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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皇臧越想越是高兴,心头狂喜溢于言表。

    许久平静下之后,才问道:“这件事需仔细商量,不可有纰漏。其中两事需成。一是从墨者手中借来你说的那三谷,另一事就是让国君前往会盟……只是君上有疾,又知道亲楚以制我等,这该如何让其同意会盟”

    皇钺翎思索一阵,说道:“父亲,墨翟这边,需要父亲亲自出面,求来三谷。”

    皇臧摇头道:“今日恼了墨翟,那人当真坏事!”

    “父亲,那人已断了手臂,墨翟便是不再深究之意。那小臣曾说,那个叫适的墨者说过,一粒一金……若以百金来换,又答应墨翟减免布帛之赋的请求,必能给。”

    皇钺翎深知墨者为人,今日之事若是不打断那人手臂,或许真有后患。但既然已经断臂,那已是私仇,墨翟绝不会在意。

    况且墨翟等人又非不食烟火,无非就是将财货积存以行大义而非用在个人享受上,以百金换三谷,只要父亲亲自出面还是可以的。

    皇臧又问:“那君上这边,又如何说君上平日无疾,尚且知道亲楚。如今又有疾,更不可能前去会盟。”

    “父亲,君上好鬼神之说,又信占星卜筮之术。掌管历法星辰的司星子许贪而好色,父亲可许以百金,再以美姬相送,他定有手段。”

    皇钺翎又道:“届时,父亲不可出面,反而要劝阻君上前去会盟。君上一信占星卜筮子许之言;又见父亲劝阻,定会前往任地与晋侯会盟。沿途颠簸,再贿近宦重金……公子田非有大才,可立为君,他既年轻又与楚无盟无亲,气盛岁轻,必然怒楚!”

    一连串的阴谋顷刻而成,皇臧连连点头。

    自己年纪已大,不可能成事。幸有此子,纵然不能成事,下一辈哪怕不如儿子聪慧,只要有自己这样的头脑,大事也必可成。

    凡事不可心急,反正自己已是司城,大权在手。等韩赵魏田四家夺位,自己家族未必就不能顶替如今的宋之公室。

    自己不是宋公,从不信那些天命占星卜筮之法。

    …………

    数日后,宋城宫室之中,年逾五十的宋公购由正对着来看望自己的司星子许叹息。

    “寡人这些日心口甚闷,你可有祈禳之法我曾听闻,昔日先祖景公之时,荧惑星侵我房心宿,汝之先祖有祈禳之法,你难道不会吗”

    司星子许一听这话,便知道司城请求自己的事可以做成了。

    按照周之天命,分野定邦,更信玄之又玄的星宿之说。

    当年五星连珠在西,于是兴兵伐纣,一战而胜,这些年天命之说更是深入人心。

    千年后五星连珠在东,才有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之汉护臂,那时的天命观与殷商西周时并无二致。

    宋乃商后,商自有星,房心宿正是宋国的天命,主管战争征伐的荧惑星入侵心宿,称之为荧惑守心。

    战国期间,共有两件荧惑守心的事名流千古。

    一件就是当年宋景公之时的荧惑守心事件;另一次就是大秦一统后荧惑守心,有人趁机写下“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谶语。

    司星子许的先祖经历过上一次的荧惑守心天象,因为心宿正是宋国的命星,所以推断有灾祸。

    当时便告诉景公自己又祈禳之法,可以让这灾祸转移到封臣、百姓、收成的身上。但宋景公全都否决,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于是荧惑星感应到了景公的心意,几日后离开了心宿。

    如今子购由再提及此事,显然不可能做出和当年景公一样的决定,显然是准备将自己身上的病症和灾祸转移到别人身上。

    他也曾派人去寻找名医长桑君,悬赏千金,可寻找数年都没有踪影。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祈禳之法上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生出许多的希望,也会将平日不在意的希望看成必然的希望。

    越是有权力有地位的人,越是怕死,也就越会相信一些鬼神天命之说。

    墨子是精通鬼神的,但是墨子在各国的政策又大有不同:信鬼神的,他不谈鬼神,只谈兼爱非攻节葬尚贤,因为他不做无用之功。

    因而他从不和笃信鬼神之说的宋公谈鬼神,而是一见面就谈尚贤节用这些事,也因此宋公不是很想见墨子,而是想到了司星子许。

    子购由当然知道先祖景公时候的那件事,如今他想的只是将灾祸转移到别人身上,若是能转移到司城身上那是最好。

    司星子许既然观星,必然不信天命星宿,只是明白星辰的运行原理。

    反正星辰的运行国君也看不懂,自己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

    此时见宋公这样问,故作犹豫,似乎不想说。

    宋公又喘息几声,说道:“死后的灾祸由我来承受,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说就是。”

