下上头还指着咱们清人口呢,今年的秋赋怎么收,收多少,都还没个说法呢,咱们是得好好合计一番。”他说着,又沉吟了一下,补充道,“不过退一步归退一步,也别退得太远了,要露了相,让那三小子看出来咱们猜到他打得如意算盘了,这殷勤不成,反得罪了人了。”
佟正旭疑惑道,“这又是什么说法呢”
佟正则笑了笑,“嗐!这种人,我在乡下见得多了,手上有几分本事,心底就瞧不起自己老子,表面上呢,却要装得一副‘孝子’模样,生怕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闲话——而且越是读书多的人,越是这样——嘿,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道貌岸然。”
佟正旭也笑道,“明白了,明白了,他的老子,只能他自己看不起,旁人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就成‘侮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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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挂了画去
王杰展开徐知让画的那幅《开泰图》时,中元节朝陵的行伍已经出宫许久了。
王杰对着画端详了一会儿,对徐宁笑道,“画得好。”他虚指了一下,“尤其这羊,画得活灵活现的。”
徐宁附和道,“是啊,是啊。”
王杰直起身,道,“那就挂起来罢,”他坐了下来,“就挂在这桌旁的墙上。”
徐宁微蹙起了眉,“主子……”
王杰不容置疑地打断道,“我想挂。”
徐宁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劝道,“主子,现在不是时候。”
王杰垂下眼帘,“我觉得是时候了。”
徐宁道,“可徐氏实在……”
王杰又打断道,“我觉得徐知让挺好的,徐氏也挺好的,”他顿了顿,轻声补充道,“比其他人都好。”
徐宁抿了抿唇,“……主子是被前几日的事吓着了。”
王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对,算是罢。”
徐宁道,“其实,太子殿下从来就不是暴虐的人,二皇子也不是……”
王杰忽而道,“徐宁,你觉不觉得,徐氏很厉害”
徐宁一怔,就听王杰继续道,“除了纪鹏飞,父皇谁的罪都没定,这是不是说明,父皇也对这案子无可奈何”他道,“因为如果不定纪鹏飞的罪,那就必须再清查下去。而父皇知道,一旦查下去,调查出来的真凶,必定不是父皇想要的那个人,所以,父皇只能将全部的罪名归到纪鹏飞一个人身上。”
徐宁道,“是啊,假设纪鹏飞无罪,那必得查出个‘幕后指使’才是,这个‘幕后指使’最有杀死纪鹏飞的企图,而现下,种种线索都表明,最有嫌疑的,却是周惇父子。”
王杰点头道,“不仅如此,到后来,连东宫和清宁宫都不得不加以干涉,只因这桩案子落在了‘投献’上,族里有在地方做官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害怕父皇清算‘投献’,因此,即使明知纪鹏飞或许无辜,但为自身计,都对纪鹏飞的死袖手旁观。”王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这样的手段,连父皇都没甚法子,我又怎能斗得过他呢”
徐宁闻言,沉默片刻,道,“那徐知让……断不可能出得这样的主意。”
王杰点了点头,“确实。”他伸手抚了抚画上的羊,“可徐知让他,毕竟也没服那些‘五石散’。”
徐宁一怔,随即又听王杰道,“他既没服‘五石散’,我自然不能轻慢他。”
徐宁想了想,接着应道,“是,主子尊重他,奴才便更不敢慢待徐公子了。”
王杰微微点了一下头。
徐宁浅笑了一下,看了看王杰,试探般地问道,“主子您就这么肯定,那纪鹏飞是被徐氏……”
王杰摇了下头,“我猜的。”他顿了顿,突然抬眼看向徐宁,“我猜得准吗”
徐宁心下一跳,道,“这,奴才怎能晓得”他停了一下,又热切道,“不过主子猜的,一向就没有不准的。”
王杰淡淡地“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看画,“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徐宁笑道,“奴才要有这份本事,早成了主子的贴身心腹了。”
王杰道,“现在不就是吗”
徐宁浅笑道,“主子若当真将奴才看作了心腹,方才又如何会借故提起私赐‘五石散’一事呢”徐宁说着,笑容变得微妙,“其实,主子只须挂了画,奴才便自当妥贴。”
王杰道,“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你不用往心里去。”
徐宁道,“主子说的话,奴才字字句句都记在心上,断不敢忘。”
王杰抬头看了徐宁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家信往来
琅州,文府。
“……字寄清婉:自尔还乡后,久未接尔来笺,殊不放心。
“先而得信,恰连日事多,今兹略闲,率写数语。定襄天气奇热,尔在瑁梁安否姑闻长兄平安归抵,可纾廑念,甚好。
“惟思双亲年齿渐高,而吾身在千里之外,有缺孺子之职。伏望训令弟妹,俾知料理家务,或有以补吾之过矣。
“另,近闻吾家定襄铺中有窃乱之事,事闻不详,故手不尽书。虽圣人尝言:‘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然其涉吾家清声,不可不慎而待之,望将此事转述兄长,查证有无。
“顺问近好。”
文一夔念完,抬眼看向了坐在桌后的文一适,“大哥,七弟的这封家信,”他叹了口气,“问题不少啊。”
文一适的眼神微沉,“是啊,虽然寥寥数语,但七弟对七弟妹,当真是情深意重。”
文一夔低头看信,似乎也有些动容,“除了开篇与结尾写给七弟妹的‘殊不放心’与‘顺问近好’两句,其他话里,字字玄机啊。”
文一适也叹了口气,“不过也难怪七弟总念着她,要论起‘未卜先知’的本事,你我恐怕还及不上七弟妹呢。”
文一夔还在看信,“七弟妹若生为男子……”
文一适接口道,“若生为男子,恐怕你我都制不了她。”他说着,浅笑了一下,“好在,她终归是女子。”
文一夔将手上的书信轻轻搁在一旁,“是啊,幸亏是女子。”
兄弟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文一适复开口道,“七弟妹将此信递予你时,可说什么了没有”
文一夔道,“七弟妹么,与我从不多话,后来我忍不住问了,她才说了一句。”
文一适问道,“说了什么”
文一夔道,“七弟妹说,《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也。”
文一适听了,不禁笑道,“对,这是《荀子》中的《宥坐》一篇。”他顿了顿,又喃喃道,“七弟真是……好运道。”
文一夔伸手抚了一下桌上的信,“不错,因此,我才将这信拿来与大哥商量。”他抿了抿唇,道,“昔年孔子为鲁国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进而问之,孔子答曰:‘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
文一适接口道,“又曰:‘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也’。”他舔了下嘴唇,“‘少正卯’,何人是也”
文一夔道,“还有,‘摄政七日而诛少正卯’,又意指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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