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祁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准噶尔刀王
61、统军的和尚
李岘一到宣抚使司,说话就火药味十足,显得咄咄逼人:“这样的天气,令大军开拔,究竟是谁拟定的作战计划。此次出师勤王,安国忝列陇右、泾原两军都统制之职,唯有鞠躬尽瘁,以勤王事。现在可战之军所剩无多,行事更当谨慎,如若稍有差池,不仅汴京之围没解,就连西军根本的关中、陇右之地也将不保,到时将士无心恋战,李某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轻举妄动,实乃兵家大忌,不与诸将商议,就轻率地作出决定,现在还请宣帅先解释一下此番作战的计划和意图。”
范致虚早知道李岘不赞成冒然出兵,他原来一直在朝堂和京西南路任职,并不太清楚西军的情况,但在与陕西的文官们接触后,也深知李岘的为人。此人行事嚣张跋扈,第一次救援京师时,就擅自诛杀了数名文职出身的武官,而且不顾京师,却自作主张往救太原。由于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加上他救援太原有功,又是唯一击败过金军的武将,所以一直对他没做处理。李岘不太服从他的命令,这些原来都在意料之中,但是现在李岘却当着陕西路副总管王庶和陕西转运使王倚等人的面一点也不给他留点面子,“轻举妄动”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当面在骂人,让他非常的丢人。
“这次作战,本官早有成算……你们自是按令行事即可。”范致虚这话说的也很没底气,他本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太学博士,学问倒是极好,就是不通军事。这次行动本是他的参军赵宗印制订的,这赵宗印本是个和尚,范致虚在陕西任六路宣抚使,招募壮勇,期间不断有乡勇来投军,这宗印和尚也带着一队僧兵前来投效。
这宗印和尚喜言兵事,所谈颇合范致虚的胃口,于是范致虚就觉得这和尚是个高人,委任宗印和尚为自己的行军参谋,主管制订大军的行动计划。
“大军行动,自是非同小可,李某还需问清楚整个的计划细节,还请宣帅休得见怪。”李岘在这方面丝毫不肯退让,范致虚无奈,看向坐在下首的一个和尚。
“这位将军,这次行动本是贫僧制订的,这天气不好,金人防备定然松懈,正是我们进行突袭,一举收复西京的最好时机。前唐时那李愬雪夜袭蔡州,也正是趁着雪天发动突袭才成功的。”那赵宗印双手合什向李岘解释道。
“你是何人”李岘看向那和尚。
“贫僧宗印,当此国难之际,自当以身报国,此次募得百余僧兵,特来军前效力,承蒙宣帅看起,授某行军参谋一职,本应替宣帅参赞谋划。”那赵宗印一脸大义凛然,说得振振有辞。
“你……”李岘差点就暴走,这国之将亡,妖人辈出,范致虚请来个和尚出面主持军务,李岘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
不过,他比量了一下,这和尚似乎功夫不错,自己不一定打得过这宗印和尚。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他又把这口气给忍了下来,“哈哈,原来如此,大师言之有理,正合我意,确实说得不错。”李岘打了个哈哈,又向范致虚抱拳为礼:“那么李某就且听宣帅将令,这就准备领兵出战,还请宣帅出面点将,以壮此行!”