    司星子许叹息道:“臣观星数日,哪里能不知道天命星宿的变化呢但星辰变化万千,又怎么能是常人可以说得准的呢我只怕自己看错,反而害了君上啊。”

    宋公子购由一听这话,心头顿时燃起了希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株稻草,连声道:“你说就是!你说就是!是要祭祀要桑林之舞要牺牲要人殉只要你说!”

    司星子许见宋公已经说出了桑林之舞这样的手段,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忧了。

    这桑林之舞,乃是殷商故舞,商汤之时大旱,巫师占卜后说必须以活人为祭祀做桑林之舞,商汤仁德于是剪下自己的指甲为牺牲,果然下雨。

    但是后人均认为自己没有商汤那样的德行,不可能只用指甲。




第四十四章 刑鼎未铸规已成(上)
    司星子许和皇钺翎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或生或死。

    他们不会考虑到那些他们并不认识的人。

    墨子让公造冶在村社一剑打断了那名小贵族的手臂之时,也并不会去考虑去往宋城献宝的村社农夫桑生的命运。

    并不相同,也不相似。

    桑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贵人许诺的三镒黄金,就这样被从马厩中赶了出来。

    失魂落魄地走在商丘的街道上,很多昨天见过他癫狂献宝之态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或是嘲弄,或是询问。

    桑生一句话都不想说,觉得眼前有些黑。

    明明太阳还挂在空中,可总觉得像是笼着一层宋河边清晨的薄雾,怎么也看不清。

    耳朵中嗡嗡地响着,一如夏日劳作时那些于头顶飞舞的蚊虫发出的杂音,想要去拍打手伸上去却空无一物,那些嗡嗡的声响仍在继续难以停歇。

    三镒黄金不曾到手过,所以不能说失去。

    但那些近在咫尺的宿麦与村社合用的耕牛和那些新奇的再过几年就能种植的种子,曾经就在眼前,如今却真的丢了。

    活着,不止是物质,还有那些区别于野兽的、与人的交流。

    如果三镒黄金到手,他可以逃亡到不属于公田的地方,不再履行村社的军事和劳役义务,买一些私田,开启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不止是买下的私田,更有私田附近那些不知道他如何得到这三镒黄金的人。

    在那里,他仍然是那个有劲的、壮实的桑生;而不是回到村社后背叛的、被厌弃的桑生。

    他想做个邻居喜欢的人,但也想过得好。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卖之前的乡邻,去一个谁也不认得的地方做个好人。

    现在,新的没有到来,旧的也将失去。

    不算长的路,他走了许久,绕了许久,蹲下来许久,休息了许久、盼望着许久成为永久。

    天亮时被赶走,太阳落山前才在村社前徘徊。

    同样的时间,足够适背着沉重的柴草走上两个来回。

    远处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叫喊声,做父母的喊着儿女的名字召唤回去吃饭的吆喝,似乎还能听到那头适买回来的、借给他们八家共用的牛的叫声。

    桑生蹲在一株树下,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下个月是轮到自己喂牛,若是喂不好耕地的时候自家可是要向后排的。

    牛,不是自己的牛,但却是自己可以使用的牛。

    他见过牛,在适来到这个村社与公孙泽赌斗之前就见过。

    可那些牛不是他的,也不是他可以使用的。虽然也需要喂养,但那只是军赋。

    想到牛,看到身边的宿麦,桑生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

    “是适!都是因为他!他不来,我只是个村社的农夫,耕种授田和份田,生养儿女,征召打仗。那时候多好,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过得更好。一直以来我就相信富贵贫穷天命注定!天命注定,我哪里会有野心”

    “是他!是他让我知道了活着还有另一种活法。就像是那些猪圈中的猪,在没见过野猪之前,怎么会想着往外面跑”

    “是他!让我变成这样的,否则我不会这样。如果没有他,我还是村社里大家都觉得很有劲的桑生,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回去后被人讨厌的桑生!”

    “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让我敢想那些我以前不敢想的东西我变成这样都怪他!”

    “是他让我知道原来农夫也可以每天都吃粟米而不用在春夏时候吃野菜!是他说什么乐土才让我想要过那种日子!”

