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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宅故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绥曳

    此时正有一对年轻男女相携而来,行走间擦身而过。白郁没有防备,身子不由前倾。池田次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待人站稳,许久才松开手。

    姚碧凝的连身长裙被酒渍浸湿,留下一道狼狈的痕迹。陆笵从侍者手中接过干净的餐巾,替她擦拭留在肌肤上的香槟渍。

    “都怪我一时没有拿稳。”白郁语调诚恳,一张秀丽的脸孔写满愧疚。

    “只是意外,失陪了。”姚碧凝黛眉聚拢,深看一眼白郁,露出不悦。

    陆笵与人寒暄几句,便朝姚碧凝离开的方向走去。

    宴会厅的喧嚷与欢歌,被一道厚重的舱门封锁其中,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

    甲板之上,触目是茫茫黑暗,微弱的灯光也像是要融化在无垠的夜里。海雾让空气变得湿润,一路北行,仍有种身在南地之感。

    姚碧凝站在舷墙边,听着浪涛缓慢的冲击声,一下又一下,仿佛能够熨平人心的褶皱。

    “夜里风凉。”陆笵的嗓音如天幕罗布的星辰。

    碧凝感到肩上一沉,尚带余温的外套将她包裹。他伫立在她的身边,同她一起望向远空,有片刻沉默。

    “我原本以为,白小姐和池田是相识的。”碧凝注视着极远处,灯塔若隐若现的微芒,重新提起了宴会厅里的剧目。

    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白郁是乔望骐委派而来,应当是要在船上进行一桩计划周密的交易,利用晚宴掩人耳目。

    但显然不是这样,白郁和




第八十章 风入松(8)
    碧凝换了一件浅杏折领洋装,她端坐在彩饰錾花妆镜前,执一柄弯月形桃木梳,整理发丝。

    这动作看似一丝不乱,木齿却生生绞断了几根长发,传来隐约痛感。纤细的手指将断发从梳齿拈下,象牙白与赭木色相互映衬。

    她确实出神了。

    方才来叩门的女海员,虽然穿一身熨帖制服,却有一颗铜质纽扣漏系。那是自领口往下的第二枚,并不是会轻易忽略的地方。但一个人过于匆忙时,完全有理由顾及不到。

    这个假设完全能够成立,在四月的船舱里,即便走动也绝不至额前沁汗。除非她曾经在某个时刻偶然接到一个消息,不得不迅速更换制服,又一路疾行。

    例行检查只是托词,那么女海员所隐瞒的消息,又会是什么呢?

    叩叩叩——

    碧凝走到隔壁的客舱前,屈指敲门。还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数日前的晚宴或许有着某种必然的关联。

    是白郁所为吗?

    她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哟,原来是姚小姐。”娇懒的声音传来,白郁描着细长的眉,一双眼媚态横生。

    姚碧凝怔了一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陆笵的客舱,此时还是清晨,可是白郁却出现在门后。

    碧凝不愿过多揣度,但注意到白郁系着颈项处衣纽的动作,还是不免尴尬:“白小姐,打扰了。”

    白郁半倚着门框,鬓边簪着的绢花煞是艳丽,嗤笑一声:“什么打扰不打扰,进来吧。”

    碧凝犹豫一瞬,还是踏入了舱内,然而陆笵却不在:“陆先生出去了么?”

    白郁顺手关门,转身坐到椅子上,不再答话。

    碧凝不再追问。她不知道白郁的这份敌意从何而来,但却真实地存在着,而且并不被遮掩,在细微处展露无疑。

    相顾无言,空气中酝酿着一种难捱的沉默。偏偏没有人愿意去打破它。

    陆笵出现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他显然已经料到姚碧凝会来,对于舱内的局面没有丝毫惊讶。

    “长官,属下办事不力。”白郁站起身,面容整肃,低头认错。

    “都解决了。”陆笵说得风轻云淡,“你可以继续去津城,带些礼物才好交代。”

    白郁听到他的话,这是已经下达了接下来的命令。她想要多待一会儿,却知道陆笵的脾气,踩着高跟鞋往自己的舱位走去。

    “你都猜到了?”陆笵坐下来,望向有些无措的碧凝。

    “我还不确定,所以想来问你。”碧凝理了理袖口,迎上他的目光。

    “池田落水了,就在不久前。”陆笵取下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放入镜盒,“现场还留下一道划痕,和一只卡在船舷处的绣鞋,海员判断落水的人应当是两个。”

    “海员例行检查,但是白小姐出现在这里,因此陆先生被带去问话。”碧凝联系一系列的迹象,说出心中的推断。

    “的确如此,不妨接着说。”陆笵颔首。

    “但是他们问不出什么,左不过是一段旅途邂逅的风流韵事,毕竟白小姐的做派也确实符合。”姚碧凝继续陈述,眸中闪动着神采,“而池田次郎落水的事情,则完全可以归于‘牡丹花下死’的缘由,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谁能够想得到呢?一个是风情万种的艳佳人,一个是素淡腼腆的女学生,看似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具,全为白郁一人所有。