范致虚见李岘服软,顿时脸色缓和了许多:“李帅准备何时出发”
“明天,明天一早!”李岘很肯定地回答说。
“好,到时老夫定当亲自为大军送行,预祝将军凯旋!”范致这话说得倒颇为豪气,能够压服李岘这等悍将,令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第二天一早,李岘点兵出征,翟进所部七千人马为前锋,首先出发,其后是何蓟的左军、王荀的右军各一万人马,他与杨可世则统领两万五千中军行动,一共是五万多大军,而杨惟中的后军依然驻扎陕州,没有跟随大军一起行动。
范致虚和王庶带领陕西门路宣抚使司一众官员和属员前来为李岘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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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风雪入洛阳
靖康元年十一月末,天寒地冻,正是一年当中最冷季节。
秦岭与豫西的伏牛山脉、晋北的中条山脉在关中与关东之间交汇出纵横三百余里的险峻山地,形成关中与关内之间一片天然的阻隔地带。战国时期,秦国能以一国而抗六国,正是由于这一片山地天然关隘,才能力保关中地区的安全。
在中原王朝的历史上,每当形成东西对抗的格局时,这一片被称之为桃林高地的山区地带就每每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中原王朝的历史上,基本上都是据有关中的势力最终会一统天下,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片山地的原因。因为掌握关中的势力每当弱小时,只需要少量的兵力就能控扼崤函,就能封闭关中与内地之间的通道,而当他们变得强大起来之后,中原势力在面对关中地区的进攻时,却无险可守,只能疲于应付,最终就会被拖垮。
现在李岘想要守住关中,掌控潼关、函谷关和崤山之间的陕州和虢州这一带的旧弘农郡是必须的,至于东出洛阳,只不过是他在趁着自己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时的一次冬季大练兵而已。河洛之地,看似四面环山,拥有山河形胜,但以目前关西的军力,却不足以守住这片地方。说白了也没什么,就是兵力不够。
拥有山河险胜环绕的洛阳更适合作为中原王朝的首都,至于宋朝选择一马平川的汴梁城作为帝都,赵匡胤是来不及迁都,而宋太宗赵光义,本身就是个脑袋里进水的蠢材。仅从铲平晋阳城和建都汴梁这两件事,就能看出他的军事才能有多漏。
北宋亡国,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他把都城选定在了汴梁。
金国人胆子确实是够大的,整个河南府一带只有撒剌荅统领的三千女真精兵和八千云州辽国降军所组成的金军,居然还敢四而出击,散布在郑州、河阳、荥阳、永安、偃师各地,继续攻城掠地,根本不把四边的宋军当成一回事。
千山鸟飞绝,野径人踪灭。
大军冒着风雪一路东行,穿过崤山谷地,放眼望去,山地间白茫茫一片。
二崤山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出了山口就是渑池境内,不过这里沟壑纵横,丘陵密布,虽然不适合骑兵作战,但是修筑关隘也无法阻挡步兵通过。
这样的恶劣天气下,李岘总算是见识到了古代士兵们的惊人耐力。
陇右各军,由于粮食供应充足,加之每隔两、三天还能吃上了顿肉食,训练水平一直保持得不错。由于军中的驮马和骡马需要运用辎重补给,这五万大军,有三万需要步行。普通的军卒身上穿着二十多斤重的半身甲,再加上随身的长短兵器和弓弩,另加自己的行李和三天的口粮,每个人身上的负重超过了六十斤,但却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和山地环境里,每天能行军超过六十里,仅仅用两天的功夫就从陕州抵达了渑池。
要轮吃苦耐劳,华族人确实要比生性散漫的草原民族强得多,至于作战勇敢,这需要严格的训练和不断向士兵们灌输一种意识,也就是洗脑。这是一项长久的工作,无法在短时期内就能见到效果。
抗金战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李岘估计差不多还需要七、八年的时间他才能发动全面的反攻,这种事也急不得,实力的增长和积累需要时间,他倒是坚信自己最终战胜敌人。
火种已经撒下去了,其实他认为现在即使没有自己,自己这么些年来教育出来的三千多名学生也应该能把华夏民族带到这个世界的顶峰。也很正常,因为这部分人已经拥有了领先这个世界将近五、六百年的知识。
这种东西最终都会转化为生产力和战斗力。
