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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周胤绪立刻摆了摆手,道,“幸亏我即刻就推了文氏的请,若是我巴巴儿地去了,岂不是误入赌局”

    彭平康笑道,“游戏而已,即使有什么赌注,也不过是增兴之用,周大人若不喜欢赌,不把那赌注当真,不就了了么”

    周胤绪微笑道,“赌有赌瘾,若是沾了赌,一时半会儿是觉察不出的,可长此以往,游戏下注时也免不了斟酌谨慎,一旦心里较了真,这假的,也成真的了。倘若染了这瘾头,以后琅州与我来往的人,恐怕更是少了。”

    彭平康笑着喝了口酒,刚要开口,就听周胤绪又搬出了“四书五经”来,“且《尚书》有云:‘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我倒想劝彭大人一句‘少打牌’呢。”

    彭平康放下酒杯,似乎被周胤绪说得有些扫兴,“周大人放心,今日你我都不去文府,他们‘三缺一’,想打牌也开不了局。”

    周胤绪“哟”了一声,“这‘麻将’竟有这么多讲究想开局还必得凑整四个人么”

    彭平康道,“自然,‘麻将’须得四人轮流坐庄,故缺一不可。”

    周胤绪半开玩笑道,“啊,这样说来,今日你我确是不该去文府的。”

    彭平康道,“此话曾讲”

    周胤绪微笑道,“若众位大人都在,文好德必得为难要不要作陪打牌,打了牌又得为难让谁先坐庄,依我看,你我今日不去,倒落得大家轻松。”

    彭平康亦微笑道,“说轻松,倒也不轻松,譬如说,现下我与周大人‘吃’酒,就十分‘吃’力呢。”

    周胤绪笑了一声,“玩笑话,玩笑话,彭大人别往心里去,”他轻咳了一下,道,“我不会打牌,即使去了,众位大人开局,我只得作壁上观,如何会去争什么庄呢”

    彭平康亦似半开玩笑道,“那周大人要看牌,必得坐在范大人身旁看罢”

    周胤绪笑道,“我却想站着看呢。”

    彭平康亦笑道,“周大人若有心想学‘麻将’,还是选定一方坐下看的好。”

    周胤绪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了一口,道,“方才我已然说了,‘家父禁赌’,彭大人是……将我的话,当作醉话了罢”

    彭平康道,“只是与周大人议论‘麻将’而已,周大人若不想学,不学便是。”他微笑道,“不过,我也想劝周大人一句,周大人不学打牌,便入不了局。即使周大人想站着看牌,那桌边坐着打牌的人,却不会愿意周大人一直站着。”

    周胤绪抿了抿唇,道,“我是站着,但我绝不出声。”

    彭平康道,“那却不行。”

    周胤绪道,“为何”

    彭平康道,“在周大人来琅州之前,这打牌时在旁边站着的,一向是文好德。且他也不总是站着,通常是我们不耐烦他作陪了,他才离局替我们张罗吃食去,因此,他站着,我们心安理得。”

    “可周大人不同。”彭平康微笑道,“周大人若像文好德一般站着,这知道的,说周大人是在学牌;这不知道的,难免会疑心我们是在排挤周大人;要遇上那胡搅蛮缠的……”

    彭平康看了一眼周胤绪晦暗不清的脸色,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拿过注子,往两人面前的酒杯里续上了酒。

    屋内静默了片刻,少顷,周胤绪开口道,“这‘麻将’真是好大的魅力。”

    彭平康笑道,“是啊,周大人有所不知,文府中有一张专门用来打牌的‘麻将桌’,是用硬木制的,打起来滑溜溜,震天价响,可是痛快得很呢。”他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据说,文经登考上状元前,在家时也爱用那张桌子推骨牌玩呢。”

    周胤绪奇道,“果真么文经登竟喜欢打牌”他顿了顿,又似玩笑道,“我还以为,文经登在家时,是如同彭大人口中的文好德一般,站着看牌不入局的呢。”

    彭平康微笑道,“那周大人可想错了,”他道,“周大人刚到琅州时,我就同周大人说了,‘尊嫡卑庶’这四个字,可轻易不敢言




第二百二十二章 背后议论
    福嗣王府

    “……谁说我躲事了”安景托着腮,对站在桌前的邰通翻了一个白眼,“我是看了徐府递来的戏单子,好么,头一折就是《目连救母》,摆明了是赶我走嘛。”

    邰通抿了抿唇,道,“嗣王爷,您只要耐过这头一折,后面您大可以点您欢喜的节目来看。”

