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墨子看了适一眼,适起身行礼后道:“昔日越王授子墨子五百里之地,先生却因为越王不能行义而拒绝。如今先生仍旧不接受封地,因为封地的俸禄是归于先生的,这是将先生的大义出卖。我的办法,既能不售先生之义,又能保全赋税。先生难以决断,所以请司城定夺。”
司城皇微微点头,心下也没有敢小看适。
这人虽然此时名声不显,但司城皇相信以墨家之人才济济,若没几分本事又怎么能跟随墨子前来那市贾豚名声早显,这人能与之同行,不可小觑。
适的理由早已想好,但今日听了司城皇要谷米的理由,便又多出一条。
“我自幼随异人学稼穑之事,自认有些手段。所以可以包一地之税,而让民用也足。此手段大有裨益,若司城与君上能答应先生的行义之道,我便推行全国;若司城与君上不能答应,我便只好包其一地,不减赋税而足民用。”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包税的意思,司城皇便明白过来。
此时没有这样的事,但有差不多的事,比如一些大的商人会承包铜矿锡矿,每年上缴十分之三五的利。
但是征税权和土地这样的事,还真没有过。
贵族的封地与之不同,贵族封地的赋税是交
第五十二章 闲棋冷子待天时(上)
司城皇见墨子说得郑重,也向墨子行礼,虽然觉得墨者太傻,心中仍不免敬佩。
他虽然心中已经答应,可是嘴上还没松口,只说要请问于君上,实际上是要和自己家人商量。
但他还是让市贾豚留下来,一旦这件事定下来,就可以让市贾豚清点数目、签订契约。
只说七八日内必有回复,墨子也答应送给司城皇玉米一对、地瓜两枚、土豆两枚,而且都是模样硕大的。
待酒宴散后,司城皇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儿子,询问这件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些犹豫。
皇钺翎反问道:“父亲,墨者可守信”
“墨者一言,驷马难追其舌。”
“父亲,墨者可行义”
“若谈行义,赴之汤而蹈于火,死不旋踵。”
“父亲可能用墨者”
“无义,不能用。”
“墨者可有才”
“大才,只是偏要行义。”
“父亲,若有一日,宋政归于我等,父亲可愿朝聘于三晋”
“三晋与楚并无异。可借势而不可信依。”
“父亲,可有雄心”
“你我俱是玄鸟之脉、商汤之后。天降之血,岂无雄心”
“父亲,你可信墨者变革耕种之法,税费不减而贱用足”
“墨翟既言,谁人不信”
“父亲,若楚来攻,三晋兵未至,若无墨者可守长久”
“不能。”
“父亲,沛、留之赋,可与陶、商比”
“皆五十乘小邑,如城之湖比菏之泽。又需防越,不过聊胜于无。”
“父亲,沛地可有人愿为封地”
“东靠虎狼之越,南邻楚之大县,又近逼阳故土民风刁烈。欲祭祀长久,均不愿以此为封。一如楚之鲁阳不受大梁。四战之地。”
“父亲,若沛、留大治,君上可能用墨翟之大义”
“墨翟早有名望,非我能比,无需以此为功。但凡君上,并不肯用墨翟之义治国,墨翟必不受。”
“父亲,若有日宋政归我等,可愿墨者治宋”
“不谈行义,不谈非攻,不谈非乐,不谈节葬,不谈节用,谁不愿用就算这些都不谈,君上若用,上卿必妒。尚贤之说,为君者虽喜,却不敢用,以免亲贵怨怒祸起萧墙。”
“父亲,若不以墨为臣,可愿以墨为通约之吏”
“墨者守信,数年一换,民用既足,如封渔数年之泽,数年后数罟入而网,其获必丰。”
“父亲,数十年后可撒网者,谁人”
“嘿……”
“父亲,君上不日往任会盟,城中必有变,父亲可愿让墨翟之人在城中”
“非不得已,实不愿见。其人大义,与之谈如烈阳灼身、寒冰刺骨,又不能出言不恭,以免其弟子以之为耻行血溅五步之事。”
皇钺翎不再问,躬身行礼后道:“既如此,儿子愚钝,实在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犹豫思虑的。”
司城皇心中的疑惑全消,哈哈大笑道:“若非你,我恐怕还要犹豫数日。既是这样,我明日便出城去见君上。”
