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所以西门豹治邺,到底算不算民为神主的体现

    这件事也是墨家和农家的一种分歧,墨家讲功利,讲成效,讲结果正义,讲为利天下杀一人可杀的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墨家认为是,并且在开蒙的书本上大为赞赏这件事。

    农家不好回答,因为农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的理念出于空想。

    比如分地这件事,农家的想法就是均田地,民得利,所以要分,这是感性的。

    墨家则是通过系统的理论论证,证明了土地归属于天子诸侯不合理、并且分地有利于天下财富总和增加,顺带着因为民众乐于如此所以就分了,而如果民众不乐于如此那也得分。

    因为墨家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体系,所以墨家的模式是:让民众认可这套体系,然后墨家的决议不就是民众认可的了吗这便是上之所是皆是,上之所非皆非,天下同义。

    如果出现了相悖的情况,譬如民众要求恢复分封建制、请求有个天子,那么墨家自然是要反对的,并且会利用最终否决权和泗上义师的暴力机器,维系这一切。

    现在摆在农家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农家无法论证全民小农、市贾不二价、等量劳动平价交换这种空想之下是否能够让民众富而有力。

    因为墨家整天在批判农家,说他们是空想的乐土,这种批判之下农家一直无法拿出有效的反驳,也就无法有个可以贯彻始终的纲领,而用一种民粹的态度,希望依靠人数优势达成他们的空想。

    卫鞅提出的这些问题,正中农家许析的命门,在这种极端设想之下,没有一个贯彻始终的纲领之下,民粹民意是不是要遵守

    这个简单的问题,看上去是个实际的问题,实际上却是个理论问题,所以极难回答。

    农家选定的“民为神主”的说法,以此来证明自己那种全民小农的想法是合乎天志神意与民有利的,但是将来却一样可以陷入与民无利甚至有害的局面。

    卫鞅这么问,也就是在问许析,民意最大还是民利最大民意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沉浸于这种思辨已经几十年,岂能听不出这个尸佼弟子的弦外之音

    适也是颇为惊奇,看了一下站在尸佼身后的年轻人,小声问身边的书秘道:“此人是谁”

    书秘博闻强识,在场的人他有名单,早有准备,亦是小声道:“卫人,名鞅。”

    适心中咯噔一下,不自主地又看了卫鞅几眼,心中只道:“原来是他”

    卫鞅也感觉到了适的目光,心下窃喜,明白若能得适的几声赞许,必将名扬天下,足以凭此几句话便可做敲门砖,步入朝堂。

    他便避开了适的目光,仍旧是一副淡然诘问的态度,掷地有声地又问了几句。

    许析沉默许久,终究也是个一派之首,气度自然有,便道:“我不能答。以你之意,君权无限,那是最好的制度”

    卫鞅点头道:“没有错。”

    他一句话,整个场地内的许多人都发出嗡嗡的响声,这是二十多年墨家修正之后在旧天下撒的毒,毒到肺腑,已无法根除,没有人认为君权无限是一种正确,更多得人开始提及民为神主这样的说辞。

    卫鞅的话,可谓是惊世骇俗。

    当然,若在三十年前这么说,那不是惊世骇俗,那只是顺应天下主流。

    今日的聒噪反对和嘘声,适听到耳中,犹如仙乐。

    卫鞅顶着这些嘘声,淡然道:“假使有一君,知晓天志,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有利于天下的,那么君权无限是不是最好的吗”

    立刻有人反驳道:“假使有一君,不晓天志,所做的一切都如商纣夏桀,那么君权无限也是最坏的。”

    卫鞅淡然道:“是,但我说的也没有错。”

    宋国的名家一人笑道:“你这是偷换概念。君权无限可能有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有最坏的结果,但就其本身而言却不是最好的。你将结果偷换为了本名,这是谬言。”

    卫鞅终究年轻,在这里的人各个学派的都有,尤其是能和墨家在辩论上后来斗了百年咳嗽的名家,更是善于寻找逻辑漏洞。

    适心中暗笑,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出面和稀泥了,便道:“今日非是四年前的雄辩会,此事先不谈。”

    “我记得,曾有人说,墨家既然谈以验为先,那么将天下以验,其代价可能是千万尸骨。”

    “我们墨家是确信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合于天志的,可也有人不信,甚至有人觉得他们的想法才是最为有利于天下的。”

    “既如此,我看不如在宋地尝试下。”

    “农家有农家的义、杨朱有杨朱的义、道家有道家的义、管子有管子的义……各执一词,天下义乱而不一。”

