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于是齐侯下车,走到田和身旁,沉声道:“我既为君,不知政事,苦民久矣。君既知政,当仁不让,应为齐万民而登君位。尧禅于许由,许由不受,尧乃圣王,非与我同,君缘何不受”
“只是太公开国不易,还请一邑,为太公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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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零章 岁月无情天地焕(十一)
齐国的情况和各国都不同,田氏是依靠分封制,获得了齐国的大部分城邑,所以拥有了权力。
但相较于姜齐,田氏终究是外姓,这是篡。
与之相对的,是楚国。
楚国封君甚广,封君的权力很大,但是楚国的封君,最起码都是自家亲戚,还不至于沦落到外人之手。
但同姓亲戚,就真的靠得住吗
楚国、郢都。
楚国这几年的情况,可以归结于一句戏谑之言:
楚王认为自己优势很大,楚王放弃了墨家的弭兵盟约攻了上去,楚王进攻郑国,楚王反击三晋,楚国被吴起打出了团灭……
楚国现在的局面现在很不好看。
楚国的战略,大致可以分为左、中、右三线。
右线,与越国争夺淮北、泗上,但此时是这不是楚国的主攻方向。
现如今墨家在淮北泗上,和越国处在一种特殊的弭兵盟约之下,再加上那边的封君楚王根本指挥不动,距离政治中心太远,无力发展。
中线,陈国旧地之上,依靠大梁、榆关这两个桥头堡,进可攻三晋,退可以压制郑国宋国,逼迫他们成为盟友。
大梁城一战,吴起杀四封君、一右尹,攻破大梁,榆关。王子定入陈,自称楚王,兼任陈公,楚城多有叛逃的,中线已经彻底没有了进攻的能力,防御起来也很困难。
左线,南阳平原在手,可以进攻巴蜀、洛阳、韩国……反过来,巴蜀、三晋也可以进攻南阳。
经此一败,楚国只能放弃中线和右线,全力维持左线。
好在三年前的大战,魏斯薨,吴起退兵,否则楚王当时便要坐不稳王位。
现在魏国还在休养生息,楚国损失更大,根本无力进取。
封君、权臣、外患、弟弟的继承权……所有的问题都在军事失败后爆发出来。
之前看似安稳,不过是优势之下的假象。
鲁阳公、阳城君、平夜君、昭之埃、少梁君战死或被俘,许多楚国的低阶贵族也在大梁一战中绝嗣。
吴起用了最无耻的手段,之前野战的时候打成了击溃战,放任楚人逃亡到大梁城固守,在击溃了叶公的援兵后,以火药炸开城墙,全歼楚国在大梁的力量。
叶公的援兵溃败,其实意味着楚王在方城之外的最后一支有生力量丧失,那时候吴起可以轻而易举地攻破长城,进入南阳。
然而天幸之,魏斯死了,公子击即位。
可天幸也就仅止于此了。
对楚王而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么多的封君战死、亲戚死亡、贵族绝嗣,正是可以集中王权,收拢权力的时机。
然而,想要这么做,却又涉及到很多的问题。现在楚王有两个,自己敢动贵族的利益,那么贵族大可以请王子定为楚王,何必要支持自己这个要收权的王
府库空虚,民众怨怒,封君哭号,幸于当年和墨家签订的贷款条约,让楚王得以喘息。
南阳的铁矿,墨家已经开始开采、熔炼,每年十分之二的分红,会沿河运送到郢都,直接交给楚王。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借助这笔钱,安抚了那些战死的家族,又从墨家借了一笔款,总算是稳住了局面。
郢都贵族发动过一次叛乱,依靠墨家提供的武器和借款,出让了一部分利益给郢都的国民,镇压了这次叛乱,可是楚王终于还是后悔了。
所谓后悔,总是伴随着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前景。
相对于现在楚国的局势,楚王真的后悔当年没有遵守和墨家的弭兵之约,否则的话,墨家帮着守卫大梁和榆关,哪至于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本想着墨家的弭兵盟约是个束缚,现在看来却分明是个杵盾,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秦国被吴起逼得连洛水都过不去,休养五年,汪之战一战被打回原形,吴起就算离开了西河,武卒余威尚在,秦人依旧不能过洛水。
