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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我墨者怀救世之心,见天下大乱,心怀不忍。所以我才隐耕于此,教授众人,开民启智。你岂不闻仲尼曾说,民不可使,知之难道我教出数人国才国士不好吗便是仲尼复生,也要赞我呢。”

    公孙泽心想,你又在曲解夫子本意,那句读根本就不该那么断。

    可他之前已想通,这种人不




第二十三章 欺之以方真君子(三)
    适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好半天才似乎颇为感慨地说道:“若论你们眼中的君子,仲尼正是啊。当年仲尼给季氏管过仓库粮米,肯定是精通九数。既然这样,咱们就先比九数如何”

    公孙泽心想,我这一路便听到那些孩童传唱九九歌诀,你定然是会一些九数之法的。

    既是如此,你就直接比九数,又何必拿夫子说起呢

    你这样的人啊,真正小人!

    心中腹诽一句,暗道此人既当着管仲营中之妓,却又想叫人把你当成《诗》中不可求思的汉之游女,当真令人作呕。

    转念一想,此人出题的时候,尚且能想到仲尼之事,难道是真的心存敬仰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够如此切合

    两种想法混杂的瞬间,公孙泽还来不及做出此人到底是思慕夫子,还是个无耻小人的时候,适的问题已经劈头盖脸地问了出来。

    无非就是此时常用的算亩数、数米粒、圆面积、开立方、约分数之类的战国时最高水平的数学问题。

    才问了几句,公孙泽的脸上已经流出汗水。

    这些题问的刁钻古怪,听起来似乎都不难,可仔细一算根本不对。

    此时手中又无算筹,只怕要有天算之术才能算出来。

    再一想这些问题,从未听过一样的,显然应该是这人现编造的,难道这人的九数之学真的如此之高

    他又听了几句,忍不住道:“你问了,难道你能答我算不出!可如果你也算不出,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适点点头,嘲讽道:“那倒也是。这些章法算术,以你的才智,我要说上三天,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这样吧,你出个题,我算出来,免得你都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公孙泽心说,这样才对,不然你随意说出一个数,偏说自己是对的,我又如何验证

    心头回忆了一番前些日子学到了一道解了月余的盈不足术,那题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记得极为清楚。

    “我问你。有一群人去买东西,每个人给八个钱,这些人一共还剩三个钱。每个人给七个钱呢,不够,还差四个钱。问,几个人几个钱”

    他知道适可能在九数之上或许真的有些本事,但这题自己既然学了一个月,总可以难住这人些许时间。

    可没想到,这题刚从嘴边说出,适那已经让他觉得有些愤怒的、略带嘲弄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四加三,等于七。七个人。七八五十六减三,五十三个钱。”

    问题很简单,提出的方式也很简单,没有什么拗口佶屈的说辞,就算是在场的村社众人也能听得懂,但却未必解得出。

    在孔子开私学先河之前,讲究的学于公府。

    哪怕是最为低贱的小吏,也需要从公府中学习,垄断了教育就等于垄断了统治。

    这问题就算不难,村社中的这些人也是回答不出的,哪怕极为聪慧的、跟着适学过一段时间九数之学的六指,也不是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

    众人不知道答案,但却知道适在听到问题的瞬间就给出了回答。即便不知道答案,可也有自己的判断,觉得既然答得这么快,定然是对的。

    答案肯定是对的。

    公孙泽心中也是惊奇不已,这道问题可是难了他整整一个月的难题,所以答案记得很清楚,那些解题的办法也是清清楚楚。

    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

    适见公孙泽摇头,心说难道自己算错了

    扒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遍,又重新反算了一遍。数学这东西不是鸡汤,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靠狡辩是没用的,所以信心大涨,坚定地点头道:“这就是答案。”

    公孙泽摇头道:“答案是对的,可并不是这么算的。”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发出嘲弄的笑声,和一些故意而为的嘘声。

    他们只是庶氓,哪里知道公孙泽这样的守道君子,凡事都要讲究个法古从师、名正言顺。就算是数学,如果不是按照六艺中的解答方法去解答,就算对的也是错的。

    适一听,把一旁的六指拉过来。

    将他那根多出来一根手指的手掌伸到眼前,用手屈下去四根手指,然后指了指第四根手指道:“到这里,钱是正好的。每人多给一枚后……”

    从第五根手指开始往里面屈,数了三下后,指着另一只手屈起来的那枚手指道:“每人多给一枚后,到这。四加三,等于七,可见是七个人。再用小九九之诀,人七而钱五十三,怎么会错”

    “也就这孩子只有六根手指,他要是有七根手指,数手指头都能算出来。”

    六指再一次被适拿到前面,这一次却算是露脸的事,脸上容光焕发,嘴角带着嘲笑盯着公孙泽。

    公孙泽听着适的解释,自己也伸出手指算了一番,终于明白过来。这么算,的确比先生教授的盈不足术要简单的多。

    可是……名不正、道不正,怎么可能也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呢这不可能啊!

