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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徐知温微微偏过头,“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徐知让抄着书,头也不抬,“我听三哥说的。”

    徐知温笑了笑,道,“不过我听说,今年中秋不联句了,改占花木名儿了呢。”

    徐知让抬眼觑了徐知温一下,复低下头去道,“大哥又骗我。”

    徐知温道,“我没骗你,”他淡淡道,“我是在哄你呢。”

    徐知让慢慢搁下了笔,“反正我不想去。”

    徐知温看了徐知让一会儿,道,“难不成……宋士谔欺负你了”

    徐知让摇了摇头,“也不是。”他似是迟疑了一下,“我只是听说,每年中秋,待圣上、皇后祝完了酒,这第三杯酒,总是宋士谔劝的”

    徐知温笑道,“啊,竟是为了这个”他微笑道,“五弟不愿喝酒,喝三勒浆也行。”

    徐知让抿了抿唇,道,“我还听说,宋士谔祝酒时,总是引白乐天的一首五言《赠梦得》,似是劝饮圣上”

    徐知温淡笑道,“五弟多心了,既是家宴,圣上为一家之主,自然该饮其第一杯了,皇后祝完酒后,素来也是圣上饮第一杯的。”

    徐知让道,“好,算我多心,可……”

    徐知温接口道,“父亲生日时,你姨娘不也常以冯延巳的《长命女》为祝酒词吗”他半是戏谑,半是玩笑地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徐知让的脸红了,他磕磕巴巴地道,“这、这怎么能一样呢”

    徐知温轻笑道,“冯延巳的《长命女》即脱胎于白乐天的《赠梦得》,你觉得不一样,架不住圣上觉得一样啊。”

    徐知让张了张口,道,“对,所以我不愿去,”他重新拿起笔,“我受不了这个。”

    徐知温道,“好,你不去,那我也不替你去查四皇子身边的什么宫女内侍了。”

    徐知让努了努嘴,没说话。

    徐知温又道,“再者,你若不去,我该寻甚理由去与四皇子搭讪呢”

    徐知让道,“大哥若有心想搭讪,一定会寻出办法来的。”

    徐知温朝徐知让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稍稍缓和了语气道,“这样罢,”徐知温似乎有些别扭,“大哥答应你,你若是去呢,今年中秋,宫里便不联句作诗,而是众人一道坐在珠镜殿里,热热闹闹地掷着骰子占花木名儿玩,如何”

    徐知让嗫嚅了一下,道,“……算了,算了,”他轻声道




第三百零二章 田土与钱
    翌日。

    “……若依我说,”王杰一面信步走着,一面对身侧的徐知让笑道,“必定是那财主要做笔大买卖,但缺了本钱,便捐田造势,意图集资生利呢。”

    徐知让奇道,“既有了田土,为何还须得集钱作本呢”

    王杰一滞,道,“这田土与钱,终究是不一样的罢”

    徐知让犹疑道,“有了田土,即可放贷收租、使农为佃,得了这些东西,哪里还须得旁人资助呢”

    王杰一怔,不由道,“有道是,‘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商贾不借势集资,只凭了自己的一点儿田土,怎能做得起生意来呢”

    徐知让轻轻地摇了下头,道,“四皇子真是太高看‘钱’的作用了。”

    王杰不解道,“难道现时外头做生意都拿田土为资若是外头人都以田作本,那父皇造的‘钱’又派了什么用处呢”

    王杰这冷不丁地一问,倒问得徐知让怔了一怔。

    少顷,他开口道,“田土不仅是田土,”徐知让认真地朝王杰解释了起来,“譬如我方才假设的那些被财主捐出去的田土,这些田土上往往是有‘人’的,这些‘人’向财主租了田,便要辛勤耕作,拿田上生出来的作物向这财主交租。”

    王杰看了徐知让一眼,问道,“也就是说,这些田土上的‘人’大约是用不着‘钱’的了”

    徐知让点头道,“是啊。”

    王杰疑惑道,“那父皇造的‘钱’又被谁用去了呢”

    徐知让又是一愣,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两人朝前走了几步,王杰又开口道,“譬如,我听说文状元家是开铺子的,倘若一人去他家铺子里买东西,是拿‘物’去换,还是付‘钱’交易呢”

    徐知让道,“自然是付‘钱’了。”

    王杰笑道,“这样看来,‘钱’在文状元家的铺子里还是管用的嘛。”

    徐知让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能去文状元家的铺子买东西的‘人’都是有‘钱’人啊。”

    王杰一怔,思忖片刻,道,“啊,那就是说,父皇造出来的‘钱’,全给这些有‘钱’人用去了,对吗”

    徐知让皱了一下眉,道,“似乎……也不能这么说罢。”他迟疑道,“若是要靠那些田土上的‘人’拿‘物’交易,文状元家的铺子估计早就倒了一大片了。”