韩国现在巴结着魏国,有郑国这块肥肉,都在忙着吃这块肥肉,韩魏之间的矛盾化为无形,韩国大有奉魏国为主的意思。
赵国根本不参与中原的事,但是三晋的关系摆在那,虽说各怀鬼胎,但让赵国进攻魏国,那是不可能的。
墨家在泗上,孟渚泽会盟,连楚国都没邀请,对魏楚之战的定义就是“狗咬狗”,指责魏国和楚国违背了弭兵天下的大义,但却转身就和魏国签订了盟约,维持泗上的局面。
齐国不敢对三晋下手,拿着鲁国试试三晋的态度,三晋还没做出表示,墨家却先冲上去狠揍了齐国一顿,维持鲁国的边境,悠然而退,齐国更不敢去招惹三晋。
魏国霸业已成,最后一轮晋楚争霸其实在此时,已经落下来帷幕。
楚王无计可施,国内政局混乱,自己的弟弟在陈摇旗呐喊,给出的条件就是他若为君,必然保证贵族的利益不会撼动分毫。要不是大梁一战死了太多贵族,这份仇恨也能算在王子定身上,现在只怕楚国早就换了主人。
也是依靠着墨家的开矿收入的一部分直接运送到楚王的府库,墨家提供的大量借款,以及铁器等收买郢都的民众之心,总算楚王还能控制郢都的局面。
国弱,就期待民强。
民强,就会觉醒各种不满。
这就像是一杯鸩酒,楚王却不得不饮。不饮,自己这楚王的位子就坐不稳,自己不会去做“贵贱有别”这个礼制的殉道者。
而且,借墨家的钱……有些太多了,按照现在的情况,若不改革,根本还不起。还不起怎么办还不起墨家说了,谁还得起,谁就是楚王,还不起的,墨家不承认。因为这笔钱,墨家只是做担保,是从“泗上万民”手中借的,要是不还,以墨家那“集公意”的执政方式,很可能就是一场强迫还钱的战争。
墨家不承认会怎么样这后果不堪设想,总之赖
第四一一章 岁月无情天地焕(十二)
楚王思虑再三,终于派出了使节前往沛县。
这一次与几年前的局势大为不同,墨家最开始是主动贴着楚国,但随着之前三晋局势突变导致了楚国拒绝了墨家最基础的条件。
但现在的局势,主动被动已然易手。
多年前的接触之后,楚国刚刚露出了一点骄狂,墨家立刻就放弃了和楚国的接触,正是为了现在这一天把主动权握在手中。
孟渚泽会盟,这也算是一件弭兵会,可是墨家绕开了楚国,甚至没有通知楚国,这让楚王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主动贴上来,楚王不会珍惜。失去之后,如今才追悔莫及,只是主动权易手,这一次邀请墨家入楚,只能拉下脸,说一些他根本不信的“利万民”之类的屁话。
使者自郢出,欲往沛邑,需向东。陈人复国,导致了楚国切断了北线和墨家联系的路线。这一次出使沛地所走的路,远非之前的陆路,而是要沿江而下,经鄂而至海阳,再从海阳过邗沟,进入墨家的腹地。
…………
楚使东行之时,另有一行人自郢往西,直入蜀。
这一条路,在这边的墨家已经走得纯熟,第一次西行至此的墨者望着滔滔大江曲折凶险,多有感叹。
十余年前,墨家的造篾启岁已经带人深入蜀地,先从商人开始做起,借助墨家背后提供的资金和人员、技术支持,在巴蜀开采盐矿、水银,又有楚国免税通行的免税节,又暂时不参与蜀国的内政纷争,已然在蜀地站稳了脚跟。
十余年的经营,墨家的名声靠着铁器、水银、盐之类的东西,在蜀国已有名望,号称“巨富”,多有贵族结交。
墨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蜀国贵族知晓的并不多,而在这边的墨者也没有沛县那样的激进政策,或者说没有能力执行激进政策,在贵族看来竟是温和无比。
就如今沛县那里墨家的政策,只能说“对贵族旧制温和的墨家”,必然是尚未执政立足不稳的墨家。
在这里十余年的经营,墨家与蜀国的关系,出于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甚至开始插手一些蜀国的军务。
从几十年前开始,蜀国和秦国围绕着南郑展开了一系列的反复争夺,南郑归属于汉中,位置险要。
从秦伐南郑、南郑反叛归蜀、蜀再出兵、秦再夺回……多次易手,南郑不失,秦国南下汉中巴蜀就是妄想。
此时石牛道尚未开凿,蜀国想要维持南郑,实在不易。墨家出钱和组织力量,在秦人有南下风声的时候,帮着运送了几次粮食和盐,获取了蜀王的信任。
蜀国并不是蛮荒之地蛮荒之族,武王伐纣之时,蜀国便参与过伐纣会盟,之后从汉中逐渐迁徙到川蜀闽江。
此时蜀国的都城,隶属于后世的成都范围之内,此时都江堰的雏形已经出现,只是并未完善。
在秦人得蜀之前,后世的魏惠王时期,史书便有记载:“人自秦导岷山青衣江来归”,也就是说最多三十年内,魏王便派人前往蜀国考察当地的水利工程。
