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孟宁昂接口道,“昔年晁错以文学善辩为汉景帝所用,景帝又如何不知,以晁错一己之力,断不可能制平‘吴楚七国’诸侯”他微笑道,“归根结底,是‘文景二帝’不满诸侯藩国已久,因此才擢拔晁错为削藩造势……”
周胤微立即打断道,“汉室帝王无不猜忌多疑,淮阴侯战功赫赫,却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面称孤,系狱抵罪;周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而囚于请室;魏其侯,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于居室受辱……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周胤微直视着孟宁昂,“然当今圣上襟怀磊落,如日月皎然,家父常说,圣上抱诚守真,光风霁月,从前君王皆不可比。”
孟宁昂看了周胤微一会儿,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将目光又投向了几上的那封奏折,“圣上龙章凤姿,自不是寻常人可比。”他放轻了声音,“得蒙周公子关怀,我才有幸得见天颜。”
周胤微看着孟宁昂复低下头去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是,圣上金相玉质,见者无不称赞一声鸿轩凤翥。”他道,“昔年家兄殿试后返家,亦同家父道,往后若能时时得见圣颜,便是无上光荣了。”
孟宁昂扯了扯嘴角,“那周公子今日来这玄都观,”他看着那封奏章,“便是来为令兄祈愿了”
周胤微笑了,他倾过身,按住那封奏本,朝孟宁昂的方向推了过去,一边微微侧过头,在孟宁昂的耳边吐息道,“孟大人若能一遂家兄此愿,家兄自琅州而返时,定会将孟大人所慕之女一并带回,绝不叫孟大人‘坐惜红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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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靖室”:道家修养静息的处所。靖,通“静”。《云笈七签》:“若师在远处,入靖室,面向师所在方,至心再拜。”
2东汉班固《白虎通三教》:“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
宋范仲淹《尧舜率天下以仁赋》:“殊途同归,皆得其垂衣而治;上行下效,终闻乎比屋可封。”
3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诗
南北朝谢朓
掖庭聘绝国,长门失欢宴。
相逢咏蘼芜,辞宠悲团扇。
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
徒使春带赊,坐惜红妆变。
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
故人心尚尔,故心人不见。
4荷花
宋胡宿
露夕仙葩卷,风晨宝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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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由来正节
太极宫。
“……朕听皇后说,”安懋坐在下首,关切地看向坐于上位的安氏,“太皇太后近日身体不适,连四皇子今日入学,都早早地告了假,不愿叫他来拜一拜。”
安氏作势掩了掩口,尔后对安懋微笑道,“不妨事,多谢皇后挂心,”她说着,又放下了手,朝摆在身旁的“竹夫人”轻轻靠了一靠,“倒劳动皇帝多跑一趟了。”
安懋亦微笑道,“无事就好,”他的目光动了动,又道,“只是现已入秋,太皇太后还是别再用这‘竹夫人’了,以免凉气侵体,有损血气。”
安氏抚了抚身侧的“竹夫人”,轻笑道,“左右无事,我拥着好玩儿罢了。”她轻轻拍了一下“竹夫人”,又道,“再者,同样是消暑,与冰凌相较起来,这‘竹夫人’却更风雅一些呢。”
安懋笑了笑,随口吟道,“‘最是虚心好,由来正节刚’,果然风雅。”
安氏笑道,“皇帝好文采,”她点了一下身边的“竹夫人”,“我见这竹篾网眼的家伙什儿,却只会吟一句‘有眼无珠腹内空’呢。”
安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皇后却对朕说,太皇太后近来在重读《晋书》,想来,在学问上理应有所进益才是啊。”
安氏又拍了一下“竹夫人”,不紧不慢地道,“我身处后宫,翻书亦不过是消遣,早就作不得什么学问了。”她顿了一下,又道,“但……”
