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虽说不敢说直接让弟子做到大夫上卿之类的职位,但是鲁阳公、阳城君、鲁侯、郑伯、宋公、越王这些人,还要是给墨翟几分面子的。
而且稍微活动活动,让弟子做到大夫那也不是难事。当年就有在郑国当大夫当了几天,认为郑伯根本不行墨者之义,扭身就走的弟子。
所以告子照着墨子喜欢的模样改变之后,直接去找墨翟,直言不讳地说道:“子墨子,我可治国为政,请让我出仕。”
墨子却说:“政务,口能称道,自身一定要实行它。现在你口能称道而自身却不能实行,这是你自身的矛盾。你
第一三九章 百乘金玉悖辙还(七)
孟子还未成才、稷下学宫还未建立、五行五德之说尚未融合、墨翟还未逝。
于此时,儒墨相争,墨家占据了全面的优势,与儒生之间互相打的嘴炮基本都赢。
墨翟与程子、公孟子等儒生辩论的时候,告子还未加入墨家,但是那些故事肯定是早已听说过。
听墨子这样一说,告子心中却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这样说,弟子并不能理解。难道先生认为适这个人,是可以与儒生辩论并且获胜吗先生如果这么想,那么我也能够与儒生相辩并且获胜。所以我并不是不如适。”
墨子微笑摇头道:“告,你能辩论赢儒生。但是你能辩论赢田埂边的农夫吗”
告子脸色一变,觉得墨子是在侮辱自己,正色道:“先生的话,我是不能接受的。田埂旁的农夫愚钝,与他们相辩,正如飞到高空的天鹅与树上的蝉相比谁飞的更高一样。您这样说,并不能让天鹅骄傲,反而会让天鹅觉得是侮辱。难道天鹅不应该和鹰隼相比谁飞的更高吗”
墨子仰天长笑,许久才止住笑声道:“天鹅不飞到和树木一样高,不是它不能飞,而是不愿意飞。蝉不能不飞到可以沐浴云霞,不是它不愿意飞,是它不能飞。”
“告,你应该仔细想想当年程子与公孟子与我相辩的时候,我到底说了什么。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那么你也算不上是聪慧了。”
告子见墨子说的极为郑重,低头沉思,回忆着听说了无数次的那场辩论,也在回忆着那些与墨子相辩之人的性格,逐渐咂摸出了一点味道。
公孟子这人喜欢用比喻故事来讲道理,而程子这个人不喜欢讲故事作比喻,反而喜欢用排山倒海般的排比气势来压倒对方。
公孟子这人层次比程子稍微低一些,稍微有那么些市井味道;程子这人师从子思,属于君子,极为重视名正言顺也极为自制。
当年公孟子来辩论之前,先感慨了一番墨子活的太苦,每天奔波。
墨子便说:现在的人们,喜欢追求美女;美女即便不出门,在家里,那些追求的人也都会挤破门。现在的人,不喜欢追求义和善,所以义和善不能在家里等着别人来求取,而是需要自己走出去传播。义和善并不是美女,而是丑女。
想要解决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让世人改变美丑的看法,那么丑女就会变为美女,坐在家中等着别人来求就好;要么不改变世人对美丑的看法,丑女就要自己出门去追求别人。
与公孟子同来的程子听了这话后,觉得墨子言语粗俗,比喻市井。便嘲弄墨子的话太世俗,不能够效仿先王先圣们说的那些大义至理。
墨子当即勃然作色,也不粗俗了,直接开喷儒生的四种乱天下的道理,用了程子最喜欢的排比句式,喷的程子脸色惭愧,起身便走。
结果程子刚一起身,就被墨子骂了回来,又重新跪坐于地无奈道:您是在诽谤诋毁儒家,我不能再和你说话了。
墨子却说:要是没有,我却说,这叫诽谤。如果是有,我说出来,那只是陈诉事实。
程子无言以对,又说墨子说话前后不统一,既粗俗又讲义、既市井又圣王,这是可笑的。
墨子却认为,能用常习的言词作回答,又切合事理,可见这个人的敏达。对方严词相辩,我也一定严词应敌,对方缓言相让,我也一定缓言以对。如果平时应酬的言词,一定要求切合事理,那就象举着车辕去敲击蛾子一样了。
换而言之,就是对不同层次的人,要用不同的语言来讲道理。
此时此刻,墨子见告子还在思考,见他脸上也已经露出了一些似乎明悟的神色,墨子心中还是高兴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于告子这样的人,他已经不再如年轻气盛时候那边愤怒,想做的只是多寻找这个人的优点,想办法引导他走向行义之路。
墨者之中投机的、想要出仕的人,不在少数,至少最开始的目的是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可墨子认为人都是可以改变的,自己完全可以将这些人说动,让他们改变。
而适则属于认为这些人可以教育,但还是要想办法让他们既行义、又满足自己的**、同时又有足够的约束——他知道天下的理想主义者太少,需要大量的投机分子在其中,否则做不成事,也很容易变为一个诡异的苦修社团。