宋依古制,宋公在没有围城或是特殊情况的时候,在商丘城东南两里外的地方建筑宫殿,并不是住在城中,以示身份的区别。
笑过后,又说起跟随墨子一同赴宴的适,只说墨家又多出来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之人,又说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
皇钺翎想起这几日的听闻,笑道:“父亲,那人在村社教人种植冬麦。不说那些奇怪的谷米,就是这宿麦之法,地不加增便可年收两季。墨者当然可以借此行义,又不减赋税。一年两收,便是将什一税变为了二十一税。”
司城皇还是第一次听说,问道:“冬日不枯”
“那人说不枯,或真可不枯。”
“哎呀!若是这样,岂不是中了墨翟的计谋如此一来,每年可收两税,夏一收、秋一收,又何必叫这些墨者借此行义”
皇钺翎一听,急忙劝道:“父亲,万万不可。先不说何时种何时收五月收麦之后种植什么这些手段都在那些墨者手中,如今还不知能否成功便加税赋,墨者必怒。”
司城皇哼声道:“怒又如何他们既然行义天下,我加税他们反而更应该把这稼穑之法推广出去,否则岂不是那些氓庶都要挨饿我若先加税,逼墨者将其推广如何”
“父亲,行义天下,而不是行义宋国啊。他墨者有这本事,又有那些谷米种子,更有一些奇思妙想省力之物。携种子去秦,秦王必喜;去三晋,三晋必争;去燕齐,燕齐必强……父亲不可为一时之利,而错失这样的机会啊。十年后,宋之庶农皆用此法,再加赋不迟啊!”
司城皇咬牙道:“想到这些粮食而不能征收,实在是心有不甘啊。怎么偏偏这样的人物,非要是墨者,非要去行义呢为我臣属,喜好俸禄,该有多好这世上非常之人,莫非都是非痴即傻”
皇钺翎哀声长叹道:“适这样的人,不是不喜欢俸禄啊,而是他们喜欢的俸禄是义,而非金铜石粟。墨翟金铜不多,可义却满身,他是能够使用这些人的。父亲,我也曾想过,若是数百墨者均是家臣,何必如此谋划”
…………
统治阶层和被统治阶层的斗争从未停止过,双方都在不断学习和进步,只不过随着适的到来,双方进步的速度被人为干涉了。
在这之前,政权的更迭只是在贵族圈子内流转。不管是宋九世之乱、晋曲沃代翼、乃至正在发生的三家分晋还是田氏代齐,都是贵族圈子内的玩闹。
观周八百年,从未有王侯将相无种之事。
规则之下,人的思维已成定式,从未想过适将要做的事会对他们有什么不利。
而如果放到后世,刚有苗头就会被成熟起来的统治阶层掐灭,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要求一邑之地。
贵族们还在按照原本的速度前进,却不知道适前世在学堂学的东西,总结起
第五十三章 闲棋冷子待天时(中)
明日的明日是后日。
原想着明日请一干墨者吃饭,不过适和公造冶交流了一番墨者的本事后,适决定扩大请客的范围。
明日的请客也就变成了后日。
他对众多墨者还不太熟悉。
墨子教弟子,从不想着把每个弟子都教成全才。
曾有人求学,墨子就像是孙悟空拜师时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学问挨了问那弟子想学哪个。弟子便说你全教我不就是了墨子瞅瞅那弟子,直接告诉他你又不是无双国士的底蕴,选一个能学明白就不错了。
因而,墨者大才;但单独的墨者不是大才。
适本想先和很有本事的拉拉关系,但和公造冶一交谈,发现有本事的人太多,除了那几个精通如何祭祀的,貌似都有必要拉好关系。
就像公造冶、公造铸这兄弟俩,一身的好本事,一个是墨家的“红花双棍”,另一个负责打造守城的兵器。
墨者非乐,公造铸虽有铸钟的本事,但却不可能用来铸钟。
在适看来,能铸钟,便能铸造另一样事物。将来大有用处,动静可比编钟大得多。
这样的人当然要请。
可这样的人要请,那做模范的、烧炭的、烧陶的、挖土的、垒窑的、做砂轮的、做滑轮的、木匠、石匠……这些人也便都要熟悉熟悉。
人一多,就不可能再是私人性质。
六指芦花加上他,还有哥哥嫂子又叫了邻里帮忙,七八个人忙了一整天。