    “既如此,不如各自尝试。”

    “当然了,儒家的就算了,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来,毕竟我们要做的那都是些礼崩乐坏的举动,儒家必不肯来




第八十章 逆流而动
    卫鞅所听到的内容,总结起来无非就是逆时代而动。

    在大争之世已然来临、诸侯尚且知道要集权打压贵族收拢权力的时候,墨家给出的宋国非攻建国方略中的内容,无一不是反着来的。

    按照方略中搞的,宋国的中枢机构拥有的权力和之前贵族林立的时候,并无多大的区别。

    按照这么搞,宋国的中枢机构只拥有少的可怜的几项权力。

    正所谓,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是乡有一万二千五百家。

    故而在非攻建国方略中,宋国一共分为十六个乡和四个特别州。

    这四个特别州由墨家负责管辖,包括宋国南部重要的边关城寨符离和沙水渡。

    剩余十六个乡,各皆自治。

    乡内要推选出贤人会,以本乡之人治本乡,因地制宜、因俗制宜,但整体不应与宋国中枢的法令相悖。

    每乡各选出三人为中枢询政院之议政代表,此议政代表由民众直接推选出来,再汇拢各乡之代表,选出中枢询政之贤人。

    看上去其实就像是当初搅合宋国政局的君子院和庶民院的翻版,只不过君子院的人员要由各乡的代表选出,而否决了原本君子院必须由贵族圈子担任的规矩。

    鉴于此政方行,要以稳定为第一要务,故而第一次推选免除,而采用直接分配的方式。

    其中农家的人分到了宋国西部贵族残余最深的六个乡,其余诸子学派个分到几个乡,暂时由他们学派的人指定人为乡长,并且由他们学派的人指定三人为第一任的乡贤代表。

    由此组成众议询政院的人选,再由这些人选出中枢询政院的人选。

    第一次任期为五年,五年之后不再指定,而是由各个学派的人在民间鼓动,依靠各乡之人推选出贤人。

    按照中枢和乡贤们互相扯皮、互相拖后腿的均衡策略,又确定了一下中枢和乡贤们的具体职责、表决方式、各自权力等等。

    询政院大尹拥有任命中枢官员的权力,但任命人选必须从参政询政代表所提供的名单中挑选。

    所有代表每年可以领取一定的俸禄,成为专职的政务人员。

    借用以往六官之形式,参照泗上各部首之先例,改组六官为六部。

    其中,主管军事和教育的,暂时由墨家的人担任,剩余的诸如财政等,则由询政院等提供人选。

    宋国中枢所拥有的权力,在这个方略之下,其实小的可怜。

    其中开战权并不在宋公或者询政院大尹手中,必须要经过询政参政乡贤中枢的认可。

    倒是收回了铸币权,因为以往有封地的大贵族或者封地上有矿的大贵族们经常私自铸造钱币,而且铜币更多的时候是以铜的价值作为货币价值的,使得宋国的钱很混乱。

    这一次收回了铸币权,各乡不得私铸钱币。

    宋国将组建一支人数为五个师的常备军,由墨家派人训练,各乡按照定额征召,服役期为三年,免税五年。

    教育上,各乡都要建立有中枢拨款的中级学堂,其余开蒙学堂由各个乡自行办理。

    在教育和军事上的税费,以及宋公的开销、祭祀的开销、平日的各项必须开销,由中枢机构统一征收,按照一亩十六税一、商税二十税一的税率统一征收。

    剩余各乡之各项开支,由各乡的乡贤们自行商定征收,包括开蒙学堂、水利建设等活动,中枢一概不管。

    宋国所有逃亡贵族和反叛贵族的土地,收归于乡以及中枢所有,具体分配方式由各乡自行处理,或是均分、或是拍卖,中枢一概不管。

    这也正是墨家现在不想要参与到宋国内部的原因,泗上的模式注定了想要消化宋国一视同仁,要花费的开销实在是巨大,单单是教育一项,这就是个长期才有回报的投入,弄不好的话反倒是让宋人觉得泗上偏心。