四周寂静,侍坐左右的弟子们多数已经明白了墨子的道理,也明白了墨子为什么会选择推荐适成为第一人宣义部部首。
然而墨子却没有立刻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等着,等到告子终于点头的时候才说了话。
“告,你可以和儒生辩论并获胜,这是我相信的事。但是,你与田埂农夫、市井工匠交谈的时候,也是如同和儒生辩论一样讲道理。并不是你讲的道理不对,而是你讲的道理别人未必能够听懂。”
“讲道理、宣讲义,难道不是为了让别人听懂吗行义是为了利天下,吃苦也是为了利天下,可如果把吃苦作为目的,那就是不对了。”
“你和田埂农夫讲道理,用和儒生辩论的言辞,难道不正是我说的‘荷辕而击蛾’啊。你这就是举着车辕杆去拍打飞蛾,未必及得上用芦苇帚拍打飞蛾的妇人啊。你到底是为了举辕杆还是为了拍打飞蛾呢难道你不如妇人吗并不是,只是你不善假于物啊。”
墨子很自然地用上了《劝学篇》中的话,里面将不善假于物的情况划分出许多种,也曾说过墨子所说的“荷辕而击蛾”这样的事也属于不善假于物。
告子低头不语。
墨子觉得讲完道理,对告子这样的人需要适当让他明白自己的水准,以免过于骄傲目中无人,需要适当打击一下这人的信心。
正色道:“况且,和儒生、杨朱、列御寇等人辩论,有五十四去做。难道你认为在这件事上你比五十四要强吗”
辩五十四算
第一四零章 百乘金玉悖辙还(八)
告子被嫉妒迷惑了双眼,所看到的只是自己所能比较的,看不到自己所不能比较的。
侍坐墨子左右的其余墨者,则对于适的能力极为认可。
每每与自己相较,多想若是自己主持宣义部,恐怕很多事做的远不如适。
确实,如告子所言,适连雅语都说不好。
但是墨者之中能说雅语的极多。
可雅语只是语言,就和墨者内部通用的贱体字一样,能讲出道理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宣义部部首,否则只是一个合格的教人说雅语的采风。
从一年多前开始的布局,也让适负责这件事顺理成章。
各个大城大邑都有墨者进驻,在那里依托着店铺,开展活动,传播道义。
于那些士人,适可以用《大雅、蒸民》中的话,讲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中,有物有则的天志到底是什么。
也可以把用来歌颂仲山甫的那句“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巧妙地转化为歌颂墨者,从而吸引很多的市井游侠接触墨者的义。
这句话是赞颂仲山甫的,说的是古人说吃东西啊,柔软的就咽下去、坚硬的就吐出来。可是仲山甫这人恰恰相反,吃软不吃硬,不欺辱寡妇鳏夫,但却会抗击强暴。
这正合那些市井游侠的想法,一个个觉得墨者将自己歌颂成了仲山甫,顿觉墨者颇为亲近,便免不得要去听听墨者的义都讲些什么。
而每个月都会发布的写在草帛上送往各个大城巨邑的“雄文激辩”,也在各邦国的都城引发了一场又一场的兴奋和对抗。
新成立的交通吏这些人,靠着每个月出一次靠商人或是归家做事的墨者送来草帛,靠着店铺里稀奇古怪或是大利于人的事物,靠着工匠会等附属组织,很快站稳了脚跟。
从去年秋季大聚到现在,又是将近一年,不断有士人、游侠儿等,自己带着金钱,或是通过了墨者在大城大邑内的考核后给予资助,源源不断地来到了沛县。
人数不是很多,却都是精华,而且相较于墨者的全部数量已算是不少。
交通吏和宣义部下属的其余三个机构不同,他们面向的主要还是那些落魄贵族、士和游侠儿。
这些人原本就识字,要么就会击剑,家里也有一些余财,属于墨者在自身教育体系还未得到回报之前的急需人才。
虽然每年花的钱不少,但在大部分墨者看来这是值得的。
从去年年末到现在,从陶邑、郑、洛阳、临淄等地来到这里的游侠儿、士已经将近六十人。
他们暂时还未全部投身到墨者之中,但已经开始接受墨者的一些思想,并且如同很久前墨子收徒时一样跟随左右开始学习。
当然,反作用也不是没有。
杨朱、列御寇、段干木、垂垂老矣的子思等人,纷纷利用墨者在那些大城大邑里的交通吏开设在明面上的食铺、奇技铺等,向墨子转达了不满,邀请墨者与他们相辩。
相辩这种事,本是墨者作为一个学术团体最优先要做的事,可是这一次墨者却不怎么着急,反而一一回复他们需要再等几年:墨者如今忙着行义,暂无时间。
同时又赠与了这些人一些此时极为昂贵的“草帛”,作为礼物,还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些墨者内部一月一出的文章。
除此之外,还邀请这些人辩论,并表示愿意将他们反驳的文章抄录在每月一出的雄文篇之上。
以宋国为中心,诸夏的学术界逐渐有了一些变化。