    王杰道,“那是因为那些田土上的‘人’根本就没有‘钱’,‘钱’全在财主、做官的、以及你方才提及的有‘钱’人手里呢。”

    徐知让忙摆了摆手,道,“四皇子不该这样说。”

    王杰问道,“为何”

    徐知让道,“东郡若没有这些有‘钱’人,恐怕如今国库亏损得还要严重呢。”他正色道,“譬如就四皇子方才提及的文状元家的铺子,每年可要缴给‘太府寺’不少税呢,这些税,不都是从……”

    王杰道,“不对罢,”他看向徐知让道,“这钱是父皇‘造’的,税也是父皇收的,这‘完璧归赵’,怎能说是有‘钱’人缴了税呢”

    徐知让笑道,“四皇子这是在‘诡辩’了。”他说着,又进一步解释道,“圣上造的‘钱’,得散到民间去才起作用,若是不散下去再收上来,圣上又如何拿这些‘钱’养兵、买粮呢”

    王杰亦笑道,“你竟还说我‘诡辩’”他转头郑重道



第三百零三章 锁谏之图
    玄都观,靖室。

    孟宁昂跨过门槛儿的时候,周胤微正跪坐在几前作画。

    孟宁昂慢慢地走近两步,只见画纸铺了满几,几子旁逐一放着画具与颜料,周胤微手执画笔,正细细地往纸上着色。

    孟宁昂走到周胤微的对面,在几子前跪坐了下来。

    周胤微似对孟宁昂的道理毫无知觉,继续旁若无人地作着画。

    孟宁昂对着几上的将完未完的画端详了片刻,尔后开口道,“周公子摹仿的这幅《锁谏图》,颇得昔年阎立本‘万象不失’之味呢。”

    周胤微头也不抬,只应道,“不敢。”他蘸了蘸笔,“我只是等孟大人等得久了,一时起兴摹幅画罢了。”

    孟宁昂微微地低了低头,道,“路上车拔了缝儿了,便耽搁了一会儿……”

    周胤微道,“无妨,”他淡淡道,“我作着画儿,也不算无趣。”

    孟宁昂闭上了嘴。

    少顷,周胤微又开口道,“从前我观《锁谏图》时,总听家父说陈长宏忠君苦谏之举十分难得,”周胤微说着,一边刷刷地上着色,拿画笔的手稳健极了,“可如今我再观此图,倒对画中的武宣皇后生出另一种敬意来。”

    孟宁昂心下一凛,见周胤微神情淡漠,立即附和道,“是啊,昔年武宣皇后为刘贵妃时,深得前赵昭武帝的宠幸,昭武帝立其为后,并意图造皇鸟仪殿以居之。”

    “陈长宏体恤百姓,以铁链缚之己身以冒死进谏,昭武帝闻之大怒而欲斩之,幸得武宣皇后私敕以救。”孟宁昂淡然道,“此幅《锁谏图》,便是阎立本描摹昔年陈长宏缚链时景所作丹青。”

    周胤微微笑道,“不错,前赵昭武帝生性残暴,而独对武宣皇后之手疏览而变色,可见武宣皇后不仅贤惠自持,并且聪慧明达,乃至,为昭武帝所称之‘内辅’。”他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看向孟宁昂,“女子中虽佼佼者众多,但如武宣皇后这般灵巧邃晓的妇人,却是十分难得的呢。”

    孟宁昂垂下了眼,“周公子说得是。”

    周胤微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继续作画,“因为难得,所以但凡男子遇得此类女子,必定多加敬重,万不敢随意小觑,”他轻声道,“不过如孟大人一般念念不忘的情形,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孟宁昂咬了一下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与疑惑,略带急切地问道,“周公子,她……纪氏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胤微笑了笑,悠悠道,“你且放心罢,”他淡笑道,“那纪氏女在范扬采的后宅里过得好好的呢。”

    孟宁昂心下一怔,就听周胤微又道,“因她过得实在太好了,现下倒有闲心给旁人出难题了。”

    孟宁昂不禁脱口问道,“什么难题”

    周胤微搁下了笔,“有一位陶御史托了人,给家父传了个口信,说范扬采因着州府‘禁榷’的事左右为难,希望家父能多多体谅他作地方官的难处,否则,”他慢吞吞地道,“他便借此‘禁榷’之机,将先前工部官吏在上邶州的所作所为掀发出来……”

    孟宁昂接口问道,“先前工部有意为难纪经略使,难道不是因为……”

    周胤微冷笑了一声,道,“这话孟大人是从哪儿听来的是那纪氏女同孟大人讲的么”

    孟宁昂张了张口,已到了喉咙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顷刻之间就变了说法,“不,只是众所周知,在上邶州一案前,徐国公特特地借东宫一事彻查六部贪腐,那时……”

    周胤微道,“这是两码事,”他淡淡道,“孟大人可别因为那纪氏女的三言两语,就将这几桩事体混为一谈。”