    在适眼中,或许只是个数学题。但在公孙泽的眼中,这不仅是个盈不足之题。

    盈不足之题,应用盈不足之术,按说也只有这种公传之术方可解开才对,他的先生一直是这么教他的。

    在这题之外,更是涉及到理念纷争,在他看来从不是一道盈不足之题的问题。

    譬如此时天下,一如此题。

    无论儒道、还是杨墨,最终追求的都是天下大治、天下有道,这一点诸子是殊途同归的。

    但是,儒者认为,想要天下大治、恢复天下之道,必须法古、井田、周礼。

    是必须,而



第二十四章 欺之以方真君子(四)
    公孙泽说出比射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必胜。

    射是士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也是士安身立命的根本。战车作为此时的第一兵种,战车上的射手决定着两军交战的胜负。

    公孙泽只看了一眼适的身形和手臂,就知道适就算会射箭,但水平一定极低。

    凡善射者,臂不一定粗,但是肩背一定要宽。

    想要射的中,发力必须要依靠腰背之力。

    那些肩不宽、背不厚之人,往往选择以手臂蛮力去拉,这样不断射不了几次,而且拉弓的幅度不会如满月,射箭的时候往往会含胸塌背,姿势不雅且箭矢摇晃。

    凡善射者,拇指必定粗大,否则根本勾不住弦。

    这是公孙泽自八岁开始用小弓学射就明白的道理,长大后长年拉弓更是让他肩宽背阔,自上而下一幅倒三角的身躯,修长优雅而且有力,这才是士人的标准模样。

    所谓款扭狼腰,并非腰细如楚宫之妇人,而是背肌发达腰腹有力,收束有力、对比明显,才有此说。

    公孙泽便是这样的人,所以一眼就知道适不是这样的人,虽不纤弱但也绝不是一幅善射的模样。

    况且,一柄弓,需要匠人三年之力,胶膈牛角三寒三暑乃成,就看适这寒酸的模样,只怕把家产卖了也买不起一柄好弓。

    公孙泽既怀着必胜之心,自然要借机反击,以让适无地自容。

    他生怕适又断章取义夫子的话来推脱,冷声道:“五射乃六艺之一,我这一题并未出格。《礼》说,射,是仁之道。射箭为了射中,正切合做人要正己身的道理。自己没射中,不可怨恨射中的人,而是要反思自己为什么没射中,再从箭靶子上射中的箭上,明白做人就和射箭一样,一定要正的道理!”

    “夫子说,君子没有什么争执比强的地方,就算有,那一定是比射箭。唯有此争,输了也是一种赢了。输了可以明白道理,道理比赢更有意义。”

    适点点头,心说反正第二题是你出。你说的这些东西,肯定对,我是不好反驳的,可真的所有射箭不中的人都会反思要正己身的道理吗真的万物都能格出鸡汤之理吗

    公孙泽见他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这就是为什么君子与士不习小人之术。难道犬戎入侵,再有幽王之事,这天下要靠农夫稼穑的锄头去抵御吗难道天下有披发左衽之险的时候,要靠你们这些墨者的辩术就能说的对方退兵而去吗难道蛮人北进,要靠你们墨者讲乐土他们就会惭然而去了吗还不是要靠君子之御射之术”

    适听得这仿佛拿错剧本的话,差点笑出来,但心中还是肃然起敬。

    此时的士人还能明白这个道理,真正的君子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虽然迂古,但却不腐。

    只是敬虽敬,这两镒黄金还是要争一争,于是脸上露出难色。

    公孙泽看适面露难色,得意道:“知不可胜而认输,不是耻辱。”

    适摇摇头,露出苦恼疑惑的神情,用一种仿佛吃了黄连般的表情问道:“我不是想认输,可这怎么比呢”

    “怎么比这还用问”

    适拍手道:“这当然要问了。咱俩之间没法比。”

    公孙泽以为适是自认技不如人,或是说什么自己没机会练习之类的说法来搪塞,冷笑道:“我可以让你一些。”

    适看了一眼公孙泽,面上露出一种大人看孩子一般的神情,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啊,终究还不是君子啊。”

    他摇头晃脑地教育道:“你既知道射是仁之道,必知道仁为礼之始。你难道不知道天子之射,要在一旁有人用编钟演奏《驺虞》,射前听五遍射后听四遍;诸侯之射,要演奏《狸首》七遍;大夫之射,要演奏《采蓣》。”

    “这士人之射,要有人在一旁演奏《采蘩》两遍,要把草靶子做成犴兽的模样。而庶人之射,只能射圆形的草靶子,不可听《采蘩》。”

    “你是士人,我是庶农工商贱鄙,咱们之间怎么比”

    “你难道忘了,颜渊最受仲尼喜爱,甚至视为己出,他死之后仲尼却不准以士之礼而葬。”

    “门人弟子将颜渊以士礼相葬,仲尼还专门在城里辟谣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几个小子背着我这么干的!”