麂以为适买来的驴是为了杀了吃肉,结果麂给驴做了一副诅咒视界的眼罩,套在安好的磨盘上开始了驴子的转圈生涯。
麦粉是从村社里借来的,适用木头片打了个条子,日后偿还。
他在村社既有名声,又有耕牛在那,众人便是送给他也未尝不可,可他不想坏了规矩。
泡好的豆子磨成豆浆的功夫,适又让芦花将村社里人凑的一些钱拿给了哥哥嫂子。
“兄嫂,想要开这个豆腐和面食摊,需要一笔钱周转。家中的钱未必能够,我便和村社的人商量,各出一半。日后赚的钱,分成三份。一份是你们那一份的本金所得之利,一份是村社的本金的利,另一份便是嫂子的劳作钱。”
“这豆腐店面食店,只能开在城中。城中贵族众多,城外百里内的财富多半被税赋吸入城中。开此店所得必然不少,但是规矩也好说好。你们出力得三份之一,他们出钱也得三份之一。”
嫂子没说话,这种事他还是习惯麂做主。
麂接过钱,只是点头。
适知道哥哥的脾气,点头就已足够当做承诺,可他还是将那枚削好的木头片拿出,让哥哥在上面刻了一个痕迹。
此时有六指芦花在这,也算做个见证。村社想要发展,前期必须将个人手中的资本集中起来,才能够买耕牛、渡饥荒,或是集中起来做点小手工业,此时的物质积累太难太慢,即便一间豆腐店也不是后世那般一家一户就能经营起来的。
豆腐芦花和六指都跟着他做过,就在一旁指点。
上一次做豆腐剩下的豆水,已经发酵,不再需要买醋,只是调和的时候需要不断搅拌。
适便在一旁和邻居将那些麦粉加水,调和成面团。
此时没有酵母引,也没有蒸锅,适便照着馕的方式来烤。
烤食面粉的味道吸引了邻家很多人,纷纷打听这是什么。适就让芦花撕下几块大饼,分给那些孩子吃,又让六指和他们讲些故事。
就这样忙了一天一夜,后日的早晨,总算是忙完了足够许多人吃的饭。
饭在适看来很简单,可在此时总是能让叫人食指大动的,也让适终于有机会吃上一顿像是那么回事的饭。
豆浆、腌胡萝卜丝、辣椒碎与醋调和的豆腐、馕饼、腌韭菜花。
这些让人看着就流口水的简单饭菜堆放在屋子内,适洗了一把脸,便端着一些食物去寻墨子。
天色尚早,进入墨子居住的草屋时,不少墨者和适打着招呼。那些吃过豆腐的,看着适端着的豆腐,回忆起那日的味道,又和那些不曾吃过的人说。
墨子在屋内刚刚起来,手中拿着一个适烧制的泥板在那看,昨天整整看了一天,连睡觉做梦都是些圆和矩。
泥板上画着一个圆,里面内接了许多正多边形,简单的泥板却让让墨子整整琢磨一天。
此时计算圆的面积,圆周率是按三来算的。泥板上的那些正多边形,已经证明三绝对是不对的。
周三径一、方五斜七,是此时代数和几何学的最深奥义,凡能懂此二物者均可为能吏。
周三径一是粗略的圆周率,方五斜七是粗略的根号二。
适的陶泥板上画了一个圆和一个圆内接正六边形。墨子能够看到正六边形之外还有不少的面积,如此直观,可见周三径一肯定是不对的。
他昨日琢磨了一整天,在夜里已有所悟,今日正好想去问问适。
方法是对的,在墨子看来赛先生与唐汉必有大才,别人已经做过的学问,自己只需要知道答案和方法就行,不再需要自己从新推演一遍。
不想刚刚睡醒,适就来了,墨子正要说他来的正好,就看到适端来的一些食物。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开着玩笑道:“怎么,你也要学那些古礼,侍奉我这样的老人直到死我还能动呢。”
适放下食物,面露苦恼的神色道:“弟子有件事想要请教先生。”
墨子一听,也就没把食物的事再放在心上,问道:“何事”
“弟子曾听先生说,楚王好细腰而宫中多饿死。弟子如今教人种植宿麦,做出麦饼,若传入郢都,楚王必喜
第五十四章 闲棋冷子待天时(下)
与一众墨者去吃早餐的路上,适也将后世祖冲之算出的圆周率告诉了墨子。
方法是对的,再去花数年时间演算就没必要了。
墨子还是决定亲自检验一番,用尺规画圆后量出周长再反验一下这个数值是否准确。
如果准确那就可以直接用,如果不准确就要再花些时间去按照适说的割圆法重新推算。
适的家门前,先来的后来的墨者们汇聚一堂,就在外面喝着豆浆吃着麦饼,引来一群人的围观,纷纷询问那是什么。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