那些一心想要和墨翟辩论的人,也逐渐开始认识那些贱体字,也开始逐渐被墨者写文章的方式影响。
第一篇关于“古初有物乎”的辩论,就先爆发在六月份,这是关于世界观的辩论,是列御寇对墨者传出的篡改后的《山海经》和《穆天子传》的反击。
列御寇口述、弟子整理、再转为墨者通用的贱体字,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了一大篇的文章,送交墨者,开始了第一场依托着纸、不需要见面就能表达心意的辩论。
这一份激辩文章比起原来的《汤问》篇要长得多,传说中可以御风而行、讲出愚公移山故事的列子,用自己对世界和地理的理解反驳墨者的世界观。
墨者也恪守承诺,将列子的文章誊写于草帛之上,附上适所作的反驳文章,一同在下个月传到各个大城。
随后,杨朱、子思弟子、关尹之后、老耽之徒等等,都纷纷开始写文反驳。
纸张出现的正是思想开放、百家争鸣、追求世界本源的时候,也因此引动出更为激烈的思想交锋。
诸夏的学术界弥漫着一种青春洋溢、自傲自信的气氛,这些气氛跃然纸上,每个字读起来都让人兴奋地发抖,忍不住大声诵读,以抒发心中的那股宇宙无穷天地之大的浩然气。
而每一次有人反驳,墨者的书秘吏和宣义部等,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或是赞叹、或是反驳、或是怒斥、或是表示同意……不一而足。
这本就是墨者的风格,或者说是墨翟的风格,他对学问的看法从对仲尼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我非议儒家,但是儒家也并非一无是处。
所谓“是亦当而不可易者也。今鸟闻热旱之忧则高,鱼闻热旱之忧则下,当此,虽禹、汤为之谋,必不能易矣。鸟鱼可谓愚矣,禹、汤犹云因焉。今翟曾无称于孔子乎”。
鸟干燥的时候飞得高、鱼热的时候潜的深,这是天志。即便大禹、商汤这样的才能,也是不能更改的。鸟和鱼够愚蠢的了,可只要符合天志,大禹商汤都改不了,难道我墨翟就不能称赞几句仲尼说的对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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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百乘金玉悖辙还(九)
啮桑乡是适带人最先去的一个乡。
这里既有适在商丘最先深入的那个村社,又因为之前多逃避军赋和税的逃亡隐户的缘故,民风彪悍的啮桑已经隐隐成为沛县墨者活动最深入、最支持墨者的一个乡。
乡政旁的公用水力磨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木头制成的连杆和水轮摩擦的声音叫适牙酸,但在那些忙着将麦子磨成粉的乡农耳中却动听无比。
再加上旁边的指定集市,这里已经完全成为了啮桑村社的政治中心。
附近村社的乡农推着小墨车,上面装着粮食,来到乡内的店铺换取食盐或是其余的必需物资。
他们从怀里掏出一张很小的纸,上面写着他们名字、家里的人数、村社名称、被编成的什伍编号,以此作为凭证来购买墨者出售的各种必需品,享受正常的价格。
他们用的货币也极为奇怪,不是铜钱,而是棉布或是纸做的一种沛县通用的货币。
这些货币可以买到盐、可以偿还耕牛的贷款、可以买到木器、可以买到大部分墨者掌控的物资,因而在沛县很容易流通。
墨者手中的钱不算少,也有一部分铜,自己私铸钱有适掌握的砂形法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墨者从那些大城巨邑弄来的钱多是黄金,铜又要留着做守城兵器用,因而整体上沛县的货币仍旧不足。
一年之内从收一季变为收两季,参与到市场交换中的粮食可不只是多了一倍。
第一季的收获和平时一年差不多,吃剩下的也差不多,第二季则完全就可以作为商品流通了。
沛县的商品激增,货币很有些捉襟见肘,墨者便发行了一些小额的纸币和布币。
布币并非是铜布币,真的就是棉布作为材料、写上数字的货币。
棉布除了沛县之外,别处都没有;棉布的手感和麻布完全不同,稍微触摸就能感觉出来。
沛县乡农手中的这些墨者发行的古怪货币,基本都是他们用粮食换取的。
墨者需要铜做兵器,也需要铜做一些必要的工具,此时也只能用这种无可奈何的办法。
今后再想那些防伪之类的办法,现在还不需要想这些,先让沛县众人熟悉这种没有足够使用价值的货币再说。
提议这件事的适,也不担心过多发行会导致货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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