    池田的自命风流终究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淹没在滚滚浪涛中的躯体将永远失去知道真相的机会。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些颤动。她不得不承认,陆笵布下了一个水到渠成的计划。

    这个计划,从她踏上这艘航船时,不,在更早以



第八十一章 玉琳琅(1)
    轮机轰鸣,鸥鸟扬翅。

    黄昏时落日余晖慵倦地铺在海面,波澜间似是金缎揉皱了一般。

    碧凝拎着棕褐色小皮箱,跟在陆笵身侧,随流动的人群汇入港口。她拢了拢外衣,四月的津城仍有些凉意。

    “炸糕嘞——”

    翻滚的烫油咕噜冒泡,酥黄的圆团一个挨着一个,朴实而喜人。

    “要一份炸糕。”陆笵驻足,递过银钱。

    碧凝将目光从小摊圆溜溜的炸糕上移开,才发现牛皮纸包着的点心恰在眼前。

    她接过陆笵递来的炸糕,掌心温热:“谢谢。”

    “今晚先在津城留宿,明日一早有去北平的火车。”陆笵的步子不疾不徐,像是刻意放缓。

    碧凝咬了一口炸糕,香酥的味道弥漫在唇舌:“陆先生,那件旗袍,最初是按照白小姐的身量订的吧。”

    陆笵看她一眼,步调不改:“白郁原本是个合适的人选。”

    “那陆先生又为何以此作为条件呢”碧凝接着问。

    “宋妈看人的眼光极准,你的确比白郁更为合适。”陆笵顿了顿,意有所指,“何况顶着陆家的名号,对姚小姐而言有所裨益。”

    姚碧凝继续小口吃着炸糕,迎着夕照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陆笵顺手接过她右手提着的小皮箱,并没有再说话。

    灰墙拱顶的建筑,牌匾正悬。庆云饭店,一栋位于租界的洋楼,并不惹眼。

    碧凝以为要在此投宿,却发现陆笵极熟稔地迈开步子,没有和立在柜台后的侍者交谈过一句。

    “陆先生来过这里?”她打量着周遭的格局,轻声发问。

    “这里是沈家的产业,沈四给我们接风。”陆笵行走间整了整衣领,修长的手指微露薄茧。

    沈四的名号,姚碧凝略有耳闻。乔舒彤的夫婿沈一安,说起来还是这位沈四少爷的侄儿。

    沈家虽久居沪上,但有一位姑小姐远嫁津城,年幼丧母的沈四少爷沈君南跟着长姐就一路到了北地。他显然遗传了家族优良的经商头脑,又有人脉帮衬,年纪轻轻已成为津城新贵。

    陆笵与沈君南相熟,倒令碧凝有些意外。虽知陆笵出身北平,与津城往来也是常事,但作为沈家一脉,有乔舒彤与沈一安的姻亲关系,沈四理应站在乔家一边。

    想到这里,碧凝不禁觉得好笑。姚家与乔家之间尚且如此微妙,她又怎么能够把所谓的道理安放在他人身上呢?

    侍者接过陆笵手上的提箱,引路至走廊尽头的包厢。红底织花地毯延展至一扇雕着银莲花的棕木门前。碧凝注视着银莲花,这种纹路极少饰在饭店。

    木门缓缓推开,对面墙上悬着巨幅油画。维纳斯斜卧花丛,天真烂漫的丘比特无意间用金箭刺伤了母亲。

    “陆少难得光临,沈某蓬荜生辉。”沈君南从沙发上站起身,挺括的西装剪裁得体,嗓音带着北地的爽利,打量着陆笵身后的佳人。

    “姚碧凝,沈君南。”陆笵入席自如,介绍得简短。

    姚碧凝望着沈君南,没有想到这位传闻中的商界骄子会是如此形容。她想他或许是遗传了母亲的相貌,尽管长在北地,却足以担得起一个“美”字。

    “陆笵也不提前说有佳人赴会,宴席准备得匆忙,只能让姚小姐将就了。”沈君南埋怨般睨了陆笵一眼,方才的正经严肃早已抛诸脑后。

    “沈四少准备得精心,是碧凝叨扰了。”姚碧凝此话并非恭维,从包厢的装饰到菜品的琳琅,都无可挑剔。

    沈君南听到称赞很是受用:“还是姚小姐懂我,这地儿我向来是不招呼外人的,偏陆笵一点儿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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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玉琳琅(2)
    树影婆娑的庭前,有一汪极浅的水痕,打捞着天上月。