安懋接口道,“是啊,这学问上的事体,就不劳太皇太后费神了。”他抿了抿唇,又道,“朕回去,就遣人替太皇太后将夏用之物都收起来罢。”
安氏闻言亦不恼,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皇帝有心。”
安懋笑了笑,端起手边的热茶,道,“朕这回来,”他掀开盖碗,呷了一口,“是为太皇太后的身体康健而来,敬‘孝’而已,算不得‘有心’。”
安懋把话里的那一个“孝”字咬得极重,安氏自然听出来了,她放开拥着的“竹夫人”,慢慢坐直了身子,“既如此,待过两日我身子清爽些了,便让皇后领着四皇子来我跟前请安罢。”
安懋手上端着茶碗,微微倾了倾身,应了下来。
安氏又笑道,“四皇子若是来请安,唤我一声‘太皇太后’就罢了,不必称什么‘姑母’。”
安懋直起身,回笑道,“这是自然,”他的笑容不知觉地变得深了些,“从来都是这样的。”
安氏微笑道,“我是怕皇帝爱四皇子的早慧,偏疼了四皇子,才多这一句嘴。”
安懋将手中的茶碗轻轻地搁回了桌上,“朕待膝下诸子,一向是一视同仁的。”他收回了手,默然片刻,尔后又道,“朕瞧着,太皇太后倒是十分看重四皇子呢。”
安氏道,“我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见到那孩子,就不自觉地会想起恭嫔。”
安懋看了安氏一会儿,也点了下头,“是啊,四皇子生得,真是与恭嫔像极了。”
安氏看向了坐在下首的安懋,“皇帝原来虽不喜恭嫔,但四皇子毕竟是……”
安懋接口道,“朕知道。”他看了安氏一眼,尔后避开了安氏的视线,“朕想着,待到中秋节时,便将从前拔汗那进贡而来的一匹狮子骢赐给四皇子,太皇太后以为如何”
安氏微笑着点了点头,“男儿自当文武双全,皇帝的礼物很好。”
安懋又补充道,“从前狮子骢倒不算金贵,只是六月伊始,景教教徒征战西域诸国,力图收复昔年被木速蛮所征之领土,连通西域的多条商路断绝,连琅州文氏也不得不撤出西路,因此,这狮子骢比以往却是难得许多了。”
安氏道,“再如何难得,也不过是一匹马驹罢了。”
安懋道,“于皇家而言,确实是不值什么。”
安氏抿了一下唇,道,“再者,狮子骢难驯,四皇子就是得了皇帝的这份赏赐,也不会像他的其他兄弟一样……”
安懋接口道,“这倒要请教太皇太后了,”他淡淡道,“朕记得,德宗在的时候,拔汗那也进贡过一样的骢马,当时,还是太皇太后想了法子,替德宗驯顺了马匹。”
安氏淡笑道,“不是什么稀罕法子,”她挽了一下袖口,“难得皇帝还记得此事。”
安懋微笑道,“太皇太后不提,朕原也不记得,”他淡然道,“不过既然提了,朕却想替四皇子请教一二了。”
安氏笑道,“昔年德宗制此马,只须三物而已。”
安懋道,“何物”
安氏淡然道,“一铁鞭,二铁檛,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檛挝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刺其喉,如此,即可制而驯之。”
安懋闻言便笑,“好法子。”他顿了顿,又问道,“不知昔年德宗如何评说”
安氏敛了敛眉,淡淡道,“德宗不过壮我驯马之志而已。”
安懋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朕却觉得此法甚妙,待四皇子来请安时,太皇太后不妨将此法告诉皇后一声,四皇子年纪尚小,恭嫔又去得早,这读书骑射上的事体,还须得皇后多帮待呢。”
安氏笑了,“皇帝是想支使皇后,又开不了口,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遭儿,为的是让我去替皇帝说项罢”
安懋笑了一声,道,“朕知道,这归根结底,还是太皇太后心疼侄子们。”
安氏收敛了笑容,“是啊,皇帝对儿子们一视同仁,我对侄儿们,自然也是一视同仁的。”
安懋笑了起来,又与安氏说了几句闲话,待安氏道乏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太皇太后对朕此次执意发兵元昊……有何看法”
安氏掩口打了个呵欠,懒懒得靠回了“竹夫人”,“这等军国大事,我一妇人如何敢随意评说”她放下手,拥着身侧的“竹夫人”,亦似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一方天地,分半为佛,又半为天尊,则自然有争。”
安懋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了身,对安氏肃了肃身,道,“说了这会儿子的话,太皇太后必定是疲累了,如此,朕便不再多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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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竹夫人”:又叫青奴,古代夏日取凉用具,是一种圆柱形的竹制品,可拥抱,可搁脚,长约1米左右,中空,四周有竹编网眼,根据“弄堂穿风”的原理,供人取凉。
