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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此时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深知先生为人的孟胜便知道可能要出事。

    那些后进的墨者不知道,他哪里能没听说过,心想若是有人冒充墨者别有所图,只怕今天先生便要查问清楚。

    先生自然不会责怪这样的孩童,但若这孩童常说的那个叫“适”的人,借用墨者的名头另有他想甚至堕墨者之名,他就要和这个“适”谈一谈了。

    别的弟子尚未听出禽滑厘话语中的郑重,孟胜有力的右手已然握住剑柄,心想若问出此人敢于借墨者之名做不可告人之事,便是昆仑北海,也必追而杀之。

    他自认剑术不如自家的公造冶;也不如曾和公造冶比过剑、被公造冶认为只知市井小义不知天下义、避世隐居的聂政;或不如得当年越甲三千吞吴之剑术真谛的越王翳。

    但天下除这寥寥数人之外,这人便是藏于洛阳(洛邑),有天子之甲士护卫,自己也有机会十步一杀。

    他在后面盯着这个六指的孩子,只待先生问出什么不妥之事,便要孤身刺杀此人以正墨者之名!

    六指虽不知道之前慈眉善目的禽滑厘忽然说的如此郑重,但他也不是将这种事看成顽笑的人,听适讲的多了,心志虽未全坚,却自小是个宁可淹死也要学会游水之人,哪里会怕这句忽然而来的郑重之言。

    他人小,心却坚,正色道:“老人这话问的,叫我不高兴。我当然是墨者!上一次收获了墨玉鬼指之后,祭祀了天地天鬼祖先之后,我便与适哥一同盟誓,当然是墨者了。何止我是,芦花姊也是,还有村社里的一个人呢。”

    禽滑厘已经听出了一些问题。

    成为墨者,需要盟誓这一点他可没听过,如果说墨者需要这么做,那他纵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必然是前三个知道的。

    再说,那墨玉、鬼指又是什么墨者祭祀,那里会分三样祭祀呢

    这么大的事,如果子墨子知道,上次让弟子前往阳城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他。

    就算不提这些,种植宿麦的办法,也可以算是不下于胜绰事件的大事,他作为墨子的首席弟子,怎么会不知道

    他最担心的,是有人借用墨者的名头做一些坏事,从而玷污了墨者的义名。

    禽滑厘不动声色,也没先问墨玉鬼指是什么,而是问道:“小童,你盟誓之时,说的什么”

    六指根本不需要回忆,那些誓言已经牢牢记在脑海中,想着当初的模样,用一种变声期特有的稚嫩的、却仿佛公鸭在叫一般的声音,复述了一遍。

    “我,六指,自愿成为墨者。在天下之人不能都穿得起华服之前,以短褐为衣;在天下之人不能都吃不起麦粉之前,以粗米为饭。为行天下大义、为除天下之弊,甘为牺牲,死不旋踵。”

    “忠于墨者大义、严守墨家之戒、保守墨之秘辛、为尚贤同义、贵者不恒贵、贱者不恒贱、诸夏九州一统于大义、人人识字知晓天志之世间乐土,终吾一生,永不叛墨!”

    “这是适哥教我说的,问我懂不懂,我给他解释了一番之后,才允许我盟誓,我怎么就不是墨者了”

    他虽是孩子,声音稚嫩,可这番话却说得掷地有声,力有千钧。

    犹如冬日的惊雷,炸的一旁的众人纷纷起身,不再如刚才那般随意,一个个回味着这句话,忍不住也跟着念叨起来。

    孟胜不等禽滑厘在做什么动作,松开了握紧剑柄的右手,心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墨者不利。

    禽滑厘也动容地点点头,回味着这番话,他可以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这不可能是墨者的誓词。

    但是,这些话中的每一句,都让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不只是年老者对如他孙辈的孩童的亲近,而是那种字里行间中透出的勇气、坚持、不悔,一如当年他听了子墨子一番话叛儒学墨的心情。

    禽滑厘伸出手,收回刚才身上的郑重之色,拍了拍六指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慈爱。

     




第三十一章 百工稼穑非小人(完)
    孟胜跟随禽滑厘久已,从未见过禽滑厘的脚步如此匆忙。

    虽说墨家没有一个要佩玉走路走出百鸟之声的君子,可禽滑厘终究是求学于卜子夏的人物,多少还带着那时的习惯,做事不慌不忙。

    这一次竟以六十之躯飞奔疾走,孟胜也算是开了眼界。

    禽滑厘听闻了这么多,虽知道如今见不到真人,但有些事他也必须亲眼看看。

    孟胜跟在后面,心说:“先生如此匆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个叫适的人,就是教出的孩子都这般,那躲在这孩子身后的适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这样的人物,竟是我墨家之人,又如此年轻,实在是天幸。”