    卧房桌角花蔓交错的灯罩下,暖黄的光投射到镂刻的蔷薇,斑驳是她心底明灭的晃影。

    门铃响起是在深夜,姚碧凝从梦里惊醒。她顺手想要开灯,可卧房的窗子正对着院落,于是借着窗帘缝隙透过的微弱月光,迅速披上长外套。

    沈君南曾特地提起,这里是他的私人处所,没有外客到访。为了防止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甚至在前几日就给小楼原来的佣人放了假。

    那么,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究竟是什么人按响了门铃呢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刚拧开卧房的门,便撞上一道黑影,温厚有力的胸膛。

    “你先待在房间里。”熟悉的嗓音在昏暗中传来,陆笵仿佛能够看到她的慌乱,“暂时不要出来,别怕。”

    幽深的夜色里,她辨不清他的面容,他亦辨不清她的表情。可他如同一只蛰伏的豹,将她的情绪看得分明。

    陆笵下楼前关上了她的房门,碧凝明白这是明智的选择。假使门外真的出现什么状况,她的存在,只会成为陆笵的掣肘。

    碧凝敛声屏气,附耳倚在乌漆木门后,一双赤足踩在波斯地毯。她起得匆忙,连拖鞋都忘了穿,在一片黑暗里,也顾不上摸索。

    “什么人?”夜晚的静谧让听觉变得格外敏锐,陆笵的嗓音从楼下隐约传来。

    外面的人有没有应答,他们交谈了些什么,碧凝却是听不清了。每一秒似乎都走得很慢,她能够感受到胸腔里剧烈跳动,喉中一丝腥甜。

    她只听到楼下的开门声与落锁声渐次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高跟鞋凌乱的声音,门缝中透出浅浅光亮。

    碧凝动作极轻地拧开门,透过门缝往外望去,大厅的铜铸吊灯被点亮。有一阵血腥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她努力向下探看,目光越过棕色木栏杆,铺着暗紫色布巾的沙发上,斜倚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一身黑色花旗袍,烫着时兴的鬈发。她双手紧捂住腹部,化着浓妆的五官皱成一团。这个面目肖似晴子的女人,赫然便是白郁。

    姚碧凝返回房内,台灯被拧开,从柜子里翻找药箱,沈君南临走前嘱咐过她。银灰色的铁皮箱半抱在怀里,她趿着拖鞋快步下楼。

    “陆先生,这是沈四少留下的药箱。”姚碧凝将药箱放在茶几上,仔细看一眼白郁的情形,“白小姐看来伤得不轻。”

    “她受了刀伤,得立即止血。”陆笵打开药箱,取出药剂瓶查看,复而望向碧凝,“沈四东西备得齐,会处理伤口么”

    “以前校里教过一些。”姚碧凝领会了陆笵的意思,“白小姐的伤不能耽搁,我会尽力。”

    “不需要你。”白郁强忍着疼痛,每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气力。

    “白小姐,你的伤必须尽快处理,现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姚碧凝皱眉解释。

    白郁挣扎着坐起身,眸光闪动着抗拒。指缝间血水溢出,与周遭干涸的印迹深浅交融。

    “服从命令。”陆笵淡淡开口,转身上楼。

    饶是姚碧凝通过白郁的动作和表情有所预料,在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亦觉有些骇人。她小心翼翼地剪开伤口周围的布料,但干涸的血将衣服黏在皮肤上,每揭开一点都是一种拉扯。

    白郁没有半点反抗,她平躺在沙发上,精心打理的指甲紧紧揪着扶手旁搭着的暗紫布巾。丝绒的面料在灯下光泽流转,衬得她染的蔻丹愈发通红。

    “看不出你倒是胆子大。”白郁的声音断断续续,压抑着伤处的痛楚。

    碧凝用酒精浸过的棉球擦



第八十三章 玉琳琅(3)
    “二少爷,夫人等您有小半个时辰了!”穿灰绸裙褂的中年妇人不动声色地拦住碧凝的去路,向陆笵接着道,“您离家日子久,夫人委实挂心,说是一回来就让您见她呢。”

    陆笵没有答复,侧首看一眼碧凝。

    梨花白的缎子绣出金色勾云,衬得碧凝肤色胜雪。她的目光才粗粗扫过门上高悬的匾额,方正的陆府二字,健硕的妇人就出现在视线里。

    姚碧凝在列车上已经和陆笵对好了说辞,此刻不作他想,应答起来亦是自如:“夫人那里要紧,我倒是无妨。”

    ”我去见母亲,你先到府上转转。“陆笵眸子里流露出温润的光,在看向灰衣妇人时又恢复惯常的冷清,”王妈,照顾好姚小姐。“

    ”二少爷放心,您信里提到姚小姐,夫人也一早都交代了。“王妈脸上掬着笑意,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

    陆笵颀长的身影绕过门口正对的牡丹石壁,很快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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