只不过都江堰的雏形是雏形,整体完善还没有开始,借楚地入蜀的百余名墨者就是为了这件事。
十余年的经营立足,声望已有、年轻墨者也开始源源不断、楚国局势的明朗、与蜀王关系的“信任”、南阳铁矿的铁器工具、火药炸石技术的积累,这些都有了墨家入蜀做成这件“利天下”的水利工程。
而且,这一次墨家有一个难得的机会。
墨家在蜀国的商业手工业发展,加上涉足蜀国对南郑争夺的事,以及大量的新式工具、种子作物带来的蜀人称赞,让蜀王杜别做了一个拉拢的举动。
杜别不知道墨家的组织模式,以为在这里的造篾启岁就是墨家的“大人物”,于是想要尚公主以拉拢,按照封建模式结为姻亲,从而让造篾启岁成为蜀国的贵族,和蜀国王族融合,加强统治。
只不过墨家的组织模式决定了这种决定造篾启岁不能做,有组织存在,底层严苛的组织结构,以及墨家对于贵族姻亲之类事情的反对,都让造篾启岁即刻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在南阳宛城负责楚、蜀事务的墨家负责人,又即刻汇报了泗上。
在墨家内部高层讨论之后,才有了这一次百余墨者入蜀一事。
从十余年前,墨家就开始在蜀国布局,但蜀国的情况特殊,只能采用另一种办法。
这一次的决定,就是造篾启岁娶蜀国公主,以此获取蜀王的信任,采用类似出仕的形式,组织都江堰的修建。
从长远看,这自然是为了利天下。
但从短期看,其实这是为了南郑、汉中,也是为了将来入蜀做最后的准备。
泗上的位置凶险,将来一旦立足稳固,正式和旧制度宣战的时候,可能会造成列国围攻。
泗上的事,不能在泗上解决,必须在楚国解决。
将来真要想要做撼动天下的大事,襄阳鄢郢,这就是墨家在楚国的支撑点。
想要襄阳鄢郢安全,蜀地必须不能在别人手中,而蜀地的情况特殊又难以做楚国这样的规划,那就要把南郑汉中拿捏在手中,不管用什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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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 岁月无情天地焕(完)
这一切战略,自然不是一个人可以制定的,墨家的组织模式决定了这些事必须有十余人知晓。
墨子即便卸任了巨子之位,这件事当然他也知晓。
…………
泗水下游,邳。
游历了越地、广陵、海阳的墨子,病了。
病的很重。
于是众人护送回沛。
躺在马车上,墨子有些出神。
中风之疾,他那双曾经可以穿着草鞋行千里路只为行义的脚,只剩下一只可以挪动。
嘴角不停地流下口水,弟子在旁边擦拭。
墨子还能说话,但依然不利索,可头脑还算清醒。
从十余年前就开始派人前往巴蜀、吴越,到现在借助诸侯之间的矛盾基本完成了布局,这一切都在墨子的眼中。
他现在想的,就是这些事。
墨家已经把诸侯之间的矛盾利用到了极致。
大梁一战,已经把楚王逼到了绝路,墨家众人在安静等着楚王主动上门。
十年巴蜀,已经派人前去,开始利天下的水利工程,将那人或为鱼鳖的盆地变为天府,以谋南郑。
北疆高柳,赵国公子之争十余年之内必然爆发,传入赵国的马镫会让三晋同盟更快瓦解,赵公子之争开始的时候,就是魏国从威风八面到四面树敌的时候。
道义上在非攻止战这件事上放弃了郑国,用此养着韩国的胃口,以此让韩国在解决掉郑国之前无心泗上。
东海越国,已然势微,淮河以北越国已经撑不下去,墨家一旦发难,越国只有王室南逃一条路。
身旁宋国,贵族平民之争,一触即发。当年没盟约压制的贵族矛盾,也已经要到了决出胜负的时候,被压制的皇父一族和大尹等贵族的争端,怎么也绕不开墨家。
十余年的时间,墨子的利天下之心终于用另一种方式去尝试实现,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中风之前的最后一次游历,墨子已经知晓时日无多,所以他想看看,看看这片土地是不是真的让人民得利富足了。
有光明的地方,便有黑暗,这是不能避免的。
旧的痛苦消失了,新的不公也出现了。
可墨子还是满意的,那些新出现的不公,自有后人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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