    与其这样,不如大袖子一甩,跳出宋国这个泥潭,其余诸子学派你们愿意怎么来怎么来,反正坏与墨家无关。

    就宋国现在都快沦为泗上的商品倾销地和原材料产地的局面,再加上这一次分权分的和以往分封制时候没什么区别的地步,谁要是能够在乡里建设出花来,那可真的是天才了。

    宋国的土地和赋税,泗上一点不眼馋,土地税在泗上的收入并非第一收入,与其靠那点土地税不如做个原材料产地和市场,要不然还得按照泗上的体系投入巨大,影响后续的计划。

    其余学派有了理政执政的机会,也免得他们在泗上扯淡,倒是互相清净一举多得。

    五年之后,如果天下局势还没有变化,只要墨家还没倒,在宋国理政的各个学派就不得不学会走民间道路,放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身段,不再琢磨着靠着王权的许可而出人头地,而是转向民众,是真是假,总要从诸子学派走向党派。

    民众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有着不同的义和利的聚合,至于他们要代表谁的义谁的利,那也是墨家暂时不想去管的事。

    乱也好、治也罢,泗上现在需要的只是宋国一个绝对中立的态度,天下定宋便定,周边的环境注定了宋国对于泗上而言是个投入产出并不合算



第八十一章 谋出路
    待墨家的使者离开,宋公长呼了一口气,身边只剩下亲信和儿女的时候,子田看了一眼嫡长子辟兵,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辟兵并无什么才能,倒也不是痴傻,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便摇了摇头,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倒是公子疆道:“父亲难道看不出墨家那个方略之用意今后父亲又算什么呢”

    “皇父一族野心勃勃,戴氏一族也是为了大权,本想着皇父一族被赶走,却不想赶走了一头狼,却来了一只虎。”

    公子疆是子田最聪明的孩子,敏而好学,论及出身不是嫡长子,但论及才能可是要比公子辟兵要强数倍乃至十倍。

    这话一针见血,子田却不在意,而是继续看着儿子辟兵道:“辟兵,你且说说。”

    公子辟兵憋了半天,只道:“弟弟说得或许对。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子田听到“又能怎么办”这五个淡然而又无奈的回答,哈哈大笑,自行踱步出去。

    几名亲信紧随而出,子田笑道:“如今我还是宋公,立太子的权力还是有的吧”

    亲信点头,子田道:“父子相继、兄终弟及,周礼殷俗,交汇于宋。我看,明日就要告于天下,立辟兵为太子。”

    一名亲信道:“君上之言极是。愚者自有福,聪慧者反遭祸。公子疆太聪明了。”

    子田叹息道:“是啊,很聪明。可惜他生错的地方,没有生在邯郸、郢都、安邑亦或是临淄,他生在了商丘。”

    那名亲信岂能不知道子田的意思,又道:“君上不若将公子疆送于泗上为质。若送于魏韩楚,只恐将来公族遭祸。”

    子田嗯了一声,笑问道:“你觉得魏韩楚齐,最终赢不了”

    亲信长叹道:“昔者有居于菏泽者,见菏泽广阔,以为东海无非如此。后游东海,立于海边,方知当年可笑。”

    “宋国离泗上太近了,我就像是那个站在海边终于看到了大海的人。君上立公子辟兵为太子,又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呢”

    子田沉默许久,自嘲地笑道:“二十余年前,先父薨,我继位便改元,以为先父怯懦,先朝楚、又臣晋,处处进贡,今日朝见明日重贿,我深以为耻。”

    “二十余年前也是在商丘,大夫相争,却争出来一个趁虚而入的墨家。我那时继位,花了整整二十年,终于想明白了我当年嘲笑父亲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他抬起头,望向宫墙,仿佛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墙壁,看到了外面的街市,看到了商丘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些儿女中,他并不喜欢辟兵,因为他曾觉得辟兵无能不贤,中人之姿。

    包括现在,他仍旧不喜欢。

    他真正喜欢的儿子,是公子疆,那个孩子的身上才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若是二十年前,自己想都不用想,便会立公子疆为太子,反正礼法规矩早已经没有几个人遵守。

    可现在,他却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自己最不喜欢的公子辟兵为太子。

    人,总会成长。

    就像是自己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明白当初自己嘲笑父亲这件事,是多么的可笑。

    就像是自己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明白年少时候那些称霸天下再造殷商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他相信,以公子疆的才智,一定也会成长,或许用不了二十年就会成长起来。

    或许十五年,或许十年,或许七八年。

    然而,他害怕的是天下、或者说墨家,会给公子疆哪怕七八年的成长时间吗

    人,要活着才能成长。

    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愚钝,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甚至可以是内心明镜一样却在表面上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然而愚钝、没有雄心、乐而忘志,却能活下去,并且似乎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真的愚钝、假的愚钝、亦或是内心明镜一样却在表面装出不懂的愚钝,又有什么区别
1...303304305306307...34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