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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宅故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绥曳

    在碧凝等待了几日没有回音的时候,知玉做起了平安袋。两人没有谈论裁缝李,却不约而同地在寺庙中遇见。知玉将一枚平安袋递给碧凝,线香萦绕之间,两个人祈求着同样的心愿。

    “李知玉!李知玉!”院门上的虎头铜环被叩得响亮,更响亮的是小虎子的嗓音。

    知玉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小虎子开了门,却见一贯爱笑的孩子面色惨白,抚了抚他的头顶。

    “李知玉,我刚刚从十三胡同过来,你让我留心的那个院子里进了好多巡捕。”小虎子的嗓音有些颤抖,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叫,“我趁着巡捕走了以后偷偷溜进去看,那房子里




第一百章 捻青霜(4)
    十三胡同悠长的甬道里,果然有人等着了。姚碧凝认出了那穿绸布长袍的男子,三十岁上下,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正是茶楼的掌柜。

    废旧的院子深处,修竹依旧,只是静居在幽深之中的婉约女子已经音容不复。

    “姚小姐,知玉姑娘,我已经带人检查过院子里的情形,死者是一名绣娘,据说患有喘症。”茶楼掌柜压低了嗓音,“巡捕房的人先一步来过,认定为自尽,但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事实并非如此。”

    “说说你们的发现。”姚碧凝克制着心中的情绪,缓缓开口。

    “刚才我们的人在房间里发现了一根折断的发钗,被扔在床底下,发钗的一端沾了很浅的血迹,屋内应该有过一番争斗。”茶楼掌柜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躺着那根断钗。

    姚碧凝伸手接过布包,那根簪子的式样十分寻常,但恰是瑾娘习惯用来绾发的那一支:“你刚才说,这跟断钗是在床底下找到的?”

    “的确是这样。”茶楼掌柜颔首,又细细说出他们的判断,“钗上的血迹应该不是那名绣娘的,很可能来自真凶。众目睽睽之下,巡捕房的人虽然遗漏了线索,但不至于把案子结得太过荒谬。他们能够作出自尽的判断,正是由于死者身上除了脖颈处没有其他外伤。”

    “可是这根发钗只留下一半,折断的另一半呢”李知玉皱眉,继而问道,“床底下没有发现另一半发钗么”

    “没有,我们也知道这根断钗是重要的线索,所以仔细找遍了床下,空荡荡的再没有其他东西了。”茶楼掌柜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肯定地回答。

    “床下面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吗”姚碧凝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如果断钗是瑾娘情急之中抛掷进床下的,那另一半发钗也许被箱匣之类的物品遮挡了视线吧。”

    茶楼掌柜摇了摇头:“不会,因为床底下什么都没有,角落里自然光线不好,可是拿油灯照了完全一览无余。”

    “兴许是真凶为了掩盖谋害的真相,拿走了另一半发钗,而这一截带血的反而来不及仔细寻找,就匆匆遗落到了现场。”李知玉叹了一口气,“瑾娘那样温柔和善的一个人,也不像会与人结仇啊。”

    不,不会是这样。

    姚碧凝的喉中涌起淡淡的腥甜。她握紧了手中的布包,纤细的手指有些泛白。在和煦的日光下,仿佛有风雪席卷而来,凛然生寒。

    李知玉和茶楼掌柜的推断符合常理,可有一个细节他们却无从知晓。这正是令碧凝此刻如置寒渊的因由。

    瑾娘的床下原本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放置着她心中极为珍重的木匣!

    碧凝还记得那一日瑾娘郑重地将它开启,旧廷服饰色泽如新,连尘封的木匣都被擦拭得不染尘灰。可是,现在那个表明了瑾娘过往的匣子却随着她生命的陨落一同消失了。

    那只匣子并没有落在巡捕房的手中,因为只要他们去触碰了木匣,就不会对床下的断钗视而不见——无论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潦草定论,他们都必须带走那支断钗。

    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姚碧凝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又一次出现了。

    “姚小姐,你要进去看一看吗”李知玉已经走到门前,出声询问,见碧凝有些怔然,以为她心中忧惧,“近来为了推行公葬的新风,巡捕房应该已经带走了瑾娘,不会撞见什么的。”

    碧凝收回遐思,郑重地颔首。

    “你们先进去看,我在外面等,



第一百零一章 捻青霜(5)
    天青瓷壶里所余不多的茶水早已冷却,茶汤被浸得很浓,有一种凛冽的苦涩。

    陆笵在圆凳上落座,自斟自饮,将一盏冷茶喝得从容不迫。他的指腹摩挲着胭脂红的釉面,仿佛等待着什么。

    她究竟为何事前往北平,而他又为何在此时现身。他们的动机彼此未说,却又心照不宣。

    许多话,是不必问出口的。

    姚碧凝坐在陆笵对面,长睫低垂,终于启唇道:“瑾娘是被谋害的。”