历史有时候会发生很奇妙的重合,比如李岘派出的前军统制翟进。当听到翟进率领的西军援军抵达城外时,正在战战兢兢,度日如年,都准备卷起行李逃跑的西京留守,如今的西道总管王襄是喜出望外,亲自到城门外去迎接勤王的西军入城。
至少这个态度就比大多数朝廷空投出来统兵的文臣们强得多。
王襄是聪明人,虽然胆小怕死,但却知道在这种乱世,唯有军队才是真正的依靠。当他看到翟进所部装备精良,兵精马壮,再一联想到自己拼凑起来的三万“义勇”的形象,老王居然索性一甩手,任命翟进为西道兵马总管,把这三万不堪大用的军卒全都交给翟进统领。
翟进的命运转了一个大圈,居然很神奇地在靖康年间又回到了西京兵马统领的这个点上。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由于刘法兵败身死,作为刘法亲兵队长的猛将翟进受到牵连,被降官停职,其后转为刘延庆部下。刘延庆因为与辽军作战失利被革职后,翟进离开西军,返回故乡汝阳,靖康年间应王襄所招,募乡兵七百入王襄帐下,其后充任京西北路马步钤辖,其后升任京西北路置制使,兼知河南府,成为南宋初年的一位抗金名将。
而在这个时空,老刘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作为刘法爱将的翟进更是被老刘提拔到了殿前马步都虞侯的职位上,在西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刘法、赵隆、姚古、李岘、刘锜、王禀这六路主帅,与杨惟中、杨可世、刘光世、折彦质、高世宣、何蓟等人并列为第二梯队,王襄为了笼络这位“河南老乡”,任命他为京西北路兵马总管也属正常。
病急乱投医,在京城被围困后,天家
63、骄兵的代价
李岘在听到了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笑:撒喇荅这货也特么拿自己当个人物以,他还真把我手上的五万大军当成了空气
实际上金人还根本不知道西军入洛阳的消息,他们以为宋军都吓破了胆,没人来救东京,于是这才开始主动出击。
主要是为了收刮钱财和粮草,金人打仗本就不怎么带补给,现在粮草供应有些吃紧。
西京洛阳本就是商业发达的繁华之地,所以撒喇荅才亲自领兵前来,已经算是够重视的了。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坐镇洛阳的王襄在听说金军进犯之后,立刻带着部队南逃,撒喇荅没费力气,直接就接收了西京洛阳这座不设防的大城市。
“我们正好需要一些俘虏,好从金人手里交换一些需要的人回来。”李岘笑了笑说道,“谁愿意领着人去出城投降”他扭头看着王襄。
王襄先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老夫一向胆小,肯定会在人家面前露馅。”
一旁的何蓟上前一步:“不就是三千金兵么,末将愿意领军前往迎战!”
李岘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看着他,确实很想把这厮的颅骨给橇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全都是水。
西道副总管张杲叹息一声:“你家元帅是想诱金人入城,一举而擒之,老夫现在才知道,原来行军打仗,也和作生意一般,自有投机取巧之处,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他站起身来,“老夫这把年纪了,死则死尔,若能保得洛阳不失,却算也是值了。某愿出城诈降,在坐的有不怕死的都站出来吧!”
李岘拱手说道:“那就拜托先生了,到时见了信号之后先住房间里跑,我们尽量保证各位的安全。”
“李都统把埋伏的地点选在哪里”王襄问道。
“皇宫!”李岘不假思索地就说道。
“你……那可是撍越,到时候麻烦可不少。”王襄说道。
“金人入城后肯定会去皇城,而且那里面人也少,动起手来省得伤及平民。”李岘说道,他心里道过上几天连皇帝都换了,谁还有空管你撍越不撍越之事。
方针即定,剩下就是商议具体实施的细节,在座这些文官们才知道行军打仗并不是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简单,埋伏的地点,传递讯息的方式,各支部队的配合,甚至细致到了连使用什么武器才能尽可能多的活捉对手都想到了。听得大家云里雾里,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不过也觉得甚为有趣。
为了表演得更为真实,王襄还得辛苦一趟,带着他先前招募的河南府大部分部队先往颖阳逃跑,反正这些人也不堪大用,只当是在冬天进行一回长途拉练。这支部队已经进行了重新整编,军官大部分都换成了李岘的亲军,才刚刚开始操练队列。
另外就是强行动员城内的居民向南逃跑。这种事需要做的真一些,本来李岘要固守洛阳,这些城内的普通百姓按计划也是要迁移的,城内只留住军,否则洛阳仓囤积的粮食虽然不少,但也不够供应三十多万人被长期围困后食用的。