    六指见老人走的很快,也尽力想要自己跑的快些。

    可是他虽庶农出身,也算孔武有力,自小做过不少的农活,但比起这群天南海北四处奔走的人,还是不如。

    禽滑厘越走越快,六指慢慢有些跟不上了。

    换成跑的,气喘吁吁,禽滑厘还有闲情回头打趣道:“小墨者,你这可不行。你没听人说,子墨子每天为行大义跑来跑去,小腿瘦的很,出汗太多连汗毛都没了你要行天下大义,跑不快可不行,不然等你跑去,哪有行义的机会”

    孟胜在后面哈哈大笑,说道:“先生莫要打趣,这还是个孩子。小墨者,那墨玉藏在何处”

    六指喘着气,指着远处的一处泥土房屋。

    孟胜看了一眼,朗声道:“那好,我让你先跑七十步,七十步后我在后面追你。你若是先到,我便送你一支真正的剑,再传你一手击剑之术。”

    六指一听,心中欢喜,拼着牙酸口干,朝前疾奔。

    禽滑厘在后面微笑,回身道:“看来那个叫适的人,倒也不是什么都会。我看他这剑术与强身之术,就不会。这样也好,若是什么都会,反倒有些吓人了。”

    孟胜追上禽滑厘,恭谨道:“先生,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站在他身后教他那人,也非常人。一个庶氓之子,能被教成这样,我是佩服的。你说,这人的一身本领,是子墨子教授的吗”

    禽滑厘摇摇头,很确定地说道:“子墨子虽然博闻强识,但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什么墨玉、鬼指之类的种子。草木必有种、方可生生不息,这是天志,就算子墨子也是不能够更改的。”

    孟胜看了一眼还在前面奔跑的六指,悄声道:“先生的意思,这人也和先生一样,先学于他学,后习的墨术”

    禽滑厘嘿然一声,叹道:“跟谁学若学于别家,那人自当名闻天下。杨朱列御寇李悝子思还是老耽关尹的传人这些人我哪个没见过都不是。”

    “当年我虽然辩不过杨朱的弟子、跑的不如列御寇快,论及对犬戎焚烧镐京之前那些典籍也不如子思通彻……但我想,即便这些天下闻名之人,也不可能有这些东西。若他们有,又怎么可能让我墨家之人显名”

    他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么说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交游广泛,只是为了陈诉一个事实。

    郑伯、卫侯、齐侯、鲁侯、宋公、越王、楚王……哪个他没陪着墨翟见过

    瞎眼的卜子夏、杀猪教子的曾参、跑得飞快有如御风的列御寇、儒墨均视为大敌的杨朱……哪个不曾和他谈笑风生

    他是世间为数不多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某件事物之前不存在,而且也是为数不多不会招致别人丝毫怀疑的人。

    孟胜虽然出身优渥,但论及这种交游,还是颇为不如。

    听禽滑厘这么一说,心中也确信这个叫“适”的人,并非是从其余诸子中叛逃而归墨的人。

    禽滑厘深吸一口气,吐息间又道:“不急,就算我们不知道,子墨子既收他为弟子,定然是知道的。可能是子墨子前去齐国之前收的弟子,如今不知子墨子归来因此此人未归。待过一阵面见子墨子,便会知晓了。”

    孟胜闻言,不再言语,再抬头见六指已经跑出七十步之外,将剑向身后一背,疾驰而行,毫不让步。

    禽滑厘在后微笑,心道:“孟胜此子,最重信义,说一不二。他虽见那孩子心喜,可既然说了要尽全力,必不留情。”

    果不如他所料,孟胜飞奔起来犹如楚地之於菟,转眼间追上了那孩子,在孩子身后用力一拍,喊道:“你输了!”

    禽滑厘知道这孩子此时已经力竭,既然输了,必不再全力奔跑而是坐下歇息。

    哪里想到这孩子明知道自己输了,脚下却不停,直直跑到那间屋子后才坐下喘息。

    禽滑厘在后微微点头,心道:“教这孩子的人,我必要见见。有始有终,能教出这样的孩童,当真有些本事。一会待要好好询问……”

    前面孟胜已到了粪土之墙外,站得笔直,等那孩子喘息之后带他进去。

    禽滑厘也加快了脚步,心中也好奇于什么墨玉、鬼指、地瓜土豆之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模样。

    走近后,发现这间屋子是新夯出来的,不算太大,上面遮罩着一层芦苇做的席子,只能堪堪挡挡风雨。

    旁边有一些焚烧火堆的痕迹,草木灰虽然不见,但是痕迹犹存,好大的范围,可以想象会有多少人曾围在周围听讲。

    禽滑厘心道:“此处便是那个孩子所说的,适带人祭祀的地方。他既是个知理的人,想来那些祭祀后的餐饭众人都分而食之了。这么多的火堆,估摸着来听的人不下一百,这祭祀的花费从何而来,需问的清楚,不可乱了墨家规矩。”