    “是我疏忽了。”陆笵放下茶盏,落在桌案上发出极轻的碰撞声响。

    “不,陆先生,这是我的错。”碧凝指尖攥紧,面露怅然,“我自以为足够谨慎,假借陆府的声威便能够有所余地。可是我忘了,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不留余地的。”

    “你们在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发现吗”陆笵开口问道。

    姚碧凝从手包里拿出在瑾娘房中描下的印记,摊开在桌面上:“这是知玉无意中发现的,像是用什么刻划在床架上。印痕浅淡,只刮掉了表层的乌漆,但有一处泛红。床底下遗留了半只断钗,沾染了凶手的血迹,我想刻痕或许是瑾娘那时留下的。”

    两人相对而坐,姚碧凝伸手准备将印记的方向调转。

    陆笵按住她的皓腕,神色肃然道:“你必须立刻离开北平。”

    “陆先生?”碧凝有些讶然,侧首顺着陆笵的方向看去,那含义莫名的笔符松散地连接起来,依稀是一个“逃”字。

    这个字,显然是瑾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死留下的。

    可是她能够离开吗

    碧凝对上陆笵狭长的凤眸,摇了摇头。

    “姚碧凝,你应该明白,这个字只会是留给你的。”陆笵嗓音清淡,眉头一皱,“你只有离开北平,才不枉费瑾娘的一片苦心。”

    “可是陆先生,那半根断钗,也是留给我的。”姚碧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半截折断的发钗上,浅淡的血痕干涸,如一点朱砂无意间染在钗头。它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却和记忆里的一幕恍然重叠。

    碧凝依旧记得那个本该言笑晏晏的聚会,被七爷借之砚生辰的名义送来的贺礼所惊动。真正的贺礼不是锦盒中的华物,却是巷道中蓦然殒命的兰双。那根缠绕在提箱上的暗紫色绸带,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噩梦般挥之不去。

    这根断钗,分明是一样的。

    他们就是要这样,用最凌厉的手段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们故意留下一点线索,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们始终清晰地掌握着她的存在,并且宣示着等待。

    这是多么耐心的谋局!

    给足她思虑和挣扎的空间,给足她煎熬和思索的权利。然后逼迫着她,引诱着她,一步步靠近,华丽腐朽,深不见底。

    碧凝不会忘记沪上那座神秘的宅子里,七爷容长的脸被袅娜的香雾衬得愈发不辨悲喜,他曾经那样坦诚地告诉她兰双真正的死因——为了给她一个适时的提醒。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裁缝李为何匆匆离去以后未见踪迹?瑾娘不翼而飞的旧廷宫装,是他们为了掩饰瑾娘过去的身份,还是给予她的另一个暗示呢

    此事一出,民宅小院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即便不能即刻离开北平,也决不能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

    姚碧凝收拾了随



第一百零二章 捻青霜(6)
    姚碧凝正将深红色天鹅绒窗帘拉到一半,透过拱形玻璃窗往外望去,小楼院墙里巡岗的士兵似乎在交谈些什么。她顿下手里的动作,尽管足不出户,也能够明显感受到这里的戍卫变得更加严密。

    陆孟瑶在灰砖小楼住下的第一晚,陆笵没有回来。

    “碧凝姐,我有事要问四哥,可我来得是不是太不凑巧了?”陆孟瑶单手撑着脑袋,歪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头鬈发揉得皱皱的。

    姚碧凝转过身,朝陆孟瑶微微招手:“孟瑶,你过来瞧瞧。”

    “怎么了?”陆孟瑶懒懒地伸了伸手臂,才趿着拖鞋站起身,往窗户走去。

    “孟瑶,你先前来时,院子里是不是没有这么多警卫?”姚碧凝指了指窗外。

    陆孟瑶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十来个士兵正从石径走过:“好像真变多了,我白日里来的时候,院子里统共不过三五个人,以往好像也没有这么多吧。”

    “孟瑶,你从家里来的时候有听到什么风声吗”姚碧凝收回目光,将窗帘完全拉拢。

    陆孟瑶伸手拨了拨头发,重新坐回沙发上,闷闷地开口:“我就是听到了风声才来的。家里那几个纨绔同我讲,谢堂春的花魁最近都不怎么肯理他们,据说是沈四少爷喝着花酒偷走了美人的芳心……他来了北平,我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碧凝原本不是问这个,却没想到陆孟瑶心里那座青山正是沈君南。她听到谢堂春的传闻,替沈君南解释道:“孟瑶,传闻毕竟是传闻,沈四少想必是为了生意场上的应酬,多半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吧。”

    “碧凝姐,我知道他只是逢场作戏。这么些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家闺秀歌舞明星不在少数,可从来也不见他真对谁多用心。”陆孟瑶哂然一笑,酒窝里盛满酸涩,“可我也只能拿堂子里的事来当面问问他,不然连见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了。”