    “仲尼死后,即便生前做过大司寇,可终究去位,他难道不是用士之礼相葬的吗”

    “这才是君子啊!凡是必依礼,从一而终,方可称之为君子啊。刚才比九数,我先出题你却为难我最终你出的题问我,那这一局我也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比试,又不至于让你失礼。”

    公孙泽一听适又在狡辩,这一次便是腰间坠玉的组绶也难以在遏制他的火气,骂道:“你们墨家根本就不讲《礼》!”

    适反问道:“可你们讲《礼》啊!当年仲尼的时候,天下人守礼的极少,按你这么说仲尼也不该守礼了呗就你这思想觉悟,能恢复个屁的礼乐天下啊”

    礼非理,可分明就是不讲理。

    公孙泽虽然没听懂那句没有颤音和大舌音的古怪的“思想觉悟”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之前的话却听懂了,心头一颤,顿时三省其身,又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收敛了怒气,很郑重地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差点没有守住礼啊,是你提醒了我。只是该用什么办法,方能两全其美呢”

    适再一次一把拉过在旁边看热闹的六指,说道:“简单了。这孩子是庶农,你的封田附近也有庶农。咱们各自教育一个,十天后让这些孩子以庶人乡射之法比试。你质疑我的是我有没有资格成为人师,这样岂不是正好”

    公孙泽看了一眼六指,知道这孩子肯定也没学过射箭,这一点上倒是不怕适耍什么花样。

    可再看适的那副模样,十天后就算胜了,也只是赢了个孩子,终究不是赢了他。

    心中难免有些不甘,哂笑道:



第二十五章 欺之以方真君子(五)
    车马粼粼,一路向西。

    适和那群庶氓的身影已经看不到,公孙泽还在生气。

    友人轻声道:“那人虽然知礼而不守,无君无父,但论九数之法,我看就算王畿之太史,也未必及得上他啊。这是美玉。”

    公孙泽虽然输了,却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强辞,点头道:“你的话,我是赞同的。他的九数之法,虽然不合规矩,但另辟他图……哎,可惜了。”

    友人笑道:“一块美玉,就算掉入泥土中,也是美玉。这块美玉,将来雕成礼字,还是雕成墨家的义字,都可成才。”

    公孙泽顿足道:“这就是问题啊!譬如那些夷狄之人,他们之中也有忠于夷狄的勇士,冒矢冲击的勇者。可他们却不知道该把这份勇武用在正途之上,所以他们不能被称赞。”

    “君子可以分得清,是称赞他们的勇武,而不是称赞他们勇武时心中所秉持之信。庶氓却分不清啊,他们可能学到勇武,也可能学到那些夷狄的披发左衽烧杀抢掠之风。最重要的,不是勇武,而是为何而勇武为坏事而勇武,勇武没错,但勇武之人必错,庶氓分得清吗”

    他看了一眼友人,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可我必须赢,赢不为我,是为正道。他是美玉,但已经被人雕琢,可惜可弃。当今天下,夫子不复生,又有谁能从墨翟手中抢走弟子呢便是那禽滑厘,学于卜子夏,终究还不是被墨翟蛊惑。”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要知道,难道我们能比卜子夏更有学问吗此玉已为墨玉,墨翟尚存,不用再动这样的心思了。夫子若在,何至于让杨朱等禽兽之学大行其道何至于如今无人能与之辩”

    “我心痛啊!心痛啊!”

    友人不再言语,跟着叹了口气,听着远处再一次传来的那些歌声,怅然若失。

    是啊,夫子既逝,论起博闻强识,又有谁能和墨翟相比呢又有谁能从墨翟身边把弟子拉走呢

    到现在,只听说禽滑厘这样的人物叛儒学墨,还未听说有人叛墨学儒。

    那吴起因为不孝,被那位曾子杀彘这样的贤人教育出来的曾申厌恶赶走,如今却在西河做出了好大事;卜子夏到了西河之后再不谈克己复礼,却教出了名闻天下的田子方、段干木、禽滑厘……

    他忍不住想,若夫子复生,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又会把那个叫适的人教成什么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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