于是,第二天,不光王襄带兵出城,跟在他们身后南逃的还有十来万百姓,这些人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再返回洛阳了,李岘准备安排大家去兴元府一带进行安置。
金人派出的侦骑果然盯上了王襄的队伍,一面派人向撒喇荅报告,一面不住在这支“逃兵”和逃难的百姓组成的庞大队伍周边游动,主要是这支队伍里有近千两装满了“粮草”的车辆,让他们无法轻易舍弃。
在接到报告后,撒喇荅果然加快了行军速度,十一月初七,金军已经抵达了洛阳城下。
之前侦察到的情报有些失误,降金的原泽州知州高世由带着一支两千多人的辽国降卒队伍从河阳渡河,也匆匆赶过来与撒喇荅会合,洛阳城下的金军数量实际上超过了五千人。
洛阳城外的情形并不出他的所料,在大军出逃的情况下,张杲带着数十名留守的官员来到城外,向撒喇荅屈膝跪拜。城门大开,城头上竖着一面白旗,门外站着两排老弱军卒,手里连武器都没带,在恭候着金军的到来。
这种场面撒喇荅跟着宗瀚一路南侵见得多了,他也学着国相的样子,客客气气地把唯首的宋国降官搀扶起来,招呼他上前,让高世由作翻译,两人谈了一些其他人听不到的话。
“王襄去了哪里”高世由问道,他是宋国降臣,此时得在金人面前表现得卖
64、天兵天将
两路金军在十一月初,先后抵达东京城下,这次又是宗望抢先一步,他在十一月五日就到了开封,而宗望直到十一月中旬这才从山西赶来。这堂兄弟两个聚在东京城外,两人划定作战范围,这次皇帝吴乞买令他们灭亡宋国,所以不光是占领东京就能结束战争。宗翰负责攻略汴梁西、南两个方向,而宗望则负责东、北两个方向,攻城也是如此。
比起第一次东京保卫战,这次汴梁的处境就要困难得多。
首先金人通过一个夏天的整理、招抚辽国降军,兵力有了很大的扩充,宗望和宗瀚手上都有了十五万人马,两人除了留下一部分兵力看家外,带到东京城外的总兵力超过了二十万。另外就是由于种师道病故,他所统帅的十多万部队除了种师中带去晋地的三万多人外,其余七万人马被知枢密事许翰收编,结果却一战而溃,损失得精光。许翰因此被解职,但他造成的损失却是挽回不了。第三就是朝廷战和不定,因为怕得引兵入卫引起金人的反感,唐恪和耿南仲下令各地勤王部队在原地待命,不得擅自进京,等金军过了黄河,眼看大势不妙,朝廷再招各地勤王大军进京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开封城内依然还保留着十几万守军,如果坚决抵抗,也有可能把金军耗得撤退。但是就是过了二十多天,都到了闰十一月,还没有选出一位负责城防的总指挥出来,上次东京保卫战的时候还有个李纲,但这一次,各干各的,宰相何栗是一手抓城防,另外还管议和。你说让他主战还是主和
实际上在东京城里还是有不少很有统兵才能的将领,比如禁军中吴革、辛永宗、姚友仲等都出身西军,何庆彦虽然出身禁军,但却跟童贯多次去过西北战场,也是很能打的。另外文官中张叔夜也算是略知兵事,可惜的是朝廷并不重用他们,主管开封防御的少宰孙傅就根本不懂一点军事。
辛永宗是西军大将辛叔献家的老二,辛叔献的三个儿子辛兴宗、辛永宗、辛企宗和侄子辛道宗都长期在西军中任职,其中老大辛兴宗深受童贯器重,辛兴宗、王禀、王渊还有范讷四人可以说是老童在西军中培养和扶植起来的嫡系力量。
北宋“六贼”实际上是宋钦宗用来铲除太上皇宋徽宗势力的借口罢了,其中除了朱勔因为在江南大肆收刮,民愤极大外,所谓的“六贼八佞”只不过是这父子俩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掌管禁军马军的辛兴宗受童贯的连累去职,在老童被杀后愤郁而死,辛永宗就接管了他手上的捷胜军。金人入寇,在第一次东京保卫战中辛永宗表现不错,晋为殿前马步副都指挥使,也升到了“太尉”的位置上。
在十一月初,金兵前锋刚刚抵达汴梁城外,城内的保甲军就开始作乱民抢劫,辛兴宗带人出面弹压。说起来“辛太尉”也够倒霉的,居然被发动抢劫骚乱的青皮混混们当街被乱棍打死,一员西军出身的大将,还没来得急与金兵交战,居然先死于内部的骚乱,不禁令人为之扼腕。
都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刻,朝廷还是不肯重用武将。
负责东京城防御的是少宰孙傅任提举四壁守御史,而负责各方城门守御的提举各壁守御也都是文官,武人只能居于这些人之下,服从他们的指挥。在东京城防吃紧的关键时期,任孙傅副手的张叔夜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曾召集守城的武将在一起开会商议统筹协调问题,结果被宰相何栗告了一状,说他私结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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