    安景“呵呵”了一声,没答邰通的话。

    邰通又道,“即使嗣王爷推了徐府,但周府……”

    安景接口道,“我待在府里,是为了陪她。”

    邰通微笑不语。

    安景不喜欢邰通的这种笑,他嘟起了嘴,以表示自己有些不满,“太皇太后问起时,你就这么回罢。”

    邰通应了一声,看了安景一眼,收起了脸上那种让安景看了不舒服的笑容,“嗣王爷,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景依旧嘟着嘴,“你觉得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

    邰通犹豫了一下,道,“奴才觉得不当讲,却还是想讲上一讲。”

    安景瞥了邰通一眼,目光发冷,但并未出声阻止。

    邰通受了安景这一眼,却不发憷,反而又堆上了先前的笑容,“嗣王爷,容奴才提醒您一句,明年可是‘大比’之年呢。”

    安景“嗯”了一声,“那又如何”

    邰通微笑道,“全东郡的举子都要来定襄应考,想来,莅时的定襄必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罢。”

    安景直起了身来,抱着臂,不语。

    邰通道,“举子寒窗苦读,自然求成心切,奈何历届春闱登科及第之人皆从限录,或有一些才华横溢,却临场失策之人,科考不成,便意图转投皇戚权贵之麾下,于‘天子门生’外另求得一职,也算造化了。”

    安景慢慢开口道,“无妨,往年也有不长眼地投拜帖进来,今年有了亦不稀奇,你循旧例尽扔了便是,不用再来问我。”

    邰通道,“奴才不敢。”

    安景看向了他,“有何不敢”

    邰通道,“今年与往年不同,嗣王爷纳了周庶妃,来投的帖子必定比往年多上许多,这是其一;再者,昔年周太师投于圣上门下,即是按此则法,嗣王爷若同往年一般扔了出去,要落在有心人眼中……”

    安景挥手打断道,“扔不行,那就当柴火烧了去,再拿土埋了灰就是。”安景语似不耐,“这种小事,也来问我”

    邰通道,“奴才是怕扔错了帖子,白白耽误了……”

    安景冷笑了一声,道,“往年扔了那许多,也不见你道一声‘可惜’。”

    邰通默然不应。

    安景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是周氏女问及此事”

    邰通摇了摇头,道,“周庶妃有事,便会直接来问嗣王爷,如何会遣奴才”

    安景“嗯”了一声,道,“说得对,她有事,是谁都不问的。”

    若在平时,安景这么说,邰通必会附和几句,捎带着刺一下周氏女,而这回,邰通却没接安景关于周氏女的议论,转而道,“奴才是觉得,嗣王爷惶恐如斯,皆因势单力孤,无人从侍左右,若有一二为嗣王爷出谋划策之人,嗣王爷便能坦然许多。”

    安景瞪了邰通一会儿,突然泄气似地往后一靠,轻声问道,“是太皇太……姊姊建议的罢”

    邰通低了低头,没答话,但安景能分辨得出,邰通的这种姿态,即代表默认了。

    屋内静默了片刻,少顷,安景开口道,“邰通,你知道皇兄为何到现在还不封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爵吗”他认真道,“皇兄登基时,我个儿还没桌子高,却能封了嗣王,给了食邑与王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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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友交而信
    中元节后二日,徐府。

    徐广拿起桌上的琉璃瓶掂了一掂,又轻轻放下,对站在面前的徐知温笑道,“苏合香药酒”

    徐知温应道,“是。”他行了半礼,“琅州的香药最佳,制得的苏合香酒最是安神,儿子得了两瓶,便拿来献与父亲。”

    徐广看了看桌上的酒,淡淡道,“这是彭寄安送你的中元节节礼罢”

    徐知温淡笑道,“是,被父亲猜着了。”

    徐广张了张口,几不可察地犹疑了一下,道,“彭寄安有心了。”

    徐知温笑道,“是啊,儿子还以为,自上回之后,彭寄安会躲着儿子走呢。”

    徐广伸手摸了一下瓶口的酒封,触手可及是一个精心刻印的“文”字,“彭寄安与你自小交好,如何会为了一桩小事起龃龉呢”徐广说着,收回了手,又对徐知温笑道,“这酒既然摆上了桌,不如倒来共饮一杯”

    徐知温微笑道,“父亲,儿子不好酒。”

    徐广一怔,随即道,“偶饮一杯,却是无妨。”

    徐知温道,“父亲面前,儿子不敢失礼。”

    徐广抿了一下唇,道,“既然这酒安神,想来,也不会醉人罢”

    徐知温淡笑道,“不醉人,又如何安神呢”