    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疑问。

    当禽滑厘步入到这间极为普通的房间之后,之前的那些疑问瞬间便换为其余的疑问,在步入房间的一刻已然忘记了之前想要问的问题。

    …………

    房间不算太大,但是没有隔断,很宽敞。

    上面铺的不是茅草,而只是用来遮雨的轻便芦席,是以跨度不小。

    地面上也没有隔断开,只有一处用以走烟火的通道,旁边生着一堆火,火从烟道中排出去。

    没有茅草顶,但是靠着这样的烟道,屋子里也很暖和。

    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支适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大的玉米棒子,包着谷米的穗皮像是挽了发髻一般,倒悬着。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拿出来用以让别人看的胡萝卜、土豆地瓜等,都只有一个。

    东边的墙壁上,粉刷了一些白灰,上面用木炭画了几个用来讲解的图例,简陋至极。

    一个圆形的图形,上面画着许多的朝顺时针方向旋转的仿佛螺旋线一样的东西,长短不一。

    这画的是一个石磨,简单的道理,在石头上刻出或顺或正的凹槽,这样朝某个方向旋转的时候,面粉就会被赶进凹槽里,随着旋转而从内不断地被螺旋纹赶到外面。

    西边的墙壁上,则画着一些古怪的东西,还有几个横平竖直的简单的文字。禽滑厘等人都不认得,不过屋内的这些人倒是认识几个。

    南面的墙壁因为要有门窗,所以很小。

    但狭小的墙壁上,还是画了一个人的模样,人的下面写着三个字。

    左、人、右、

    仅仅是北面的墙壁,便吸引住了所有墨者的目光,一个个或是惊呼或是称赞,亦或是狂喜高呼。

    禽滑厘本来听六指说了许多古怪事物,如今亲眼得见,心中虽然狂喜,却依旧头脑清醒。

    他将目光投向了其余的三面墙壁,啧啧称奇。

    短暂的震惊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在那里学着什么东西的女人。

    悄悄靠近后凑过去低头一看,发现这些女人手中拿着一团仿佛柳絮般的东西,但是比起柳絮要长,颜色更白。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将这样白色的仿佛柳絮一般的东西摊在一块木头上,然后拿出一根芦苇棒,一点点地滚动着,将那些白絮滚在了芦苇棒上,搓成长条。

    这女人嘴里还在解释道:“这样一来,鬼花就被卷成了长条。搓成长条之后,再捏着长条纺线,就像是平日里搓的麻团一样。你们试一试,不要怕弄坏了,弄坏了再抖开



第三十二章 利人谓巧思故旧
    宋国都城内,各地汇聚而来的墨者已经很多了。

    城内宋人不以为异,墨者见的多了,也就见惯不惊。

    墨子已经回来数日,和半年多前一模一样的打扮,可是却没有了半年多前树下教授弟子的心情。

    胜绰的事、项子牛的事、齐国那些为了俸禄放弃了大义的墨者……种种事端让他心头沉重,也知道这件事将会引发新一轮的争霸中原之战,夹在中间的宋国不管怎么选都必然会承受灾祸。

    夜未深,他正在屋内看着几片竹简出神,禽滑厘推门而入,叫了一声先生。

    “你来的正好。”

    墨子笑了笑,让禽滑厘坐下。

    禽滑厘心中想问关于适的事,可一听先生说他来的正好,便没有开口。

    来的正好,意味着墨子有事要说。

    “厘,廪丘一战,齐国必败。三晋之兵,非是齐国可挡。此时田家忙着内斗,也无心抵御,败局不可挽。”

    禽滑厘学儒的时候,曾经有字,字慎子。叛儒归墨后,众人便直呼其名,墨子为先生,便直接叫他厘。

    墨子叹了口气,苦着脸摇头道:“宋公当年被司城赶走,是借楚人的力复的位,也要借楚人的力来压制六家。昨日我去见了宋公,他说三晋胜便去洛邑朝觐;楚国强就去郢成朝觐,这样游走,宋国无忧。”

    “哎,我叫他提前准备,他也不听,况且当年的盟誓仍在,宋国之事不是宋公一人可以决定,需要戴、皇、子这三家共同决定。”

    “厘,你还记得上次止楚攻宋的事吧”

    禽滑厘点头道:“记得,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要做好可能被攻打的准备,所以才可能不被攻打。让楚王退兵的,不是先生之舌,而是城内可与楚战的三百墨者与提前准备的大量粮食。”

    墨子微笑点头,这个最知晓他心思的弟子一言就说破了他想说的事。

    征伐之事,就是如此,你想不挨打的基础,是你有能力打别人。这是个简单而又古怪的推论,可是很多国君却根本不这么想。

    “晋楚自城濮之战后,争霸百年,前些年晋国内乱六卿相争,楚国势强。如今三晋合力,宋国如果前往洛邑朝觐,楚国岂能甘休到时候再次围宋,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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