    姚碧凝知道,她不需要安慰孟瑶。这个倔强的姑娘看得比谁都明白,可道理和人生总是不一样的。

    “孟瑶,无论夜里有什么响动,你都不要管,也别出声,我们只管锁好房门不出去。”小楼里没有多余的客房,碧凝和陆孟瑶挤在一张床上,她在关掉台灯的光时嘱咐道。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碧凝轻柔而平静的嗓音传到陆孟瑶耳畔,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夜里会出什么事吗”

    “你最近听到过北平周边有什么战事的风声吗”姚碧凝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没有倦意。

    “前些时候听我爹和人提过一两句,就如今这个对峙局面,暂时还不到动手的地步。”陆孟瑶以为碧凝对小楼的安全有些忧虑,宽慰道,“这里离四哥的驻营非常近,周边的警戒有很多是不在明面上的,小楼绝对是铜墙铁壁,还没有谁敢不要命地撞上来。”

    “也许是我多虑了,睡吧。”碧凝静静地躺在床上,阖上眼眸。

    许是白日里到城郊一路奔波,陆孟瑶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来。姚碧凝枕着绵软,心里阵阵起伏。

    厚厚的天鹅绒帘布遮挡着星辉月芒,耳畔清浅的呼吸更衬出万籁俱静。她想,过于平静的夜晚,总会有些事物值得等待。

    既然警戒的加强和陆笵的未归不是因为战事,那么就或许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石子掷地的声音响起,划开夜的涟漪。碧凝从浅眠中苏醒过来,一旁的陆孟瑶翻了个身,仍旧沉浸在梦境里。

    涟漪风平,仿佛那一声响动只落入了碧凝耳中,院中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灰砖小楼



第一百零三章 捻青霜(7)
    “昨晚到访的人已经扣留在营地里了,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指名要见你。”陆笵屈指轻叩桌案,接着说,“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完全没有防范跟踪的意识,据说看到枪的时候惊慌失措。这不像是他们的手笔。”

    “陆先生是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小楼的呢”姚碧凝问道。

    “这是个意外。”陆笵听到孟瑶走近的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孟瑶得知沈君南不久将至北平的消息后,决定不再赖在灰砖小楼里,自觉地清点好自己的东西,临走前还不忘向陆笵叮咛:“四哥,我们说好的,他来了以后,你一定要记得通知我。我就守在家里,电话铃声一响我就接听。”

    “路上小心点。”陆笵向门外一名警卫挥手示意,那警卫心领神会地跟在陆孟瑶身后,护送她回城里去了。

    陆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神有些疲惫。他松开了军装的领扣,从房间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白大褂和一副棉纱口罩,递给碧凝:“去换上吧,在营地里方便些。”

    当姚碧凝提着药箱跟随陆笵来到军营中,见到那个夜闯小楼的不速之客时,完全能够领会到陆笵所说的“意外”二字。

    那个被缚住双手的孩子,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很瘦。他穿着一身局促的粗布衣裳,袖口和裤腿上各缝了一截颜色不同的布料,可还是有点短了,显然是因他正在长身体的缘故。

    少年的皮肤有些发黄,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姚碧凝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任何杂质,是干干净净的。

    “我说过,不会告诉你们。”少年见到陆笵和跟在他身边的女医生,倔强地开口,“我只跟姚小姐一个人说。”

    “我就是姚小姐。”姚碧凝没有摘下口罩,她从未见过这个孩子,自然没有相认的必要。

    “你真的是姚小姐?”那少年注视着姚碧凝,仿佛想从她的眼神里判断出话的真假。

    “千真万确。”姚碧凝颔首相答。

    “这位长官,我要拿一样东西。”少年举了举自己被绳索缚住的双手,看向陆笵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是有些畏惧的,一个半大的孩子落在陌生的营地里,宛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无法回避内心的不安。

    陆笵从腰间取出一柄短刃,划开他腕间的绳索,伫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少年将双手从绳索中挣脱出来,摸出一张薄薄的宣纸,赫然是墨迹勾勒的蔷薇纹样:“这是一个老爷爷交给我的,他说你有和这个纹路一模一样的东西。”

    姚碧凝自脖颈处取下怀表,金属的表身因贴身存放,还留着她的体温:“你可以比对。”

    少年一眨不眨地将目光逡巡在怀表与图纸之间,看得极为仔细,半晌才道:“你的确是我要找的人,但是我还是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陆笵看向碧凝,她点了点头。

    “说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姚碧凝摘下口罩,坐在少年面前。

    “姚小姐,我是受李爷爷之托前来找你。我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李爷爷说你会知道的。”少年看了看合上的门,声音还是放得很低。

    “好,我认真听。”姚碧凝在见到那幅精细的蔷薇纹样时,已经有所猜测,少年的话语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

    “李爷爷说,他完成了你的嘱托,衣服上的绣花到了夫人的眼前。只不过他擅作主张,直接把衣裳交给了那个人,你不用再记挂。”少年努力地回忆,徐徐陈述着裁缝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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