古代传统婚俗认为,竹夫人,是男性的象征,是最具阳气之物,也是传宗接代的神圣之物,竹夫人内总会有两个小球,十分好玩。
2竹夫人
宋郭印
林下风流在,收归枕簟傍。
冰肌元本净,玉骨自然凉。
最是虚心好,由来正节刚。
炎天长作伴,书夜不能忘。
3《红楼梦》有一谜语:“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虽浓不到冬。”
这个谜语是打一物件——“竹夫人”。
前两句诗的意思是指“竹夫人”的外形;后两句指秋后天凉了,这个东西就用不到了,会收起来或搁
第二百六十六章 牛乳和粥
卯时一刻,徐府。
徐知让走进正院明间,只见偌大的屋中已然支起了一张实木大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咸甜口味的早膳点心,桌旁另有两瓮盛粥的锅子,锅底还煨着小火,蒸出了细细的米稠香。
屋内氤氲着一股子暖融融的气息,从各处升腾起来,和着朝阳散发着温馨。
徐知温正坐在桌边翻着清晨刚到的邸报,听到徐知让来了,抬了抬眼皮,朝他淡漠地打了个招呼,“五弟起得早啊。”
徐知让滞了一下,朝徐知温行了个礼,招呼道,“大哥早。”
徐知温翻过一页邸报,道,“母亲还未起呢,五弟先在这儿坐下用些早膳罢。”
徐知让犹豫道,“不,不了,我是来……”
徐知温“哦”了一声,接口道,“母亲要到辰时再起呢,”他淡淡道,“五弟还是别侯着了。”
徐知让应了一声,立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嗫嚅道,“其实,我是来寻大哥的。”
徐知温看着邸报,头也不抬,“哦,是么”
徐知让道,“盼巧打了几件坠儿套,我瞧着……还不错。”
徐知温依旧盯着邸报,“嗯,她的手艺是好。”
徐知让舔了舔唇,走到桌旁,挨着徐知温的位置坐了下来。
徐知温搁下了邸报,抬头吩咐侍女给徐知让盛了一碗牛乳粥,并将自己面前的一碟配食推给了徐知让,又漫不经心地补充说明道,“喏,鸽肉松。”
徐知让此刻却全无胃口,“今日的邸报上可有什么新闻吗”他拿起匙子,却没舀粥,“大哥竟看得如此入神。”
徐知温看了徐知让一眼,又拿起了手边的邸报,道,“都是些收秋赋的事体,没什么特别的。”
徐知让点了点头,慢慢开口道,“是不是和民夫一样,各地的秋赋也收不上来了”
徐知温“唔”了一声,没接徐知让的话。
徐知让道,“说起来,还是因为圣上叫停了‘投献’的缘故。这人口与田数原为一体,端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没有力役不及而田赋盈余的道理。”
“虽说圣上现下并没有惩治‘受献’官员的端倪,但倘若一地之中,先是抱怨男丁征集艰难,待圣上叫停‘投献’后,又说丰岁有余粮,即使此地官员是敬遵圣命,可圣上心中,难免就会以为此人在地方上势力过大,保不齐,就会落一个‘专横跋扈’的罪名。”
徐知温将手中的邸报翻过一页,似乎对徐知让的话充耳不闻。
徐知让道,“就算圣上此刻碍于地方庶务不发作,但待秋赋收缴过后……”
徐知温清了清嗓子,截断了徐知让的话头,“五弟,你的粥快凉了。”
徐知让看了徐知温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匙子,“我不爱喝牛乳,”他蹙起了眉,“腥。”
徐知温道,“知道你不爱喝牛乳,我才唤人给你盛了牛乳粥。”
徐知让道,“牛乳就是牛乳,即使加进了粥里,也是腥。”
徐知温道,“是啊,”他看着邸报道,“圣上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徐知让一怔,转而拿起匙子旁的筷子,伸手去搛碟子里的鸽肉松,“这肉松却是咸香可口呢。”
徐知温道,“嗯,我倒不爱吃这个。”
徐知让放下了筷子。
徐知温仍旧盯着邸报,“你既爱吃,不如去问问四皇子是否也爱吃,若是他也爱吃,说不定你今日在宫里用午膳的时候还能吃到更好的呢。”
徐知让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尔后缓缓开口道,“大哥,外面是不是又要出什么事了”
徐知温一滞,就听徐知让淡淡道,“……我发现,每
第二百六十七章 晨起禁苑
皇城,禁苑。
安懋睁开了眼。
他现在的睡眠越来越浅,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即使入了眠,也总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让他睡着后也惊悸不安。
就像,在安懋刚刚做的那一个梦里,禅帝死而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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