    徐广道,“醉人的酒一定安神,安神的酒却不一定醉人。”

    徐知温复行了一礼,不置一词。

    徐广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不想饮便不饮罢。”

    徐知温直起了身。

    徐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酒,似随口感叹道,“彭寄安与你,真可得称上是‘至交’了。”

    徐知温微微倾了倾身,“儿子与彭寄安性情相投,自然交好。”

    徐广道,“有道是,‘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半真半假地笑道,“你将‘醴’给了我,你便成了君子了。”

    徐知温浅笑了一下,算是附和,“父亲,您若是想饮上一杯……”

    徐广接口道,“单我一人饮,也没甚意思。”

    徐知温微笑道,“父亲,您可以召五弟前来与您共饮。”他顿了顿,慢慢补充了一句,“五弟近日亦是心神不宁,饮上一杯苏合香酒倒是正好。”

    徐广道,“你五弟年纪尚小,即便是药酒,也不该多饮。”

    徐知温淡笑道,“有父亲在一旁看着,五弟定不会贪杯。”

    徐广静静地看了徐知温一会儿,笑了一下,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徐广感叹着吐出两个字,“记仇。”

    徐知温既没笑,也没行礼,“孔圣人尝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儿子是遵循儒法行事而已。”

    徐广淡淡道,“孔子亦言:‘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说‘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你既已行‘为直之礼’,却为何不以‘以直报怨’”

    徐知温微笑道,“昔年伯夷、叔齐拒受王位,让国出逃,以仁义叩马而谏,耻食周粟,作歌明志,如此而饿死于首阳山;孔圣人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独荐颜子为好学,然其屡陷穷困,糟糠不厌,早夭而卒;而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徐知温说着,慢慢作了个长揖,“儿子请教父亲,所谓‘仁德’、‘天道’,是邪非邪”

    徐广默然片刻,没有回答徐知温的问题,而是接上了先前的话题,“我好久不见彭寄安了,不知他如今可好”

    徐知温道,“一切都好,”他直起身,“琅州虽不比定襄,但富饶多产,彭寄安在琅州,即使称不上‘如鱼得水’,也可说是‘怡然自乐’。”

    徐广道,“此‘乐’非彼‘乐’罢”

    徐知温的睫毛颤了颤,微笑道,“父亲何出此言”

    徐广道,“你方才引颜子为例以问仁德,而昔年孔子以‘箪食瓢饮’赞颜子之贤,你又道彭寄安与你性情相合,我便猜测,彭寄安现下,亦并非是那‘安贫乐道’之人罢”

    徐知温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父亲说得是,”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依儿子看来,彭寄安还是与从前在定襄时一样,性子直,易相处。至于现下,他虽非‘安贫乐道’之人,但‘恬于进趣’,着实是个可交之人。”

    徐广道,“我没说彭寄安‘不可交’。”

    徐知温垂下了眼帘,“那么,父亲方才,是在意指儿子‘不可交’”

    徐广眉头一耸,道,“我也没这么说。”

    徐知温默然不语。

    徐广看了看徐知温垂下的眼睫,将目光移回桌上摆着的苏合香药酒上,“和厚,我是在关心你。”

    徐知温淡淡道,“谢父亲关心。”

    徐广道,“你若不希望我关心,以后这些事体,我就不再多问了。”

    徐知温慢慢抬起了眼,“父亲,‘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是孔圣人一生之志。”

    徐广一怔,就听徐知温郑重道,“父亲,彭寄安是儿子的朋友。”

    徐广抬起头,与徐知温对视了一会儿,少顷,他道,“好,我往后,再不议论彭寄安了。”

    徐知温浅笑了一下,又听徐广道,“既然彭寄安性情好,那‘乘人之危’的事,他定是做不来的罢”

    徐知温微笑道,“是,”他瞥了一眼徐广桌上的苏合香酒,“彭寄安是‘君子’。”

    徐广扯了扯嘴角,道,“难得听你这么夸人。”他顿了顿,又轻声问道,“既是‘君子’,那‘养虺成蛇’的事,他定做不出的罢”

    徐知温笑了,“自然。”

    徐广“嗯”了一声,淡然道,“你的朋友,我放心。”

    徐知温道,“是,曾子一日三省,其有一省,正为‘友交而信’,因此,父亲尽可安心。”

    徐广看了徐知温一眼,又指了指桌上的酒,温声笑道,“当真不饮上一杯这可是你朋友送来的呢。”

    徐知温低眉笑道,“父亲,您忘了,上回儿子便说过,彭寄安知道儿子不好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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