    “我从前在村社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这些,贫穷富贵本是命中注定的事,他非要说不是命中注定,他在骗我!”

    “看啊!我现在不还是贫穷吗他说没有命中注定他在骗人!骗我!骗村社的所有人!”

    “这件事不怪我!不怪我!我没错!我没错!”

    “要不是他,我只知道村社这样大小的天,也绝不敢想那些半年前从未想过的事。”

    “我本来就信贫穷富贵都是命中注定,那时候的我又怎么敢生出这样的念头就是因为信了他那没有命定的话,才让我心里生出了恶念,他是鬼!是恶鬼!是钻进人心里的恶鬼!”

    一开始只是思索,到最后将这一切都怪罪在适的身上之后,竟似豁然开朗融会贯通,高声地喊了出来。

    越喊越是有力,越喊越是相信,到最后连豁然开朗融会贯通的理由都已不需要,只剩下一句怨恨,充斥在心头,回荡在耳边,癫狂在脸上。

    人总是这样。

    或许,他只是想要让别人以为自己疯了,哪怕是嘲笑自己也好。

    比起离不开的村社众人的厌恶,他宁可别人跟在后面说他疯了,至少那样还有一丝名为可怜的情愫。

    厌弃与嘲笑,当人们难以破局只能两选其一的时候,总会选择癫狂和痴傻来换取嘲笑。

    或许,当这样做的时候,这样做的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只是一种隐藏在群居动物内心深处的自我保护。野狗会照顾狗群中痴傻的,但绝不会照顾那些反咬一口的。

    桑生也许觉得这样叫喊着回到村社,村社的人只会可怜地告诉他妻子……桑生疯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叫的声音更大,走得更快,跌得更狠,喊得更响。

    浑身的汗水沾满着地上的泥土,不惜一头锵倒在拾粪的孩童们遗漏的一块牛粪上,再站起身疯笑着跑回了村社。

    他以为村社的人会骂他、会有孩子追着用石子打他、或者最好有人喊着桑生疯了然后跑回去告诉村社里的每个人。

    可他从他那因为叫喊而有些乌黑的眼中,没有看到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村社的那些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后,便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孩子们忙着在诵读今天学会的三个字,男人们在忙着扛着那些从滨山拉来的石头,女人们忙着编织据说是做一种新豆子食物的芦苇席面。

    都在为自己听到的和梦想的乐土而努力,谁又会去在乎一个并不想要这样乐土



第四十五章 刑鼎未铸规已成(下)
    太阳落山后,村社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向了平日夜里听故事的地方。

    村社中点不起虫蜡。

    有一点油脂不如自己留着吃掉,哪里舍得用来照明。更别说如司城皇府苑中点燃的明亮的、来自齐国海中的鲛人油。

    墨子和一人如同看客一般,也一同走了过去,想要知道适会怎么处理桑生这件事。

    与墨子同行的人,墨者称其为摹成子。

    摹成子是郑国人,在未成墨者之前,最佩服曾经的郑国执政子产,精通子产曾颁布的刑书。

    子产谥号为成,摹成子便给自己取名为此,是说想要做子产那样的人,在墨者之中专管赏罚之事。

    在子产颁布刑书之前,各国用的都是贵族掌握有最终解释权的秘密法。

    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如果让氓隶知道了法律,那么便不能威不可测,贵族也就丧失了最终的解释权和判决权,甚至可能会有“刁民”拿出刑书上的条文说贵族的判决不对,这是万万不可的。

    摹成子也是低级贵族出身,但却支持成文法反对秘密法。成为墨者之后,更是相信墨子所说的三表之规,制定法令要依照那三表。

    在知道了桑生的事后,他也考虑了一些,但却怎么也找不出最好的解决方法,能够对有赏而错有罚。

    今日就算墨子不叫他一起,他也会随着先生一同来看看,看看适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两人结伴而行,来到那间土屋外的篝火旁,和村社中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一旁烤火。

    村社的人在忙完了一天的事,正在讨论桑生的事,几个人还为此发生了争论,有些竟然面红耳赤。

    墨子忽然问摹成子道:“你看这里像什么”

    摹成子笑道:“先生不说,我也想说。这里倒像是当年在新郑附近的那些乡校。”

    墨子想说的正是这个,微微点头。

    当年新郑附近,乡校颇多。凡傍晚,总有城中之人相聚,或歌或酒、或论国政、或论君伯、或谈施政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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