    孟宁昂抿了抿唇,应道,“好,周公子的话,我记下了。”

    周胤微看了他一眼,复拿起笔,“我遣人唤孟大人来,也是想问一问孟大人,”周胤微细细地勾勒着画上的人物轮廓,“孟大人上回见这纪氏女时,她究竟有没有露出想回孟大人身边的意思”

    孟宁昂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有。”他认真道,“我喜欢她,她喜欢我,她怎么可能不想回我身边呢”

    周胤微微笑道,“可是依我看,这纪氏女身为妾婢,不但不小心侍奉,反而借势挑拨、无端生事,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念呢。”

    孟宁昂想起上次见到纪洵美时的情景,不由心下一紧,所幸面上尚还撑得住,“她一介妇人,又身在后宅,如今形势不明,她惴惴不安,也是情理中事,周公子您堂堂男儿,万万别与她一小妇计较……”

    周胤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记,半开玩笑般道,“依孟大人这说法儿,我此生倒都不能与她计较了”

    孟宁昂复垂下了眼,闭口不言。

    周胤微似乎也没要他接话,他又专心致志地画了一会儿,将《锁谏图》作完,尔后抬起头,将手中的笔向孟宁昂递了过去。

    孟宁昂见状就是一怔,刚要开口,就听周胤微微笑着道,“这纪氏女既惴惴不安,孟大人便在这画上署个名儿,安安她的心罢。”

    孟宁昂顿了一顿,接过了笔,将几上的画缓缓地调转了过来,“周公子真是用心良苦。”

    周胤微微笑道,“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他笑道,“孟大人不必谢我。”

    孟宁昂在画的尾部寻了一处空白,小心翼翼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昔年阎立本侍唐太宗悔以丹青见知,”孟宁昂似玩笑般道,“如今,我也算步了他的后尘了!”

    周胤微听了,却笑着摇了摇头,“孟大人谬赞了,阎立本‘六法皆备’,所绘之画栩栩如生,我虽临摹几许,但于画之



第三百零四章 求功名签
    孟宁昂走后,周胤微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待画上的墨迹彻底晾干后,才小心地将几上的画放进一早就准备好的画筒里。

    周胤微携着画筒出了靖室,慢慢走到道观外侯着的马车旁,他上了车,安置好了画筒,刚想撩开帘子吩咐随行的小厮返回靖室将画具收拾好,就听车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多谢老乡带路……你可知这玄都观中有一位永锡道长……我、我来找他求签……”

    周胤微掀开前车帘,只见道观前熙熙而往的人群中,左瑞与一名贩夫模样的汉子立在一起,正对着“玄都观”的牌子絮絮地说着话。

    左瑞今日换了一身兰色的襕衫,还特意带了顶荷叶巾,两样虽都是半旧的装束,但看起来也算适宜妥贴。

    周胤微远远地盯着左瑞看了片刻,方想收回目光,就见左瑞朝那汉子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

    周胤微心下一怔,不由又去看那汉子,那汉子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口中一边不停地说着什么,一边伸手去扶左瑞。

    左瑞直起身,从袖子里掏了半串钱出来递给那汉子,那汉子连连推拒,还指了玄都观一下,才把左瑞的钱给推了回去。

    周胤微坐在车上,眼瞧着左瑞与那汉子道了别,接着整了整冠帽,似有些局促不安地走进了道观中。

    周胤微抿了抿唇,他摸了一下方才被安置好的画筒,缓缓地起身下了车,他拍了拍外披的鹤氅,对随行小厮慢悠悠地吩咐道,“快去我常去的那间靖室将画具收来,再将这车牌卸下来放到底下去,若有事寻我,除了父亲,其他一概不得拿来扰我,知道了吗”

    随行小厮应了下来,尔后又不放心似地追加了一句,“二少爷,这天色……”

    周胤微微笑道,“我知道,虽然天色尚早,但春闱在即,我理应在家用功温书才对。”

    随行小厮看了周胤微一眼,低垂下头,不再多言。

    周胤微笑了笑,便抬脚朝道观的方向走去,他方跨过道观主门,就一眼看见左瑞正对着道观院中的那只香炉鼎愣神。

    周胤微心念一转,悄悄绕到左瑞的身后侧,作势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左瑞微微一凛,方回过神来,他一转头,就见周胤微正笑意吟吟地立在他身旁,他轻轻地“啊”了一声,唤道,“永锡道长……”

    周胤微笑道,“是左公子啊,”他轻笑道,“真是赶巧了。”

    左瑞听到“赶巧”二字,一下子就红了脸,他不敢去看周胤微的那一双美目,便喏喏地低下头去,嗫嚅道,“我来……是想来求一支签儿……”

    周胤微微微笑道,“贫道上回听左公子说想求一支‘功名签’,不知左公子今日前来,可是仍为那‘功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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